转头继续对着杜家那几个人说道:“今儿不妨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杜家祖坟的地契还在我表姐这里。刚才你们也听到了,她说一切都由我作主。我对你们杜家真的是厌烦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杜家祖坟的风水出了问题, 居然出了你们这群不肖子孙。你们要是还敢过来闹事,我也没力气和你们掰扯。直接把你们杜家的祖坟也给卖了,给你们老祖宗挪挪位置,杜家说不定还能少出些败家玩意儿。也算给你们杜家积德了。”
杜族长听他这话气得两眼发黑,差点直接撅过去。
“你们夏家欺人太甚。”
“我要跟你们拼了。”
虎子一见他们居然想动手,往夏南星身前一站,大喝一声,“谁敢动手?”
夏南星眉头一皱,不紧不慢地说,“回去。”
虎子一心想护着他,可又不敢不听他的话。只好慢慢地挪回原来的地方,站在夏南星身后。只是眼神还是在杜家每个人脸上扫来扫去地盯着,生怕他们狗急跳墙,一个不小心伤着夏南星。
就在这时,小张子一溜烟地跑了进来,“老爷,少爷。舅老爷家来人了。还跟着一队扛着枪的大头兵。”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眼神齐刷刷地看着夏南星。他站起身,不慌不忙地抖了抖衣裳,轻声细语道:“舅妈终于来了。”
37 舅妈说笑了
王翠珍的后妈姓陈,名玉英。本来是个小军阀的女儿。这几年她父亲四处经营、屯兵,倒把手上那点队伍搞得有模有样的,颇有些势力规模。王家住在赤湖镇,距离江流镇比绍镇要近得多。只不过陈玉英不喜欢王翠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许她回家。王翠珍迫不得已只能投奔了夏家。
突然之间听到陈玉英过来了绍镇,王翠珍也吓了一跳。看着夏南星满眼不解。
夏南星伸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慰她不用着急。一抬头就看见虎子睁大眼睛瞪着他拍王翠珍的手,皱紧眉头,眼神颇为不善。夏南星白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嘴角却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安慰王翠珍的手也顺势收了回来。
陈玉英年轻时是个大美人。与王翠珍这小家碧玉不同。她相貌生得极为艳丽张扬,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勃勃英气。这些年她嫁到王家,王老爷只是人生得好,一张嘴花言巧语会哄人。他连王翠珍这个亲生女儿都不敢照顾就知道这人毫无半点用处和担当。
年轻时的浓情蜜意过了几年渐渐消磨了干净,陈玉英再看王老爷早已经没了当初那小女儿的心思。这些年她心里只有她那个宝贝儿子。自己带过来的嫁妆一点也舍不得落在别人手上,王翠珍是前妻的女儿,她自然不能让她沾半点便宜。
这些年她操持着王家的家业,还要为儿子伤神。虽然养尊处优,风韵犹存,却还是多少露出一丝老态。
她一见夏老爷就忍不住感叹:“到底是妹夫会保养,这些年还是一点没变,脸上连一条皱纹也没添。哪里像有青玉这样大的儿子?可不像我已经老了。”
夏老爷笑着说:“大嫂说笑了,明明是我老了。”
陈玉英目光落在夏南星脸上,露出惊艳的神情,“青玉这模样越发生得好了,也不知道哪家姑娘才配得上这样绝顶的人品。”
夏南星寒暄过后笑而不语。冲王翠珍递了个眼色。她立刻站起身走到陈玉英身边,轻轻叫了一声:“母亲。”
陈玉英看着她脸上还是带着那股刻薄的劲。说起话来也是丝毫不给她留面子,“原以为你嫁到杜家,咱们两个也能相互清净点。没想到你男人这么年轻就走了,你到底是个没福的。”
王翠珍拿着帕子轻轻抹泪,垂着头不吱声。
夏南星笑着说:“那舅妈便护着些表姐,也让她沾沾舅妈您的福气。”
陈玉英喝着茶,眼神冷冷地在王翠珍脸上扫过,从鼻子哼了一声。神情虽然不甘不愿,到底也没反驳夏南星的话。
陈玉英身后跟着一队扛着枪的大头兵,人往那里一坐,气势压人。刚才杜家几个叫嚣着的人见了连个屁也不敢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夏家的人拉家常。
赤湖镇和江流镇离得近,陈玉英老子陈司令的那支队伍他们当然也知道。以往只知道她和王翠珍关系恶劣,不会管她的事。突然在夏家见了她过来,再看着她身后那一队扛枪的,心里还是难免打鼓。
杜家的族长到底年长些,清了清嗓子说道:“王夫人,王翠珍与我们杜家的纠葛是家事。她已经是王家嫁出去的女儿,夫人想必也不想管她的闲事吧?”
陈玉英看着自己修得精致的手甲,轻蔑一笑,“本来是不想管的。可是青玉说了,嫁没嫁出去的,也都是一家人。让我无论如何照看着些。我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事少不得也得照应照应。”
杜族长大惊失色,“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也要护着这毒妇不成?”
“护着又怎么了?我护不住吗?”陈玉英斜眼看他。
杜族长原本就看不起女人,刚在夏南星这里受了一肚子气。见陈玉英说话这么不给面子,气得用拿手指着她大骂“荒谬”。
陈玉英身边的大头兵都是陈家的亲信。向来无法无天惯了。一见杜族长居然敢指着陈玉英骂,一下子拔出枪来指着他,枪口一抬,往前一顶,“老东西你骂谁呢?不想活了?”
杜族长早已经按捺不住。也知道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如他们所愿,索性撒泼打诨以老卖老往他枪口上撞,“好啊,你们夏家就是这么欺负人啊!有本事打死我啊!”
那大头兵一见这阵仗,一拉枪栓,抬起枪对着门口扣动扳机,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夏家花园里的一块巨大的太湖石假山被子弹毁去了一座小山头。
刚才还闹的杜族长吓得脸色惨白。陈玉英身后的十几条枪齐刷刷地全都拿枪口对着杜家的三个人。脸色的神情很是不耐烦。
“吵什么?再吵真轰了你们。”
绍镇并不多见枪枝,这声巨响不仅是让杜家的三个人吓得面无人色,夏家的下人连同夏老爷也都被吓了一跳。全场除了陈玉英之外唯二镇定的人只有夏南星和虎子。虎子不仅不害怕,眼神之中甚至隐隐有些期待的狂热。枪这个玩意儿杀伤力太强了,可比匕首厉害多了!
夏南星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虎子这才将脸上的神情收敛起来。低眉顺眼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杜族长,你看你偏要闹。好好的毁了我家的一块上好太湖石。”夏南星摇摇头,“你要去打官司,我手上握着杜五留给我的记着你们丑行的黑账本,还有你们杜家的祖坟的地契。你们若是想不开,那就尽管去告。看谁吃亏?
你们若要来阴的,背地里敢对我表姐动手,这陈家军可是离着江流镇不远。真要轰你们几枪,你们这身子骨也经不起啊?连房子带人正好轰个干净。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里,我表姐连同杜五家的两个孩子以后就在绍镇安家了。她们这杜家与你们老杜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们一家三口一世平安,你们老杜家就一世平安;她们少根头发,有个头痛脑热,你们自己就在家里自求多福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杜家是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半点便宜也占不到。再呆下去说不定真的被几个蛮横的兵头子一枪轰了个性命。只能一边骂骂咧咧往回走,一边抓着杜光耀逼问他给族里做假账的事。真正是来时趾高气扬,走时灰头土脸。
眼看着闹事的人走了,陈玉英把茶盖重重地砸在茶盏上,阴阳怪气地说:“青玉对你表姐还真是维护。怎么同样都是表亲,你就只认这个表姐,却对你那嫡亲的表弟如此漠不关心?”
夏南星轻轻一笑,“舅妈说笑了。我怎么对表弟不关心了?若是我对表弟漠不关心,舅妈今天怎么会来呢?”
38 家和万事兴
陈玉英冷哼一声,伸出手,“你给你表弟写的贴子呢?拿来!”
夏南星拿了个信封递给她:“舅妈还真是个急性子。我说了给表弟写推荐信,难不成我还会哄你?”
陈玉英接过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半信半疑地塞进信封里,“我拿着你这信去找你那师兄,他真的会让然儿进那个学校读书?”
夏南星点点头,“那是自然。信然表弟喜欢读书,那就好好地让他做学问好了。我那个师兄武兴言,舅妈应该听过他的名字吧?他最注重家世人品。他在平市大学做校长,人品贵重,学问极好。信然表弟跟着他将来一定不会差。
只是我师兄收学生要求极严,家境差些不要紧。若是家风不好他却是不收的。舅妈为了表弟好,也得在外人面前做出个母慈女孝的表象来。再加上我这推荐信,表弟去了,我师兄一定会欣然收下他。舅妈就放心吧!我信上不是跟你说过,一家人相互照应,这家和……自然就万事兴。”
陈玉英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人不能有软肋。若是有了软肋即使再要强的人也会被人抓着命门,无计可施。
想她一生争强好胜。偏偏年轻时眼瞎喜欢上个空有一张皮囊的男人。生下儿子王信然模样周正,性格也老实。连她父亲都极为喜爱。老想着把自己那点家业传给外孙。可王信然不爱武刀弄枪,只爱读书。
陈家都是粗人,王家也早已没落。陈玉英想儿子师承名门,可有名望的老师性子大多都清高孤傲。尤其是越往上做学问的老师越是难找。他们尤其不愿意和拿枪的军阀混在一道,觉得自轻身份。陈玉英为了儿子求学的事真是费尽了心机。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收到夏南星的信。夏家青玉少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的老师不仅在绍镇,在苏市,甚至在整个华国都是排得上号的。他的那些师兄、师弟不是做官就是做学问的大儒。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中龙凤。
夏南星的信写得言词恳切,称天下父母疼爱子女之心都是一样的。陈玉英既然疼爱信然表弟就要设身处地的替他着想。文人重家风,王信然有同父异母的胞姐王翠枝,若是她被夫家逼迫,带着一双儿女出来,无处容身,王家也不伸援手。这事落到哪个有名望的老师眼里,都是劣行,会怀疑他其身不正,怎么会有名师愿意教他呢?
就算陈玉英与王翠枝再不投缘,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新寡的妇人带着一双儿女走绝路。否则王信然一定会自污声名。反之,如果她愿意伸手维护,恫吓住杜家那群小人。不仅可以替表弟博个好名声,他也愿意给王信然写信介绍好老师。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王翠珍现在带着杜家的银子住在绍镇,又不用和陈玉英面对面,更不可能回王家占娘家的便宜。不过是跑一趟说句话的事。陈玉英为了儿子怎么可能不答应?
只是她心里到底不得劲,指着王翠珍说道:“青玉,你不要看你表姐在你面前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她惯是个会做戏的。你可知道我当初刚嫁给你舅舅,她小小年纪居然拿着生母的遗物过来吓我。不过我胆子大没被吓着罢了。她的心思从来都不正。”
王翠珍听陈玉英这话也不辩解,只是低着头轻轻抹泪。
夏南星轻笑摇头,“舅妈,都已经多少年前的事了。谁对谁错的又有什么好计较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好恶。以后表姐一家住在绍镇,你们也和以前一样的用不着来往。你维护她的恩情,她自然会记在心里。这恩泽将来回报到信然表弟身上,岂不是一件好事?”
陈玉英听他这话,想到自己儿子。脸上总算露出一个笑容,“那以后你可得多照顾着你表弟些。他和你也是至亲。”
夏南星点头,“这是自然。”
他笑着道:“舅妈难得来,我闲着无事在家鼓捣出一种玉肌丸。用的全是名贵的药材,舅妈是个大美人,如果不嫌弃不如拿一些回去?”
陈玉英听了,摸着脸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果然聪明伶俐。怪不得你爹和你舅舅疼你。”
陈玉英离开之后,王翠枝带着孩子跪在夏老爷和夏南星的跟前,哭得泣不成声。
“表弟,多谢你救了我们一家。”
夏老爷叫人扶他们起来,“这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以后你们安安心心地住在绍镇。再也别怕杜家的人过来寻你们麻烦了。”
夏南星笑着点头,余光正好看见虎子满眼温柔钦慕地看着他。他余怒未消,瞪了他一眼,还是不愿意搭理他。
继续和王翠珍说话:“表姐你放心。我已经让夏管事替你们在绍镇找好房子,到时候一切安排妥当,你带着孩子搬过去住就行了。以后安心在绍镇安家。好好的带大孩子。以后你自己有什么别的念头也别害怕,尽管说出来。自然有我爹和我替你撑着腰。”
夏老爷满眼赞许地看着儿子,“青玉你连房子都让夏管事替你表姐打听过了?”
夏南星笑而不语。
夏管事一想到自己当初差一点点质疑过少爷的决定,急忙找补,拍马屁说道:“少爷做事情真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虎子也跟着一起厚着脸皮应和,“可不是嘛!咱们少爷哪里是一般人。那是天上的谪仙下凡。”
“少爷聪慧!有谁不知道夏家青玉少年郎?老爷有福气啊!”
夏管事和虎子你一句我一句,恨不得把夏南星吹到天上去。夏老爷在旁边听着,笑着点头,一脸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