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太子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钦若

作者:钦若  录入:12-13

  但他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什么神采,害怕、开心或者紧张,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知道当这双眼睛里充满了神采时,又会是怎么样的动人。
  景淮不大高兴地压了压嘴角,视线再次扫向那些宫人:“我可不想和人第一次见面就留下一个狂妄自大的印象。”
  “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我想你们肯定也不愿意让我丢这个脸是不是?”
  他说得平淡,这里的宫人们却个个都是久处皇宫里的人精,自然听出了景淮话语中的威胁之意。
  他们心中疑云顿起,景淮在宫中没了太后撑腰,又是哪里来的底气说这种话?莫非他的背后还有没亮出来的底牌?
  领头的宫人心中惊疑不定,嘴里连忙道:“奴婢不敢。”
  景淮不再理会他们,因为当务之急是照顾这少年。
  他带着少年转过屏风进入内室。
  让其他人退下后,景淮将衣服放在架子上,道:“你身上的衣服湿了,先换了,等我今日授完课,便要你回晋安公府……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的下人?”
  少年刚从架子上拿下一件衣服抱在怀里,听到景淮的话后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低着头一声不吭。
  景淮等了一会,见他迟迟不说话,便转而道:“罢了,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了。等你跟我回了晋安公府,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名字、身份,我都会重新给你。正好,我回京不久,身边还缺个合适的贴身伺候的小厮——虽然是小厮,也不用你做什么事,只管跟着我就行。”
  说到一半,景淮忽然话音一转:“一直都是我在自说自话,忘了问你。”
  他的声音清冷而随意,却宛如春水解冻,融融流淌着,一字一字,撞进少年的心上:
  “你愿意跟我走吗?”
  少年抱着衣服的手指紧了紧,猝不及防抬起了头。窗外的雪光映在他的眼睛里,添了一些细碎的光亮。
  他与景淮对视,问:“为什么?”
  这是景淮今天第一次听这个少年说话,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明显的少年气和稚嫩,还有一点嘶哑,应是在风雪里跪了太久所致,配着他年幼的模样,让人无端生出两分心疼。
  “你是问我为什么出手救你?”
  少年抿唇不语。
  景淮想了一下,回答道:“因为你很特别,合了我的心意。”
  这世上合景淮心意的人或者事,不多了。
  少年出去时,屋子里已经不见了那些宫人,只剩景淮一人,站在左边那面墙壁前看一副画。
  画中的朱雀双翼大展,神气凛然,飞过之处留下一片火红的余焰,整个画面既充满了光明的希望,又暗藏着极具毁灭性的破坏力量。
  这就是离国人几千年来的从不曾磨灭的信仰之神,朱雀。
  这种画在离国各地随处可见。
  不管是权贵还是普通百姓,只要是离国人,他们的家中都必定挂着一副朱雀神像图。
  这片大陆上共有四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各自信仰的神。朱雀,是离国的神。传说,神护佑着祂的国度,保护着祂的子民,倾听并实现祂的子民们所许下的愿望。
  不过这终究只是传说而已。少年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他曾经在心中无数次呼唤朱雀神,却从来没有接收到过回应。
  神,终究是不存在的。
  景淮转过身。
  少年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似乎还特意打理过仪容,之前歪歪的头发扎正了,鬓边散落的几缕凌乱的头发也理顺了。这么一看,倒有几分富家小公子的感觉,只不过,这个公子有点病弱就是了。
  景淮上下打量了一会这个少年,然后道:“这衣裳是不是大了些。”
  看了一会,他的视线就不可避免地划向了对方的手。
  少年的手五指纤长,但仔细看有点肿,还泛着紫,看着像生了冻疮,但有些地方则像被利器伤过,从上面还能看出一些旧伤痕。因为皮肤白,这些红的紫的伤看起来就很触目惊心。
  在景淮打量时,少年的手下意识微动,不着痕迹地将手往袖子里藏,将他满是伤痕丑陋不堪的手牢牢遮挡住,只余一小截手指在外。
  这样一来,就更衬得衣服比人大得多。
  景淮对他招手,他便走了过去,在景淮的跟前站住。景淮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暗暗叹息。少年这个谨小慎微的性子,也不知在宫中吃了多少苦。
  景淮问道:“多大了?”
  “十二。”少年的声音低低的。
  少年的个子不高,因为营养不良,在同龄人里算矮的,长得也瘦。尽管他说自己十二岁了,但看上去却还不到十岁。
  “你应该饿了吧,我让他们备了饭菜和热汤。”景淮指了指对面桌子,“你先吃吧,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就在这儿等我回来接你。”
  景淮话音刚落,就只见少年晃了晃身子,然后直直地往后倒去。他一惊,连忙往前一步半蹲身体抱住了少年。
  景淮伸手在少年额头上贴了贴,惊人的滚烫。
  少年发烧了。
  景淮不禁又恼又怒,恼这少年身体不适却半点不肯透露,怒自己粗心大意,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寻常小孩哪里能忍得住一点伤痛,更别说像眼前这个少年一样,直到身体扛不住晕厥过去了,才叫人看出他的不适。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景淮横抱起这个少年,转身就往门外走,朝着出宫的方向一路用轻功飞檐走壁。不消片刻,便到了最外层的宫墙,越过这道墙,就出了皇宫。
  宫门外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候在马车外头等待,不住地张望宫门的方向。
  他是奉晋安公夫人的命令来接景淮下朝回府的,但是一个接一个的官员们都出来回了家,却迟迟不见他家的公子出来。
  在他望眼欲穿时,他看见景淮从旁边被高墙和树木掩盖的阴影里走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小厮先是大喜,然后又瞪大了眼睛:“公子,他是谁?”说完又想到他不该让公子劳累,又连忙跳下马车。
  “公子,把他交给我吧。”
  “不用。”景淮直接越过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引竹。”
  “公子。”
  “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找掌管宫中诸宦官的宦者令,就说我带走了一个人,还有把他的身份契牌也要过来。”景淮说话的语速很快,“让宦者令去含章殿一趟,他自然就知道我带走的是谁。”
  景淮有一个令牌,是当初太后在时从皇帝那里要来的,见令牌如见陛下。太后死后,出于孝道考虑,皇帝没有立刻收回这种权力极大的令牌,如今景淮从魏先生那学成回来,基于某种权衡,皇帝也不曾开口收回令牌。
  名叫引竹的小厮垫起脚探着头,想去看清楚景淮怀中的人是谁,没等看清,景淮已经吩咐完毕。引竹立刻站好回道:“公子,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引竹说完再抬头时,景淮已经消失不见。
  含章殿的正殿内,大皇子书。三皇子和四皇子则一旁玩闹。
  他们正做着各自的事,忽然有宫人立在门外求见。
  大皇子放下书简,抬头一看,这位正是含章殿的理事宦官,平日主要伺候皇子们在含章殿的饮食起居,也是方才在偏殿“劝说”景淮的那位领头宫人。
  “孟公公,何事?”大皇子唤他进来,问。
  孟五石道:“启禀大皇子,景大人说让您和三皇子四皇子先自个看书,他有事耽搁片刻,稍后再来。”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大皇子一向没有主见,这一点和他的母亲苏美人十分相似,性子温吞软弱,不争不抢,但凡有事第一反应就是息事宁人。
  但孟五石却没有立刻动作,他悄悄瞥了眼正在一个宫婢的脸上乱涂乱画的三皇子。
  三皇子今年十岁,正是男孩们被猫狗嫌弃的年纪,又因为他的母亲是后宫里如今最受宠爱的钩月夫人,钩月夫人爱子如命,将他养得甚是骄纵,素日里横行无忌,动辄打骂下人。
  见那宦官不听自己的命令,大皇子隐在衣袖中的手紧了紧。他总归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孩子,对下人如此明目张胆的违逆和轻视还不能做到完全无视。
  他想起母亲苏美人叫他忍耐的话,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很快,三皇子扔下手中的玩具,几步跑到孟五石的面前,指着他的头不高兴道:“孟五石,他因什么缘故要迟到?难道他不知,我们可不仅是他的学生,更是他的主子吗?有什么要紧事比得上我们?”
  孟公公露出为难的表情:“回三皇子,景大人他……”
  三皇子狠声道:“他什么,快说!不说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孟五石忙忙慌慌道:“景大人他把您罚跪在院中的那位领进偏殿里去了。”
  三皇子闻言蹭的一下扫了出去:“岂有此理,我去看看。”
  不消片刻,外面就响起三皇子气急败坏的吼声:“他们去哪儿了?”
  孟五石似乎又被揍了,说话的声音像含着包子:“回三皇子,奴婢也不知啊!”
  “没用的东西。”三皇子气急,又飞起一脚,直踢在孟五石的腰间,疼得他“哎哟”大叫。
  引竹和宦者令进来时,看见的正是含章殿这鸡飞狗跳的场景。


第4章
  后宫的望泉宫内,钩月夫人正在喝汤,浓稠一碗,不知是什么山珍异兽并树根藤草熬成,散发着诱人舌腹的香气。
  “难喝死了。”钩月夫人只喝了一口就推碗不喝,拿着细白的帕子细细擦拭唇角。
  旁边的宫婢春玉劝解:“夫人,这汤的材料可是陛下命人千辛万苦从觐神山上采得的,喝了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可美容养颜,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夫人切莫浪费陛下一片良苦用心。”
  钩月夫人皱眉片刻,道:“那你与我取些蜜饯来。”
  “是,请夫人稍等。”
  不一会,春玉取来蜜饯,钩月夫人则屏住呼吸,一口汤一口蜜饯地将这汤药喝了。
  “夫人。”春玉接过空碗放在桌上,示意旁边的小宫女把碗端出去。
  “含章殿那边的人送来消息,今天早上,三皇子又命人去冷宫把那位废太子捉去折腾了,叫人跪在雪里大半天。”
  钩月夫人又拿了一颗蜜饯送进嘴里,满不在意道:“多大点事。一个废人罢了,跪就跪吧。”
  又过了一会,钩月夫人问:“那个景淮,他到了含章殿吗?”
  春玉道:“之前还没有,不过不知此时到了没有。”
  钩月夫人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不甘心道:“说起来,景淮也真是好运。六年前,太后病逝,本以为他自那以后就没了依仗,谁知转眼就被魏先生收为弟子。那魏先生是谁?绝代奇才,天下闻名,又听说他神通广大,能观天象,能预测未来,还能与朱雀神通灵。陛下曾经多次亲自登门请他出山,他都断然拒绝。就是这么一个人,你说他怎么就收了景淮为弟子?”
  钩月夫人对景淮这般不满,其实是有原因的。
  六年前,景淮年少不更事,仗着太后的宠爱在宫中横着走时,与钩月夫人多番交恶,偏偏太后只护着他,让钩月夫人别与小孩子计较。
  钩月夫人想起往事就咬碎一口银牙,小孩子?哪家的小孩子敢作弄皇帝的女人和臣子?
  春玉道:“听外面人说,景世子这次回京好似脱胎换骨了般,不仅性子稳重了许多,学问也厉害。刚回京时,他就在会贤堂舌战群士,一个人把满上京的名士都说得哑口无言。”
  钩月夫人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语气凉飕飕道:“你怕不是见了他一眼,魂都丢了吧。”
  春玉连忙低头请罪:“夫人赎罪,奴婢绝无此意。”
  钩月夫人冷哼一声道:“最好没有。他运气再好,以后总归是要臣服我儿,若是他敢学那魏先生拒绝辅佐,我第一个就斩了他的脑袋,杀鸡儆猴。”
  春玉低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心中却想的是这钩月夫人不愧是草包美人,真是除了容貌,一无是处。景世子师承魏先生,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哪是她说杀就能杀的?
  春玉这心里话若见景淮听见,少不得要赞同她的话。
  毕竟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叫景淮甘愿臣服,倾力辅佐。
  正在这时,另一个婢女春香忽然疾步走来,与钩月夫人使了一个眼神。
  钩月夫人抬手摸了摸发髻,道:“我忽然有些困乏了,你们都退下,这里留春香伺候着就行。”
  等左右宫婢全都退下后,春香这才近前与钩月夫人低声密语,所言皆是刚刚在含章殿发生的事。
  “你说什么?”钩月夫人惊道,“废太子被景淮带走了?”
  春香道:“是的,夫人。刚刚含章殿的孟五石差人递来的消息。”
  钩月夫人眉心一跳,心中感到不安,不由得起身在屋内踱步。
  “景淮带走废太子是想做什么?!”
  春香立刻道:“景大人似乎不知道他是废太子。因为景大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派了小厮持令牌来要他的卖身契……应当是只把他当成普通的宫人了。”
  钩月夫人停下脚步,想了想,道:“正好,既然废太子被带出宫了,那就将计就计,干脆给废太子做个假身份,坐实他宫人的身份,让他远离皇宫,正好也拔了我心中的这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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