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昀品尝着美酒,暗自不屑。若不是父皇荒淫无度,他怎会如此步履维艰。这大周王朝破败至此,到底何时才能交到自己手中。有一瞬间,萧昀甚至希望他的父亲能够驾崩,好让他登基,令山河清明。
萧昀贴身伺候的小太监急匆匆地进来,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他的脸色陡然变得惊惧苍白,颓败地跌坐在椅子上。
太监总管于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容可掬地为乾详帝继续添酒。
太子埋伏安王的消息极为隐秘,还是不小心被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听到。
小太监是于德的人。于德是萧厉在皇宫安插的最大一颗棋子。
萧厉少年时,被安排进皇宫居住,名义上是方便入国子监读书,实则作为“质子”,牵制远在北疆的安定王。
那时,于德虽已成为执掌东宫的大太监,却因长得干瘦,被前太子萧显戏称为“赖皮猴”,他不仅自己叫,还勒令所有人跟着一起叫。
于德极讨厌这个称呼,但皇家贵族不会在乎一个太监的感受。
他在他们眼里,就只是个卑贱的奴才而已,连人都称不上。
唯独萧厉从不喊他‘赖皮猴’,而是直呼他的名字。
于德因此对萧厉另眼相看,想与之交好,以私人名义送了一方名贵的端砚过去。萧厉知自己处境,不愿与于德相交,把端砚退了回去。
于德热脸贴冷屁股,嫉恨起萧厉。萧显不断欺负萧厉,于德就在一旁煽风点火,让萧厉过得更凄惨。
六年后,萧厉离开皇宫回到北疆。此时的于德已拼命把自己吃成胖子,又晋升为皇上近侍,两人早无甚交集。
下人收拾萧厉寝殿时,于德鬼使神差地去了。他从书桌抽屉内,发现一方未用过的端砚。
砚台下方刻有四个字“还君赠礼”。
君,意为“您”,尊称。他一个下人也配尊敬吗?
与其相信这是萧厉有心对多年前的拒绝表示惋惜,于德更愿意相信这是萧厉有意拉拢自己为他所用。
于德把砚台揣进怀里,用到现在。利用吗?他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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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厉回来时,王府的戏已散场。
宁长乐困乏地打了个哈欠,睡眼迷蒙。萧厉把人抱在怀里,亲亲发顶可爱的旋儿。
“解决了?”宁长乐强睁睡眼,有气无力地问道。
“解决了。如果困就先行就寝,不用等我。”萧厉柔声说道。
“床褥冷。”宁长乐含糊地说道,窝在温暖的胸膛,眼皮打颤。
话音刚落,便悄然进入梦乡。
虽天气寒凉了些,却没有冷到需要生炭火的日子。因此这段时间,屋内便显得尤为凉寒,窜进被窝需要莫大的勇气。
宁长乐习惯拥抱火炉般的萧厉入睡,把冰凉的脚伸进他的腿间暖热。
越发黏人的猫儿,真叫人没法不宠着呢。
萧厉任劳任怨地端来热水,单膝跪地,替宁长乐褪去鞋袜。
白生生的脚丫如豆腐块般滑嫩,被粗粝的大掌刮过,擦起一片红。
娇气的主人觉得不舒服,睡梦中猛踹一脚,险些把萧厉踹倒在地。
萧厉磨了磨牙,勾起一抹坏笑。撩起温热的水,从脚趾轻抚到纤细的腕足,惩罚似的来回摩擦。
自从宁长乐情热期结束,萧厉忍耐了有些日子,好不容易把人哄好。所以,今晚是否能够……
萧厉有些激情澎湃,手掌伸进裤管,不断向上描摹、揉捏,试图唤醒某人的情.欲。
“萧厉,不要闹我。”宁长乐魇语娇嗔。不堪其扰地收回腿,窝成一团,睡得香甜。
萧厉叹了口气,最近这么能睡。
“小懒猫。”
萧厉蹭了蹭宁长乐的脸颊,终究是不忍心闹他。迅速地洗漱完,上床把人拥在怀里,闭眼入眠。
翌日,天还未亮。
青牧急切地敲门:“王爷不好!出大事啦!”
萧厉和宁长乐被惊醒,两人披上外衣,开门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突厥王突然反水,撕毁合约,率兵大举进犯。北疆士兵应对不急,死伤惨重,老王爷身死未卜,王妃在苦苦主持局面,差人快马加鞭,让您速去应援,再晚就来不及了。”
两人俱是一惊。
萧厉迅速做出判断:“时间不等人,通知各将,神武门集合,返北增援!”
“长乐,你随我一同去北疆。”萧厉握紧他的手。
他一走,宁长乐不再安全。
宁长乐摇头,坚决地说道:“我要去临安。”
萧厉也明白,李器跃前脚刚从北疆回来,后脚突厥王就反悔,这其中定有猫腻。
京城不可能给北疆增援士兵,这也是为何萧厉第一时间不奏请乾详帝,而决定直接通知各将集合的原因。
增兵不可能,粮草更不可能。宁长乐要第一时间赶去临安,保证北疆的军需供应。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夫夫就要分开。他在北,长乐在南。长乐若有什么危险,萧厉鞭长莫及。
萧厉满脸阴郁,理智与情感来回拉扯。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他们不知道我在临安的产业。”
宁长乐眼神坚定,替萧厉做出决定,“别忘了,我不仅是你的夫人,更是你的同盟者。你要相信我,就如同我信你一定能救出安定王,掌握大周。”
萧厉闭了闭眼,道:“你先佯装随我赶赴北疆,半途悄悄离开。青牧,你率一队人马保护王妃安全。”
青牧虽然更想上阵杀敌,救回老王爷。但是他知晓,王妃的安全对于王爷而言,对于整个北疆的胜利而言,都极其重要。
他顿了顿,道:“属下遵命。”
一夕之间,安王反了。
萧厉擅自动用禁军,齐聚皇宫神武门。
乾详帝和萧昀听到这个消息,险些从床榻滚了下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
萧厉用内力朗声喊道:“北疆危在旦夕,吾恳请圣上批一道圣旨,准许吾带兵出征,帮助北疆度过安危。”
萧厉不到万不得已,从未打算明面上造反。
他是大周皇室,与乾详帝一脉血亲,不想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屠杀亲族’、‘反叛上位’的骂名。
他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即位,所以才不惜装病,筹谋许久,不断与朝中势力反复纠缠斡旋,争取到大多朝臣们的支持。
今日,他纵使擅用禁军,围兵皇宫,也要个师出有名。
兵临城下,乾详帝哪敢说半个不字,不出一炷香的功夫,玉玺盖章的圣旨就被太监于德送到了萧厉的手中。
两人对视一眼,未发一言。
但是,于德相信萧厉再次返回京城之时,便是登基为帝之际。
第46章 京城约莫还需三日,不急……
萧厉带领安王军出京师不过几天, 乾详帝昭告天下萧厉谋逆,号令各地将军支援、堵截捉拿。
各地军队有视而不见的,也有潦草放水, 追而不战的,有几个真心追打的,被萧厉短短几日便轻松击败,安王军仍旧势如破竹,一刻不停地赶往北疆。
宁长乐在浩荡的队伍中途, 悄然离开,未有人注意到。
宁长乐花了三日,赶回临安府, 拿着萧厉的密信,找到卫都总管。
卫都总管已知晓萧厉反叛的消息,却毅然决然地加入其中,替宁长乐遮掩行踪。
“天下人尽知乾详帝出尔反尔, 置北疆百姓为不顾,一国之主的威严全都被他败完了,根本不配做皇上!王妃尽管吩咐, 江浙两万水军悉数归投安王殿下。”卫都总管正义凛然, 想起当今圣上只剩下浓浓不屑, 决意归诚安王。
“收粮、制火药、运送北疆。”
宁长乐在临安的任务,就是保证北疆的军需火器, 让萧厉后顾无忧。
每天紧锣密鼓,暗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宁长乐精力略显不济,只以为连日疲惫,没放在心上。
半月后,萧厉来信, 已安全抵达北疆,并在千里茅野中及时救出负伤孤立的安定王。
目前形势不容乐观,前有突厥奋力进攻,后被地方联军阻隔去路,腹背受敌,仗打得十分不易。
北疆气候严寒,兵士们只能身着单衣。因此粮食、棉衣等军需都极为短缺,半月之内,希望宁长乐能够运送三万棉衣、十万石粮食到北疆。
宁长乐联合临安商户,大肆收购成衣,并且加紧粮食的运送。
浩浩大大的第一批船队,由熟悉北疆路线的花仙儿负责,从渊河出发,直抵北疆。
江浙的异动过大,京师得到消息,得知宁长乐在临安筹备军需。
萧昀好不容易把萧厉逼上绝路,怎能容许一个小小的双儿搅动战局。京城谁人不知萧厉对于宁长乐极为上心,若是能把宁长乐作为砝码,还怕萧厉不自投罗网?
萧昀差特意叮嘱兵部尚书李器跃率兵两万,亲自前往破坏军需运送队伍,务必要活捉宁长乐。
李器跃曾任职临安水军都总管十余年,胸有成竹地认为此仗必胜。还没到临安,却被卫都总管打得措手不及。
卫都总管深受萧厉教诲,知晓当务之急,运送军需是第一要务,只派了小队人马,阻拦为主,南走北跑,牵制住这两万士兵,戏耍李器跃,为北疆缓解兵力压力。
又过半月,军需运送接近尾声,只剩下最后一批粮草。
宁长乐一行人打算乘这批军船,趁夜色出发,到北疆,与萧厉汇合。
久安小心地扶住宁长乐下马车:“少爷,小心。”
宁长乐:“无事。”
才一说完,便觉得恶心难忍,推开久安,在旁边吐了起来。
“少爷,你怎么了?”久安紧张地问道,“该不会生病吧?我们还是等等,看过大夫后,再前往北疆吧。”
主子这一月有余,在临安忙忙碌碌,肉眼可见瘦了一圈,再加上许是寒冬,胃口不好,时常不愿多食。
这登船之后,水凉风寒,行船路途又不能停靠,以防被朝廷军队伏击,军医草药也已随军去了北疆。
万一主子在路途中病倒,看病都没法看,可就十分糟糕危险了。
宁长乐接过久安递过的水,漱了漱口,虽然胸口仍旧有些堵,却觉得好多了。
“无碍,不要耽搁时间。青牧,我忘了拿手炉,你帮我上马车取一下。”
宁长乐下车匆忙,忘了拿手炉。他最近特别畏寒,手脚冰凉,离开手炉,便会觉得十分难受。
青牧应了一声,把提灯递给久安,翻身上马车。
就在这时,有黑衣人趁青牧和久安不备,从后方一个手刀将宁长乐劈晕,扛起就跑。
青牧和久安赶紧向前追,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几十号黑衣人死死围住,自身难保。
十几步路之外,就是船运码头,士兵们正在陆续上船。
青牧大呵一声,水军听到声响,赶紧应援。谁承想到,竟在家门口被人偷了王妃。
待解决完黑衣人,早已不见宁长乐的身影。
宁长乐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人缚住手脚,扔在马车上。马车一路疾驰,颠得他肚子难受,时不时泛起呕吐之意。
他强忍不适,细细听马车外的动静,车夫有两人,四周大约有十匹马左右,劫持他的人大概有十人以上。
人数过多,宁长乐微微沉目,他不会武功,身体又难受得厉害,想要逃脱并非易事。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掀帘进来一人,正是兵部尚书李器跃。
他被卫都总管打得很惨,人数损失过半,乾详帝震怒,连下三道圣旨,再不拿出点成绩,便要被问责。
李器跃经过多方的刺探,终于发现了宁长乐的住处,买通马夫,筹划多时,终于等到他们最容易松懈的时刻,将宁长乐拿住。
“宁公子,得罪了。”
李器跃端着伪善的面孔,颇为有礼地劝说,“萧厉欺君罔上,意图谋反,宁公子何必一意孤行,随他冒这易死难生的危险呢。再者,即便萧厉造反成功,一朝成为帝王,三宫六院,妻妾成群是少不了的。宁公子又无显赫家世傍身,到时又如何立足呢?
听老夫一句劝,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只要你能供出萧厉的谋划,并且配合我等捉拿,将功赎罪,老夫定在圣上面前替你美言,不但可以无罪,还可以加官进爵。老夫也是为宁公子着想,不知宁公子意下如何?”
宁长乐神情松动,眼神闪烁不明,怅然所失地说道:“我竟没想过三宫六院的事。”
徐丞相一家之死,李器跃多少听到过一点内情。以宁长乐阴狠的性子,应当是万不可能接受萧厉三妻四妾的。所以,李器跃才以此说事,果不出他所料,宁长乐对不忠的男人极其厌恶。
“是啊。古往今来,凡有从龙之功的人,有几个能有好下场。尤其是像宁公子这样,给予诸多助力的贤内助,更不可能会善终。男人嘛,都是这样的,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妻比夫强。他成事之日,就是你的死期之时。”李器跃循循诱导。
“李尚书说得在理,请容在下好好想想。”宁长乐脸色苍白,额角冷汗直流,看起来颇为痛苦。
李器跃摸摸美须髯,道:“宁公子实乃聪慧之人。到京城约莫还需三日,不急不急,你慢慢想。”
宁长乐垂眉敛目:“多谢尚书。”
又行了约莫半日,马车停下。宁长乐竖耳倾听,似乎是遇到酒肆,正在用饭,并补充饮用水。
宁长乐急忙大喊道:“尚书大人,可否放在下喝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