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般的场景逐渐消失,朕看见穆寻青跪在祠堂前,对着花神像祷告,又看见他们都入了国寺,围着住持讨论生死。
苏锦道:“我还想见檀儿,不想让他超生!”
住持道:“人死不可挽回。强行逗留于世定会殃及魂魄,终至幻灭。”
钟毓道:“那又如何解释,他曾经寄居在别人身上,食寝如常,甚至育子,同生者别无二致?”
住持摇头:“天机深奥,老衲不知。”
穆寻青问:“有没有可能又换了个人寄居?”
住持依然摇头:“这也不得而知了。”
穆寻青急道:“那有没有办法以死换生?哪怕用我的命……”
苏锦道:“不可!穆兄,以命换命也是我来!”
住持道:“这有悖伦常,会遭天谴。”
他们思考着,钟毓开了口:“还是得追根溯源,找那位问个明白。穆兄,你和他好好谈谈吧。哪怕阿檀确实离世,也需要知道个过程缘由。”
“这样僵持下去会误事。”
朕看见连成翼入了王城,本来志得意满,听上官朔给他说了几句,立刻变了脸色。
绕开了幽禁皇帝的宫殿,去找穆寻青他们会和。
朕看见成谟离无聊地敲着桌子,嘀咕道:“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累了,”他对着空气一个人说话,“没有谁爱我,还留恋世间做什么。”
朕不想看见这些,只想一个人安静地睡去。
傍晚的时候,穆寻青来找了成谟离,手里提了壶新酒。
“皇上,我们聊几句吧。”
成谟离道:“不是为了他,你会来看我么?”
穆寻青道:“会,前提是皇上配合。”
“不是被关起来,我都快要忘了,后宫前朝,全是我娶的皇后一个人说了算的。”
穆寻青坐下来:“天下还是成家的,臣代为操劳一下罢了。”
成谟离道:“孩子呢?一段时日未见了。”
“他很好。”
成谟离低着头:“你忍心让我们父子分离。”
“谟离,我只是想知道缘由而已,”穆寻青放柔了声音,“告诉我吧。你能活过来,这是福气,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成谟离没有接他递过来的酒杯:“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
“我十六岁的时候跟你在一起,我说我想给你生孩子。后来又提了多次,你为什么不同意?”
“那个时候要孩子还太早。”
“这是借口,”他声音平平的,已经被磨没了怨气,“你只是不想和我生罢了。”
穆寻青独自饮了一杯,道:“那臣问皇上,你与臣好容易修成正果,却大婚不出一月便有新欢,把臣的颜面置于何地?”
成谟离道:“他和钟毓睡了一晚上你便生气,在我面前,你从来没闹过。”
空气里又安静了。
穆寻青道:“这都是些陈年烂账了。”
成谟离道:“你不爱我的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呢。”
穆寻青道:“你得不到我的话,会甘愿放弃吗。”
“还不如就嫁给你,做点造福民生的事罢了。”
成谟离红了眼角:“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荒淫好色、败坏国家之徒吧。”
“可我几乎没有真正地执政过。”
穆寻青道:“臣并非想要谋权。你刚即位时,臣多劝了几句,你嫌话不中听,对臣发脾气,说臣多管闲事,要管自己去管好了。”
成谟离道:“是,我确实不耐烦。可我把权力交给你,我想,你能更好地施展拳脚,百姓的生活会变好,你也不至于跟我吵闹。”
他又垂下头颅:“我以为你会开心。”
穆寻青道:“臣所希望的,只是不被负心。”
又沉默了一会儿,成谟离道:“你是唯一一个为我哭过的人。我可以理解为,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穆寻青点头。
他继续说道:“若我当年不去试探你,只专注于你一个,你是不是就不会恨我了。”
“我对皇上谈不上恨。”
他流了泪:“你是不是……也有可能,爱我的?”
穆寻青没有说话,顿了一会儿,又点了一下头。
“我想见见孩子,”成谟离看着他,“你让我再抱抱他吧。”
穆寻青和他对视着,见他两边都垂着眼泪,没说什么起身,向门外走去。
过了一阵子回来,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婴孩。
成谟离接过他,泪水一颗一颗地掉:“他算我的孩子吗?”
穆寻青道:“他姓成。”
成谟离吻了吻孩子,又还给了他。
“你不是想知道徐檀的下落吗?”他倒吸两口气,稳住情绪,“我可以告诉你。”
穆寻青抱着孩子:“你说。”
“我有一个要求,”成谟离颤着声音,“你把他放下,和我再做一次。”
穆寻青皱着眉,成谟离笑了:“你对我,已经硬不起来了吗?”
话已至此,穆寻青把檀月放好,去解起了他的衣裳。
没有任何前戏,直挺挺地捅了进去,成谟离抽着气,抓紧了他的肩。
“你别停。”成谟离一面缠着他,一面哭出了声音。
最后竟痛哭流涕。
“朕爱你!”他喊出这一声,身子剧烈地抖了抖,声音越来越弱,“再见了。”
手绵软软地放下,也闭上了眼睛。
“谟离!”穆寻青惊慌地起身,把他抱进了怀里,“你怎么了?太医!传太医!”
朕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睁开双眸。
成谟离站在朕面前,故作轻松道:“我走了。”
“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他拍着朕的肩,“我确实是死了。可是我执意要在阳间逗留,所以变成鬼缠在了你身上,也开始能和你对话。按理说,几年都不会消散的,但要是我取而代之,几个月就会灰飞烟灭了。”
“我这辈子过得挺失败的,”他感叹道,“失去的终究无法挽回,我已经厌倦了。”
朕这才明白,他已经没有了来生。
“反正投胎了也是什么都记不得的人,跟魂飞魄散也没太大区别,”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抱歉欺负了你这么久。我死时才二十一岁,剩下的时光都赔给你,你就别再恨我了。”
他的身子开始模糊起来,颜色渐渐浅淡。
“你讨厌我么?”他最后问了一句。
“永远不会。”朕说。
## 【81】
朕回到了那具身体,虽然有意识,却陷入了昏迷之中。
每天都能听见脚步声,渐渐地甚至能辨人,穆寻青是天天来看朕的,会给朕擦脸擦身。
甚至听见了孩子的哭声,穆寻青说:“父皇都在昏睡了,还想着闹父皇。”
他的手抓着朕的脸,在朕身上爬,翻过去,又踢了踢朕。
小没良心,你是认个壳子当爹吧?
“不管是谟离还是檀郎,”穆寻青叹息着,“快醒来吧。”
朕觉得累得慌,明明到这里也算不上太久,感觉比人生之前度过的所有时间加起来还累。
但是重来一遭,从零岁长至成人,就不累吗?
各人有各人的苦。
都活在这一个世道。
朕慢慢睁开了眼睛。
朕看着檀月,檀月扬起小脑袋,看着朕。
“爹……爹……”
他发着简单的音节,朕艰难地抬起手护住他:“乱爬小心掉床底下。”
穆寻青杵着,嘴蠕动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朕道:“是我,这次是徐檀。”
他俯下身,直接跪在了床边,握住朕的手:“檀郎,真的是你?”
朕道:“嗯。你看着点檀月,朕现在不太动得了。”
穆寻青把孩子抱起来,吩咐仆从道:“把皇上醒来的消息通知各宫。”
他问朕:“你醒来了,那谟离他……”
朕道:“投胎去了。”
他听罢了缘由,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臣能去佛堂给他诵些经吗?”
“嗯,你想做什么都行。”
他还是流了泪:“我也是对不起他的,在他走前,那么对待他。”
朕不置可否。
他擦干净泪水,抽了抽气:“檀郎也受了好大的委屈,都是我不好。”
“有些事情,你也是没有办法的。”
朕劝慰他:“你愿意为了朕死,朕听见了。”
苏锦先一步赶来,得知床榻上醒来的是朕本人后,又开始呼天喊地了。
“我檀儿怎么这么命苦哟,”他紧紧抓着朕的手,“以后檀儿再有什么事,我都想跟檀儿去了!”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朕说,“我梦见花神了。”
两人一惊,问朕:“他说了什么?”
朕道:“他说,‘天佑我朝,国祚不衰’。”
随后上官朔他们一块来了,钟毓道:“自你上次离开后,就没好好说过话了。”
朕想了想,道:“是他让我离开的。”
钟毓道:“我明白。”
“对不起。”
连成翼走过来,站到了朕枕旁。钟毓摇摇头:“你没有错。”
他蹲下来,用上一种很诚挚的眼神:“皇上,我们重修旧好吧?”
朕一愣,点了点头。
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脸,但实在没力气了。
朕又往旁边看了一眼,瞅见戴着眼罩的上官朔。
等朕能动了要好好收拾他。
“我好饿啊……”
于是一行人又开始手慌脚乱地给朕准备吃食。
朕喝着粥,对穆寻青道:“当皇帝太累了,以后檀月长大了就丢给他。”
穆寻青笑了笑:“嗯。”
“到时候你陪我游山玩水。”
“檀儿偏心,怎么不想着带我去!”
“那就顺带捎上吧。”
“我们也去,”上官朔凑过来,“我保护你,带你去塞北玩!”
“嗯,要加强对檀月的教育,”朕捏着小崽子的手,“以后,这个国家就靠你了。”
檀月一脸茫然,嘴里重复着:“爹……爹……”
再怎么叫爹也没用,你爹累了,要带着一帮人享清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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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差一点完。
## 【82】
各位看官,故事讲到这里,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朕喉咙都干了,真没想到会说这么久,容朕先喝几口茶。
能讲的差不多都讲了,还尽可能添了一些想象性的描述,感觉都可以出一本书了。
时间的脚步就停止到这里,未来的事,朕也不能未卜先知。
朕现在生活还算圆满,几个“老婆”成天伺候着,主要陪陪孩子,偶尔上上朝。
朝里换了许多新面孔,穆延也不再对朕使脸色。
刘芸升了官,现在是朕的御前侍卫。
林尚书已经告老还乡,因林逸之在营帐里藏的叛徒名单被发现,不再对他家进行追究了。
反而林大哥立了战功,得了封赏。
上官朔去礼部做了郎官,尽管年纪小,据说很多人看见他带着伤疤的脸就犯怵。
虽然他当初在宫里被朕追着打。
跟钟毓也彻底和好了,在一起时就黏糊糊的,谁也不能阻拦朕见他。
嗯,特意提一下朕的皇后,朕和他那啥,咳咳,算朕半主动吧。
大概是一天下朝,朕突然跳到他面前,伸出胳膊拦他。
“喵喵喵,穆寻青抱我回房。”
其实朕当时只是撒撒娇,反正他有力气,朕猜他抱一路也不会很累。
结果他把朕拦腰抱起来,朕羞涩地躲在他胸膛里,然后感觉他……硬了。
朕也硬了,僵硬。
那啥,朕还真没想他会这样!
“你别让人家看出来了。”朕把脸彻底藏了起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也预见了,羞羞,朕就不说了。
朕推他,问他之前为什么一直不碰朕。
“一来怕檀郎心里还有芥蒂,二来身子确实不好,哪怕檀郎要了,也怕传染给你,或者让你不尽兴,”他一条条细数着,“三来等我想要的时候,却觉得枕边人像是变了。”
朕知道他在提谁,他在佛堂了替他披麻戴孝好长日子。
一袭素缟,跪身合掌,看起来虔诚而静穆。
这个秘密就跟着朕进坟里吧。
后来他过生辰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更羞羞的事,嗯哼,不给你们说。
关于朕的后宫,一开始他们嘴里还说全听朕的意愿,朕想跟谁睡就跟谁睡,朕说要几回就要几回。
但禁欲了一段日子后,他们的眼神都像要吃了朕,朕感觉隔着衣服都被看光了。
好吧,朕作为夫君,也要满足一下夫人们的需求不是?
朕偷偷使唤顺公公给朕做了绿头牌,嘿嘿!一共五个!皇后一个,苏妃一个,剩下的一人一个,都整整齐齐码在朕的小木盒里。
朕拍拍胸脯,想象着电视剧里皇帝宠幸妃子的片段,一股满足劲儿,闭着眼睛抽了一个。
嘿嘿嘿,太好玩了。
结果后来被发现了。
朕当时正在床上玩绿牌呢,突然听见后面幽幽的声音:“檀儿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