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姨忙道:“公子,我们少爷不是这般小气量的人。”
慕之明笑道:“我知道,只是这朝廷官场人心实在复杂,太子、贤王、肃王党争初现端倪,他手握兵权、高官显赫,是各方势力争破脑袋都想拉拢的人,我身为外戚与贤王关系亲近,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因党派相争在对他献殷勤。况且说多费心,我也没多费心,他守卫山河黎明百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能回京修养,能为他分忧一二,也是我的幸事。”
梁姨叹了口气:“哎,世事纠葛纷杂,你们心思细腻之人想的就多,那我听慕公子的,不会告诉少爷的。”
慕之明点点头,又问:“对了,他伤势如何了?严重吗?”
梁姨愁道:“我是没瞧见,但听娟儿说,伤得可厉害了,她都不敢拿正眼瞧那伤口呢!”
慕之明心一紧,无可遏制地抽疼了一下。
两人正面对面长吁短叹时,娟娘快步走来:“宫里派了太医来给少爷看伤。”
慕之明知这太医是皇上命其来的,心道他一个外人在此不好被人看见了恐嚼舌根,于是告别梁姨和娟娘,从后院离去。
翌日,顾府,简朴院落,送贺礼。之人络绎不绝,为这平日寂静的院落门前增添了份喧嚣。
梁姨原本想按照慕之明的话来,收礼留礼单后做打算,哪知顾赫炎早有吩咐,所有送礼之人皆被融焰军将士挡在门外,连门槛都迈不进,不过一日,顾将军不近人情,拒人千里之外的说法就已传遍京城。
而世人口中冷漠无情的铁血顾将军,今日一早从醒来时就开始心不在焉,时不时走到庭院往门外望一眼,还问梁姨家中有没有备着清茶和糕点,梁姨以为他想吃,端去他厢房他又一口不动曲着受伤的右臂这边整整那里收收,把夏天无急得,围着他团团转:“将军你知道“静养”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隅中时,温钟诚敲响顾赫炎的厢房门:“少爷,有位公子来拜访您,我将其迎进正厅了。”
顾赫炎当即走出厢房,匆匆忙忙赶至正厅。
一位身着绛红色武袍官服,脚蹬墨黑皂靴的青年站在厅堂中间,听闻脚步声转过头来。
裴寒瑭笑着上前:“煜熠,好久不见!五年一别,而今故人重逢,真乃好时节!”
顾赫炎:……
裴寒瑭惊了:“...好家伙,我也没指望你冲过来热情欢迎但也没必要露出这么失望的表情吧!?”
第48章 你难道有心上人
裴寒瑭年幼在顾府习武多年,与顾赫炎是竹马之交、亲朋挚友,自然比旁人清楚顾赫炎的心思,他眉一挑,眼珠一转,问藏不住失落的顾赫炎:“你等等,有客?”
顾赫炎不接话茬:“嗯,有客。”
裴寒瑭拇指食指抵住下巴,自问自答,笑道“看起来还是个不得了的客,心上人?不是吧!不会吧!你都出征塞外五年了,在这京城竟然有心上人,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顾赫炎对正厅门口的温钟诚说:“送客。”
裴寒瑭:“嘿!没良心的,五年没见,就这对待,很过分啊”
娟娘端了清茶来,边给他俩斟茶,边笑道:“裴公子,小时候你就喜欢逗我们家少爷,怎么现在还这样呢?”
“我哪敢逗他啊。“裴寒瑭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喝,笑道,”他现在可是融焰军主帅,大将军,正一品官,我只是小小京兆少尹,若是逗他,他那些如狼似虎的铁骑兄弟,不得拿我脑袋啊?”
娟娘掩唇笑道:“裴公子,瞧你这话说的,这日日多少斗殴滋事、打架伤人、铲奸除恶的事,可都要你们处理,这京城的秩序安宁,全靠京兆府呢。”
裴寒瑭说:“你不提还好,一提我愁着呢,前些日子东坊有飞贼大盗,那贼人轻功极好,怎么抓都抓不住,煜熠你手下有没有轻功好的兄弟,借我用用?”
顾赫炎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哎。“。裴寒瑭发愁。
娟娘替两人斟完茶起身告退,裴寒瑭继续念叨:”要是你这手没受伤,我就拽你去帮我抓飞贼了,对了,你的伤势如何了?”
顾赫炎说:“没大碍。”
裴寒瑭瞧他右手手臂曲起抵在怀中,就知这个“没大碍“并非此意,但他也知顾赫炎并非需要安慰之人,只道”如今这京城已经与五年前大不相同了,四处暗流涌动,我虽官品声誉远不及你,但至少熟人比你多,平日有什么需要帮衬打点的,尽管同我开口”
顾赫炎点点头:“多谢。”
“说谢就见外了啊。“裴寒瑭笑道,”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拜过把子的大哥,诶,你别板脸,这可是顾缪伯伯点头同意的事。”
顾赫炎:……
正此时,温钟诚快步走进,朝两人行了礼,走到顾赫炎面前轻声说:“少爷,慕公子来访,您可见?”
顾赫炎紧攥着坐椅的把手,这才没突兀地站起身,他缓了数秒才道:“嗯,请他来正厅,对了,让娟娘把点心备好送来。”
温钟诚点点头去了。
裴寒瑭疑惑:“慕公子?哪个慕公子,该不会是礼部侍郎、燕国公之子吧?等等,点心,我都坐这半天了,我怎么没点心吃”
顾赫炎说:“你又不喜吃。”
“行吧,我就当是你对我不见外了。“裴寒瑭自我安慰,”前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这慕公子,该不会真是燕国公世子慕之明吧?”
“什么?“裴寒瑭惊讶,”真是他啊?他来找你干什么?你和他可不是一路人啊。”
顾赫炎:“何出此言?”
裴寒瑭道:“倒不是说他人品如何,他为人聪慧待人友善,也从不恃才傲物,确实值得深交,但他现在可是那浑水里的人。”
顾赫炎蹙眉:“浑水?”
“是啊。“裴寒瑭拍大腿,”我来时都听说了,说你回京以后谁送的礼都不收,更不打算与他人结交,你不就图个明哲保身耳根清净吗?”
顾赫炎说:“是。”
顾赫炎其实比谁都清楚,他手里兵权太重,身上名誉太沉,自古功高盖主不得好死,虽当朝皇上从未对他心生嫌隙,但他自己不能不去避讳。
“那不就得了。“裴寒瑭说,”慕之明的世家你又不是不知燕国乃当朝宠妃的兄长,他身为权贵外戚,如今位高权重又与贤王亲近,摆明了是贤王的人,你与他交好,不怕被太子盯上吗?”
“他?位高权重?“顾赫炎蹙眉。 ”自然不及你,但他现在可是礼部尚书候选之人啊。“裴寒瑭说,”你不在京城不知,他这人,城府深心思重,这几年事事揽权,被许多人视为眼中钉,这次来拜访你,不也是瞧着你手里的兵权来的?”
顾赫炎听见这番说辞更加疑惑。
他记得上一世他回京时,太子与贤王的党争如火如荼,当今皇上极度偏爱贤王,但礼制如天命,而傅启身为皇后嫡长子,出生便是太子的事不容置喙。
慕之明为了避开党争,干脆辞职罢官,远离庙堂,做一个富贵闲人。
那时候的慕之明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喜好研究机关巧术,探寻奇人异事,纵马江湖,快意人生。
而今,裴寒瑭口中的慕之明与前世他所知的慕之明实在相差甚远。
顾赫炎忽然想到什么。
慕之明也是重生。
难道.....他前世死后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慕之明此世才有了这翻天地覆的转变?
前世,顾赫炎年纪轻轻就死在了抗击勾吉族的沙场上,他马革裏尸前,曾听闻圣上病重卧榻、太子监国一事,但其身为武将对党派相争之事并不了解,所以未曾多想,只觉得贤王身后有贵妃娘娘和燕国公这等家族势力,又有朝中重臣青睐吹捧,就算党争失败最惨不过是远离京城,换块封地荣华度过余生罢了。
而慕之明早就不问是非、独善其身,并不会受到影响。更何况他与肃王傅...应当已经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就算慕之明受牵连,傅诣会不护着他么?
可是为何慕之明此世要这般费尽心思地揽权?
难道....是为了肃王傅诣?
“想什么呢?魂都没了。”
裴寒瑭的声音将顾赫炎的思绪打断,便也是这时,正厅外传。来脚声。
顾赫炎抬头望去,清光穿白日,良辰好景,故人一袭白衣胜雪,青丝玉冠,这世间万里山川,飞流三干,竟敌不过他含笑的眉眼。
第49章 你竟亲昵唤他名
“顾兄。“慕之明笑着上前作揖行礼, ”塞外一别,已有两年未见,来时听闻顾兄无论是谁送贺礼皆拒,我心中忐忑,担忧顾兄不愿有人拜访,好在顾兄大度,未让我吃闭门羹。”
顾赫炎淡淡道:“坐。”
慕之明道谢后坐下,目光落在他进正厅时就注意到的人身上他的目光与裴寒瑭打量的眼神相撞,慕之明作揖笑道:“见过裴大人,没想到裴大人今日也在此处,不知我有没有打扰二位的寒暄?”
“当然没有。“裴寒瑭忙回礼,”不过既然慕大人有事寻煜熠,那我先行离去,改日再来。”
听到裴寒瑭的话,慕之明眉尖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一下。他竟直呼顾赫炎的名?
如此自然亲昵地唤他“煜熠“?
慕之明转头看向顾赫炎,见他神色如常,对裴寒瑭的称呼毫不在意,看来两人关系甚是亲密。 ”煜熠,我走了,你送送我啊。“裴寒瑭站起身,整着衣袖给顾赫炎使眼色。
顾赫炎看不懂他的挤眉弄眼,但裴寒瑭要走,他自然会送,于是站起身对慕之明道:”稍等。”
然后送裴寒瑭走出厅堂。
行至无人处时,裴寒瑭对顾赫炎说:“这燕国世子也不知因何而来,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自己留点心,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嗯,慢走。“顾赫炎道。
裴寒瑭抱拳告辞离去,走到院落门口,忽而瞧见一名身着靛蓝侍卫服的少年双手环抱,倚靠在有树萌的墙角打呵欠。
裴寒瑭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想半天,忍不住又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眼熟又不知在哪见过,思索着走出顾府,忽然一个激灵,折返回来,快步朝那少年走去....
而此时正厅,慕之明一个人坐着静候时,娟娘送来点心,慕之明笑着道谢,忽而轻声问:”娟娘,顾将军和裴大人,是何关系啊?”
娟娘答道:“我家少爷与裴少爷是年少挚友,金兰之交。”
“金兰之.....“慕之明轻声重复,眼里全是羡慕, ”能与顾将军结成金兰之交啊。”
娟娘道:“我家少爷的脾性您也知道,喜怒不露,总让人觉得难以亲近,旁人瞧他这样,便敬而远之了,好在裴少爷心大,从不看人脸色行事,成天逗少爷,领着他到处玩耍往人堆里钻,不过幸而少爷遇见了裴少爷,不然年幼时定会少许多乐趣。”
慕之明脸。上带笑静静听着,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他小心可:“这么,说来,顾将军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喜欢热闹景色?”
“少爷那时年纪才多大,孩童皆有玩乐之心,至于现在....“娟娘细想,”现在我就不知了,但慕公子你得了空闲就多来看看我家少爷吧,塞外边疆军事忙碌,他回京突然闲下来,应当是十分不适应的。”
慕之明若有所思,轻轻点头。
娟娘放好糕点后告退,顾赫炎也回到了正厅,两人相顾,两年未见,当真有些陌生。
慕之明目光落他曲起的右臂,担忧道:“顾将军,你的伤。”
“没事。“顾赫炎道,”养几日就好。”
“几日?“慕之明无奈道,”不瞒将军说,我昨日去了太医署,听给你看过伤的太医说,你中的是勾吉奇毒,大晋寻不见解药,而如果无解药,得静养数月才能好。”
顾赫炎没想到慕之明这么清楚自己的伤势,微微怔后“嗯“了一声,不再继续提伤的事:”你今日寻我,因何而来?”
“因何而来?“这么一问反倒把慕之明问懵了,不解地重复问
顾赫炎平静地问:”你是替贤王来的,还是替肃王来的?”
慕之明:……
听闻问话,慕之明眼眸晦暗下来,他无言沉默,半晌后苦笑着看向顾赫炎:“不曾想将军久居边疆,竟对这京城党争之事有所耳闻。”
更不曾想,他在顾赫炎眼里,是这等趋炎附势之人。
“所以将军觉得我今日来,是因将军手里有兵权?“慕之明反问。
顾赫炎蹙眉。
他之所以那么问,其实是想弄明白为何慕之明此生要搅进党争浑水里,无忧无虑地做个富贵小子不好么?
而慕之明的回答却令他更加困惑。
若非为了贤王或肃王,慕之明为何寻他?
两人心思各异地沉默着,忽而门外疾步冲进一人,把厅堂两人皆吓一跳。
闻鹤音一把抓住慕之明的手臂:”少爷,不好!快走快走快走!撞邪祟了!!!”
裴寒瑭笑着大步从外头走来:“小东西,管谁叫邪祟呢?”
第50章 这小嘴叭叭叭的
在闻鹤音的几几哇哇的“不是我“和裴寒瑭的念念叨叨的”就是你“中,一头雾水的慕之明和顾赫炎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
孽缘起于五年前,闻鹤音宵禁时在外头被守卫发现追逐,以及那招差点踹到裴寒瑭裆部的清心寡欲脚。
慕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