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赫炎缓缓看向慕之明:“疼吗?”
拿生锈刀片割手腕时,疼吗?
至亲一一惨死在眼前,疼吗?
沉重枷锁无情勒在身,疼吗?
慕之明反问:“你是不是在想,若你前世能在战场上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好我?”
慕之明说话时,手不安分,玩着顾赫炎的手,先将顾赫炎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握进掌心,又松开,手心贴着他的手心时左时右地磨着,最后与他十指相扣,压他手腕。
顾赫炎:“嗯。”
慕之明笑了笑,言语恳切:“其实我在知道你前世就喜欢我后,挺庆幸你前世走的比我早的。”
顾赫炎困惑不解。
慕之明道:“如今,已知有身后事、有此生,就觉得你前世走得倒也潇洒利落,不失名扬千古的武将风范,若是活到了太子监国时,定是要为我的事受苦的,我的苦已经牵累了很多人,万万不能再多你一个了。”
顾赫炎说:“我心甘情愿。”
慕之笑道:“我知道,但我喜欢你,我不想你受苦。”
顾赫炎无言,与慕之明十指相扣的手微微收紧用力。
慕之明休息一阵,念起刚才的极乐和舒爽,赤裸的手臂贴着顾赫炎的朝气蓬勃、肌肉结实匀称的身子轻轻蹭着,他坏笑道:“将军,这种时候,你怎么能问我疼吗,你应当问我,舒服吗。”
顾赫炎:“……”
慕之明弯眸:“怎么,问不出口?还是说你想在我被你作弄得神志不清时再问?也是,那时候的我怕是丝毫不收敛,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唔嗯……”
再之后,慕之明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最后一次完事时,龙凤呈祥红烛已烧了一夜,于天光微亮时燃尽,慕之明瘫在顾赫炎怀里,半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顾赫炎是想怜惜他,可慕之明自己不愿怜惜自己,次次撩拨,撩得顾赫炎忍无可忍。
晨光熹微,慕之明迷迷糊糊睡了一阵,片刻又惊醒,一抬头,发现顾赫炎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继续睡吧。”顾赫炎替他将被子拉高,轻拍两下。
慕之明疑惑:“我都成这样了,你怎么一点困倦神态都没有?”
顾赫炎不语。
慕之明无奈了,他之所以一直撩拨顾赫炎,就想着洞房花烛夜大喜之日,自己舍身饲虎,让顾赫炎吃个餍足,不曾想他还是高估自己了:“亏我上半夜还以为你正经禁欲,感慨你竟连洞房花烛夜都能忍着不碰我。”
顾赫炎勾唇,微微一笑。
慕之明喊出声:“你笑了!”
顾赫炎:“嗯。”
慕之明激动得不能自已:“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压雪求油铁树开花,什么叫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笑。”
顾赫炎:“不是第一次。”
“不是?”慕之明想了想,“不可能啊,我从未见你对我笑过。”
顾赫炎:“之前你喝醉了……”
“什么?又是我喝醉的时候?”慕之明气极,懊恼,恨不得立刻把‘喝酒误事’四个大字写在身上。
顾赫炎:“天要大亮了,睡一会。”
慕之明叹气:“睡不着,一想到你之前对我笑了我却记不得,抓心挠肝,抑郁悲愤啊。”
顾赫炎:“那我……那我以后多笑……”
慕之明:“!真的?”
顾赫炎点点头:“嗯。”
“好。”慕之明笑逐颜开,依偎在顾赫炎怀里,阖眼休息,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初日晨曦透过木格窗柩落在大红鸳鸯帘帐上,偷偷摸摸往里瞧,顾赫炎抬手,轻轻地覆着慕之明的眼眸,让他可以睡得安稳些。
徐徐清风和畅,长逝入怀中,春将至。
早莺争暖树之日,天街小雨润如酥之时。
皇后娘娘终于寻得机会,去东宫看被禁足的太子。
太子傅启听闻慕之明封侯,又与羽林大将军顾赫炎成亲,而前朝,皇上有事时常征求贤王傅济安的意见,气得他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砸碎一个又一个瓷杯。
他哭诉:“阿娘,我从今往后,如何还有立足之地啊?”
皇后娘娘泪流满面,哽咽着安抚:“但是皇上没有夺你太子之位啊,你就一定会继承皇位的,不要担心。”
傅启摇摇头:“父皇在,我就只是太子,禁足在,我就只是废太子,是孩儿不争气,牵累阿娘。”
皇后娘娘擦拭眼泪:“儿啊,会好的,都会好的,你相信为娘。”
也是这一日,傅诣在水榭阁楼静坐,忽然喃喃一句:“事在,人为。”
翌日,禁军统领之女襄氏在与侍女游街玩耍时,无意撞进肃王怀中,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那天之后,襄氏对肃王念念不忘,只道痴情相思断人肠。
还是这一日,前吏部尚书旧宅。
此处虽杂草丛生,但游廊阁楼布局考究,处处可见雅致。
慕之明与闻鹤音并肩逛着,慕之明笑道:“我瞧这宅子还行,就是不知你喜不喜欢?你若也喜欢我就买下来。”
闻鹤音四处张望,道:“好是好,不过少爷,你非得搬出来住吗?”
慕之明:“我已成亲,又封了候,不好再与父亲母亲同住。”
“不是啊。”闻鹤音翻过游廊栏杆,跳到庭院,“你不和顾将军住一块吗?”
慕之明手脚并用,慢腾腾地跨过栏杆,朝闻鹤音走去:“住肯定是常住一块的,只是我日后回庙堂为官,自有人情世故,其他人免不了登门造访,将军府清净,经不起喧闹官场乱耳,我得有一处自己的宅子才行。”
“噢,这样啊。”闻鹤音点点头,忽而瞧见什么,“咦,这里有处荷花池!还挺大的。”
慕之明抬头望去:“虽现在只有枯荷败叶,但只要稍加打点,等到夏日时,一定无穷碧,且别样红。”
“是吗?”闻鹤音不知想到什么,“那这挺好的。”
慕之明笑道:“好,那我就买下了,你喜欢荷花池,刚好西院距离此处近,你以后就住那……咳咳咳……”
他不知怎地,突然捂唇猛咳起来。
第112章 我觉得还挺甜的
闻鹤音听见咳嗽声,一个箭步窜到慕之明眼前,轻拍他的背,慌张地问:“少爷,你怎么了?不是说病都好了吗?怎么还咳嗽呢?”
慕之明摆摆手:“咳咳,我就是吹了寒风所以咳两声,没事的。”
闻鹤音道:“我们回去吧,听闻夏大夫今日在将军府,劳烦他给你号脉。”
慕之明笑着点点头:“好。”
两人回到将军府,远远就看见一身朱红武袍的裴寒瑭杵在门口张望,见两人走来,他笑嘻嘻地上前,抱拳行礼:“见过侯爷。”
慕之明回礼:“裴大人多礼了。”
闻鹤音:“你怎么在这?”
裴寒瑭揽住闻鹤音的肩膀,挤眉弄眼地笑道:“走啊,跟哥哥去西市巡街,你不是最爱吃街巷的火炉烧饼了吗?哥哥给你买,还有啊,听说那处还新开了酒楼,菜肴的味道不错,我俩去尝尝呗。”
“不去。”闻鹤音耸肩甩开裴寒瑭的手,“少爷病了,我得陪陪他。”
“侯爷病了?”裴寒瑭看向慕之明。
“没有,只是咳嗽两声罢了,已经没事了。”慕之明笑道,“阿音你和裴大人去吧,不用管我。”
闻鹤音:“可是……”
慕之明借了一步:“阿音,来。”
闻鹤音凑过去,慕之明贴耳问:“裴大人是不是总拉你巡街?”
闻鹤音:“是啊。”
慕之明:“你陪他巡街几日了?”
闻鹤音:“算上今天,有三十一日了吧。”
慕之明弯眸:“那便是整整一个月的光景,常言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阿音,你……”
“得找他要俸禄啊!”
闻鹤音歪头思考:“对噢!我这就去……”
“等等。”慕之明拦了闻鹤音一下,“方才裴大人不是说要请你吃饭么?那可得等吃完再讨,不吃白不吃,对不对?”
闻鹤音:“少爷,你说的对!”
说着他就雄赳赳、气昂昂,带着讨债的气势跟裴寒瑭巡街去了。
闻鹤音都走到西市街巷了,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等等,他不是得陪着少爷去找夏大夫的吗?!
慕之明自己回到将军府,去西厢院寻夏天无。
夏大夫正折腾他那一堆草药,东捣捣西碾碾,见慕之明来,忙行礼:“见过侯爷。”
“夏大夫。”慕之明问,“等等可是要去洛都大营?”
夏天无点点头:“正是呢。”
慕之明笑道:“替我向顾将军问好。”
如今太平无战事,融焰军有三万名将士们驻扎在京城北面的洛都大营,协助禁军负责皇城安宁,顾赫炎身为主帅,每半月要去洛都大营一趟。
夏天无作揖:“一定一定。”
慕之明又道:“夏大夫,我最近总觉得胸口发闷,喉咙不适,偶有咳嗽,不知夏大夫可否帮我诊脉瞧瞧?”
夏天无吓了一跳:“侯爷快请坐。”
“劳烦大夫了。”慕之明在桌旁坐下,伸手让夏天无号脉。
夏天无指尖按住慕之明脉搏,摸着小胡子,沉吟半晌,迟疑道:“奇怪……”
慕之明紧张地问:“怎么了?”
夏天无:“初按时觉得侯爷脉象有些浮,但仔细再按时,浮脉不见,脉象趋于平稳,侯爷以前是不是得过什么大病?”
慕之明:“八岁那年得过肺病。”
夏天无:“原来如此,那浮脉可能就是这个缘故,如今春至,百草萌芽,百病复发,等等我给侯爷开一副方子,侯爷每日将药煎成汤服下,应该能觉得舒服很多。”
慕之明松了口气。
他担忧是寒蝎毒在作祟,还把闻鹤音劝走独自来找夏大夫,就怕万一真有个什么事惹闻鹤音担忧,所幸无大碍。
慕之明道:“多谢夏大夫,还请夏大夫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顾将军,赫炎他有军务在身,已经时时操心,我不希望他因为我的小病,徒增烦恼。”
夏大夫犹豫后点点头:“好吧。”
五日后,慕之明先去新府邸处理了修缮事宜,又去燕国公府给慕博仁和龚氏问安,最后回到将军府。
近来京城有飞贼大盗现身,闻鹤音帮裴寒瑭抓贼去了,未跟在慕之明身旁。
慕之明不想寻他人跟着,自己独身四处跑,他回到将军府后,用过清淡晚膳,挑明烛火,坐在窗前看书写字。
月上柳梢头时,梁姨敲门进来,手里托着木盘,盘里置着一碗汤药:“慕公子,该喝药了。”
“有劳梁姨。”慕之明接过苦涩汤药,趁热饮下。
梁姨收了空碗,往桌上瞧了一眼,忍不住笑道:“慕公子,少爷应当明日就会回府了,你别想了,早些休息吧。”
“嗯?”慕之明否认,“我并未多想,梁姨说笑了。”
梁姨不多言,笑着拿着空碗离开厢房。
慕之明低头一看,扶额掩面片刻,面红耳赤地慌忙将那张写满‘短相思兮无穷极’以及顾赫炎名字的纸折起夹进书籍中,又将书籍放好。
做完这一切,慕之明静下心来,望向窗外,瞧见一轮飞镜凌空,竟没由来地觉得素娥万年独守广寒必定孤寂。
慕之明赏月半晌,笑道:“罢了,就该早些睡。”
他打着呵欠,有恃无恐地宿在顾赫炎从小长大的屋内,睡在其的床榻上,用着其的旧褥。
饶是这般,慕之明也没能睡好,觉得胸口阵阵发闷甚至还有些疼,翻来覆去,莫名心惊不安。
子时,一声吱嘎,微不可闻的开门声响起,有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走到床边,脱下染了尘土寒风的外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褥,躺在慕之明身侧。
慕之明笑了笑,伸手一把抱住他。
顾赫炎:“……我吵醒你了?”
“没有。”慕之明道,“你没在我身旁,我睡得不安稳。”
顾赫炎:“……真的?”
慕之明:“假的。”
顾赫炎:“……”
慕之明朗笑一声:“我岂止是不安稳,我是根本睡不着。”说着他借朦胧月辉凑过去吻顾赫炎,唇齿交缠,亲着亲着两人都有些情不自禁,顾赫炎炙热的手掌在慕之明身上摩挲游走,揉掐得慕之明喉间溢出细碎低吟,随后顾赫炎将两人的那处拢至一块。
慕之明喘气:“只是这样?”
顾赫炎:“你病了。”
“啊……”慕之明:“夏大夫和你说了?”
顾赫炎:“临着我要回府才和我说。”
“所以你就连夜赶了回来吗?”慕之明笑道:“我没事,就是咳嗽两声,连喝了几天的药,已经好了。”
顾赫炎:“嗯。”
说着,他手开始上下揉搓。
慕之明忍着情欲:“真的没事了,不必只如此,你若是想要……呃……”
他话还未说完,顾赫炎忽然在他极敏感的前端重重揉了一下,逼得慕之明叫喘出来。
而后顾赫炎连着几下,就把慕之明揉得身子蜷缩微微颤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完事后,顾赫炎拿干净巾帕擦净两人身子,搂着慕之明躺好。
慕之明舒舒服服地靠着他,想到什么,说:“对了,听闻你的父亲和母亲,葬在褚世山?”
顾赫炎:“是,母亲礼佛,她去世后,父亲就把她葬在褚世山的古刹旁,父亲去世后,尸骨与母亲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