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晓这般究竟过了多久。亦不知何时才能打破如今现状。直到——鼻尖突然莫名发痒,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喷嚏已然对着楼桓之的脸,重重地打了出来。
这喷嚏一打,云归便不知那是否真实存在的旖旎,也都消散得干干净净。只余尴尬以及……更加的尴尬。
垂下眼眸,不敢看楼桓之,生怕从对方脸上瞧见什么自己不想瞧见的神色,快速站起身,又拍了拍身后衣衫,便道,“时候不早,咱们回去罢。”
楼桓之强忍住笑意,应道,“好。”抓好衣摆上李子的枝,便大部分可以拿在手上。又将衣摆放下,拍干净尘土和叶子。
两人并肩而行。却是一路无话。楼桓之是装作目不斜视,用余光瞧着云归。而云归却是特地撇过头,轻易不转回来。
走回去便见苏中荀已将鸽子处理干净,放在一块干净的白布上。让云归失色的是它们旁边竟还有一条被切开的蛇。
蛇头不见踪影,其内的蛇胆等等也都被摘除了,只是曾经差点被蛇攻击的云归,仍旧觉得不可接受。连声音也是干巴巴的,“为何会有蛇?”
项初闻言一摸后脑勺,“想着给大伙儿补补,我就到处走。恰巧这条傻瓜蛇冒出来,我就干脆把它抓了给大家烤了吃。”说着一脸得色,“怎么样?这蛇可够大罢?它可是有毒的,想必吃起来一定很鲜美。”竟是全然没瞧见云归的脸都快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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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归:“我不够高,碰不到枝枝。”楼桓之:“我来!”用剑刷刷刷,把亲们的枝枝都给弄下来啦。云归:“你作甚弄这么多枝枝下来?”楼桓之:“我想吃肉。把这些枝枝送给亲妈梦,可能很快就会给我肉吃了。”
第76章 心里闷堵【参赛求枝枝】
云归的脸都快绿了。
楼桓之有所察觉,便向云归道,“待会儿我分开来烤,你只吃鸽子肉便是。”
项初闻言大声道,“鸽子能有几点肉?云老弟可吃不饱。蛇肉好!这蛇可大,必定够我们几人吃的!”
楼桓之摇头,“云归不喜蛇。”说完,便开始准备生火烤食物。云归想想,亦走过去,在楼桓之身边,道,“多谢。”这句多谢不止是为了楼桓之的解释。他不知楼桓之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他怕蛇之事,解释为不喜蛇,这样就让他保全不少颜面。更多的是为楼桓之明里暗里数不清的照顾而道谢。
突然间又想到,楼桓之为何对他这般好?若要说还之前帮他拿到诗稿的人情,云归觉得早已足够。他早前便有所醒悟,如今可算是他欠楼桓之的了。可是为何,又并没有欠着人的那种负担和压力感?且他同时,又好似越来越不会在心里计较,他与楼桓之之间的账。
这样并非寻常。
云归愣愣想着,却听旁边有人言道,“云弟,你若是要神游,可否稍挪个位置?”转头去看,便见苏中荀正帮着楼桓之搭烤架子。而楼桓之正认真地做着手上事情,并未有看他。一瞬间,他便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个。
利落地走开,却觉得心里有些闷堵。他这是怎么了?
秦汇在不远处搭着帐篷,云归想走远一些透透气,又不想自己不劳而获,便走前向秦汇一笑,“我能否帮一把手?”
秦汇看了一眼云归,沉默的点点头。云归回以一笑后,终究没能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楼桓之与苏中荀两道背影,亲近好似未有距离。
楼桓之看云归默然吃着鸽子肉,神情有些恹恹,便走过去,“怎么了?可是觉得困倦了?”见云归只摇头不语,便又问道,“你可吃得饱?要不,你尝试一下蛇肉?它吃起来不错,只要你不想它原来的模样。”
云归不由莞尔,“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既要吃人家,还要嫌弃人家原来模样?”
楼桓之见得云归的笑容,莫名松了一口气,“你且试试看?”说着,将自己手上的蛇肉递与云归。倒忘了已被自己咬了几口。
云归看看楼桓之,又看看他递来的、显然被咬过两口的蛇肉,苦着脸道,“我瞧见它的皮,便忘不了它原来的模样。”他倒并非是扯谎。他此时不太愿意吃一是他口中的理由,二便是他想不出来自己要怎么就着楼桓之咬过的地方吃下去。
楼桓之想想,便取出腰间匕首,三下五除二,蛇肉上的皮便被剔除得干净。“喏。”又递去云归眼前。
这人倒是执着。罢了……便就试试看罢。云归深吸一口气,接过楼桓之手中的长竹签,半闭眼睛将脸往上凑。接着再慢慢张嘴,轻轻咬下一口。
唇齿间是滑韧的触感,云归忍着往外吐的冲动,视死如归似的用力咀嚼几口,然后赶忙将蛇肉吞下了肚。
——
云归:“听说后天会有大批枝枝。”楼桓之:“是啊。”云归看楼桓之眉间微蹙,“你在担心咱们的亲妈梦不够枝枝?”楼桓之眉头深锁,“我担心亲妈梦会因为心情不好,魔化成后妈。”云归也眉头紧锁,“不如你去卖个萌,给亲妈梦求些枝枝来罢。”楼桓之深以为然,木着一张脸,朝向诸位亲亲,“我是一枚会卖萌的硬汉子,请给我枝枝。”
第77章 又躺一块【参赛求枝枝】
唇齿间是滑韧的触感,云归忍着往外吐的冲动,视死如归似的用力咀嚼几口,然后赶忙将蛇肉吞下了肚。
“如何?”楼桓之看着云归这番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同时还觉得有些……想要伸出手去揉揉云归的头?
云归此刻已觉得蛇肉并未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可怕。又想起前世时,在天牢里食不果腹,馊饭馊菜照旧下肚的日子。如此一对比,此刻的他可算是幸福之极。连死亦死过了,他如今竟要怕起一条死去的蛇来?岂非天大笑话?
当下豪迈一抚掌,“甚好!”又垂头接着啃起第二口来。
楼桓之看着云归因低头而显露出来的纤长、优美的脖颈,控制不住地喉头动了动。转开头去看别处,却见不远的地方,苏中荀一动不动地看过来,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神情也在黑夜里晦暗不明。
“呀。”云归低呼一声,引得楼桓之看回来,问道,“怎么了?”
云归有些不好意思地言道,“这蛇肉可是你的,我给忘了,这都快吃完了,可怎么好?”他是吃着吃着,便愈发觉得蛇肉可口香甜,一时间竟忘了还给楼桓之。待得醒神过来,手上的蛇肉只剩下寥寥数口的模样。
楼桓之笑着摇头,“无妨。那边还有些,我去取来便是了。再者,我本就是快饱了。”他说着话,手上却被云归塞回来那竹签子。低头看着被咬去大部分的蛇肉,莫名,未有再将竹签子给回云归。送至嘴边不过三四口,便将蛇肉俱都解决干净。
而对面的云归,脸上飘起两片红晕,在黑暗中寂寂无声。他自己,亦不知晓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将那自己吃过的蛇肉给楼桓之。是为了公平起见?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又是入夜宜就寝时分。
云归和楼桓之两人各自简单洗漱了,就入了篷子里,除去外衫安分躺好。云归闭上眼半晌,却觉得有些难以入睡,便睁开眼转头看看楼桓之。
楼桓之在一旁躺得笔直,双手交叠腹前,头部不偏不倚,是最为标准的睡姿。一般世家公子都会从小接受礼仪教导,只是大多人不会在睡觉姿势上,多么听从教导。毕竟睡觉对人的生活极为重要。平日里已然处处循礼了,何苦休息时还不能随心所欲?
至少云归就是从来无法这般入睡的。
“怎么?睡不着?”楼桓之依旧是双眸紧闭,却轻启薄唇,问道。
云归觉得这真是奇了,他怎么知晓他没睡?是察觉到他在看他了?还是跟那无有大师一样通过气息判断的?想着但也坦然承认,点点头。
随后又发现自己点头对于闭着眼睛的楼桓之来说,是瞧不见的,正要开口说,却听楼桓之言道,“睡不着那便数绵羊。很快便会睡着的。”
云归扑哧一笑,“这不是哄小孩儿的招数么?我可是不信的。”
楼桓之缓缓睁开眼睛,侧头看向云归,才发现两人间的距离很近,好似彼此喷出来的呼吸在中间交融汇合,随后又交换着被吸入体内。他突然觉得自己也睡不着了。
第78章 意动苗头【参赛求枝枝】
云归发现楼桓之的双眸在夜里更加明亮。好像装了星光在里头。随着眼帘开闭一眨一眨,当真就像天上星星,时而出现时而隐没。“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可曾有人告诉过你?”不由由衷叹道。
楼桓之微微皱眉,“漂亮那是用在女子身上的。”他自认与这两个字绝不沾边,“不曾有人说过,你是头一个把这俩字用在我身上的。”
云归低笑,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说他很大胆?又怕自己的笑声传出外头去,被人听见了,便伸手捂住唇,“我又不是夸你模样或是身段漂亮。不过是说你的一双眼睛,好看之极。”
听云归换了一个字眼,便觉得心里舒坦得多,“或许是我母亲亦有一双好看的眼眸。”又定睛看云归,“你的眼睛也很漂亮。”云归的一双眼睛,说是狭长,又好似不够,若说是微圆,又好像不算。可偏偏,就是让人瞧着舒服,觉得特别和好看。而眼眸子,黑白分明,如水清澈。
云归听得心跳微快,又见楼桓之一眨不眨地与自己四目相对,便将原先捂着嘴的手往上移,遮住一双眼眸。如此半晌,却未有半点声响,亦不知楼桓之此时在做什么,或许睡过去了亦不一定。忍不住地,便慢慢地、偷偷地张开一点儿手指缝。
透过手指缝看出去,正正对上那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眸。出神间,他用来遮住自己的手垂落开去。他不知自己是否还在呼吸。
一夜无眠。睁开眼时分明能感觉到自己的萎靡。云归不知楼桓之是否好眠,只知他几乎一动不动,躺的平稳。
昨夜那般境况下,他心里打鼓,亦仓皇失措。但到底理智让他假咳一声。就只一声,便可让那莫名其妙生出的奇怪氛围都化为无形的尴尬。他们一致转回头,装作先前什么都未有发生,又赶紧闭了眼,好似这般就能睡死过去,万事大吉。
捱到天亮,云归便当先穿好衣服出了篷子。他觉得自己或许该跟楼桓之保持一定距离了。便是他日后还需倚仗他,可这种同床共枕的场面,想要避免的话是再容易不过的。
他不是真正的懵懂无知的十六岁少年。他曾爱过,爱得那样惨重。重生后便决心再不谈及情爱。他知晓自己屡次三番的失态,都是对楼桓之有些意动的苗头。他得把这苗头早早扼杀在摇篮里,趁现在还能控制的时候,趁还未有造成彼此伤害的时候。
而他对楼桓之生出的那点儿心思,是他绝未能料到的。他本以为经了向寻,他已然是心死如灰,再不能心动分毫了。哪知遇上楼桓之,竟有冰山瓦解的趋向。
想着又自嘲一笑,先前还纳闷楼桓之哪来那么大魅力,能让父亲对他赞誉有加。如今楼桓之可算是用事实说话了,让他再无法质疑他的魅力。笑完又有些许苦闷之感。魅力再大又如何?只要别对他造成吸引力,才真正是好。
第79章 磨伤腿侧【参赛求枝枝】
云归设想过许多。设想与楼桓之的关系愈来愈好,或许可以成为彼此信任的知己,来日一道出征,还能够成为生死与共的同伴。独独没想过要涉及那样不可见天日的感情。他前世背负着那样感情时,受尽千夫所指,看尽世人鄙弃。他如何还有勇气再来一次?
待得云归想完一通,平静下来后,对上楼桓之已然可以笑得云淡风轻,“早安。”只要忽略内心深处的一点酸涩。
楼桓之颔首,“早安。”照旧将水壶递给云归,“今日大约黄昏时分,我们便会回去。你意下如何?”
这正合了云归心意。当下点头应道,“好。我并无他意。”
午膳是在途经的一户农家处解决。不过给几颗碎银子,农夫因常日在外劳作而晒得黝黑的面庞便展露纯粹的喜悦笑容。农妇虽不是口舌利落的,但动作行走间,大方快速,不多时,便有简单却可口的饭菜送到大家眼前。
随后又是一路骑行。连着骑马久了,云归便觉两腿间微有不适。他素少骑马骑上这么久。先前两日虽亦是骑马前行,可到底不很久,期间的休息亦是足够的。而今日不同,再加上前两日的疲惫,叠加在身上,便觉得有些难过了。
楼桓之注意到云归眉间微蹙,额际有微汗渗出,便驱马靠近一些,“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云归摇头,“无事。楼兄无需担心。”说完,便见楼桓之从上到下打量他一圈,最后多看了一眼他的腿,“可是骑马骑得腿间磨伤了?”
“当真无妨。楼兄不用管我。”云归言道。语气隐隐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逞强骑马一路回去的后果,便是大腿内侧皮肤被磨损得露出嫩肉来,莫说是沾水,便是碰着衣衫都是极为不适的。
他不知自己竟是这般弱。而后果亦比他所想要糟糕。伤口不能碰衣衫就意味着在新皮长出来前,他都不太能离开屋子。
而他一直担心着会责怪他的母亲,听闻他骑马受伤的消息后,早已没了怪他的心思,拿着手帕对着云归便是一幅将要垂泪的模样。
“我可怜的儿,打小便是身娇肉贵,皮肤细嫩的,哪经得起那样骑马?”温媛苦着脸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