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病弱之后[古代架空]——BY:澈似练

作者:澈似练  录入:01-06

  ——顾晏心悦于他。
  这个认知让苏策心乱如麻,他的时日不多,留给顾晏的时间太少,但……
  何妨放任自己一回,身前身后,总要有留下的东西。
  若他是朽木衰草、败河寒江,那顾晏就是郁郁青竹、争妍鲜花,像是凋零秋叶转瞬梦回青葱葳蕤。
  于是顾晏看到苏策的嘴唇轻轻张合,说出了他意想不到的话语。
  苏策淡淡笑道:“如你所愿。”
  闻言,顾晏的瞳孔微微缩小,双手颤动不已,想要直接上前拥抱眼前的人,却又生生忍住了。
  苏策不仅听懂了他的暗示,还直接回应了他的期待。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突然间答应了另一个人的钟情表白,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人放弃了寻死或是愿意和对方过日子了。
  他只是想放纵自己罢了,放纵自己任由对方的感情纠缠。若他此刻告诉苏策,他是为仇恨而来,想要报复他,恐怕苏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笑一笑,然后对他说道。
  ——如你所愿。
  他完全没有认真思考这份感情,他也不需要去思考,毕竟他的感情于他而言——完全不重要。
  但既然苏策答应了,那他便不会再放手。
  顾晏故作一副欣喜的模样,上前一步握住苏策的双手,眼眸深处明明灭灭的闪烁烛光顷刻被苏策的面庞所侵占,他说。
  “安澜,我想看你写的字。”
  苏策扬了下眉毛,顾晏的态度与他想象中相差不多,但这莫名软下来的语气着实让人不太习惯。
  在顾晏退到一旁后,苏策将顾晏方才书写的纸张放到一边,用镇纸重新铺好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后顿了顿,便挥洒自如地写下了一行字。
  ——清风明月。
  苏策的书法笔走龙蛇,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潇洒二字。
  顾晏拿起苏策书写的纸张颇为欣赏的观摩道:“好字。清风明月,安澜这是盼望我早日和你出游踏春吗?”
  苏策写下这四个字完全是随性而起,许是今日他和顾晏在傍晚院内一同散步过于舒适,不自觉由心及手,就这么书写而成了。
  闻言,苏策回答道:“再好不过。”
  顾晏珍而重之的将这张宣纸收好,末了拉着苏策的手往外走,“一起去休息吧。”
  待二人走到沐浴的房间后,苏策发现室内的陈设装饰又多了许多,再仔细一瞧,才认出有几样是从他在广阳的府邸拿回来的。谭秋早已提前准备好热水,布置好二人所需的事物。
  顾晏瞧见苏策四处观察的眼神,建议道:“安澜若是觉得哪处不合心意,都可以改。”
  苏策赶忙摇了摇头,失笑道:“不必了,这样就很好。”
  在瞥见顾晏摆弄着什么物件之后,苏策伸手放进木桶里试了试水温,随后便缓缓脱下衣衫。
  等顾晏转过身时,苏策正准备迈入木桶,苍白瘦削的身躯并没有因为这些时日的药物而好转,在热气的蒸腾下倒是显得苏策青丝遮掩的气色好了几分。
  顾晏微微讶异,像是没预料到苏策的速度如此之快,又像是骤不及防间看见了人间难得的景致,晃神过后顾晏听见自己喑哑的嗓音说道:“安澜,我来帮你。”
  苏策轻轻将水撩到身上,顾晏则重复着这几日相同的工作,往常他在与苏策的闲聊中帮对方沐浴也生不出什么多余的想法,但今天不同,许是他怀揣了一天的心事,又或是苏策回应了他的试探。
  总之,他现在正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抚弄苏策的冲动,只得小心地顺了顺对方的黑发,轻柔地冲洗发丝。
  “这是什么香?”苏策冷不丁问道。
  “曹老先生给的一种药香,适合修生养息。”顾晏又往苏策的木桶里加了些许热水,继续说道:“曹老先生本还想建议你泡药浴,但又想等你用完第一副药之后看看效果,我便同他说等过几日。”
  苏策点了点头,一绺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滑到了眼帘处,他刚想抬起手将头发别到而后,不想顾晏替他完成了这个动作。
  不期间他与顾晏四目相对,二人定定地注视了对方一会,随后不约而同地“噗嗤”笑出了声。
  “那之后的药浴还要拜托廷渊了。”苏策笑吟吟道。
  “好。”
  顾晏清洗的速度比之前几日要快上许多,在苏策动手穿衣时,他慢慢地帮苏策擦拭头发。
  与苏策衰败的身体相反,他的发丝黑而亮,在烛光的映照下透出一股健康的光泽,触之顺滑。
  顾晏不禁将目光放在了苏策微微露出的洁白后颈,却又很快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的擦拭对方的头发。
  待苏策穿戴整齐后,在顾晏的叮嘱声和谭秋的陪同下返回了房间。
  目送苏策离开后,顾晏三两下脱光衣服,准备试水温时才发现没有换上新水,又动作迅疾地备好了热水。
  一切准备就绪后,顾晏迈进木桶直接让水面没过头顶,半晌,他才喘了一口气冲出水面,将披散在结实肌肉上的黑发撩到脑后,晦涩难明的目光瞥向方才苏策站立的位置,不知在想什么。
  谭秋记着今日顾晏的吩咐,将苏策送回房间后,在对方好奇的目光下点燃了药香,随后便退下。
  悠长浓郁的香烟飘逸,苏策心知这与方才沐浴的药香并无不同,慢慢拖动沐浴过后疲软的步伐一步步走进,顾晏府邸内的香炉自然也是御赐之物。
  这是一个骏马形状的鎏金铜香炉,做工精巧考究,若是换成腾龙或是麒麟形状,便可能是皇室御用之物了。
  等顾晏进屋时,苏策正侧躺在床榻上半睁着双眼,看到顾晏进来,提醒他记得熄灯。
  清寂黑暗中,苏策听见顾晏轻轻撩开帘帐,半点也没触及他的衾被就将自己挪到了里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苏策翻过身正对顾晏,与对方清亮的眸子对视了一瞬,闭眸道:“睡吧。”
  随后感到顾晏将手伸进了他的衾被,握住了他的左手,犹嫌不够,又朝他的方向挪动了几分,伸手将他搂进了怀里,一声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睡吧。”
  次日清晨,苏策睁开迷蒙的双眼透过帘帐看到一道来回走动的身影,出声道:“廷渊,你在干什么。”
  那道身影听见他的声音后很快走上前,撩开帘帐后朝他说道:“刚刚将你的衣服拿了过来。”
  在苏策困惑的眼神中,顾晏将那件月白色的衣衫递给了他。
  苏策接过后才想起这正是他昨日答应顾晏穿的那件衣服,难为他记得这么清楚。
  顾晏在服侍苏策洗漱后,便见苏策慢悠悠地换上了那件他特意拿来的月白色衣衫。
  月白色的衣衫上绣着梅花暗纹,薄纱勾勒出苏策瘦削的线条,衬在苍白失血的面容下更显淡雅清冷。
  顾晏拿过篦子替苏策用玉簪挽了发髻,这副样子,才真正与他思念中的苏策样貌重合。
  还没等顾晏追忆十八岁的苏策与七年后的不同,只听到苏策问道:“这又是什么香?”
  “就是时下流行的一种熏香。”顾晏将篦子放回了梳妆台,又将一枚玉佩挂在了苏策的腰间。
  苏策兴味盎然道:“廷渊经常焚香熏衣?”
  “有时候……”顾晏很快反应了过来,不解道:“安澜不喜欢熏香?”
  苏策摇了摇头,轻飘飘道:“谈不上,只是很多时候有必要罢了。”
  想不到他和顾晏的爱好竟如此不同,他无所谓的一些东西,顾晏不仅喜欢还很擅长,七年的时间确实有点长了,十六岁的顾晏可是除了骑马射箭外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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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19、画像
  若是他的身体能够允许,他倾尽全力也要让这幅画中景象得偿所愿。
  苏策喝过汤药之后,便拿起之前未写完的兵书,执笔在上勾勾画画。
  清晨的阳光沾着露水的气息倾洒在窗边,苏策却倚在阳光照不到的桌椅旁,案上点着昨夜未烧完的红烛,在一派清幽静寂中读书写字。
  好似隐居山林的烟客,抛却红尘烦扰。
  等到午时谭秋提醒他用饭,苏策翻了翻手中的兵书,发现比之原先注释的纸张又厚了许多,将方才读到的那一页做好标记,苏策又简单整理了下书案,这才迈出门去。
  午饭过后,苏策喝完药略有些精神不济,在顾晏担忧的目光中笑着告诉他睡一觉就好。话音刚落,人便合衣上榻昏睡不知了。
  许是这些日子过的规律而又放松,苏策再醒来时正好卡在了晚饭进食的时间。在平淡又毫无新意的一天结束之前,顾晏喊住了他。
  “安澜,随我来。”顾晏的眼眸在傍晚星空的点缀下明光铮亮,像是怀揣绝世珍宝捧给人瞅一眼的小孩。
  事实也确是如此,顾晏拉着苏策又走到了前几日他们夜晚畅聊的房间,还是熟悉的文房四宝,顾晏像是知晓苏策此刻的好奇心,大方地将一幅画展现在了他眼前。
  “这是……”苏策微微惊诧,伸手捻起画纸,神情专注地欣赏这幅画。
  画中描绘了一位身披红色战袍的将军,手握长?枪,驾驭骏马,飞驰在草野之间。
  整张画线条干净利落,颜色使用成熟锐利,凸显画中人的意气风发。画纸边角没有题字落款和印章,像是主人的随性而为。
  顾晏一整日不见踪影,想不到是窝在书房里作画。
  苏策悄悄抬眼瞥向顾晏,收到意料之中的得意眼神,复又将目光转回画像,怅然地想自己若是没有放弃丹青,此时也该有如此技艺罢。
  至今为止,名门望族子弟擅长的风雅爱好——琴棋书画,除了围棋,顾晏都一一向他展示过。
  七年的差距不想竟如此之大,苏策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顾晏难道要在这上面与他做文人雅客畅谈风花雪月不成。
  殷州苏氏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给您丢脸了。
  见苏策沉思凝视画像,顾晏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
  苏策肯定道:“甚好。”
  顾晏却似并不满意,拿起旁边叠落的几张废稿一一展开给苏策看,解释道:“安澜,前两天我就想给你画一幅画,灵感虽多,却始终不知如何下笔。这几张我都不太满意。”
  苏策看过去,这几张画中人服饰具为宽袍广袖,神态动作却各不相同,有静立于垂柳湖畔的,有手执桂花枝的,还有饮酒对月的,却全都只勾勒了线条,没有画完。
  “不是那种感觉,就又换了换。”顾晏说着又将另外几张纸展开。
  这几张倒是与方才顾晏的成品画有几分相似之处,具是少年将军,有张弓逐日的,有挥舞宝剑的,还有一张……
  苏策拿过其中一张,仔细看了看,这幅画完成度非常高,已然上色,与之前只有一人的画像不同,这幅画描绘了一位将军率领军队饮马长江的豪景。
  “为何舍弃这一张?”苏策不解问道。
  顾晏沉默地伸手接过这幅画,目光黯然道:“这幅画本是我提笔的初衷,画成之时却觉得今夕不同往昔,便决定眼不见心不烦,搁置在了一边。”
  他本意是想描绘苏策南下灭郑的英勇身姿,在反复画了几张少年将军的人像后才找到了一点感觉,于是提笔挥就一气呵成。
  开始还颇觉满意,许是受到心境影响,现在他与苏策同处一间屋檐下,日日陪伴如今身患重病的苏策,却追忆描绘对方过去的神勇,这让顾晏感受到莫名的虚幻。
  仿佛灵魂焦灼不得解脱,心肺间撕扯出一种难言的疼痛。
  于是便弃置在了一边,又去画苏策现在的模样,这倒是比方才容易许多,但顾晏越下笔心里越不是滋味,索性拿起之前画的几张少年将军,挑了一张较为满意的作画完整。
  所以苏策理解他先后作画的顺序是错误的,但这并不重要。
  苏策凑到他身边,正色道:“我倒觉得很好,很有气势。”
  顾晏垂眸不语,苏策继续道:“留着吧。”顾晏点了点头,却见苏策提笔蘸了蘸墨水,挽起袖子,悬腕在画纸上,神色间犹疑不定。
  很快,苏策在长江边的主帅身旁落笔增添了一抹人影,铁甲披风具与画中将军一致,二人挨的极近,苏策为了掩饰自己生疏的画技,只简单勾勒了线条。
  身旁的顾晏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调好颜色后帮他进行了上色。
  苏策将毛笔放置在笔山上,温声道:“这样廷渊就不必见之心烦了。廷渊画我,我描廷渊,将这条长江想成乌狄境内的卫河,如此可好?”
  顾晏涩然道:“好。”
  苏安澜确实一个狠心人,自以为是的给他许下一个可能永远也不会实现的愿望——与他并肩而战,让他余生都要凝望这副画像怀念。
  苏策所想与顾晏截然相反,他提笔作画看似一时兴起,实则是这几日研读兵书的昼想夜梦。
  若是他的身体能够允许,他倾尽全力也要让这幅画中景象得偿所愿。
  三月二十,谷雨。
  顾晏继续五日一朝,间或去大将军幕府忙碌的日子,苏策依旧维持着规律的作息,每日按时按点吃饭喝药、读书散步。
  转眼间第一副需要二十七天服用的药方已然结束,这一日辰时左右,曹世仁便提着药箱前来问诊。
  “如何?可有好转?”顾晏急切问道。
  曹世仁反复搭在苏策的手腕上诊脉,沉思片刻后,又问了苏策几个与之相关的问题,末了抚了抚胡须,对顾晏说道:“将军不必心急,此病的根源在于静养。我观苏将军用药过后咳血状况已甚少发生,巩固之后可辅之以药浴,切忌劳心劳力、大喜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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