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瑶华缩缩脖子,压根不敢告诉上北下南两人自己已经跟江望青摊牌了的事实,否则他们绝对能从白天说教他到黑夜。
“今天没有早朝,二皇兄应该在自个儿宫里吧?”喻瑶华坐下喝了口水,“下南,你去库房挑两样好东西,待会儿陪我去找我二皇兄。”
下南的神色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殿下,今日先别去了吧。”
“怎么了?”喻瑶华抬头问。
“不知道,就是听说二殿下今早起床后发了好大一通火,处置了一大批明光宫的下人,那架势不亚于当初来我们昭阳宫大杀四方时的样子。”下南说。
“听说就连他的近身护卫向影都去暴室领了三十板子,二殿下亲自下的命令,向影连用玄法护着身子都不敢,打完直接丢了半条命,太医现在还没从明光宫回来。”上北补充道。
“我去看看。”喻瑶华起身就要往外跑。
“您看什么啊,”上北一把把他家小皇子拉回来坐好,“宋女官亲自去都被拒之门外,李公公也无功而返,殿下您就消停点吧。”
“别到时候吃了二殿下的闭门羹又跑去丞相府找江公子告状。”下南撇嘴道。
喻瑶华被揭了底,当下有些恼羞成怒,红着脸道:“你俩是不是找事?再这样我就找江望青揍你们了。”
上北下南嘻嘻哈哈地把这件事闹了过去,昭阳殿里新做好的枣花糕热气腾腾,喻瑶华亲自要求厨娘再多做些精致的糕点分给宫里众人,整个昭阳殿散发着新年伊始的热闹氛围。
他吃了两口就开始想念宫外乱七八糟的小吃,心说今天回来的时候该带点的。于是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江望青,心里又叹了口气,不知道二皇兄什么时候才能消气,还等着一起去求父皇赐婚呢。
他和江望青,二皇兄和芝芝姑娘。
明光宫大门紧闭,喻若华面无表情地坐在正殿外的廊下,一头墨发随意用带子绑住,额前垂落几缕,似有若无地遮住了他泛红的双眼。
正殿的台阶之下,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奴仆,从近身的华韵、向影,到守门的侍卫、倒夜香的老奴,全在这里了。
“还不说吗?”喻若华单手支着下巴,明明长着一张单纯无害的脸,说出来的话却让昭阳殿众人如坠冰窟,“不说的话,我就要开始第二轮了哦。”
大殿旁侧的长桌上,弯钩,长鞭,匕首,火钳……桌旁是水缸,三角马,钉板,甚至连木驴都有,且几乎每一件刑具上面都沾了大量的鲜血,不难想象出这句风轻云淡的“第二轮”之前的一轮,他们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殿下,”向影刚被打了板子,被太医抢救了半晌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又被喻若华拽了出来接着审,“属下真的没有看见除了殿下以外的其他人进您的寝宫,就连芝芝姑娘,也是在您……在您出事之后才进的门。”
“你的意思是,我自己给自己下药,再找人强/暴我自己?”
喻若华很平静地就把昨天所受的屈辱说了出来,下面跪着的众人霎时间就抖得像个筛糠,向影连忙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
喻若华瞬间变了脸色,素白干净的手轻轻指了一下旁边的东西,“自己挑一个吧。”
“殿下……”向影哀声道,但确实是他护主不利才让他家殿下受了那么大的侮辱,殿下哪怕是杀了他都是应该的,所以他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颤巍巍地站起来后随便拿了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大腿。
“别怕,太医都在呢,”喻若华笑了一下,单手捻住自己的一缕发丝,歪着脑袋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那么血腥的场面他却像是在看山水画一样,“在你们说出真相之前,你们谁也别想死。”
终于有人忍不住痛苦,膝行至最前方对着喻若华磕了个头,道:“殿下,是奴婢给您喂了药,您赐死奴婢吧,求您赐死奴婢吧。”
喻若华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冷笑一声,右手掐诀,立刻有绿色的光芒在那个奴婢身边闪烁,她的表情逐渐开始扭曲,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划破天际,血肉一寸寸与她的骨架分离,最后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化成灰烬。喻若华叹了口气,吹吹手指,眼皮也不抬,淡声道:“谁再敢欺瞒本殿下,这就是下场。”
“继续。”
跪在最前面的华韵受不住这个刺激,身体打了个晃。
就是这个致命的动作引起了喻若华的注意,他笑笑,问道:“华韵,你知道吗?”
华韵要是知道就不会跪在这里了,她无助地张张嘴,流着泪摇头。
喻若华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他短暂地闭上眼睛,咬牙道:“自己去。”
“殿下……”一声娇娇弱弱的呼喊,知雨白着一张楚楚动人的脸蛋,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素色长袍,是喻若华的,冷风吹过,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时散时聚,美得惊心动魄。
她似乎一点也不怕索命厉鬼一样满身戾气的喻若华,淡然自若地当着几十人的面跨坐在喻若华的腿上,亲了他一下后委屈道:“殿下,我一醒来就没有看见你。”
“你,你现在别看我,”喻若华突然有点慌张,搂着她的腰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先回去好不好?不要出来。”
“您能陪着我吗?”知雨垂眸,“我不想一个人,外面太冷了。”
知雨被喻若华抱回了寝殿。
华韵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失力倒在了地上。
幸好,幸好有芝芝姑娘。
第41章 第 41 章
昨晚确实是知雨替喻若华解的合欢。
不仅如此,那时几乎已经快欲/火焚身的喻若华甚至不敢主动触碰知雨,生怕自己不小心伤了她,最后还是知雨主动献吻,他才松了一口气般大胆地吻回去。
手指勾住知雨身上最后一片布料时,喻若华浑身颤抖,眼泪几乎又要落下来,小心翼翼地问她,“芝芝姐姐,我真的可以吗?”
知雨搂住他的腰背,低声叹谓道:“翊彬……”
一夜缠绵。
喻家两兄弟性格虽然大相径庭,但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专一深情,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回头,但再忍不住也会记得尊重。
冬日风大,天亮的又晚,知雨睡后,喻若华彻夜未眠,明亮的双眸光彩重聚,里面一半是餍足一半是怒火。
当他在寝宫大门的隐蔽处找到足足八张消音符时,他彻底忍不住气笑了。这些人为了给他下/药真是费足了功夫,这次是春/药,那下次呢?是不是就是砒/霜了?
看来明光宫不干净了。
最关键的线索昨晚已经被知雨摔个粉碎,凶手无从查起,那么就只能一个个审问,于是就有了早上腥风血雨的一幕。
“殿下,您审问出来谁是卧底了吗?”知雨窝在他怀里不撒手,柔柔地问道。
“没,”喻若华帮她把发丝拢到耳后,“但是没关系,你安心在这里休息,以后就住在这也行,我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知雨眼睫低垂,遮住了眼底意味不明的波光,“殿下,您刚才,好吓人。”
“你看到了?”喻若华的心没来由的就是一颠,“我,我就是吓唬一下他们,没想对他们怎么样的……”
知雨在他怀里低下头,“殿下,您刚才的样子,我好怕……”
喻若华的呼吸猛地一滞,随后叹了口气,“我不追究了,你别怕我。”
新年第一天,阳光明媚。
知云知道他姐不会背叛他们之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许多,替他家公子把脏衣服拿去后院洗的时候都是脚步轻松的。
“把萧萧的衣服留在这。”江望青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身上随便披了一件大斗篷,手里吊儿郎当地拿着一本书,看上去像极了学堂里迫不及待等着下学的纨绔子弟。
“三殿下的衣服不用洗吗?”知云愣了一下,随后坏笑道,“还是说公子您要亲自洗?”
“你是不是皮痒了?”江望青抬眼问道。
“我错了公子,”知云积极认错,随后进屋把两人的衣服分拣开来,没一会儿又大呼小叫地出来,“公子,您哪里受伤了?”
“我没受伤。”
“您可别骗我了,”知云撇撇嘴,举起手里的帕子,“您看,帕子上都是血。”
“帕子上怎么能……”江望青说了一半立刻就回想起来了,昨晚他陪着喻瑶华做许愿灯,小傻子灯没做好手指就见了红,他现在想想都觉得心疼又好笑。他收回要拿书敲知云脑袋的手,说:“拿来给我。”
“哦,”知云把帕子递给他,迷茫道,“不洗干净再用吗?”
“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江望青攥着帕子,“洗你的衣服去。”
知云委屈地转身,“想当年,我也算是府上的红人,谁人见了不巴结两句?如今倒好,沦落到去后院洗衣服的地步……”
江望青懒得理他,一手握着帕子,一手举着书继续看。
“公子,”知云的脑袋又从门外探了出来,“落棋回来了。”
“嗯,让他休息好了再来见我。”江望青回道。
“好,”知云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他还带了万宝楼的烤鸡,我能去吃两口吗?”
“我平时饿着你了是吗?”江望青朝他扔了个橙子,“滚吧。”
知云笑嘻嘻地应了一声,正打算转身离开,江望青突然正了正神色,“别吃了,知会落棋一声,马上来十水居药房。”
“啊?”知云滑稽地张大嘴。
江望青脚步匆匆,“回头给你买一百只烤鸡,快去。”
十水居是江望青在丞相府正儿八经的住所,但他很少去,除非是需要用到里面的药房。
他之前跟喻瑶华说的医术师承江无岸其实是撒了谎,丞相府医术最厉害的人是落棋。他三岁就被家里的爷爷关在屋里识草药,当时一边哭一边准确地在一堆杂草里找到需要用的药,外出路过的江望青觉得好玩,就随便侃了两句,结果被落棋爷爷逮着一起扔进了药田里。
就挺委屈的。
好在到底还是跟着学了十几年,虽不至于成了神医,但忽悠个小皇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江无岸感激落棋爷爷的栽培,特地在十水居给三人建了个十分气派的药房,里面各种炼药制药的工具一应俱全,毫不逊于太医院。
“公子,”风尘仆仆的落棋打着哈欠推门而入,“您找我?”
一副睁不开眼睛的样子。
“给,吃!”江望青从药柜里拿了瓶丹药递给他,“提神醒脑了没?”
“提是提了,”落棋咽下小汤圆一般大小的红色药丸,“就是有点难受。”
“你别难受了,”江望青把帕子往落棋跟前的桌子上一拍,“快帮我看看这帕子上的血有没有什么不妥。”
“血?”落棋愣了一下,“能有什么不妥?”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呢?”知云到底是一直跟在江望青身边的人,比落棋先一步感受到了不对劲,“让你查你就好好查。”
“哦,”落棋委屈巴巴地剪了一点帕子上带血地地方泡进特质的药水里,时不时再撒点乱七八糟的药粉药汁,“公子,这血挺正常的啊,没什么特殊的……”
“你弄完了吗你就下定论?”江望青坐在他身旁,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白瓷碗里的那一滴鲜血,“你认真点,一步都不能少。”
落棋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打听着,“这谁的血啊?值得主子您亲自盯着?”
他开玩笑道:“不会是三皇子的吧。”
江望青冷着脸瞪了他一眼,知云无声地做口型,“这血最好没问题,不然你就死定了。”
云里雾里的落棋紧张兮兮地放入最后一滴药水,瓷碗里的血依旧原样沉在里面,他松了一口气,“公子,您看,没事……”
话音未落,知云突然惊叫,“这血消失了!”
药房里一片沉静。
碗里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江望青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瓷碗。
这是喻瑶华的血。
“给你一天的时间,查出这血里掺了什么东西,”江望青咬牙切齿,“知云,给知雨传消息,我要杀人。”
十水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皇宫,昭阳殿。
喻瑶华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嘴里叹气,“今天都初三了,皇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不知道,”下南把手里的橘子分给了上北一半,“但听说初一那天中午,明光宫召了大半个太医院,从向影到看门的侍卫,一个不落的都给看了诊。”
“二殿下居然让宫里的太医给侍卫宫女看诊?”上北震惊的一口把橘子塞嘴里,“二殿下疯了不成?这事万一让陛下知道了,往小了说是二殿□□恤宫中众人,往大了说那就是无法无天,居然敢让专门给皇家看病的太医去问诊区区奴仆。”
“这么严重吗?”喻瑶华歪头问道,他不常与外人接触,平时也就跟上北下南玩得来,几人没主没仆惯了,眼下又遇见了更加无法无天的江望青,反而对这些尊卑之分不是特别敏感。
“殿下,凡事都有一个底线,皇家的绝对尊贵就是皇室的底线。奴仆享受了皇室才能有的待遇,使得皇室不再独一无二,这就是二殿下越线了。”下南道。
喻瑶华撇撇嘴,很不以为意。
“啧,二殿下这也太胡来了,”上北皱眉,又立马找补道,“我没有说二殿下不好的意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