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我才似忽而清醒过来。”
赵瑜演着演着越发戏精上身,长叹一声把视线转向窗外,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确保从柏清宇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精致又忧伤的侧颜。
“父皇和大哥定是对我失望透顶吧,我原也不配坐这至尊之位……”
赵瑜自嘲一笑,把笔放到桌上,“朕是非不分,把小人当作亲人,世族公卿也都等着看我的笑话,这些朕都知道……”
“先前朕并非对柏相不满,而是小时大哥总在我面前夸赞你,我就很……不服气,如今朕想明白了,我又什么好不服气的,除了作画,我大概真的什么也做不好吧。”
柏清宇原还有所怀疑赵瑜为何忽而态度大转,原来是这层缘故。
沉默片刻,柏清宇绕到赵瑜身后握住他的手,执笔写下几个大字。
“治大国,若烹小鲜。”赵瑜喃喃念出这几字。
字如其人,柏清宇的字飘逸而不肆意,庸俗如赵瑜也不不知道该怎么夸,只觉得这字真太好看了,拿到现代去拍卖可值了大钱了。
“治国之道如烹饪一般,不能操之过急,亦不可懈怠松弛,练字亦是如此。”
柏清宇清朗的声音从赵瑜耳后传来,他比赵瑜高出快一头,温热气息刚好袭到到赵瑜耳尖,惹出一阵痒意。
好在他很快就放开了,赵瑜不自在挠了挠耳朵,他那处最怕痒了。
柏清宇没错过他的小动作,极快的抿了下唇,继续说道:“人各有所长,陛下无需妄自菲薄,只需勤勉用心便好。”
“臣在一日便会护您一日周全,大晋的天下,还轮不到那等尸位素餐之人置喙。”
听柏清宇用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如此霸气的话,赵瑜觉得他实在是太可了。
每个男人都有一个指点江山的皇帝梦,赵瑜也不例外。
虽然咱开局不行,但赵瑜坚信柏相在手,天下我有!
星星眼望向柏清宇,赵瑜认真道:“朕就知道柏相是真心待我的,今后一定好好努力,定不会辜负柏相!”
赵瑜睫毛很长,瞳仁是比常人要淡些琥珀颜色,此刻满眼信任的看着柏清宇,让后者没由来想起家里养的那只傻狸猫。
若是以往柏清宇听到这番话肯定满含欣慰,今日却似乎觉出些弦外之音。
错开他的目光,柏清宇低低道:“陛下知臣的心意便好。”
他往后移了两步离赵瑜远些才继续道:“有件事陛下说的没错,那些公卿安逸太久,也该让他们长长记性了。”
这是准备要收拾宁王他们了吗?
赵瑜兴奋的搓搓小手,但柏清宇并未继续说下去,只道要回去处理政事,行礼告退。
若是平时赵瑜可能还会邀请柏清宇共进个烛光晚餐增进感情,今天有那幅画在他便只目送着柏清宇走了。
等柏清宇前脚刚走赵瑜就飞快的把那幅画从画架上摘下来藏好,而后瘫坐在椅子上让张德福传晚膳。
他确实累坏了,本来今个就一天没吃好好吃饭,刚才又提起十二分演技出来,这会实在是没力气了。
而且小皇帝也身体实在太差,就这连着画了几天他就感觉浑身酸痛,之前体内被驱散的阴冷也隐隐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明个他得找陆芸再来几次大保健,调整好状态为20000积分奋斗啦!
柏清宇来过后的第二天,赵瑜便恢复了每日功课和五天一次的早朝。
虽然依旧一问三不知,教他的陈老学士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好歹皇帝没再继续逃课,渐渐的居然还能提出些颇有见地的疑问,老学士总算没被气到辞职。
至于早朝嘛,赵瑜就一如之前小皇帝一样百无聊赖的拖着下巴坐在那里,听着大臣说来说去,最后懒懒说一句“全凭柏相决断”便拍屁股走人。
虽外人看来皇帝依旧是荒废时日,但私下里赵瑜每天都抽出时间练字,等 50 本字帖都临摹完后,他的字也勉强能拿出手了,到时候再花些积分去系统商店买个能临时增加书写天赋的技能,大约也就够用了。
当然,他也没忘了赵珂的那个任务,抽空又画了幅画。
这次就是一般的男女春意图,虽比不了上次他画出的那幅,不过对比赵珂送来的简笔画,也足够赵珂大开眼界了。
至于他和柏清宇的那幅,赵瑜本想毁灭证据,但那画除了内容不妥外,还真是幅难得的佳作,他实在有些舍不得。
犹豫了一番他找来个盒子给牢牢锁起来了,反正也没人敢来翻他的东西。
如此又过了半月,恰逢沐休前一日,赵瑜用过午膳昏昏欲睡之际就听小内侍报宁王世子来了。
赵瑜一听就提起精神了:“快请进来。”
正等他来结任务送积分呢。
一会儿赵珂涎着笑脸进来,装模作样的行了礼,赵瑜瞥了他一眼:“有些日子没来,如今愈发长进了,居然知道行礼了?”
赵珂嘿嘿一笑:“四郎这是怪我不来看你?赵瑜哼了哼没说话,赵珂陪着笑道:“你是知道的,过几日我爹就生辰了,最近我都在家打理寿宴的事儿,忙得四脚朝天。”
“今日好容易得了空就赶紧过来,四郎可怜可怜我,莫生三哥气了!”
赵瑜一想宁王确实快六十了:“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大忙人。”
顿了下又道:“六十大寿万不能马虎了,到时候朕亲自过去给王叔贺寿,要操办的热热闹闹的,别省那点银子。”
把你们耗穷了才好呢……
赵瑜在心里默默加了句,他也知道不太可能,宁王家底厚的很,以前小皇帝也没少把好东西拿给他们。
“那我替父王先谢过四郎了……”赵珂就等着他说去呢,赶紧应下,“定会好好操办,不会丢了皇家脸面。”
说完了正事,赵珂凑过来问:“上回四郎说那画,今日可能让三哥开开眼?”
赵瑜斜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看我是假,惦记画儿是真。”
赵珂摸了摸八字胡:“四郎要这么想我可就走了,我还想着今儿带你出宫玩呢……”
他还没说完赵瑜就两眼放光:“那咱赶紧的吧!”
自打穿越过来他就一直待在宫里,还没出去转过呢。
赵珂倒不慌不忙了:“那画的事——”
“早都装好了,就等来了送你呢。”赵瑜吩咐小内侍去书房拿了个檀木盒子过来,上面还装了把小锁。
赵珂道:“上次还舍不得给看,现下给了我四郎不心疼?”
赵瑜满不在乎:“不过是幅画,哪比得了三哥呢。”
赵珂接过画:“那三哥就不客气了!”
他本想立刻打开看,赵瑜按住他:“三哥回去看吧,这画得佳人在侧方好细细赏玩。”
赵珂坏笑:“还是四郎懂我。”
他又随手把小盒子往怀里一塞,从外看也瞧不出来里面放了东西,赵瑜都好奇他那怀里到底能搁多少物件。
收好了画赵瑜便急着要更衣出去,赵珂道:“柏相那里如何交待?”
赵瑜故意哼了声:“理他做甚?朕已及冠了,待大婚后便可亲政,再说我今儿不用去校场,明日又沐休,去哪儿玩还轮得到他管?”
赵珂假惺惺去劝:“还是说下吧,不然事后我也得跟着挨训——我可不敢惹那尊阎罗!”
末了又叹道:“可怜咱们皇族还得看他一个柏清宇的脸色!”
也是时刻不忘给赵瑜上眼药了。
第11章 、逛了个园
宁王府后院,赵珂房中。
“三哥,我这赵瑜想了下,假装不情不愿的唤来张德福:“你去报给柏相,就说前几日宁王叔旧疾复发,病了好几日起不来床,如今大好了,我去府上探望探望。”
赵珂听他张口就造老爹的谣,眼皮子直抽抽,还不得不捏着鼻子附和:“对对,我爹病中一直念叨陛下,今日特来请陛下去家中一叙。”
宁王怎么说也是赵瑜叔父,以往他跑出去玩也常打着宁王的名号,柏清宇就算有意见也多半会允了。
张德福便只好去了,隔了两刻钟便回来报柏相准了,还说若隔得晚了在宁王府过夜也可。
赵瑜大喜,让去库中取了几样补品便与赵珂一同乘了车出宫去了。
因打着探望的旗号,他们便先去了宁王府里,与宁王说了说话,便和赵柯去后院玩儿去了。
待天黑后,赵瑜吃了饭便叫着今晚要与赵珂住在一室,让宫人们不必来伺候。
他们堂兄弟先前也常同宿,宫人们便乐得偷懒各自歇息去了。
宁王府后院,赵珂房中。
“三哥,我这身没什么差错吧?”
赵瑜头束青发绾发玉冠,穿了身淡青的儒生服,因夜里天气尚寒,外面还批了件月白氅衣,愈发显得的唇红齿白,打眼看去便是一副不谙世事又备受娇宠的贵族公子形象。
赵珂看了一遍并未有能显露身份的御制之物,便点头笑道:“四郎随便穿什么还不是把我比到泥里去了!”
下午他们已经商量好了,晚上假装睡后便偷溜出去玩乐。
赵瑜笑道:“三哥可别笑话我了。”
又期待的问:“这会能说要去哪了吧?”下午他问赵珂要去哪玩,赵珂一副神神秘秘的不肯说。
暧昧一笑,赵珂故弄玄虚道:“四郎放心,保准让你不虚此行,玩得尽兴。”
说罢两人一起偷偷溜到王府偏门处,赵珂的两个心腹已备了马车在那儿等着。
为防旁人看见,他们一路也没撩开帘子,大概过了两刻钟马车停了下来。
下车便是一处园子外,单从外面看的话与大户人家的宅院无甚区别,不是赵瑜想象中那样灯红酒绿,姑娘们在楼上丢手绢的热闹情形。
两个小厮模样的侯在窄门外,一见赵珂便立时迎了上来:“赵公子来了!”
赵珂略点了头,也不多说话,由那两个小厮领着入了园内。
赵瑜下车前便将氅衣上的帽子戴在头上,大半张脸被遮挡住,仅余朱唇皓齿和精致如玉的下巴显露在外。
他张望了下问:“这处怎如此安静?”
他还以为赵珂要领他去热闹的地方,这地方倒比一般街上还偏僻。
赵珂:“四郎莫急,热闹的在里面哩。”
那两个小厮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他们只知晓赵公子今夜要带位贵客过来,如今看来这贵客却比园里的娘子还要精致几分,只从声音能听出确实是位小公子。
能在这处当差的都是有眼色的,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两人也不多话,只一路领着几人到了园中的一处叫清澜园的院内。
赵瑜进了这里便眼前一亮,这园子并不是北方园林常见样式,却是仿江南的园子盖的。
园中亭榭廊槛宛转,又有叠石理水相映成辉,园中花木亦应是南方移来的奇花珍木,整座小园淡雅相尚,风雅得宜,倒似是哪位隐士高人的居所。
赵珂道:“这地方虽不大,布置得却也用心,赵瑜点头表示赞同,他曾去过江南园林游玩,这地方确实不错了。
小厮把他们引到园内门前就退出去了,另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和一位美貌娘子在候着。
赵珂一见了她便眉开眼笑:“怎敢劳姐姐在这边侯着,当真是抬举我了!”
那娘子娇嗔的望了他一眼,盈盈下腰给两人福身道:“秋娘恭请两位贵客。”
说罢她掀开帘子请两人进去,走动间腰肢款款扭动,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风情,又无丝毫媚俗之气。
赵瑜:“……”
他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下再迟钝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三哥,这不大好吧?”赵瑜小声道,他记得大晋律令严禁皇族和官员出入这种场合,原来他也不过以为赵珂顶多带他去勾栏听个曲儿什么的……
赵珂满不在乎:“四郎放心,这处园子隐蔽,寻常人不知道的,好容易出来一趟,莫要想那些糟心的事儿。”
赵珂又悄悄指了指秋娘:“这处园里有几个小园,清澜园的园主便是这位秋娘,她教养的几位女儿也极出色,轻易不见客的。”
人都到这儿了赵瑜只得跟着进屋。
“三哥,这不大好吧?”赵瑜小声道,他记得大晋律令严禁皇族和官员出入这种场合,原来他也不过以为赵珂顶多带他去勾栏听个曲儿什么的……
赵珂满不在乎:“四郎放心,这处园子隐蔽,寻常人不知道的,好容易出来一趟,莫要想那些糟心的事儿。”
赵珂又悄悄指了指秋娘:“这处园里有几个小园,清澜园的园主便是这位月娘,她教养的几位女儿也极出色,轻易不见客的。”
人都到这儿了赵瑜只得跟着进屋。
帘子刚掀开就有丝竹之声传来,并着暖香之气将人包裹其中,进去之后便是布局精致奢华的房间,一桌丰盛酒席已备好,另有几个乐师在旁弹奏。
赵瑜刚刚站定,就有个笑吟吟的小丫鬟来把他的氅衣解下,他不自在的后退了一步,那小丫鬟反倒咯咯笑着退走了。
秋娘见到赵瑜的相貌,半玩笑半真心的赞道:“这位郎君往这处一立,我那些女儿越发上不得台面了。”
又嗔怪的向着赵珂道:“三公子怎地不早把这位郎君引来?”
赵珂哈哈笑道:“还不是你这处最貌取人,要早见了他,我们这些人更入不了你的眼了!”
秋娘抿嘴笑了,倒也没否认,请两位入席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