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算什么。
眼下最重要的是,世子高烧不退,也怕是有危险。
太医们试了很多种办法,开了很多药方都无济于事,都没能将世子的热度退下来,
殿中太医们跪了一地。
萧承宇眼中全是暴躁狠戾,砸碎了手中的茶杯,“要是治不好小世子,整座太医院就陪葬吧!”
满地的太医齐齐喊“陛下开恩。”
这已经是宋时问昏迷不醒的第三天。
他的额头上放着一块冰凉的湿毛巾。
全身温度很高,需要不断的降温,萧承宇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不停的替换毛巾,紧紧的盯着他看,生怕一眨眼,宋时问就不见了。
右手胳膊上的伤已经崩开,但是他毫不在意。
握着宋时问的手,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问问,快起来吧,哥哥给你端了你最爱喝的牛乳来,特别甜,这次哥哥特意让御膳房多放了些糖,你肯定喜欢,再不起来,牛乳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问问,你不是最喜欢吃辣的吗,御膳房召了好几个会做南岳国菜的厨子进宫,等你醒了,哥哥就让他们做你最喜欢吃的辣菜好不好,哥哥陪你一起吃。”
“问问,你不是还想着要哥哥背你回家吗,你快醒醒,等你醒来,哥哥背着你在宫里走一遍,好不好。”
萧承宇声音越来越哽咽,沙哑,以往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泰然处之镇定的他,此时却在害怕,害怕小朋友醒不过来,害怕小朋友离开他。
他只有紧紧地握着小朋友的手,只有握着他,他就不能离开自己。
侯公公在旁边扭过去,偷偷的抹眼泪。
自家陛下找到一个喜欢的人,知心的人儿不容易。
萧承宇一把抹掉眼泪继续道:“问问,你上次不说还让我答应你,永远也不能丢下你,永远也不要离开你,哥哥答应你,好不好,但是你也要答应哥哥,你也不能离开我,好吗?”
“问问,你快醒过来吧,你再不醒来,我好害怕,我真的害怕。”
“我害怕失去你,害怕你离开我。”
“问问,我们已经错过了十年的时间,余下的时间我们一起好吗,问问,求你了,醒来吧。”
萧承宇趴在宋时问的肩窝上小声哭泣起来。
那么多的太医都没有办法医治,他该怎么办。
............
栖梧殿外,侯公公三步并一步的跑进来,给萧承宇带来个一个好消息,“陛下!陛下!时老将军带着一位神医求见,说是能治好小世子的病!”
宋时问病中,全城的百姓无人不知。
圣上在城中张贴皇榜,谁要是能医治世子的病,许黄金,房屋不计。
总是,只要是能医治世子,后半辈子,下下半辈子乃至下下下半辈子的子子孙孙都不愁吃喝。
人们议论纷纷,可是没人敢轻易揭榜。
这万一要是把世子给治死了,那就是牢狱之灾。
这泼天的富贵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大家都知道,他们的陛下极其恩宠这位南岳国的小质子。
时老将军自然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儿子去了南岳国还未归来,但是他们心中已经认定宋时问就是他们的外孙,如今外孙重病,他们哪里还坐得住。
幸而时老将军在年轻时候认识了一位神医薛宁,后来还成为了好朋友。
薛宁医术高明,只是喜欢四处行医,行踪不定。
时老将军去找这位朋友,也许老天爷都在帮他们,薛神医正好云游归来,时老将军气都没让薛神医喘一下,就拉着他马不停蹄带进了宫里。
薛宁把着宋时问的脉把了半刻,大抵是因为来时一路小跑被拖着来的,到现在还喘着粗气,一把老骨头差点被老朋友给折腾散架了。
在薛宁把脉的期间,寝殿里安静的大家都能听见各自的声音,和薛宁急促的呼吸声。
萧承宇紧张不已,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在时老将军带来的这位神医身上。
当薛宁睁开眼睛的时候,收获的是许多双望眼欲穿的眼睛。
嚯,有这么多人竟然这么关心这个孩子,尤其是他的朋友时老将军,还没见过他这么着急的样子。
他摸了摸长须,老神在在道:“不必担心,小世子的病老夫能治。”
萧承宇觉得自己重活了一世。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陛下客气了,救死扶伤是老夫的职责。”薛宁开了方子,“陛下按着老夫开的药方去煎药,每隔三个时辰一定要喝一次。”
萧承宇问道:“神医,那他身上的毒能解吗?”
薛宁也是个脾气倔强的老头,看见萧承宇质疑他的医术,瞪眼道,“若是不能治,老夫在这里干嘛,陛下若是不信老夫,老夫离开便是了。”
萧承宇哪里是质疑,只是太担心宋时问,也担心是美梦一场,连忙道歉,“薛神医息怒,是朕失言了。”
薛宁哼了一声,“先让小世子退了高烧,醒来才能将他身上的毒解清,再说,老夫现在开的药方既能退烧,又能解毒,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一连被怼,萧承宇非但没有发怒,反而十分开心。
薛宁道:“只要他醒来,便说明他体内的毒素就清除的差不多了,只有他醒来,老夫再告诉你能彻底清除的办法,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让他醒过来再说,这药必须要按时喂,老夫保证三天之内,小世子一定醒来,若是醒不来,老夫这脑袋就不要了。”
对他来说,这点只是小灾小病而已,根本就算不得疑难杂症。
萧承宇心中有了底,“多谢薛神医,朕许诺的重金定会实现。”
薛宁:“不必了陛下,这是老夫的本分。”
太医们都知道薛宁的大名。
今日听说他进宫了,纷纷在太医院里等着他,虚心求教。
薛宁出去后,才有时间将时老将军拉在一边,询问,“老时,那孩子跟你什么关系,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紧张一个人。”
时老将军:“他很有可能是我的外孙。”
薛宁虽然才刚回京,但是在宫里这一小会时间里就已经知道宋时问的事情,“那小世子不是南岳国送来的质子吗,他怎么又成了你时老将军的外孙了?”
时老将军:“一言难尽。”
薛宁非常感兴趣,“那就长话短说。”
......
自薛神医说可以医治宋时问之后,整座栖梧殿轻快起来。
这些时日压在殿里每个人头上的那块黑云都消散了。
陛下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胳膊上的伤也由薛神医重新包扎了,之前萧承宇说什么也不肯让太医看,换药。
他时刻记得薛神医说的三个时辰喂一次药。
他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现下,知道小世子不会有危险,侯公公劝陛下先去歇息一会。
萧承宇不肯离开宋时问半步,亲自算着时辰,给他喂药。
迷糊中宋时问自是自己咽不下汤药。
萧承宇一口一口渡给他。
十分温柔,十分耐心的在他耳边哄着,即使可能小朋友听不见。
“问问乖,咱们现在要喝药了,会很苦,但是一定要喝,喝了问问才能醒来。”
三个时辰一次。
这些天,已经拖着需要处理的奏折,萧承宇让侯公公都搬到栖梧殿来,边守着宋时问,便批阅奏折,到了时辰便喂药。
在这期间,薛神医天天过来看宋时问。
自他知道这是老朋友的外孙后,就更加上心了。
也相当于是他的外孙了。
到了第三天清晨,宋时问终于醒了。
这几日他觉得昏昏沉沉的,在一片混沌中除了睡着还是睡着,身子都发沉了。
还能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叫他的名字。
现在一醒来,嗓子干哑,整个身子还是沉沉的,觉得身上出了好多汗,有些黏腻,衣裳都潮了。
一扭头,就看见萧承宇趴在床头上,手里还握着他的手。
眼底发青,不知道几天几夜没有睡个好觉了。
宋时问只记得当时见到萧承宇安然无恙之后就昏了过去,他不知道他这一昏就是好几天。
但是他知道,萧承宇肯定担心极了。
“哥哥,”他轻轻唤了一声,却发现嗓子干哑,声音很轻。
萧承宇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宋时问看着他,笑了,眼睛有些湿润,仿佛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萧承宇了。
脸上苍白,嘴唇发干,但是,小朋友真的醒了。
“问问,”萧承宇握紧了他的手,“你终于醒了。”
宋时问:“嗯,我醒了,哥哥,我想喝水。”
“好好”萧承宇高兴的有些同手同脚的去倒水,看着小朋友一口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水,轻声问道:“还喝吗?”
宋时问喝了水,嗓子得到了滋润,声音也没那么沙哑了,他道:“哥哥,我嘴里好苦,我想喝牛乳。”
这一刻,萧承宇才真正的笑起来。
第45章
这一天天气晴朗,无风。
几辆豪华的马车浩浩荡荡驶向城外。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城外的锦泉山庄。
那里有一处常年温热的温泉,正适合宋时问来治病祛毒。
宋时问醒来之后,薛宁前来看了他几次,不愧是薛神医,几贴药下来之后,他的身子骨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之前,宋时问觉得全身发沉,现在也没有了。
除了偶尔会咳嗽一两声。
宋时问发现,这位神医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温和,无比的慈祥,就好像在看着自己的孙儿一般。
醒来后就他就从苏凡那里得知,他在病危的时候,陛下全身召集名医,是时老将军深夜带着薛宁神医进宫来,才保住了他的小命,否则下半辈子都有可能瘫在床上。
最后,苏凡描绘着当时的场景:“世子,你不知道,当时你昏迷不醒,脉象薄弱,所有的太医都说没办法,陛下当场发怒了,甚至说了,‘要是治不好世子的病,整个太医院就陪葬吧!’”
宋时问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酸软。
宋时问这时候才感到后怕,谁能想到一个软筋散居然这么厉害。
幸好遇到了神医,幸好有时老将军。
他对时老将军的印象还停在第一去将军府中,一个严肃的老将军,时屿琛的性情与老将军很像,却不想为着他的病请来了薛宁神医。
待他康复之后一定要登门好好拜谢一番。
早在薛宁来的时候,侯公公就向他提了神医,说他医术高明,但是脾气古怪,敢当面斥责陛下。
若是他进来说了世子不爱听的话,请世子不要放在心上。
毕竟他的医术很高明。
可是见到了才发现,这位神医脾气非常好,相当和颜悦色,问他开的药苦不苦啊,要是苦,他就加一些甘草进去,好言好语,与侯公公告诉他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就是侯公公所说的性情古怪?
侯公公也难以置信,敢当面斥责陛下的人面对小世子怎么如此这般带着讨好的意味?
待到宋时问身子已经完全大好,薛神医才说了清除体内软筋散的办法。
非常简单,不用吃药。
只是每天跑泡在热水里一个时辰,连续泡上半个月,软筋散的毒素便能随着发热的汗排出体外。
在这过程中,要一直保持热水的温度。
萧承宇当下就想到了城外闲置的那处温泉。
第二天便要带着宋时问出城。
出发前,宋时问道:“哥哥,我不是不可以出城吗。”出了城,便是破坏了两国之间的约定,一旦被抓住,就可以直接处死。
对于质子来说,是不可以踏出京都城一步的。
萧承亲了亲他,知道他担心什么,“我说可以你就可以,没人敢动你。”
也是,他哥说了算,他也就不担心了。
他发现哥哥这几天对他好的不得了,几乎寸步不离,去哪里都要跟着。
不仅如此,他还给了他一块令牌,可以随时随地调动城中的御林军。
萧承宇送给了他一万人编制的禁军,并且只听命与他。
萧承宇是后来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
他不能责怪当晚的那位首领,那位首领也是恪守本分,尽职尽责。
只是他想到那晚宋时问那么孤立无援,被迫持刀挟持首领,若不是程路及时赶到,接下来的后果会是怎样,他不敢想。
他不想宋时问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后来,萧承宇将陈琊叫了来,陈琊还以为陛下是来责罚他的。
结果陛下不但没有惩罚,还嘉奖了他一番。
陈琊成了那一万禁军的统领。
陈琊出宫之后,好似没没反应过来,他才知道那晚的人竟是小世子,陛下非但没有惩罚他,还提了他的职位。
萧承宇从陈琊那里知道,那晚,宋时问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向陈琊求一匹快马和一把尖刀,说要自己冲回去救人。
真是个笨蛋,萧承宇心里像被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的扎在心上,细细密密的疼。
只有他的小朋友想得出独自一人回去救他的这个不要命的想法。
为了不让宋时问再次陷入孤立无援的情况,才想到了送他一支禁军。
至少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小朋友不至于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