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陵知他已无大碍,这才分开双腿仔细检查他的伤势。楚翔的后庭已被自己的巨物撕裂,一股鲜血正沿着白皙的大腿内侧根部蜿蜒而下,背部的鞭伤也不断渗出血来,打湿了包扎伤口的白布,一片暗红看上去触目惊心。符陵懊悔不已,又想他的伤处不便找别人来医治,便急忙穿衣起身,拉过被子掩住他身体,出门去唤太监准备了热水、毛巾和伤药端进屋来,却不假旁人,自己亲手为楚翔清洗上药。
待料理完毕,已近五更,符陵放下药瓶,回头看楚翔已经醒了,怔怔地瞅着自己,眼神空蒙,看不出是悲是喜,符陵一阵心酸,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楚翔幽幽地叹了口气,闭上双眼,一颗硕大的浑圆晶莹的泪珠却毫无预兆地顺着长长的睫毛滚了下来……符陵大惊,心痛得无以复加,忙俯身抱起楚翔,灼热的唇便已落在了那滴眼泪上,吸干他的泪水,又辗转吻过楚翔眼角的泪痕、破裂的嘴唇和那上面的点点血迹,恨不能将他吻碎了揉进心里……楚翔既不反抗,也不回应,只静静地任他吻过。符陵颤声问他:“翔,朕伤了你,你是不是很恨朕?”
“不!”楚翔低声道,“我不恨你,我说过,这是我自愿的,你我各取所需,何关怨恨?”
各取所需?符陵知他说的实话,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只道:“你师兄他们,朕会好好安排,过几日朕就送他们回周国,你不用担心。至于你,朕也决不会亏待。”
“谢陛下。”楚翔微微低头。
符陵心中又是一阵抽痛,苦笑一下:“何必谢朕?朕这手段也并非光明磊落……”
楚翔也笑了:“要说光明磊落,我诈降刺杀你时也从未想过,成王败寇,弱肉强食,你我亦然。不管什么手段,我输给你三次,心不服口也该服了。”
“为什么心还不服?”符陵追问。
楚翔道:“因为我不甘心,总想着以后要赢你一次,不过不许你让。”说完又轻笑了一下。
这一笑几乎又让符陵神魂颠倒,心痒难熬,勉强定了定神,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日后你若赢了,朕也不会抵赖。朕昨夜不该那样对你,以后都不会了……朕已给你服下解药,你的内力几日内就可恢复,你先好好养伤吧!一切等你伤好了再说。朕还要去早朝,午后再来看你。”
先回到离苑的却是符明,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屋内一片狼藉,楚翔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不着片缕,身上、被子、枕头、床单到处都是斑斑血迹,头发散乱,嘴唇被咬得稀烂,大睁着双眼,目光却是一片呆滞。符明忙冲上前去,抱起楚翔,使劲摇了几下,“翔?翔!”楚翔如一根木头任他摇晃,全无反应。
过了好半天,楚翔才“啊”了一声,似才被惊醒,抬头盯着符明看了良久,方回过神来,“符明,是你?”
“翔,你怎么了?我昨天被皇兄遣出城去办一件紧急事务,刚刚回来,听说他昨晚在你这里过夜,怕你有什么意外,来不及去见他,赶快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符明压低声音急急地问,脸色已是铁青。
楚翔面无表情,淡淡开口:“你不用去找他了,一切都结束了。”
第九章 从容帷幄去(下)
“这是什么话?不行!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这就去见皇兄问个明白!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符明怒气冲冲地道,起身便往外走,已被楚翔死死拉住。
“符陵昨晚的确是在这里过夜,做了……做了他想做的事。明,你千万不要妄动!我死不足惜,怎能再连累你?只是我没想到,堂堂秦国的皇帝,竟然……竟然比禽兽都不如……”楚翔咬牙切齿地道,声音渐渐低下去,却更显出无限悲愤。
几句话对符明而言,无疑晴空响过一记惊雷,炸得他不知东南西北!狠狠的一拳砸在床头,符陵难以置信地道:“你是说,他竟然……竟然对你……”
两行清泪缓缓从楚翔面颊滑落:“本来,楚某身为周国的大将,被俘后早该取义成仁,因听君之言,才苟且偷生至今,而受此奇辱!今天早上符陵走后,我就想一死了之,但想到和你有约,若死前不能见你一面,终难瞑目!”符明一时找不出话来安慰,只好轻抚着他的头,牙关已咬得咯咯作响。听楚翔哽咽又道:“我还有几句肺腑之言要和你说,说完了我也安心了。明,当我在夏州时,虽然你我各为其主,不得不兵戈相向,但我那时便已久闻君之大名,极是钦敬仰慕,在城头见你戎马风采,更是心向往之。后来虽然被俘,却蒙你开导,有幸结识你这样一位知己,不枉今生!但又何不幸与你相见恨晚,终至无缘!昨日你我尚许诺要一生相守,怎料今日竟成诀别?你对我的情义,我……我只能来世……”楚翔的话还没说完,忽听外面报来:“皇上驾到!”楚翔大惊,拼命挣开符明的怀抱,道:“他来了,我不要见他!”说完往前一扑,奋力往屋子正中的柱子上撞去!
符明吓得魂飞魄散,忙冲上去拉他,但仍晚了一步,楚翔的额头正撞在柱头上,顿时鲜血长流,符明将他抱起,已是双目紧闭,人事不知。符陵听到屋里动静,奔进来时,符明正紧紧地将楚翔抱在怀中,焦急地呼唤着:“翔,楚翔!”楚翔衣衫不整,象是经过激烈搏斗,额头鲜血汩汩,脸上毫无血色。符明听到皇兄进来了,仍置若罔闻,并不抬头,更不行礼。符陵来不及去管他,忙将楚翔接过来,平放在床上,探他口鼻,还有一丝微弱呼吸,赶快从怀中摸出一粒丹露丸来喂他服下,又为他输送真气,忙了大半晌,才松了口气,回头一看,符明仍不言不语地站在旁边,符陵怒道:“四弟,这是怎么回事?”
符明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脸涨得通红,却咬着牙不回答,将头转向一边。
符陵想起适才自己看到的情形,不免生疑,虽然昨夜他伤了……但自己今日去上朝时,楚翔还是好好的,符明为何要赶在自己来之前见他?为何刚进来时又是那样的暧昧情状?见符明不说话,符陵更是疑窦大生,沉下脸问:“难道你竟然对他图谋不轨?”
符明气愤难平,但想到楚翔还在他手中,不可轻举妄动,重重跪下,恨恨地道:“臣弟不敢!”
符陵知他所言非实,却毕竟是自家兄弟,总不能为此翻脸,道:“既然如此,那你下去吧!以后不得朕的命令,不许再踏进这离苑半步!”
符明站起身来,也不告退行礼,径直走了出去。
楚翔直到入夜方醒过来,睁眼一看,自己俯卧在床上,身上火辣辣的鞭伤痛楚已大为减轻,胸前垫了个枕头,以免碰到额上的伤口。符陵正坐在床边看书,见楚翔醒了,转头问道:“醒了?感觉怎样?要不要喝点水?”说着端过一杯水,抬起他的头,送到嘴边。楚翔却紧咬牙关,滴水不进。符陵叹道:“今儿是怎么回事?要是朕晚来一步,还不知能否救得活你?”
楚翔冷冷哼了一声:“怎么回事?陛下还要明知故问!我倒宁愿我死了一了百了,原来你们兄弟二人,都是一样的龌龊心思!”
符陵砰地放下茶碗,握紧双拳,气得脸色由青变白又由白转青,果然是四弟趁楚翔重伤欲行非礼之事!待要仔细询问详情,亦知他必是宁死也不肯说,料想大约是因楚翔内力未复,无法抵抗,情急之下才会寻死。等到怒火略平,符陵想要安慰楚翔,忽然一转念,莫要中了他的诈降反间之计,便故意笑道:“慕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定亲王与朕也不能免俗。若有失礼之处,望你莫要见怪,朕必定好好教训他!他既是朕的亲兄弟,朕亦愿割爱以成人之美,待朕明日问过他,他若对你是真情实意,你可愿随他去?”
楚翔面现惊异,随即淡然道:“多谢陛下,一切但凭陛下旨意。”符陵不料他竟当真答应,心中反而不安,又听他道:“我的伤已不碍事了,若没有别的事,还请陛下早点回宫歇息吧!”
符陵见他下了逐客令,自悔自己把话说得太满,现在不好转圜反悔,既说了要将他送给四弟,便不当再陪他过夜。难道明日真要主动去找符明,将楚翔拱手让出?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又换个话题:“楚翔,你的师兄等人,朕今日已下旨将他们放出,安置在馆驿中暂住几日,再派人护送他们回周国去,你可要再见他们一面?”
楚翔凄然一笑:“谢陛下,不必了,再见也无益。”
符陵听他一口一个“谢陛下”,老大无趣,吩咐太监送饭上来,喂楚翔吃了几口,楚翔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他。符陵枯坐了一会儿,无话可说,只得起驾回宫。哪知还车驾未到宫门,却听后面马蹄声急,转瞬一名看守离苑的侍卫已冲了过来。侍卫不及下马,急急禀报:“陛下,不好了!楚将军又寻死了!”
符陵大惊:“人可还活着?”
侍卫答道:“臣等见他睡得安稳,都未在意,谁知他乘臣等不备,又撞柱寻死,现在急救,生死不明!”
第十章 雨云深绣户(上)
符陵听了,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大悔自己疏忽,跳下辇车,抢过侍卫的马来,狠抽一鞭,直往离苑冲去。符陵如旋风般冲入离苑,里面侍卫太监已乱作一团,见皇帝来了,离苑的主事太监慌忙下跪请罪。符陵不及询问详情,急忙奔到内室床前,楚翔正仰卧在床上,头上又裂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汩汩流出,面色惨白。太监等正手忙脚乱地用布带棉花等止血,但那血却越流越多……符陵唤了两声,楚翔却毫无应答。
符陵赶快又拿出一枚丹露丸给他服下,这丹露丸有起死回生之效,极为难得,除了皇帝本人,就连符明等皇族亲王,也极少能够享用。片刻间,御医也已传到,带了止血的伤药来,忙了一阵,总算把血止住了。直折腾了整整一夜,到五更时分,御医方起身奏道:“皇上,楚将军的伤已无性命之忧了,只是伤到头部,恐怕还要昏睡几日。”符陵松了口气,点点头,令他下去领赏。随身的执事太监迟疑上前道:“皇上,早朝时间到了……”
符陵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去传旨,今儿的早朝免了。”符陵为政勤勉,即位六年来,只要他在京中,除了年关罢朝几日外,一年四季早朝从无或缺,今日却破了例。
这回楚翔昏迷的时间却很长,一直睡了三天三夜方醒来,醒后神智仍然不清,整日里似睁不开眼,恹恹思睡,叫他不应,问什么都不答。又过了四五天,才逐渐真正清醒。这些日子,符陵除了不得不处理的事务临时回宫外,都在离苑守着他,就连早朝也缺了好几回,晚上更是常常彻夜不眠。
这日,符陵又守了楚翔一整夜,直到窗外天色发白,符陵正欲靠在他床头小憩片刻,却见楚翔缓缓地睁开了双眸,目光清亮,如墨似玉,显然已是完全清醒了,符陵大喜,唤道:“翔?”
楚翔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阵,忽问:“为什么又要救我?是为了要把我送给定亲王吗?”
符陵闻言惭愧无地,心里又有些隐隐的欢喜,道:“那日朕只是与你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你若不愿,就与朕直说,又何必如此?朕早已下令,以后符明未得特许,不准再踏进这里半步。你安心静养,不用再胡思乱想。”
楚翔冷笑道:“君无戏言,何来玩笑之说?陛下既然不许我死,我有何奈何?如今我是陛下的臣虏,形同奴隶,陛下要打要杀,或是要……,”楚翔顿了顿,呼吸变得急促,“或是要拿来玩乐享用,或是要送与臣僚,自是谨遵圣意。”
符陵正色道:“朕当时确是一时失言,决非本心!你若不信,朕可以和你赌咒!”见楚翔脸色稍霁,又道:“如今朕也不瞒你,不管你心里转的是什么念头,朕自从第一次在许州见你,便要定了你!如今朕既然与你有了亲密之事,你已是朕的人,朕断无再转送旁人的道理!除非……,除非……”符陵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除非朕性命不在,绝不会再放手!至于……至于朕是把你当作什么?朕的心意,日后你终究会明白!”
楚翔一震,迎上符陵的眼睛,那目光如此犀利深邃,似乎可洞穿世间一切奥秘……这是个可怕的对手!但剑已出鞘,弓已满弦,这场戏只能演下去;这场战争,这场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自己已没有了退路,只能战斗到底,哪怕毫无胜算。
符陵令人送了饭菜上来,托盘里放着几样精致的菜肴,其中有一盘清蒸桂鱼,一盘松茸炒虾仁,还有一盅热气腾腾的天麻乌鸡汤,符陵亲为楚翔盛了一碗汤,道:“你伤在头部,这几日没有好好吃东西,天麻最益补脑,多吃一点!”
楚翔道谢,腹中饥饿,闻那香气诱人,尝了一口,却食不下咽。他常年过着军旅生活,向来与士兵同吃同住,啃大饼,嚼干粮,风餐露宿。今日见这些精细佳肴,心知是符陵刻意讨好自己。但秦国盛产牛羊,却少有鱼虾,这些鱼虾产自江南,必是从周国进贡的,千里迢迢地运来,一尾鱼,一只虾,都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国家战败,生灵涂炭,人民不知又多了几重赋税?听符陵道:“翔,你长于江南,这北方腥膻之地,饮食怕不合你口味了?”
楚翔忙答道:“我却也并不爱吃鱼虾,肉少刺多吃不饱,还是牛肉羊肉吃着过瘾。”
符陵大笑:“如此更好,朕也不喜欢。”
待楚翔吃过饭,符陵拿出一瓶膏药来,将楚翔翻过身去,平卧在床上,除去他背上的包扎,见那些鞭打伤口已经大致愈合,不再流血,只是仍伤痕重叠,符陵仔细地在伤疤处抹上膏药,对楚翔道:“你的伤已快好了,敷上这凝脂膏,以后也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又解开他头上的绷带,看前额上那条伤口,一条长长的伤疤从额顶蜿蜒到眉心,符陵一边上药一边心疼地道:“好在有这凝脂膏,不然脸上留下这么长的伤疤,可就难看了。”楚翔口中称谢,心头冷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