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如揉了揉额心。
他?怎么就听个?曲儿都这?么难。
“先叫人撤回,我亲自过去一趟。商清尧为何去为了这?种?小事亲自出宫?”他?不在天牢那边守株待兔,跑到?宫外?来做什么?
商清尧弄得这?一次目的不明,虽然未必会撞上,谢棠如还是打算亲自过去一趟。替身的影卫可未必骗得过对方。
谢世?子不能理解。
谢世?子很烦恼。
谢世?子为了避免露馅,还得跟着商清尧的踪迹跑。
怎么那么像追着负心情郎跑的痴情女呢?
谢世?子满怀忧愁地想。
他?可太难了。
*
*
事发突然,那谢棠如手中的计划也少?不得有变。
他?轻声道:“既然商清尧不坐镇宫中,那便提前动手。”
转瞬间,他?已经思考起如何拖住商清尧的动作,为今晚的劫狱争取更?多时间。
这?也算如他?所愿的一种?交手。
渐霜:“是。”
不用对上商清尧,只要搞定宋悬那个?傻子,渐霜不觉微微弯起唇来,这?可比原来的任务轻松多了。
她想了想,很高兴地跟暗卫头子商量一番如何糊弄过宋悬,把牢里面的人弄出来。
至于世?子那边怎么样?,渐霜是完全不想了——以世?子的本事,把商清尧拖上几个?时辰想必不成问?题。
谢世?子本人却觉得很成问?题。
他?并?不想和商清尧在这?种?情况下过多大交道。
影卫无声隐匿入黑暗中,珠帘后?轻施粉黛、腮凝新荔的女子正专心致志地拨弦抚琴,半点没有发现听曲的人已经换了个?。
谢棠如给自己斟了杯茶,却不送入口——这?种?地方的东西他?是不敢随便吃的。他?半垂着眼睫,端详茶具上的美人图,栩栩如生,眉目含情,鲜活的下一刻就能从图上走出来。
他?看了片刻,把茶杯转了个?方向,心想这?双眼睛画得倒是和商清尧的有几分相似。
如果商清尧不当皇帝,在鹂声坊里找个?活计,他?肯定乐意天天跑这?儿来。
可惜纯属白日?做梦。
门?从外?头被一推开,谢棠如的美梦也醒了。
商清尧找不了鹂声坊里头的活计,但是他?能把整个?鹂声坊一锅端了。
年轻的新帝陛下站在门?口,面容沉肃,他?大约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穿了一身和身后?绣衣使?一样?的衣服,红衣滚着云纹。唯一和其他?人区分开的是他?腰间佩的玉珏。
说到?这?个?……谢棠如的目光在玉珏上迟疑一瞬,才恍如流水般滑过去。
……他?的玉佩还在商清尧手里头。
得想个?办法要回来好了。
至于那枚印章,也寻个?由头还回去。本就是喝醉了说得胡话,如今清醒过来也该各自物归原主、两不相欠才好。
思绪一瞬间转过千重,谢棠如撑着下颌望向商清尧的姿态却一动不动。
商清尧抬了抬手,马上就有人将房间里弹琴的姑娘客客气气请了出去。谢棠如才注意到?对方乌发如云,眼波盈盈,是个?极漂亮的姑娘。
可惜再漂亮的姑娘和谢棠如也没有什么今夜引为知己的莫大缘分,她甫一走出门?,房间门?就被两侧绣衣使?合上,隔绝一切喧嚣骚动。
房间内铺设着鲜红罗幔,鸳鸯锦被,又点着数支红烛,案上点着熏香,闻久了令人感到?飘飘欲仙,神思混沌。
谢棠如闻着这?香还没有被熏傻,记得自己和商清尧的身份,规规矩矩行了个?臣子的礼节,就自顾自又坐下。商清尧瞥他?一眼,抬手抚灭案上的熏香。
“这?香料中掺了使?人动情的东西。”
“………”谢棠如眨眨眼睛,缓慢消化他?这?句话里头蕴含的意思,理解之后?不由得佩服起代替他?在这?里坐了一两个?时辰的暗卫。
下次还是不来青楼了。谢棠如认真考虑,不能太为难自己的手下。
毕竟要是少?上一个?,也很难找到?一个?合心意的顶上。
商清尧看他?的模样?,不觉微微蹙起眉头。想到?接到?的消息,谢棠如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吸入许多香料,神思不如平日?清明……也正常。
他?又低头一看,发现茶水中也掺了料。
但谢棠如估计没喝多少?。
商清尧:“还认得我吗?”
琉璃珠似的眼睛轻轻闭上,复而又睁开,谢棠如看了看他?,说:“……认得。”
“我是谁?”他?不动声色问?。
这?下谢棠如没有马上回答——他?在心底估算了下脑子不太清醒的人大约需要个?什么时间反应,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哦,你是拿了我玉佩的人。”
“玉佩?”商清尧挑起眉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细看有种?莫名的危险意味。他?轻声开口:“原来还认得我是谁?我还以为当真不肯认我了。”
谢棠如才不理会商清尧说的话,反正他?现在脑子不清醒,等到?明天什么事情都不记得,商清尧说过什么关他?什么事。
谢棠如只想趁现在把玉佩要回来。
他?恨不得给过去的自己一锤子,看能不能把犯傻的脑子敲得清醒一点,不要把重要的信物随随便便给人家。
谢世?子:“你拿了我玉佩——你得还给我。”
“你不是送给我了么?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好再要回去?”商清尧问?他?,嗓音低沉,噙着薄薄笑意,有几分诱哄的意味在里头。
这?理由合情合理,如果是脸皮子薄一点估计已经不好意思再开口,但是谢世?子仗着自己现在脑子糊涂,压根不把这?当回事:“可是是我的玉佩。”
他?声音带上一点委屈。
叫人难以不心软不动摇。
可惜陛下心硬如铁,冷酷无情:“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你不能要回去。”
“要也不给。”
“除非你拿别的东西来换。”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更新的问题,因为我感觉大家等更蛮辛苦的(捂脸)。
实习大概还有三周的样子,杂事比较多,本来想周末加更,谁想到还要额外加班(猫猫头落泪JPG),实在抽不出很多精力。
所以接下来三周更新依旧不太准时,基本上周一到周五过了十二点就会不更新啦,只能说尽力写。但是实习结束就会把更新时间定下来。
所以最近大家不要等更新,建议早上来看一眼就行啦。因为我自己也不确定。
39.汝心金石坚09
“………”
谢棠如睁大了?眼睛。
商清尧说的这些话实在不像一个皇帝, 反而在谢世子耳中听来颇为像个……无赖。
皇帝富有天下?,他缺什么?非要谢棠如拿其他东西来换回一块玉佩——谢世子不知是该感慨玩政治的人心都脏,还是佩服商清尧意志如此坚定不为外物所动。
方寸大小的印章在指尖滚过一圈, 被?谢棠如重新不动声?色收入袖中——是当时用来交换玉佩的成王私章。
想到这枚私章, 谢棠如心底就不免发笑。商清尧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想过要好好隐藏自己?的身?份, 如此明显的信物都轻易给了?出来,可?惜他像个傻子一样?竟然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陛下?想要什么?”
商清尧笑容不露声?色:“原来真还认得我?。”
“我?又不瞎。”青年的声?音漫不经心,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恰到好处地避??了?商清尧的视线。
灯花“咔”一声?轻轻爆裂??,连带着两人的剪影摇晃一瞬,犹如水波重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但真正的两个人之间又如此泾渭分明。
谨慎保持着无形的距离。
“玉佩我?今日没有带在身?边。”商清尧话锋忽然一转,对?谢棠如说, “不如你?明日进宫来取。”
谢世子抿了?下?唇, 他并不想进宫:“让人送到魏国公府就好了?。”
“世子的玉佩贵重, 若是宫人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世子恐怕又要生我?气了?。”商清尧垂下?的薄薄眼睑挑起些微笑意。
谢棠如觉得他这话说得未免过分,什么叫“又生气”?他又不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好吧, 他是。
对?自己?有深刻认知的谢世子无力反驳。
但这还远远达不到令他生气的标准。
谢世子想,商清尧还是不了?解他。
他不欲与商清尧在玉佩的事情上?多?做纠缠, 点点头应了?他的话:“那我?明天叫人进宫去取。多?谢陛下?。”
他态度客气而疏离,犹如臣子对?君王。
挑不出差错。
但有时候挑不出差错也处处都能是错误。
商清尧眼神闪了?闪, 在谢棠如对?面坐下?来:“故友重逢, 世子几?次三番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谢棠如诧异极了?:“陛下?身?份贵重,我?这样?庸庸碌碌的闲人可?当不起陛下?故友这般的称呼,不过是萍水相逢,陛下?实在不必挂记在心。”
商清尧听完, 看向谢棠如。幽幽的烛光映着他沉静神情,从方窗格外透进来的风卷起柔软红绡的一角,随后?偃旗息鼓重新暧.昧合拢。
大抵身?居天下?至尊之位,一言一行都能引发旁人不知多?少?无端猜测,也就自然给人一种压迫感。
谢棠如心神有些散漫,他说完后?半垂着眼。
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
难怪梦里面他把自己?弄成那个鬼样?子——一旦沾染就很难放手。
尤其是还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时。一切无聊的事情也就变得丝毫不无聊了?。
“世子以为——”商清尧说到这里稍顿,才?又缓缓将谢棠如说过的词重复一遍,“你?我?只算得上?萍水相逢?”
“不然?”
谢棠如懒洋洋地反问,眼角余光投向窗外。
皓月当空。
宋悬打了?个哈欠,举着火把站在天牢外。
已经这个时候了?,劫狱的人还没有出现。皇帝也不在,反而带着一半的绣衣使去查青楼,宋悬想起这遭,不由暗恨自己?为什么要多?嘴管闲事,害得他现在自己?手里头都没有人可?用。
牢里那几?个也都是硬骨头,宋悬这种刀尖上?滚过的人亲自审讯,都没能套出一点有用消息。
也不知道是谁手底下?的人,这么训练有方?要不是还记着对?方是敌人,宋悬都想去讨教几?招驭下?之道。
啧。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他脑子里滚过一圈,宋悬站在夜色中,衣摆上?的鹰眼珠泛出凶光,伺机而动抓捕能饱餐的猎物。
谢元蹲在树上?,他周身?没有任何气息,甚至连呼吸也与周边安静的夜色浑然一体?。
他一向最擅长隐匿。
是谢棠如亲自调.教出来的一把所向披靡的刀。
所以没有人发现他。
宋悬本来也没有。
直到他刀柄上?的璎珞配饰被?风吹动,撞在寒光冽冽的刀刃上?。
宋悬猛然警醒,犹如兽类的凶狠目光准确锁定树梢之间。他勾了?勾唇,抬手。
绣衣使们纷纷挽弓搭箭,无数锋利的箭头瞄准树梢,小心翼翼地将其包围起来。
即使是神仙也插翅难逃。
谢元居高临下?地看着缓慢靠近的围猎者,伸手扯下?刀上?的璎珞挂饰。身?为活在暗地里的人,他从来不用任何配饰。
这次却??了?例。
他拎着刀从树下?一跃而下?,身?影飞快隐没,藏入树与树的影子中。
宋悬眯起眼睛。
这大约就是今晚来劫狱的人,从身?形上?看,是一等一的高手。
能抓到这样?一条鱼,那他在这里吹了?半宿风的事情也就无足轻重了?。
“一半人跟我?追,另一半的人留守原地,有任何风吹草动,杀无赦。”
……
谢元跑了?一段路,那枚璎珞挂饰被?他握在手里,这下?任凭风如何吹动,他手中的璎珞珠始终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他停下?来,握紧刀柄。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还是过分新奇——从来他都是任务的第一执行者,但是这一次并非如此。
四面响起沉闷的呼吸声?,绣衣使们小心谨慎地围拢上?来,弓箭与弯刀无一不对?准了?他,无论前进一步还是后?退半分,都是死路一条。
那只振翅欲飞的鹰又出现在谢元的视野里。
宋悬拢着袖子,胜券在握:“阁下?跑了?一路,想来也累了?,不如跟我?去喝杯茶。”
“不去。”谢元冷冰冰地拒绝,他回头望了?一眼,猜在他把人引??的这段时间里渐霜应该已经完成了?她那部分任务,将人救走了?。
渐霜一向是靠得住的。
谢元收回心思,握起手中的刀:“你?留着自己?喝,我?要走了?。”
他神情肃杀,摆出一个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他对?上?这些人想要顺利脱身?不难……
意识到这里戛然而止,谢元突然倒了?下?去。
宋悬施施然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众人才?发现他手中握着一支香。那是支迷香。身?边有跟过宋悬的下?属眼角抽了?抽,这位宋大人的手段向来层出不穷,令敌人防不胜防,谁想到他身?上?还带着这种东西。
虽然不光明磊落吧,但确实好用。做臣子的,手段有用就行了?。
说起来这刺客也是倒霉,碰到宋悬。属下?同情地想。
香料只要吸入一点就使人头晕眼花,但宋悬提前给自己?和手下?吃过解药,因而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