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北挨静莲的那几鞭子无伤大雅,倒是姚镜,被四位长老围起拷问,瑟缩在椅子里一副可怜又滑稽的模样。
若不是姚镜气急败坏说出那句话,贺北还真不知道姚镜和镜花宫有一腿。若不当场逼问姚镜,这流言必会势不可挡在剑庄里传开,他无所谓,只是他爹还在西南抗金,他怎么也不能让这流言变成伤人的工具。
贺北被几位长老轮番教训,说他太过于冲动,罚他三日之内抄写三百遍门规。
谢倦赶来时,贺北已经被几位长老从议事堂里支了出来,姚镜则被留下继续审问着。
谢倦从宋流萤口中,把事情经过了解的差不多了。
当他看到贺北屁股上明晃晃三道鞭痕,以为是姚镜打的,脸上挂了些怒意,后来知道是静莲打的,才懈下一口气。
“师兄,师父和你说了么?”贺北比较关心这个。
谢倦点头,面色凝着:“你先别问我......我自己消化一下。”
“好。”贺北拍拍谢倦的肩,一脸宽慰他的表情。
“我替你去和师父请几日假,好好休息一下,人太忙了,思绪也是乱的。“
“这几日,我陪你。”
贺北心里想的是,这几日一定要在谢倦身旁守着,寸步不离。
第083章 姚镜之死
谢倦微叹道:“请假的事情, 过几日再说吧。”
贺北点头:“好。”
天气冷的厉害,刚过午时,气温就骤然下降,寒意煞人。贺北拢了拢谢倦肩上的毛领披风, 道:“师兄, 还没吃中饭吧, 我带你去饭堂吃。”
谢倦缓缓摇头,呵气成冰:“没什么胃口。”
“好,那我们回兰渚。”贺北捧起谢倦的双手, 放置到自己嘴边吹了两口热气。“师兄,好凉。”他把谢倦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温暖着。
谢倦的皮肤薄,风一吹,颊面就浮着一层淡淡的红血丝。谢倦捂完谢倦的手,又去捂他的脸, 怎么都暖不完。
“贺师兄, 谢师兄。”
宋流萤的声音从贺北身后传来。他回眸一看, 看到宋流萤一脸歉意地望着他。
“贺师兄,都怨我,是我不好, 若不是我,你也不至于挨罚......”
贺北道:“怎能怪你呢,他们说话太难听了。以后遇到这种事早些与我说, 我就说我怎么最近多了个善淫的名头, 我思来想去我这金贵的身子还是个处, 怎么善淫?以后有人欺负你, 直接与我说, 或者和你谢师兄说也行, 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宋流萤感激道:“谢谢,真的谢谢.....”
这些天,诽谤他与贺北的流言他日日听的胆战心惊,他何德何能,能与贺北牵扯上那样的关系,他自己都不敢想的事,被大家当作笑谈......贺北在他心里,是永远不可被亵渎的存在。
“以后多交一些朋友,怎么交朋友不用不来教你吧,教几个交心的足够。总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怪可怜的。行了,回寝卧休息吧,下午你还有课,小心打瞌睡。”
宋流萤听罢贺北对他的交代,眼里的光越来越盛。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一个人会孤单,他喜欢独处的时光。更何况他觉得,朋友他不需要,他有贺北这么好的前辈,便觉得何其有幸。
“多谢贺师兄,谢师兄。流萤先告退了。”
宋流萤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匆匆走了两步又返回来。
“贺师兄,谢师兄,我前几日新做了一些桃花酥,晚上给你们送来。”
“好,好。”贺北朝宋流萤笑着挥挥手。
谢倦把手从贺北掌心中抽出,沉吟:“宋流萤这孩子挺可怜的,刚刚听年年说,姚镜没少带人欺负他,吓的这孩子最近连饭堂都不敢去。”谢倦总算明白那日在饭堂,宋流萤为何那般慌张。被孤立的感觉不好,他明白。
贺北冷笑两声:“姚镜没让我失望,和镜花宫勾结肯定不是最近的事情。说不定真武大会那一出,少不了他的里应外合。他还是真是又蠢又坏,镜花宫知道找一个和我不对付的,却不知道找一个聪明些的。”
回到兰渚以后,贺北让谢倦先回屋歇着。
他一人跑去厨房,把他与谢倦秋天做的桂花酱拿出来,又把糯米洗好。再烧火,煮水,准备给谢倦做点桂花粥喝。
学会做饭是上一世在北府的事情,这一世,谢倦大概都不知道他有这个手艺。
大概一个时辰过去,桂花粥的香气溢满小厨房。贺北把熬好的桂花粥盛出来,给谢倦亲自端送过去。
谢倦瞧着眼下这碗品相可口,热气腾腾的桂花粥,问道:“你去饭堂打的?”
贺北笑笑:“我做的,尝尝吧。“
贺北说完这话,谢倦抱有怀疑态度。他皱起眉头,一脸不相信,用瓷勺在粥里搅了搅,把粥表面浮着的一层桂花酱与糯米融合在一起,香甜的气息翻滚在鼻尖。最后盛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许久,温度适中才放入口中。
谢倦沉寂的神情浮现一抹鲜活气,眉头舒展,眼眸微亮:“你什么时候学的?”又尝了一口,在口中回味番后,道:“很好。”
得到谢倦的夸奖,贺北的嘴角差点咧到耳根:“这还用学吗?你做几百回了,我耳濡目染~怎么样,你未来的夫君手艺不错吧,以后跟我,你不会吃苦。”
谢倦瞪了贺北一眼:“胡说什么。”
谢倦的面颊被粥的热气抚上一层淡粉,眼眸也被熏得湿漉漉的,贺北瞧着,心里头不免涌现上几分怜爱。
“师兄,快喝吧,暖暖胃,你不饿也得吃东西,这些天累成什么样了,今年岁暮庆典你不评个劳模都对不起你这一年来的辛苦,哎......多长些肉。”
谢倦头一次觉得贺北唠叨。
在贺北的注视下,谢倦喝掉整整一大碗。
谢倦第一次吃贺北做的饭,不光胃里是暖的,心也是暖的,颇有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师兄,吃饱了好好睡一觉。”
贺北说罢,往香炉里增填了一波炭。
这炭与往年不同,是他特意在松洲城采买的一批无烟炭,烧它相当于烧钱。贺北也没敢告诉谢倦这炭的真正价钱。
谢倦畏寒,可但凡炭烧的旺点,烟雾也会大一些。谢倦的身子有些方面很“娇气”,他受不了过于浓重烟味,闻多便会恶心头痛。
贺北不会好好照顾人,只能尽可能往细节里去替谢倦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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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剑庄公布一间大事。
姚镜通敌,成为剑庄有史以来第一个叛徒。
姚镜是在剑庄的禁闭室里招供的。
这禁闭室一点也不比秘牢可怕,专门用来惩戒犯错的弟子。只是剑庄不想传出去难听,讲究所谓的人道主义,便美其名曰“禁闭室。”
禁闭室四四方方不大一个,没有窗,室内环境昏暗,只亮着一盏油灯。除却墙壁上挂着一张老庄主慈眉善目的画像以外,没有任何陈设,人只能坐在或者蜷缩在地上。隔音效果极好,除却均匀不断的水滴声外,便是被惩戒者自己的心跳声。
贺北是惩戒室的常客,他在惩戒室最久呆过七日。第八日,他把墙上的画像撕下来放嘴里开始嚼......
姚镜这种养尊处优、心性摇摆、没吃过苦头的,只待一日一夜,便情绪崩溃,什么都招了。
原来从真武大会开始,他就与镜花宫的人一直里应外合,替镜花宫的人引路,破解剑庄所有用来防敌的机关。
后来,徐棠去惟城接贺北与谢倦回家的路线也是由他告密,才导致徐棠在春雷山被镜花宫围攻一事的发生。
而镜花宫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可就有趣多了,便是让他散播关于贺北娘亲的谣言。
只是此谣言散播的时间是有规定的,镜花宫那边规定姚镜只需在此谣言在江湖盛传之时,在剑庄内煽风点火即可。谁知姚镜经不起贺北的挑逗,气急之下提前自爆。
贺北最初听到此话还是黑袍与他说的,姚镜怎会知道,他一联想就能猜到其中缘由,故才当中以性命威胁来逼问。
大多数人心里都明白,这谣言其实是冲着贺岸去的。
镜花宫的人与金沙一直有勾结,而此时金沙与西南战事又起,若是能毁掉贺岸在江湖上的声誉,对于金沙来说,这是一个能让贺岸处于内忧外患困境的好办法。
长老们在剑庄内召开大会,把所有弟子召集,将姚镜的罪行一一揭露,谣言不攻自破,并宣布,三日后,徐棠将亲自在惩戒台掌刑,判姚镜应承八颗惩戒钉。
正常身体还算康健的人被钉六颗惩戒钉以上,便已经算是踏入鬼门关。八颗惩戒钉对于武功只有五品的姚镜来说,便是变相的处死。
贺北觉得,对于后山那几十座弟子坟墓,姚镜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赔不尽的。
姚镜的爹听闻此事,匆匆赶上山来,想要拿钱去买姚镜的命,谁知连剑门关都进不去。
凤语剑庄向来赏罚分明,若不因此时惩罚姚镜,无论是真武盟、还是整个中州江湖,都无法交代。
剑门关外,姚镜的父亲不吃不喝等待三日,最终在第三夜快天亮时,等来一具被草席包裹完好的尸首,当即昏晕过去。
姚镜之死,为隆冬的剑庄蒙上一层血色。为所有的弟子敲上一枚警钟。以及,后山的亡灵终得到些许慰藉。
对于姚镜的下场,贺北未多评价,只觉得他罪有应得。他唯一的想法是,该抽空回芜疆一趟,来年清明,去祭拜娘亲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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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晓自己的身世,谢倦的表现很是平淡。
静莲看出谢倦精神状态欠佳,以为他太过于劳累,便擅作主张,放了谢倦三日假。
贺北知道谢倦有假以后,便计划带谢倦去松洲城轻水镇一家新营业的山庄去泡天然温泉,让他好好放松一下。
谢倦本打算拒绝的。
“那种地方......大家都光着身子泡在一个池子里,有些不妥。”
贺北解释说:“师兄,我怎会让别的人看你,我们泡的是私汤,只有你与我。咳咳,还附送免费的按摩服务。”
见谢倦还有所迟疑,贺北继续攻势:“师兄,我们可以选择去泡药池,药池有助益于身体。那里的温泉都是形成的,效果绝不亚于紫竹林,陆师叔用钱砸出来的那方药池。既然你决定好好休息,那就真的对自己好一些。轻水镇风景优美,你正好可以散散心。适当放松,整理思绪,对自己没有任何坏处。年关将至,新的一年,师兄要以全新的姿态迎接......”
谢倦有些心烦,动手捂上贺北的嘴:“别说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贺北趁机在谢倦掌心亲了一口,谢倦迅速把手弹开,冷声道:“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天黑之前过去。”
“这么快?”
谢倦揉揉眉心:“总共就三日。”
贺北的愁思涌上心头:“是啊,就三日。”和谢倦的时光只有三日,贺北恨不得现在就抱着谢倦飞到轻水镇。
第084章 天宫泉庄
傍晚时分, 两人便抵达轻水镇。谢倦听贺北说吃穿都不用准备,便都一身轻松,什么都没带。
轻水镇的温度要比山上暖和一些,即便是在室外, 谢倦都不会觉得太冷。更何况贺北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掌, 给他传递温度, 一刻也不肯松开。
好像他随时会溜走一般。
刚下马车,谢倦一眼望去,便看到轻水镇长街灯火通明, 热闹非凡。比起松洲城的夜市来,气氛只增不减。
轻水镇曾经因被游客先生记载在《浮生记》中而名声大燥,如今,整个小镇都发展成为一个成熟的风光产业。来镇中游玩的多半是松洲城中的达官显贵。
贺北拉着谢倦在熙攘人群中游走着,做一对最普通的红尘眷侣。
一路逛下来, 谢倦的手中已经捧满各种吃食。他许久未曾这般放松, 胃口竟然比往常都要好一些, 每一样都赏脸多吃了点。贺北见谢倦吃的多,心里也高兴。
路过古玩市场时,贺北的购买欲剧增。明明他和谢倦的房间就那么大点儿, 但是他上一世做魔尊时奢侈惯了,一看到这些精致雅美的器件,便摸起来爱不释手, 忍不住想买。
贺北买之前都会问谢倦意见。
“师兄, 这只双耳珠灰色的花瓶怎么样?那对玉碗也不错, 用来盛桂花芋头汤一定很好看......这衣柜真好看, 也够大的......”
“好看是好看, 应该都不便宜吧。”谢倦不太想让贺北乱花钱。
贺北摸着瓶身, 查看着有没有瑕疵:“过年,咱屋子里也该添点新颜色了。”
贺北几番挑下来,买了不少东西。都是珍贵的易碎品,卖家承诺包送到剑庄,贺北付完定金留下地址,便能拍拍屁股走人。
除却这些,贺北还给谢倦购置了不少衣服、饰品。
成衣店里,贺北都只挑贵的让谢倦试。谢倦对这些身外之物都兴致缺缺,却也不想扫兴,一件件试过,试到满意的那件,贺北便不让他再脱了,直接穿上走人。
雾霭色的云缎衣料,显得谢倦脸色更加白净。领口、衣袖、刺绣纹样,都暗戳戳掺杂着金丝,相当奢贵。
都说贵气养人,偶尔身着华服的谢倦比以往看上去更加耀眼。
对于谢倦来说让他满意的点是,这衣服不是花架子,里层夹着鸭绒,保暖又不累赘。袖边还镶着一圈软和贴肌的绒毛,能抵御灌袖的冷风。
谢倦喜欢清淡的事物,挑饰品时贺北偏偏给谢倦挑了一对金镯。金镯的纹样是凤翎,细细一根,偏偏谢倦手腕生的好看,雪白干净,金镯卡在凸出的腕骨前,全然不显得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