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挥手让太监不必通传,陆乾珺正要推开门,屋里二人的谈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主子究竟怎么了?”
“方才的箜篌上有麝香。”姜容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此时陆乾珺已经推开了门,听到声响的主仆二人皆是一惊,怕刚才的谈话被陆乾珺听了去。
“奴婢叩见皇上。”陆乾珺挥手让人下去,径直走到了姜容面前。
“你方才说,箜篌上有麝香?”
“嗯。”姜容不去看他,搞不清自己是心虚还是什么,他确实有责任让陆乾珺知道他怀孕的消息,但是私心是不愿他知道的。
“所以为什么你会害怕?你怀有身孕了?”这个认知让陆乾珺有些兴奋,整个人笼罩在一股初为人父的欣喜中,冷硬的面庞都柔和了些,“来人!传太医!”
“怎么可能。”姜容绞紧了手指,阻止陆乾珺,“若真有孩子也早折腾没了。”他面露讽刺道,可能是眼里的讥讽刺痛了陆乾珺,让陆乾珺从喜悦中脱离了出来,他看着眼前对自己没个好脸色的姜容,又想起宴会上那个对其他男人笑靥如花的姜容,心里不止气闷了,自嘲道,“也对,想来你也不稀罕有朕的孩子,朕强纳你入宫,耽误你找情郎了是不是?方才宴会上就有那么多男人对你目不转睛,被你吸引,若是朕放你出宫,应当不知有多少男人想把你关进笼子里养作脔/宠,呵。”
不管他说多少难听的话刺激姜容,姜容始终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低着头不再言语,最后气得陆乾珺拂袖离开,愈发觉得他来这儿就是个错误,姜容他既有一身傲骨,就让他傲着,看他能撑多久。
苏月的试探还没有结束,第二日年初一,苏月把所有嫔妃都召集了过去,包括姜容,她的主要目的就在姜容,因此姜容一到她就用审视的目光看他,这次姜容镇定了些,为了孩子,他不能再出岔子。
“今日将诸位姐妹召集到这儿,不仅是本宫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诸位也该努力些,为陛下开枝散叶。”
“这事,也不是咱们想努力就能怀上的呀。”一位妃子嘀咕道,其他妃子不说话,想来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苏月环视着每一个人,特地在姜容身上多停了几秒,幽幽道,“本宫之前去普恩寺求了副药,那儿的大师说此药甚好,只是怀孕之人不能喝,喝了恐会流产。”
“那咱们喝了就会怀上孩子吗?”一位妃嫔小心翼翼道。
“世间哪有这种神药,只是增加了怀孕的几率罢了。”苏月说完,有下人端来药,每人都有一碗,多数人想都没想就喝了下去,姜容却迟疑了。
不过他也只是顿了下,借着有个嫔妃走到他身前挡住了苏月看过来的目光,姜容把药倒进了袖口,幸亏冬日穿得多,不然怕是要暴露了。
处理了药姜容松了口气,苏月见他面不改色,心想难道他真的没有怀孕,之前都是自己想多了?
“难得贵妃娘娘有这份心,想来陛下定会更为宠爱娘娘。”梁秋怡神色冷淡,姜容方才没注意,此时她说话了才注意到刚才挡在他身上的是梁秋怡。
说来她是丞相之女,又被陆乾珺封了贤妃,本来应该和苏月一样,在后宫里几乎可以是横着走的,可她似乎总是很低调,姜容没听到过任何有关她的流言,见姜容在看她,梁秋怡甚至给了姜容一个微笑。
搞不懂梁秋怡的目的,但是她又实实在在帮了自己,姜容也回了她一个微笑,众人散后,姜容也准备回去,梁秋怡却在身后喊住了他。
“你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吗?”
“什么?”姜容不解。
“珍妃会死。”梁秋怡淡淡道,姣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临别之时看姜容那一眼,却让姜容刹那间白了脸。
珍妃会死……那自己……姜容紧紧捂住腹部。
回了清宴阁姜容也一直魂不守舍,佳音喊了他几遍也没有反应,只能任由他一个人发呆。
他一直静静等着,午夜已过,还没传出消息,姜容的心稍安,或许珍妃不会死,那他也……
“出事了!不好了!珍妃娘娘出事了!”
安静的午夜被一声尖叫打破,宫女太监乱成一团,只见珍妃整个人躺在床上,下腹被人刺了一刀,眼瞪得极大,像是在睡梦中被人所杀。
整个后宫的人几乎都聚集了过来,姜容扶着胸口,呼吸有些深,梁秋怡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到了他身侧。
“除了陛下,能在守卫森严的皇宫悄声无息杀了珍妃的,只有苏月,她身边有影卫,或许你根本不知。”
姜容转过头看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若是让她知道你也怀了陛下的孩子,你猜,你会是什么下场?”梁秋怡靠近他,压低了原本就有些沙哑的声音,“有时候为了自保,或许可以放下一些东西,比如,可笑的虚情假意。”
因为守着那点回忆而不愿去争宠,在她看来实在可笑。没有什么比命重要,只要能保命,哪怕再恶心这个男人又能怎样。
她说完便走,姜容却忍不住喊住了她。
“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梁秋怡脚步未停,“我只是不想让你跟我一样罢了。”
太医和仵作都来了,检查过后,整个皇宫又重新归为寂静,姜容却再也睡不着了。
或许梁秋怡说的对,为了活下去,他总要失去一些东西,例如他可笑的尊严。
在苏月找上他之前,总要为自己找个靠山的。不得不承认,珍妃的死,让他心里生出来恐惧。
他在宫里什么都没有,却多了个所有嫔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皇嗣,孩子的事早晚会被人知道,只有自己强大了,他才有力量保护孩子。
“据奴婢所知,陛下每日都在宣政殿。”佳音被姜容问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主子怎么突然打听陛下的消息,难不成主子终于想通了?”
“嗯。”姜容回了声,他想了想,回屋子里换了身稍微厚些的衣裳,又在膝盖处系了个薄薄的小软垫,留了句“今日不必寻我”就走了。
一路走到宣政殿门口,姜容便直直跪了下去,来往的宫人很多,你传一句我传一句,很快几乎整个后宫都知道姜容又被陆乾珺责罚了,陆乾珺本人自然也知道了。
他眉心微蹙,“去问他想做什么。”
总不能是跪惯了,便想在冬天雪地里跪一跪。
许恭福很快去问,姜容却只是摇头,什么都不答。脸被冻僵了,红润的嘴唇也没了血色,他身子本就单薄,直直挺着胸膛,却像是故作倔强,身量纤细到几乎是个男人都能将他拥进怀里。
陆乾珺从窗户看了他一眼,听到许恭福的回答冷笑了声,“那便让他跪着!”
殿内地龙正旺,屋外却是能冻死人的温度,姜容跪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些坚持不住了。他担心孩子,有些后悔冲动下的决定了,窗内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几次闪过,姜容干脆将计就计,慢慢瘫软了身子。
如他所料落入一个温暖怀抱,姜容终于放心地露出一抹笑。
把他抱进内殿陆乾珺就后悔了,明明心里已经决定给这人些教训,却还是第一反应冲了出去,陆乾珺把人放下转身就要走,衣袖的一角被一只细瘦苍白的手紧紧攥了住。
“放手。”
“放手了,你还会生我的气。”
陆乾珺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企图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那双清澈的眼里又只有些失而复得的情意,让他烦躁。
“朕再说一遍,放手。”陆乾珺使劲挥了下袖子,姜容被带的上半身晃下,也不得不松了手。
“我害怕!”他见陆乾珺还是要走,慌不择路抱住了男人的腰,紧紧勒住,眼里闪过挣扎,最后却还是选择了讨好,“我害怕……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第13章 讨好
他一直知道姜容惑人的本事不小,在姜府的那个陆乾珺可以因为姜容的一抹笑乱了分寸,现在的陆乾珺亦会。
那双清澈又温柔的眼,好像藏着无数的秘密让人探寻,只要与之相望,便会被勾了去,他微微弯了眼角,在陆乾珺转过身的时候从他胸前抬起头。
“那些日子是我无理取闹,现在我真的怕了,陛下说过会保护我的,总不能一个誓言都不遵守。”
“朕何时说过?”陆乾珺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天晚上说的,你要了我,说会娶我,会保护我,总不能言而无信。”他一张小脸素净白皙,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陆乾珺或许想起了什么,周身的淡漠消散了些,只是嘴上不饶人,“你也说过了,那时的阿珺不是朕,便去找那人要承诺去,朕给不了。”
“阿珺……”
“别叫朕阿珺。”
“可你就是阿珺!”姜容急得眼睛都红了,“眼睛是阿珺,鼻子是阿珺,嘴巴是阿珺,这儿也是阿珺!”他扯开了陆乾珺胸前的衣裳,只见那结实的胸膛上有个不大不小的胎记,却在距离胎记不远处,有一抹痕迹,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姜容眼里闪过一丝伤痛,偏过脸不再去看,“你是不是有了别人,就不愿意要我了?”
陆乾珺不言语,深邃的眸子好似能看透他似的,让姜容有些躲避,但是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法回头了。
“也是,她们都长得好看,有柔软的身子,丰满的胸脯,腰细屁股大,声音也娇媚,还听话不会忤逆你,你不愿要我也是应该的……”
他每说一句,陆乾珺的脸色就黑了一层,待他说完,陆乾珺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怎么知道她们身子柔软或丰满的,这一个多月你就看了这些?!”
“本来就是,不然怎么能让你流连忘返!”
“你还学会了倒打一耙。”陆乾珺简直要气笑了,“你大可放心,她们加起来也骚不过你一个!”
“你……”姜容气得心里痛极,他无法接受男人好似将他当作最下贱的妓子般点评,面上却不能显,只露出一副故作生气的模样,转过身去不看他。
“行了。”陆乾珺不耐烦打断他,“朕知道你什么意思,想要各取所需,你就要拿出让朕动心的条件。”
姜容踟蹰又不满地解着衣裳,像个被恶霸强占的贞洁烈女,看得陆乾珺好笑,于是又生出逗他的心思来,“你也知道,朕见惯了美人,裸着身子不足以魅惑朕。”
正低着头解衣裳的姜容手指一顿,用力到指尖泛着白,紧紧闭了眼。
“好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朕晚上再来找你。”
这几个月来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陆乾珺整整一日都未发脾气,整个宣政殿的气氛也终于不再那么沉闷。
晚上难得没有处理完政务陆乾珺就走了,他自认不算个重欲之人,却一整天都在想晚上可能会发生的事。只是他也没有忘了姜容之前说的话,那时受苦受罪也绝不低头,陆乾珺不相信仅仅是珍妃的死,就让姜容怕成这样。
酉时姜容正洗漱好,他一天没回清宴阁,只要今晚能平安度过,他在宫里一切就会不一样。
明白陆乾珺或许对他有所期待,姜容就偏什么都不准备,他要试探陆乾珺对他还能有几分耐心。
果然,陆乾珺见到他兴趣缺缺,“你打算就这样敷衍朕?”
“我腿疼。”姜容顾左右而言他,委屈的神情换来陆乾珺一声冷哼,“疼就回清宴阁去。”
“可我害怕。”正如他了解陆乾珺,陆乾珺也算了解他,与其被揭穿,不如将一切摆上明面,欲望也好,需求也罢,总归他们也只剩下这些关系。
“你怕什么?”
“怕不声不响的死了。”
“忤逆朕的时候,就不怕朕治你死罪?”
“陛下不会。”姜容很会看人脸色,陆乾珺心里有气,那就让他都发泄出来。
虽然姜容态度好了,可陆乾珺却觉得现在的姜容还没有原来不屈服的他让人看的顺眼,陆乾珺不耐烦道,“你如果只是为了活命才来讨好朕,那大可不必,没人会要你的命。”
男人声音里带着冷漠,姜容许久没说话,或许是在心里作了一番计较后,才终于言语,“也不全是吧。”姜容苦笑一声,道:“能有好日子过,谁又想去过苦日子呢。”
“你真是可笑。”陆乾珺眼里的讥讽几乎快要变为实质,“朕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善变的人。”本来对姜容还有些欣赏,现在的姜容让他只觉得寡淡,跟那些男男女女没有区别。
“算了 ,你走吧。朕不会再让其他人为难你的。”
“可我不止想要这么多了。”知道陆乾珺什么意思后,姜容飞快做着盘算,“陛下也知道人都是贪心的,有陛下的宠爱,便可在宫里活得自在,我又为何守着清宴阁,时时担心被人找麻烦,再说了我跟她们比起来,还是有一些优势不是吗……”他说着一步步走上前,走到陆乾珺面前 ,踮着脚尖,红润的唇瓣凑近陆乾珺,“我可是陛下第一个水乳交融过的人呢……”
“你倒真是变了很多,还是说,朕从前从未看透过你?”陆乾珺语气有些危险,姜容凑近吻他,被陆乾珺骗过了头去。
“那陛下就看看我究竟是什么模样……”
姜容发现,比起那事,对着陆乾珺说那些深情的话,更让他恶心……
翌日一早,陆乾珺上朝,姜容几乎一夜未睡,他觉得恶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涌出来,密密麻麻的,不疼,却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