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可算不上机灵。”谷临风毫不留情地把这话说了出来。
“哎……你说云净山的人怎么回事儿……”徐郁青想起之前云净山女弟子被流氓佘贵拐骗一事,再加上英虹婷这个性子有些莽撞的大弟子,简直替谷临风这个“代掌门”发愁。
谷临风却没把这个称呼当回事,只是道:“她们被自己的师父保护得太好了。有一番历练,也不全是坏事。”想到佘贵,他冷冷道:“不过佘贵这种人,迟早也要收拾。”
“说起来,佘贵出身褚柳江,此刻又身在这宝库里,说不准与五圣也有什么关联吧?”徐郁青想到五圣曾从褚柳江救出花竞春一事,突然有所联系。
“前两天我曾去查过佘贵,据说他叛出褚柳江除了因为品性恶劣,还因曾从师门盗走了一件重要的物事。”
原来那日谷临风早早出门是为了这个,徐郁青想,看来他也不是对云净山静姝掌门的托付全不上心。
“是什么物事?”
谷临风没有立即回答,反问他:“你可知道褚柳江与五圣颇有渊源?”
“自然。”徐郁青也不是白白在白无患身边混迹多年的人,对江湖上的各类八卦消息,称得上了如指掌:“褚柳江原是千门起家,擅长盗术、用毒与暗器。传说傅笙早年曾求学于此,但未正式拜入门内。当时他救走花竞春,还有人指责过褚柳江是监守自盗,帮了傅笙的忙。只不过褚柳江那位大长老也是德高望重,把这些议论压了下来。”
谷临风点点头:“师父曾说,五圣再赠书给他时提过,这五部书册,他自己只留了一部在身边,其他四部都赠给了值得信任的人。我猜测《盗术》就给了褚柳江。”
“嚯,那看来当初褚柳江里确实有他的死党,放走了他和花竞春啊。”徐郁青笑了下,这也合理,褚柳江出身千门,玩点儿虚虚实实的道道还不是手到擒来吗,出个把不听话的弟子偏帮旧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你怀疑佘贵偷走的是这本书?”
谷临风点点头:“我们进入以来,还没有遇到过他,听英虹婷的描述,他似乎对找到宝库所在不甚费力。我也只是推断。”
徐郁青却想起另一件事:“也不知和他同行那人是谁。”又与谷临风讲起自己早先在石头阵里的遭遇,“我遇见的恐怕就是佘贵那同伴,但照当时情形,他俩人进来之后,却也是分头走了。”
谷临风却道:“不好说是走散的还是闹掰的。眼下倒希望随便遇上一个,说不定还能从外面打开这门。”
徐郁青嗤笑一声:“想得倒是美,你也就乌鸦嘴的时候最灵验。”
不料话音刚落,厚重的石门外竟传来一阵震动,接着是铁器碰撞的轻微声音,似乎有人正在外面尝试打开先前他们发现过的几个出入口机关!
原来这石门虽然厚重,但始终与地面不能严丝合缝,缝隙中,外间声音总是能传递过来的。两人眼神皆是一亮,不管在外面的是谁,都将是他们脱困的希望!
“妈的!”外间来人正是佘贵。他此前与人一番争斗,身上负了伤,路途中也遭遇了几个机关,最后终于有惊无险的进入了此刻的“宝库”,结果一番翻找之后,竟发现是假的,简直气急。
他用刀背将那些不怎么看得上的金银划拉开,捡了一片地方坐下歇息,又从怀中翻出那本翻得半破的书——正是《五圣全书》里的那部《盗术》,只不过书册似乎被撕扯过,已经残缺不全。
都怪那心机深沉的家伙!如果不是在刚才的打斗中被对方抢去了部分书册,还有部分被撕破看不清,佘贵也不会在宝库机关中这样狼狈。
原来,正是佘贵从褚柳江中盗走了这部《盗术》,而此书末尾部分有书页记载了关于这一宝库中的地形图和开关。佘贵正是凭借此书,才能顺利进入宝库。可惜书册已经残缺……
仔细一想,这假宝库他倒是有印象在图中见过,这地方似乎有两三个通路开关,究竟会在哪里?
正当此时,他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隐约的打斗声。声音听起来很闷,像是被厚重的石门阻隔,但还是能分辨出其中金铁之器相撞、气劲击打石壁、石块落地的声响。
佘贵几乎从地上跳起来。他方才回想地形图,依稀记起此处石室实际四边都有机关门,通往不同位置。声音传来的方向并不难找,开启机关也必然就在这石室之中,但开启之后那一侧打斗的人是谁,打开这扇门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他自是犹疑着,却也不耽误四处翻找开启机关门的装置。他原本就对机关有些研究,加上一路行来对此处机关布置也有心得,竟也很快就在一侧的墙壁上找到了一个石盘装置,转动这个石盘,它所链接的那扇小石门应声开启。佘贵小心翼翼在入口观察了一番,发现这是一条幽深道路,看起来似是没什么危险机关。道路一侧的石壁上还有个能被拧动的扳手,他试了一下,可以控制这一侧石门的起落。
不过他再凝神一听,声响却不是从这个方向传过来的。因此开启这小门,倒不急于一时。
于是他走了出来,想了想又关上了这较小的石门,暗暗记住方位。然后再转头看了看那一地宝箱——他倒也还算聪明,知道这一地眼花缭乱必是某种障眼法,其中自有关窍,便开始埋头在其中翻找。
另一边传来的声响还依稀持续,听上去打斗颇为激烈,其中还伴有两人争吵的声音,但却不十分清晰。只能听见什么“秘籍”“给我”“出口”之类,断断续续。
这几个词却戳中了佘贵的心思。原本来到这个宝库,他有恃无恐,想着既能完成“那个人”给的“活儿”,又能找到那本传说中的秘籍,再拿上几件珍宝,出去之后多少富贵荣华、如花美眷都等着他来挑。可没料到途中被人阴了一把,视为倚仗的地形图也不完全了,能不能顺利出去还做两说。若是这石门后真有什么“秘籍”或者“出口”……
“哐”的一声,他脚下踢到了一个不太起眼的木箱,留心一看,它竟是打开过的。佘贵思索了一下,微微眯了眯眼,下定了决心。
石门在机关的控制下缓缓开启,佘贵本来也想先隐藏一下身形,但这一片地方除了地上的宝箱,也无甚遮挡,他只好蹲低身子,横刀在前,做出防御姿态。随着石门升起,里面的石台也显露出来,上面似乎摆放着一卷像是竹简的物事!
他当即向前迈了两步,但思及头先的声响,又停下了脚步。他是个心眼儿多的人,石门开启后看不到人,便觉不对,又横过刀,虽说略往前挪了几步,但同时人却朝向适才发现过的那个石盘装置方向移动着。
这时,那石门已经升到约有半人高度,但见两个身着黑衫的人影从里面闪身出来,不是徐郁青和谷临风又是谁。
原来谷徐二人听得人声,寻了个法子想引外间的人开启这石门机关。来此宝库之人,所求不过就是秘籍与宝藏,再加上此处或有通向外间的出口,也是个诱人深入的由头。头先英虹婷动过那个开启机关的木箱,来人只要稍加留心,不难发现。两人也算是赌了一把,看看能不能借此脱困。
没想到谷临风乌鸦嘴了全程,这次倒是撞了大运,真的遇上了佘贵。
头先在客栈里佘贵已经领教过此二人的本领,回去后稍作打听,便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初见二人从石门后面现身,他还惊了一下,此时心下计较几番,知道与这两人硬碰绝占不了便宜。他是惯了钻空子的人,一看两人刚刚出来,还未站稳,立即迎面撒过一把暗器,回身趁空档转动那石盘,闪身便进了后面的通路之中。
这扇门因为较小,开闭速度都快。徐郁青与谷临风正好一左一右避开那些暗器,刚想要直面佘贵,只听得又是石门开闭的声音,人已经不见了。
“……跑得也太快了。你倒是难得许好事儿灵验一次。”徐郁青摸了摸鼻子,转头看见此时站立都有些微艰难的谷临风,笑了:“还能走吗?”
第23章 朝堂
又一滴水从洞穴上方的钟乳石上落下来,滑进徐郁青的脖子里,弄得他一阵激灵。
“也不知道佘贵走的那条道是不是也这么潮,上面滴水下头也湿……怎么觉得这道越走越往地底去?”徐郁青嘀咕了两句,抬头又见谷临风只顾在前面开路:“喂,你那鞋还成么?漏水不?”
头先在那“假宝库”里俩人竟然翻出来一双新鞋,正好给谷临风穿上应急。而佘贵做事果然谨慎,溜进那扇小门之后,不知怎地竟从另一侧关闭了通路,所以他俩只能另寻一处石门开启,走上了这条潮湿小道。
“凑合。”谷临风惜字如金。
“喂,”徐郁青在他身后笑了,“是不是这会儿出来了,开始后悔把什么事儿都告诉我了。”
谷临风闻言转过身来:“一口一个‘喂’像什么样子,叫师兄。”
徐郁青“嘶”一声,挑了挑眉,却看面前那人笑了:“告诉你了才好,不用我憋着话还得受你的气。”
他难得开玩笑,徐郁青却笑不出来。想起此前听到的那些话,心中多少对谷临风感到有些对不住。等了一阵,他才问起另一件事:“说起来你早知道五圣宝库在盛州附近,也知道幕后之人与幽门暗卫有关,那这次冒险来这里是想找什么?”
“线索。”
“……你这不是废话么。”徐郁青感觉心里那点“对不住”马上就要烟消云散了。
“我原以为幽门暗卫的人是冲着《五圣全书》去的,所以主要精力都放在查找当年和傅笙关系密切的人上,但他太神秘,这条线很不好跟。我只好调头去查幽门暗卫,可这帮人所涉及到的事儿又太多,很难看出哪一条线是跟傅笙这事儿有直接关系的,查起来常常是白费力气。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我查出了一个微妙的联系。”
谷临风停了停脚步,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确认安全,才接着把话说完:“五圣和幽门暗卫之间的联系,是花竞春。”
“花竞春难道是幽门暗卫的人?”徐郁青一下就联想到此。
谷临风点点头:“他是从幽门暗卫叛逃的,内卫宦官。”
“竟是这样……”想到花竞春此人当年在江湖上专以雌雄莫辨的美色和媚功著称,徐郁青倒也不觉得出奇,“但是不对啊,难道花竞春和佘贵一样,叛逃的时候偷了幽门暗卫的什么关键东西?可如果是这样,他当年在江湖上名声大噪时早就被幽门暗卫里追杀的人弄死了,怎么幽门暗卫会在多年后,跑去追杀跟他有关系的傅笙?”
“我也想不明白。但还没等我梳理清楚,就有了五圣宝库现世的消息爆出来。我猜想此地一定会有关键的线索,或许还能撞见幽门暗卫的人,就来了。”
“说到这个,”徐郁青分析起来:“这消息传出去的事儿更让人觉得有猫腻了。白二那边若先得了这消息,肯定是最先透给我的。可这事儿路中明还没报到上面,消息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按照我们之前所想,朝廷那边应该是本想封锁消息,结果一看自己弄不开这宝库,才放了消息出去想吸引江湖中人来此一试——这不合理啊,幽门暗卫的人手上掌握这么多能人异士,再加上有不少五圣的线索与书册残本,怎么看来也不会想把这信儿放出去才对。除非……”
他想到了什么,一抬眼,谷临风也转过头来:“你想的没错,幽门暗卫的人绝不会想散出这消息。放出这消息的,必定是与他们对立的人。”
徐郁青了然似的点点头:“那么说来,陈炯陈总兵,该是东宫的人。”
这些年的朝堂争斗,他们这些远在江湖的人也都有耳闻,加上盈香楼背景的缘故,徐郁青对这里面的门道知之甚深。皇帝年迈,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好,太子和辰王之间的争斗看来也颇有几分要盖棺定论的样子。
#VALUE! 大丽当今太子是皇后所生,皇后家族又是武将出身。先帝早年早已将武将军权收拢到自己手上,又一手培养幽门暗卫这样直接听命于自己的帝王直系部队。为了安抚各武将,先皇将他们的子女安排了不少富贵闲职。皇后就是这样被安排嫁给了当时的太子,如今的皇帝。可惜这桩被安排的婚事并不如意,皇帝对这位皇后并不喜爱。她生下儿子之后,皇帝有了嫡子这个交待,便更加放纵,对皇后敬而远之。她为此郁郁寡欢,年纪轻轻便去世了。皇帝虽然将这个儿子立为太子,却一直也不亲近。前两年太子还因为提及自己母亲的事,与皇帝起了争执,被下令禁足一年,险些被废。亏得先朝元老求情,才得以幸免。这两年太子可谓是低调行事,明哲保身。
辰王却与太子不同。辰王的母亲元妃入宫后不久便得宠于圣上,加上家中父兄都是文官,颇受今上赏识。皇后去世后,元妃便实际上统率六宫,所生之子也一直在皇帝膝下养大,亲近之极,还未加冠便早早封了亲王。据说皇帝身边的幽门暗卫也对辰王支持有加。去年皇帝病了一次,听闻已有了册封元妃为继皇后的意思。如果真的册封成功,辰王便有了嫡子身份,太子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
陈炯是武将系的人,少不了与东宫那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年被下放到偏远的西南盛州,估计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幽门暗卫要查的东西,他们偶然间发现了线索,那可不得跟对方顶着干吗?干脆自己把消息散出去,闹得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