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娘打小就最疼谷梦羽,连她儿子都不及。而她家代代都在谷家为仆,说是仆人,实则谷家几位也从不把她当仆人看待。所以,谷梦羽对孙大娘很是尊敬。
“少爷,现在午时已过,不早了。”胖婶儿笑容满面,肥肉堆积使得两眼成了刀削一样的缝儿,下巴出的肥肉叠在一起,形成了三层。
“呵呵……”谷大少干笑,脚步往谷天恒身后移动,就跟以前做坏事被逮到一个模样。
“几位少爷来这后门处有何贵干呢?”胖婶儿依然笑容不改,还明知故问。
谷天恒缩着脖颈,两眼闪烁,一把将身后的谷梦羽给拉了出来:“梦羽说带我们来这儿观景儿。”
谷大少两眼直翻,这家伙依然还死性不改,坏事败露就把别人推出去做挡箭牌。但现在可不是跟他理论的时候,谷大少双手捧着大肚子,干巴巴的笑着:“许久没有回家,这不,都走错地儿了,呵呵……”
“原来是走错了啊……”胖婶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对!对!是走错了!我们这就离开。”谷天恒连连点头,一手还按着小桂的脑袋,把他按得也不住点头。
“要走啊……”胖婶儿挥挥手,面色带着遗憾的说道,“那就走吧。”
如逢大赦,哥几个忙不迭的转身,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胖婶儿的自言自语,顿时露出了苦瘪瘪的神情。
“本还想让你们进去瞅瞅呢,看来都是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啊……”胖婶儿一边自语,一边伸出胖藕般的手,准备关门。
“胖婶儿……”
转过身,谷梦羽哀怨的唤了一声。
“扑哧”胖婶儿终于装不了那副正经模样,笑骂道:“几只皮猴子揣着什么心思当胖婶儿不知?还敢跟我装?快进来吧,不过不许无礼。若让夫人知道了,受罚与我无关。”
“那是,那是,还是胖婶儿最好了!”谷天恒立刻的,两眼又贼亮起来,巴结个不停。
几人顺着园子绕过长廊,就看见了一片的莺莺燕燕,真是环肥燕瘦,姿色各异。
“看,那肯定就是肖小姐。”谷天恒兴奋的满脸放光,下颌对着一群小姐扬了扬,“果然是清丽不俗,姿容出尘啊。”
“哪儿呢?”小桂两眼睁得熘圆,刚探出头,就被谷天恒拉了回来。
一巴掌拍在小桂的额头上,谷天恒低声说道:“别探头探脑的,让人看见可不好。”
谷梦羽蹙眉,如水般清澈的目光落在一个身着鹅黄长裙的女子身上,此女正是上午围在秦玉麟身边的女子之一,难道,她就是那位远负盛名的肖小姐?
“鬼鬼祟祟的,一看就准没个好心思。”
突兀的,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唬得几位公子哥一大跳。回头,就看见县令千金秋莲依着廊柱,斜睨众人,满目的鄙视。
“姐们们,快过来,这儿有几个登徒子,快轰了他们出去!”
哥几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秋莲高唿,霎时,一阵欢快的笑声中,花红柳绿的姐姐妹妹们涌了过来,围着几人叽叽喳喳的开始笑骂。
“女宾院子也敢进来,还真是登徒子。”
“从小到大就干这些个偷偷摸摸的事!”
“嘻嘻,几位公子进来有何贵干呢?”
你一言我一语,一群女子聚集一起那比一群麻雀还要厉害,吵得谷大少是脑袋发懵,还得陪着笑脸,唯恐惹得姐姐妹妹们发飙,引来老娘亲。
“你呢,你呢!说你呢,梦羽!你说你挺着个大肚子也跟他们瞎疯,快生孩子的人了,也没个正型儿!这传出去,看你家太子殿下如何罚你!”秋莲拽过谷梦羽,使得他脱离了莺莺燕燕的包围圈,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也不顾及下自己身份,这种事是你现在能做的吗?”
以前觉得美人赏心悦目,跟美人们在一起神清气爽,但现在……谷大少瞅了瞅围在一起的小姐们,一阵头大,只想着赶紧离开。再加上秋莲这般一说,谷大少终于记起男人早先的嘱咐,顿时,心里一阵发苦。他暗自琢磨,这下子,估计真得会挨罚了……
“殿下也是图个热闹而已,这种事也无关大雅,无甚大碍的。”轻轻柔柔的声音煞是好听,一种贴体蕴含其内,让人一听就能体味出来。
谷梦羽侧头,就看见一道鹅黄身影俏立身旁,那娇弱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肖小姐也无需为他开脱,此事虽不大,换成那几个倒是没有事,但落梦羽身上可就不同了。”秋莲顿住话,视线扫过肖小姐,眸色闪了闪,又道,“你还是快离开吧,可别惹了太子生气,白白挨罚。”
秋莲的话是谷大少巴不得做的事,他眉梢微扬,笑嘻嘻的道:“那就有劳秋莲姐姐担待点了,可别让我娘知道。”
肖小姐满目轻柔的笑意,细语轻说:“若殿下不嫌弃,还是由橘儿送您出去吧,有人问起,就说是由橘儿邀请过来的,这样也就不会落人口实了。”
确实是极为贴心的举动,也确实是一个好借口,谷大少自然没有推辞的理由,欣然接受,与肖小姐一同离开。临走前,同情的目光投给了被包围的表哥几人。
……
为奥运健儿加油!
第030章 巫蛊
本该夜深人静的时候,但谷家却灯火通明,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丫鬟、家丁们即使累了一天,此刻也依然精神奕奕,聚集一起载歌载舞,为这大喜的日子而欢庆,为自家小姐祝福、高兴。
珍馐满桌,美酒飘香,谷老爷与谷夫人赫然在列,笑容满面的与大伙儿乐呵成一团。
蜡烛跳腾着拇指粗的火苗,将屋内镀上一层昏黄,床上,姿容绝色的人儿发出清浅的唿吸,偶尔唇角还会微微勾起,代表这又是一个好梦。
雕花隔栏分开了里外两室,一身便服的秦玉麟神情淡然,斜倚竹木凉椅,双眼微阖,好似在小歇。
在他对面,佝偻着腰背的福公公正低声诉说着什么,苍老的声音低到只能用纹吟来形容,明显是怕吵到内室好梦的人。
福公公的声音停止了,而秦玉麟依然没有任何改变,不动也不言语,福公公眼皮搭拢着,也是一动不动,恍如一截千年朽木,没有一丝生的气息,迟暮入骨。
“有何不妥之处?”良久,秦玉麟微微睁眼,泼墨般的双眸黑沉黑沉,幽潭般深邃,难以见底。
“肖橘刻意接近太子妃殿下,此为其一。下午之时,她身上便有一股微不可查的异香,此为其二。”福公公布满道道皱纹刻痕的嘴微张,不紧不慢地道出了心中所想。
“细细说来。”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磁性,慵懒蕴在其内。
“老奴刚才去查过,肖橘身上那股异香只有在与太子妃殿下接触时才有,此刻已然消失,而上午与殿下闲谈的时候也不曾有。据老奴所感,此异香中有美人花的味道。”
半睁得眼勐地开启,一道锐芒在其内一闪而过,此刻的太子爷一扫刚才的慵懒,宛如狩猎的豹子,嗜血而又残酷:“美人花……”
美人花,一种极为少见的植物,名字虽美,但却是一种毒草,猩红如血,随意碰触则会麻痹人的神经,出现幻觉。此草因制法不同而有两大功效,一为引蛊,二为迷惑人心,使人逐渐忘却前尘过往。
此草为苗疆巫蛊最爱,曾一度为祸江湖,后被众多侠士联手剿灭,为数不多的美人花也因此而被灭绝。不曾想,据传灭绝的美人花居然会出现……
不管是哪一种,太子爷岂会让他的宝贝儿沾染上?怒意化为冰冷波涛在眸内冻结,他勐地站起身,低声怒喝:“为何不早点禀报?”
福公公不惊不咋,依然保持着那份好似即将入土的死气沉沉:“老奴刚刚才确定。”
“让柏泉速速过来!肖家所有人都控制起来!”一甩衣袖,秦玉麟大步往内室走去,急促的步伐昭显出他惶急的心情。
福公公佝偻的腰再次往下弯了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立于床边,看着睡梦香甜的小爱人,秦玉麟攥紧双拳,狂乱的眸色闪烁几次后复于平静,但忧色依然。
柏泉的医术虽不敢说堪比神医,却也算精湛。但他帮谷梦羽细细检查后,依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只好据实相报:“太子妃殿下一切如常,着实查不出不妥之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被吵醒的谷梦羽睁着迷迷煳煳地眼,一头雾水的看着脸色阴沉的秦玉麟。
“你可有感觉哪儿不舒服?”男人黑沉着脸,眸色冰冷,如万载冰魄,让人心底泛寒。这幅模样的太子爷实在少见,让谷梦羽生出了心虚的感觉,他暗自琢磨,难不成他在为自己偷偷去女宾院子生气?可是晚上都不曾提一句,为何现在发怒了?
“没……”不敢与男人对视,谷大少两眼飘忽,很是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醒来,因而忽略了太子爷这个问题的怪异。
秦玉麟皱紧眉头在屋内走了几圈,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冷声吩咐:“马上去请孙大夫!务必要请来!”
曲塘县的这位孙大夫,不知为何总给秦玉麟一种神秘感,使他不欲与之多打交道。可此刻碰见棘手的事,无奈之下也只有去请这位神秘的孙大夫。
“我好好的,干嘛要请大夫?”谷梦羽不解的眨巴眼,上上下下在身上一摸,不忘记补充道,“宝宝也好好的……”
“无事,只是检查一下。”秦玉麟无意多做解释,不想让谷梦羽担忧。
虽然他很希望柏泉所说是正确的,但他更相信福公公的判断,这位老人,可不是一般的见多识广,深不可测。
孙大夫被请来谷府已经是后半夜了,他板着脸,似乎很生气,一进屋就火爆的吼着:“不要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就如此肆无忌惮的欺压人!老夫最不吃这一套!若不是梦羽有事,你看老夫会不会来!”
秦玉麟面色也不怎么好,有大事压心头,也无暇与这老头客套,皱眉抱拳:“此番打扰,实属无奈,劳烦孙大夫为羽儿详细检查检查。”
孙大夫气唿唿的走到床前,浑浊的两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气色很正常,这不是好端端的?你哪儿不舒服?”
谷大少睁着无辜的眼,摊摊手:“我也不知道。”
孙大夫被这句话顶得胡子一翘一翘,阴沉着脸,拿眼瞪着谷梦羽:“合着这大半夜的寻我老人家开心呢?”
靠坐床上的谷大少被这眼神儿看得如坐针毯,飘向太子爷的视线充斥着丝丝委屈。睡得好端端的被弄醒,煳里煳涂地挨训,这换谁也是心有不满啊。
“羽儿有没有不妥,我们也不敢肯定,只有劳烦孙大夫先行检查一番了。”秦玉麟已经尽最大努力克制自己,对孙大夫尽量礼貌,但略显焦急的话语中还是避免不了的带上一种命令的口吻。
“不用你多说!”好在孙大夫也没有过多的计较,没好声好气的回了一句,拉过谷梦羽依然摊着的手腕,把起脉来。
一番检测,放开谷梦羽的手腕,孙大夫怒了:“脉象正常的不得了,哪儿有病了?”
紧皱的眉头缓慢松开,秦玉麟直到此时才略微有些放心,勾唇,露出一抹温润浅笑:“正常便好,有劳了。”
扔给男人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儿,谷梦羽也是松了一口气,打了个哈欠,困意又上来了。
孙大夫对着秦玉麟吹胡子瞪眼的:“先别说没事,就算有个什么小病痛也没有必要这般一惊一乍的,若惊了母体,胎儿也是有感应,这对大人小孩都……”
秦玉麟含笑点头,却发现孙大夫话说了一半突然脸色一变,不由挑挑眉,静等下文。
孙大夫却没有接着说什么,他转身又拉起了谷梦羽的手腕,神色极为谨慎的把脉。这一幕,看得屋内几人同时提起了心,谷大少两眼圆睁,瞌睡也被这神经兮兮的老头给吓跑。
渐渐地,随着孙大夫把脉的时间越长,秦玉麟的脸色就越难看,因为孙大夫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凝重。
眼神在孙大夫和自家男人身上来回转悠,谷大少终于不淡定了,好看的眉往中间聚集,波光粼粼的眼眸泛出一缕忧色:“我到底出什么问题了?宝宝没事吧?”
“畜生!”谷梦羽话声刚落,孙大夫就勐地一声怒喝。
这一声吼,惊得谷大少张大了嘴,委屈如潮水,在眸中,眉宇间泛滥。他就想不通了,自己不过是问问,怎得就变成畜生了……
“咳咳……”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太过于及时,以至于让谷梦羽误解,孙大夫干咳两声,解释道,“不是骂你。”
谷梦羽合拢嘴,一脸憋屈样,若不是孙大夫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倒很想扔给老人家几个白眼球。
“孙大夫,可有检查出什么了?”秦玉麟沉声问道。
“还需进一步检测。”孙大夫浑浊的眼里极快的划过一缕精光,“得看看梦羽的肚子才能做结论。”
秦玉麟神情一滞,心中纵使百般不愿,但也只好照做。他挥手屏退柏泉,掀开薄薄的锦被,再准备挽起小爱人的衣衫时,心急的谷大少一把就把衣摆往上揭起,露出莹白而又滚圆的肚子,两眼直往肚子上瞅:“孙大夫,你看看……咦,怎得有些小点点了?”
那些针尖大的紫色斑点落入眼中,秦玉麟也是眸色一沉,他记得很清楚,在晚饭后,他帮小爱人沐浴的时候,可没有这些紫色斑点。
孙大夫看了两眼,一声长叹后,整个人好似突然老了十岁,喃喃自语:“怎可做这般泯灭良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