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浅浅的月牙还斜挂在天边,海棠花随着秋风轻轻浮动,粉白的花瓣随着秋风时不时落下一瓣。
左右也睡不着了,苏陌穿上外衫,打算出去看看,就当是适应一下环境。
可刚到门口就被人给叫住了。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
不设防的,苏陌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退,眼神放在了门侧的人身上。
他没有原主的记忆,对眼前的人丝毫没印象,但叫此人叫他殿下而非王妃,说明此人是随送亲队伍一同过来的,只是他昨日怎的没见过此人?
为了不露馅,苏陌想了句可进可退的话。
“本宫出去走走,大清早的你在此作甚?”
只见那人从腰间取出一物,微微弯腰,双手摊开,呈上了昨日殿下叫他去客栈寻回的东西:“殿下,这是您昨日让奴去客栈寻的东西。”
苏陌疑狐着接过东西,打开一看,鲛绡包裹之下,是一块玲珑精巧的羊脂玉佩。
古人赠美玉,不外乎三种可能,长辈,情人,友人。
而这……
分明是鸳鸯佩。
见苏陌看着玉佩手中的玉佩微微若有所思,他怎么不记得原著中这叶兰君与谁有过这么一段?
云童怕自家殿下又犯糊涂,赶忙低声提醒道:“殿下,您如今已入北晋,是北晋的郁王妃了,这玉佩……”
苏陌不知道原主平时是怎么和身边的下人相处的,只能根据原主人设猜个大概。
“本宫做事,何时需让人来教了?”
见苏陌动怒,云童连忙跪下行礼:“奴不敢,还请殿下恕罪!奴只是担心这玉佩会给殿下引来祸端。”
确实,古人对三贞九烈尤为看重,他虽是男子,但既有了郁王妃这个头衔,不管他承认与否,在旁人看来他都是郁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嫁做人夫了还留着别人给的定情信物确实不合适。
他得找个由头把这玉佩处理掉才是。
“起来吧,本宫知道你不敢,不过你说的也在理,如今本宫的身份……也确实不适合在留着这玉佩了……”
见自家殿下终于想开,云童也忍不住替他开心,缓缓站起了身来:“殿下您想开了便好,那人不值得您如此对待。”
这……
听着怎么隐隐有点卑微?
仔细回想,他却实不记得原著中叶兰君对谁有过什么特别的情感,难道是小妹讲漏了?
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藏剧情?
虽说满头问号,但苏陌还是镇定道:“嗯,所以这玉佩,就交给你替本宫处理了,你也知道……”
他微微露出一丝伤感:“本宫忍不下心……”
见苏陌如此神情,云童赶忙接过玉佩,收入了囊中。“殿下放心,奴一定会妥善处理的。”
苏陌点头,“嗯,此事就交与你了,你办事,本宫一向放心。”
突然被夸奖,云童有些无措,这还是这么多年以来殿下头一次夸他呢。
“殿下放心,奴一定办好此事。”
“嗯,本宫想一个人走走,你不用跟着,去做你的事吧。”
可谁知云童却再次叫住了他:“殿下,您莫不是忘了一会要进宫面圣。”
进宫?面圣?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剧情?
见他真的是忘了的模样,云童赶忙把事情缓缓道来:“殿下,北晋和亲圣旨里面有一条,让您在成亲翌日进宫面圣,殿下您忘了吗?”
苏陌略显尴尬,轻轻咳了一声,“最近事务繁琐,本宫有些记不清了,这圣旨里头可曾说过要与郁王一同前往?”
云童摇了摇头:“不曾说过。”
苏陌点头:“本宫知道了,洗漱一番便去。”
云童欠了欠身:“那奴服侍殿下更衣。”
主仆二人一同进了房,许是动静有点大,睡梦中的郁王被两人的动作吵醒,迷糊着从床上坐起了身来,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二人。
苏陌刚想开口,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方才的对话来看,这突然冒出来的随侍对原主是有一定的了解程度的,他方才差点……
回味过来后,苏陌装作一副很是生气的模样对着门外大喊道:“来人!都死绝了吗?”
云童见状赶忙道:“殿下息怒,奴出去看看。”
待云童走后,苏陌才走过去对着荆郁道:“王爷,可还记得我昨夜同你说过的话?”
荆郁歪着脑袋想了想,“记得。”
苏陌莞尔一笑,没了方才的那份严肃:“记得就好,我一会要进宫面圣,你听我的,照我说的做,以后我保护你不让他们欺负你好不好?”
荆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好。”
言尽,府里的仆从也随云童到了门口。
云童在门口朝着里面道:“王妃,府里的仆从以全数到齐,王妃您看……”
还未等苏陌开口,外面已经跪倒了一片,嘴里全都咿咿呀呀的喊着饶命。
一回生二回熟,苏陌走了过去,扫了一眼众人,“府里管家呢?管家在何处?”
人群中,一位老者站起了身来,朝着苏陌行了行李,“回王妃,老奴便是这府里的管家。”
苏陌冷笑,“哦,你说你是这府里的管家,那本王妃倒是想问问管家,究竟有哪个府下人会比主子起的还晚?”
“还是说你们在等着本王妃去伺候你们吗?”
老管家立马跪了下去,“老奴不敢,只是王爷平日里……”
苏陌轻笑,“平日里?管家是在同本王妃说笑吗?在本王妃这里,可从来没有什么平不平日里的说法……”
“在本王妃这里……有的只是生与死。”
虽说苏陌语气不平不淡,但这可是一个疯子说出来的话,仆人们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的认错请着罪。
见效果差不多达到了,苏陌才道:“不过本王妃向来喜欢给人机会,念在你们尚未懂得本王妃的规矩,这次就免了,但下次,若有人再犯……”
“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
众仆从赶忙行礼谢罪,异口同声道:“奴婢们谨尊王妃教诲,放不会再犯!”
苏陌这才点头:“嗯,来两个人伺候本王妃和王爷更衣,其余人都下去做自己的事。”
老管家自然也跟了上去,见王妃有人伺候,他端起水走到了荆郁面前,“王爷,老奴伺候您更衣。”
荆郁却是摇了摇头:“本王不舒服,不想起来。”
老官家一时没反应过来,赶忙问道:“王爷哪里不舒服?”
荆郁微微动了动身子,嘟着嘴不清不楚道:“玩游戏……屁股疼!”
老管家呛了一声,下意识瞄了眼王妃,看到他们王妃满脸春色,把眼神又放回了王爷身上。
脸色发白,眼底发青,满脸疲倦,满脸淤青,就连脖子上和胸口处都……
早就听闻大梁三皇子男女不忌荤腥不忌,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想不到干起事来竟这般猛烈!!!
两名婢女更是羞耻的不敢抬头,待到王妃终于发了话时,她们便迅速的逃离了现场。
第04章 疯起来偶尔也会杀个把人!
秋风徐徐,花香随着轻风掠过口鼻,微微带着带着一丝凉意。
苏陌打了个喷嚏。
“入秋了,王妃莫不是着凉了?”
一旁的乐童把手上抱着的鹤氅披在了苏陌身上,轻声道:“殿下,您身子才好,吹不得风。”
苏陌摇头,拢了拢鹤氅,“不碍事,许是这海棠花太香了些罢,不过,你的称呼该改改了,不要一时一个殿下,一时一个王妃的,这北晋规矩礼仪众多,小心被有心人听到。”
乐童拢了拢手,微微躬身,“王妃说的是,是奴不懂规矩了,还请王妃责罚。”
苏陌点头:“无妨,下次注意便是。”
乐童直起身来,诧异的看着苏陌的背影,他总觉得……自今早起,王妃就怪怪的,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他不过就离开了几个时辰,怎的王妃就……
想起什么,乐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莫不是……
昨日马车颠簸时王妃伤到哪里,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毕竟王妃当时可是晕了过去,叫了好半天才叫醒的,这么一想着,乐童看着苏陌的背影不禁担忧了起来,看来他得找个法子让医佐来给王妃看看才是。
下了轿辇后,苏陌随着引路的宫人到了养心殿。
来时苏陌便猜到此行怕是有些不易,毕竟这场联姻本就是皇帝用来羞辱郁王的。
美曰其名说是赐婚,可实际上不过是想当着全天下的人给郁王难堪罢了,只可惜郁王人傻根本不懂什么叫难堪。
郁王虽听不懂,可他这个疯子听得懂啊,这不,估计让他来找平衡了。
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
一入养心殿,苏陌就看到了满室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有的甚至还穿着官服,摆明是一下朝就直接来此处了。
就等着看他好戏呢。
虽然一室寂静,但那一双双眼神,轻蔑,不屑,鄙夷。
还有那一副副看好戏的样子,生怕他看不出似的。
苏陌自是知道他们在不屑鄙夷些什么,可他不是叶兰君,他是苏陌。
原主做过的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因此,面对这些鄙夷,他自然也不会产生任何情绪,但为了维持原主人设,他还是装作几分不高兴的样子。
可这张脸,就算是不高兴时也有一种别样的风味。
在众目睽睽之下,苏陌一身青色镶边刺绣长袍,青玉缎带,头上精致藤蔓花纹金冠,面白如玉,目似繁星,步履轻缓优雅,腰间的流苏挂坠随着步子轻轻摆动,举止投足无不散发着高贵优雅之息,雌雄莫辨的俊美容颜,美得令人迷醉,有属于女子的阴柔之美之余却也不失男子的阳刚之气。
这倒让一直等着看笑话的众人看傻了眼。
“早就听闻这大梁三皇子貌美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看来二弟这是捡到宝了。”
苏陌看了眼说话的人,没有答话,早晨出门走的急,到忘了礼数一事了,不过古代礼数大多大同小异,他回想了古装剧中的场景,跪下行了个礼,再怎么维持人设,也得保住命再说,“臣参见陛下!”
“臣?”
“一个小小的妃妾竟也敢在陛下面前称臣,这难道就是你们大梁的礼仪吗?郁王妃在大梁身份固然显赫,但既来了我北晋,就应当遵守我北晋的礼仪规矩,且抛开这不论,郁王妃您这行的是哪国之礼?我可记得这大梁乃礼仪之邦,最是注重礼仪,郁王妃此等行为……是不把圣上,不把我北晋放在眼里吗?”
苏陌刚想开口说话,却有人比他先开了口,只见那人从杌子上站了起来,手持折扇,负手而立,举止投足间微微透着一丝邪魅不羁。
“哎呀我说祁尚书,你这迂腐不化的毛病该改改了,郁王妃不远万里孤身一人来到北晋初来乍到,不识我北晋礼数也情有可原,这大喜的日子,祁尚书你何必如此较真呢?”
祁尚书也不遑多让,“朔王气度非凡,臣自愧不如,只是这礼数乃是北晋皇室先祖历经几百个年头传承下来的,岂容你朔王说不较真就不较真?”
朔王不以为意,手中的折扇轻轻扇动,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祁尚书你说的在理,只是想必祁尚书也知道郁王的情况,早在四年前皇兄就颁布了指令,准许郁王不用实行这些繁文礼节,也不用参与朝政,郁王不知礼数自然没法教与郁王妃,我北晋乃礼仪之国,素来秉承着以德治国的准则,更何况皇宫难得有喜事,祁尚书何不跟着一同沾沾喜气,指不定明日也能觅得个如郁王妃一般貌美的美人呢?”
祁尚书如今已经年过半百,况且他思想素来守旧严谨,哪听得这种荤话,当即炸了:“无耻,你这分明是……”
“行了行了,吵的朕头疼,朔王说的对,大喜的日子,郁王妃初来乍到,情有可原,今日这规矩就免了,祁爱卿说的也不错,先祖传下来的东西不可废,皇后你一会儿从尚宫局安排两个人到郁王府,教教郁王妃我北晋的礼仪。”
苏陌顺着声音的方向抬眼望了过去,只见龙椅上坐着的,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看起来和郁王有几分相似的青年男子,他身上穿着一身玄色龙袍,头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而他身旁的,十有八九就是传说中的皇后。
闻言,皇后从凤椅上站了起来,微微欠了欠身:“陛下放心,臣妾定把此事办妥。”
皇帝这才道:“来人,赐座!”
苏陌站起身来,拢了拢手,“谢陛下赐座!”
皇帝点头,满脸笑意,可苏陌却从那笑意之中看出了几分不怀好意的意思来。
喝了一口茶水后,皇帝把眼神放到了苏陌身上:“怎的朕的二弟没有与弟媳一同前来?朕昨夜担心二弟担心的一夜睡不好觉,故而派人前去慰问了一番,今早回来的人说,郁王突然病倒了,虽朕已遣太医前去诊治了,可太医迟迟没有回来,朕实在担心,弟媳可知朕的二弟为何会突然病倒?”
郁王府果然有皇帝的眼线,幸好他早有准备,不然不满足一下这昏君,他估计会被针对的更惨。
苏陌站起了身来,拢了拢手,微微屈身,“陛下不用担心,王爷身体无碍,许是昨夜累着了。”
果然,皇帝一听这话,方才的担心仿佛全都被狗吃了,“哦?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