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行让他过来:“府上厨娘煮了杏仁酪,特意让你尝尝。”
云泽走过去果然看到小小的碧玉碗里盛着的雪白杏仁酪,上方点缀着梅花瓣、松子儿、芝麻。
云泽坐了下来,他尝了一口:“我把表兄一人扔在家里,挺不好意思的。”
钟行捏住云泽的后颈:“现在你有了表兄,忘记本王了?”
“自然是郡王更重要一些。”云泽如实道,“表兄远来是客,我不好怠慢。”
杏仁酪入口香甜浓郁,唇齿生香,云泽吃完之后意犹未足:“还有吗?”
钟行给他一杯清茶:“晚上吃太多甜食入睡对身体不好。”
云泽央求:“我再吃一小碗,而且我不睡觉,我陪着郡王看书。”
“只剩下两块梅花乳酪饼了。”钟行道,“吃两块饼子配茶。”
云泽伸手去拿,钟行握住他的手腕:“洗手了吗?”
云泽不好意思:“半个时辰前洗的。”
中间和许敬一起翻了个墙。
钟行拿了一块喂云泽。
饼子不大,两块加在一起还没有云泽的手掌心大,表皮酥软异常,奶酪馅儿一点也不腻,反而入口即化,梅花的清香与奶香混合,更添几分清新。
云泽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钟行的手指,他漱口后拿了帕子给钟行擦干净手指:“郡王继续看书,我在旁边陪你。”
钟行的手比云泽的脸要大很多,他捏住云泽的下巴:“考虑好没有?”
云泽知道钟行问的是嫁给他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给云泽的冲击太大。
云泽一方面担心钟行将来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的处境会很尴尬,另一方面不想将婚姻当成一场交易,而且这场婚姻还要与钟行发生肌肤之亲,钟行床上有什么怪癖还不清楚,云泽没有做好准备。
但他身在古代,上有父兄,身处于官宦之家,这些事情暂时由不得云泽做主。
云泽道:“郡王,请再给我几天时间思考,婚姻大事需要郑重一些。”
钟行摩挲着云泽的下巴:“好,我有耐心,这件事情的确应该慎重考虑。”
不过云泽最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答复让他感到不悦——钟行可能真的做不了君子了,大多处在钟行这个位置的人都喜欢动用强权去压迫。
钟行低头在云泽脸上嗅了嗅:“是不是吃多了酥酪,身上有些奶味儿。”
云泽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是吗?”
云泽有些困了,但他说好要陪钟行一起看书的,所以强打精神和钟行坐在一起,哪怕看不懂钟行读的这本书,云泽也要装出很懂的样子来。
钟行看他困了,故意指着书中的句子提问云泽,云泽模棱两可回答几句。
两刻钟后,云泽倒在了钟行的肩膀上,他眼睛轻轻合上,浓密纤长的眼睫毛在面孔上投下一片阴影。
钟行捏了捏云泽的指尖,云泽慢慢睁开了眼睛:“郡王……如果成亲的话,我们可不可以晚一点……”
钟行愣了一下,之后嗓音带笑:“什么?”
云泽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遍。
钟行没想到云泽害怕这个,他把云泽抱到了自己腿上:“我会让你慢慢适应,倘若你不愿意,我不会霸王硬上弓。”
云泽知道钟行一直都很好,坐在钟行怀里之后,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和钟行不仅身高有点差距,体型也有点差距。
钟行宽肩窄腰身上肌肉明显,并非单薄瘦弱的身躯。
云泽虽然修长,身形偏单薄一些,骨肉均亭靡颜腻理,在怀里的感觉特别舒服,尤为刺激男人的情欲。
云泽不知道自己好看到什么程度,更不知道古代颜控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钟行知晓云泽的长相有多诱人,这样漂亮的少年坐在腿上很难不动情,他按住了云泽的肩膀:“小公子想在我腿上睡一晚上?”
云泽慢慢意识过来了,坐在钟行腿上睡觉肯定不妥,自己好像挺重的,他赶紧从钟行的怀里下来:“我回床上睡觉。”
被子松软,而且上面都是钟行身上的气息,云泽真的很困,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33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33
不知道为什么,云泽总感觉在钟行家里睡觉比在自己家里睡觉更香,他睡眠有点浅,半夜总会因为一点点声音惊醒,在钟行这里睡觉却没有这种烦恼。
大概别人的床比自己的床睡起来更加舒服。
王希赫还在自家府上,云泽醒来后洗漱更衣便匆匆回去了。
还未走到院门,隔着一面墙,云泽已经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音。
“……你是他的兄长又如何?我也是他的兄长。”
“哦?他背着我到处认兄长么?他都什么时候喊你哥哥?”
听着声音便知道是王希赫和云洋。
云洋平日里飞扬跋扈,王希赫也是天之骄子,两人平时都爱和人动手,云泽进去的时候,云洋右眼被打得乌青,王希赫鼻子被打出血了。
云洋比王希赫长得更高,他武艺更高强一些,抓着王希赫的领口将人按在墙上,举起拳头要砸王希赫的脑袋。
一旁婢女都不敢拦,当归似乎被踹了一脚,瘸着腿在旁边劝架。
云泽赶紧上前阻拦:“你们住手!”
云洋松开了王希赫的领子,他拍拍手看向云泽:“好弟弟,你这位朋友脾气真大,我不过说了他几句,他居然对我动手。”
王希赫脸色铁青:“你身为云泽的兄长,却口吐狂言,若我身上有刀剑,早一剑杀了你。”
云泽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云洋挑起来的,云洋嘴巴本来就贱,不惹出事情来他心里不高兴。
王希赫虽然是位脾气大的冷面阎王,不招惹他的话,他不会同人动手。
云泽道:“兄长,这是我表兄王希赫,辅国公嫡长孙。外祖父如今来了明都,他如果因为这件事情登门问罪我们父亲,你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云洋原本嬉皮笑脸,听完云泽的话语后目光骤然变冷,他阴毒的扫过王希赫,咬牙切齿的道:“原来真是他的兄长,我倒是失敬了,王——大——公——子。”
“畜生。”王希赫道,“云府居然有你这种败类,简直污了我的眼睛。”
云泽让婢女准备了伤药和帕子给王希赫处理伤口,他看向云洋:“兄长回去找颗鸡蛋敷一敷眼睛,不然这段时间别想出门了。”
云洋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带着小厮离去了。
王希赫本来不想和云洋打架。
方才他在院中,云洋从此经过进来看望,见到王希赫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弟弟昨晚让男人留宿了?他床上表现如何?”
王希赫怎么可能允许云洋侮辱表弟?当即便和云洋动起手来。
上过药之后,王希赫摸了摸疼痛的鼻梁:“他便是你的兄长云洋?表弟,你在云府过得是什么日子?”
这段时间云洋安分了不少,云泽很少听到云洋有什么动作,对方越是安分,云泽心里越是不安,担心云洋在憋着什么大招。
云泽道:“不提这件事情,我送表兄回辅国公府,顺便看一看外祖母的病情是否好转。当归,你腿受伤了,先在家好好休养,不要乱跑了。”
曾经云泽也想过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可惜云府是漆黑的染缸,云泽无法让这缸水变干净,他能力有限,勉强可以自保。
经过治疗,王老夫人高烧已经退了,今天早上醒来喝了点粥,吃了些米糕。
辅国公见云泽确实有点人脉,而且这个人脉的级别似乎不低,他虽然痛恨云家,看到云泽的时候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只好转了那么一点点。
三名御医一早便被送了回去,院使柳林说他明晚来复诊,定能保证王老夫人安然无恙。
他们三人在宫中多年,平时是给皇帝太后把脉的。三人认出昨天抓自己的人是摄政王手下,这件事情一定和摄政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倘若治不好王老夫人,他们三个的脑袋别想要了。
王老夫人精神了许多,她看到云泽之后,赶紧招手让云泽过去:“好孩子,昨天外祖母病着,未曾顾及到你。”
云泽的手被老夫人紧紧握着,老夫人越看云泽越喜欢,心里亦感到悲凉:“你娘在的时候,常常写信给我,说你虽然不爱读书,本性却很良善,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那时候你才七八岁大,晃眼间十多年过去,你娘早就不在了,不知道你这些年在云家怎么过来的。”
辅国公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他是云常远嫡子,云常远还能亏待他?这不是完整长大了,既不缺胳膊也不少腿。”
王老夫人瞪了辅国公一眼,又和蔼的看向云泽:“可曾婚配?”
又是老问题。
云泽转移话题:“不曾,外祖母病情刚愈,应该在床上好好歇息。”
王老夫人招手让王蔓娘过来:“蔓娘从小跟着我长大,这孩子从小就体贴。你在明都熟悉,多和你蔓娘妹妹聊一聊,让她知道明都风土人情。”
王蔓娘对云泽福了福身子:“云表兄。”
云泽明白了王老夫人的意思。这位表妹八成还未定亲,王老夫人有意亲上加亲,将这个表妹许给自己。
且不说云泽已经答应和钟行成亲,就算云泽没有答应,他也接受不了和表妹在一起。
他与王蔓娘血缘关系太近,云泽本身排斥近亲结婚。
云泽道:“明都习气应该比昀州更加开放,两位表妹若有时间当多多与京中贵女交际,眼下春天到了,可和她们一同出游踏青,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表妹尽管开口。”
王蔓娘微微一笑:“是。”
王老夫人道:“蔓娘,希赫,你俩先出去吧。我和泽儿说会儿话。”
王蔓娘与王希赫双双离开了。
王老夫人察觉出云泽对王蔓娘并不热络,她看向云泽:“莫非你表妹不够美丽,入不了你的眼睛,你觉得她配不上你?蔓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比明都女子差。”
旁边辅国公道:“眼睛这么挑,想娶皇帝家的公主不成?”
云泽道:“表妹知书达理,只有别人配不上她,她怎会配不上别人?外祖母,外祖父,我已经有了成婚的对象,虽然没有定亲,大概要快了,因为这个缘故,不能再耽搁表妹,请为表妹另寻佳缘。”
辅国公摸了摸胡子:“你昨天还说没有,今天怎么有了?是哪家的女儿?”
王老夫人病情未愈,云泽担心说出来之后再把对方气病,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两名男子成亲:“等外祖母病愈,我带他来拜见二老,到时候二老自然知晓。”
辅国公道:“你不怕王家的人刁难她,尽管把她带来,我倒要看看她比我孙女儿强多少。”
王老夫人又瞪了他一眼。
王老夫人从脖子上摘下了一串金镶宝珠的项链:“好孩子,你将它送给那位姑娘。”
云泽见这串项链华贵异常,每隔十几颗翡翠便有一颗金珠,下端镶嵌着青金石、珍珠和翡翠,珍贵的不仅仅是这些珠宝,还有镶嵌的工艺,既然王老夫人戴在身上,想必十分贵重,他推辞道:“这是外祖母心爱之物,我不能收。”
“再珍贵的物件有你这个外孙重要?”王老夫人圈起来挂在云泽的手腕上,“你乖巧懂事,挑选的姑娘肯定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不像你几位表兄,一个比一个浑,你知道你赫表哥一来京城便打了人么?今天一大早怀淑长公主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说希赫昨天把他家公子打伤了,他看不清形势,还当是在昀州呢,唉。”
辅国公道:“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她孩子想必不是好的,打他一顿又如何?”
云泽言行谈吐都很合两位老人的意,不然王老夫人也不会在第二次见面时就想把家中孙女儿许配给云泽。
辅国公想的更多一些。他见云泽举止温雅,想着这孩子要么伪装得好,表面翩翩公子实际上黑心黑肺;要么就是个容易拿捏的软包子。
经历过安乐侯前后变脸一事,云泽又是安乐侯的孩子,辅国公怀疑对方是前者,所有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
王老夫人捂着心口对辅国公道:“你别说话了,我的病全是你这个糟老头子气出来的。我和外孙聊一会儿,你既然不待见我们,自己出去好了。”
辅国公又想留下来看看云泽,又忍不住插嘴进去,听罢王老夫人骂他,他袖子一甩出去了。
王老夫人松了口气:“你外祖父在家里就是这样,他心里喜欢你。他最疼的孩子就是你娘。你舅舅们见了他就躲,你娘却敢拽他胡子让他不要喝酒,十一二岁大的时候还踩着他的肩膀上树摘花。”
说着说着,王老夫人便哽咽起来了:“你以后成亲一定要对人家好,人家孩子在家的时候都是父母手心上的珍宝,进入你家不是给你们糟蹋的。”
云泽眼眶慢慢变红,他握住老夫人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辅国公出去之后招手让王希赫过来,王希赫毫无防备的走了过去,刚刚走进,左肩膀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你一来京城便打人?在昀州还没有威风够?你爹是怎么嘱咐你的?”
王希赫疼得眉心皱起来:“他见我是外地人便调戏我,让我回他家陪他睡觉。”
辅国公又给了他右肩膀一巴掌:“他这样侮辱你,打都打了,你不把他打狠一些?你鼻子怎么了?昨天他打伤的?”
王希赫摇了摇头:“昨晚去了表弟府上,姑姑去世后,表弟在府上待遇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如意,我早上和他的小厮聊了聊,伺候他的小厮只有一个,说姑姑去世后表弟便被继夫人刁难,安乐侯从来不管事。表弟上头还有个哥哥,见面便污言秽语的,鼻子就是他打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