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淳讥诮一笑:“这就对了,若是升迁任职只看资历,那朝中岂不是都是垂暮之辈,于朝堂何利?”
“冯相,看看这个,然后您再问问您身后的王纯有没有这个政绩,然后再来谈谈中书令该谁当。”司晏将手里的折子递向冯相。
冯相结果折子,只是一眼便暗自咬牙,这不是折子,这是一封万民书。徐瑾年曾经任过几年维西布政史,做过很多利国利民的事情,最出名的事就是亲身救洪。当地百姓感念徐瑾年的功德,便上万民书褒奖徐瑾年。这便是那封万民书,上面按着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这书是早前就有百姓写好的,想交给徐瑾年,可是徐瑾年这个人不沽名钓誉,就没有接。转手就落到魏淳手里,魏淳想着总有一天会用的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第三十一章 中书令。
看着这封万民书,冯相的脸色大变。蔡首辅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诸位回首看看,谁有如此的政绩?”司晏嘴角含笑,却没有丝毫的高兴的神色,反而阴冷异常。
勤政殿前,诸位官员都默然垂首不敢抬头。冯相和蔡首辅也是咬牙不敢开口说话,真要是说两句,司晏绝对会噎死他们。为官者最喜欢清名,想着流芳百世。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一个从官不过十年的徐瑾年有名声。
“传朕旨意,擢升大理寺少卿徐瑾年为中书令,执掌六部,众卿可有异议?”司晏抬眸看向这些朝中重臣,问道。
勤政殿里无人再说话,万民书虽然是一纸书,但是却是文官的捧杀之书。无人在这个时候,敢在这个时候,在司晏的面前,反驳所谓的民心。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下来。”司晏又看向蔡首辅:“蔡首辅,蜀郡修水利的事情如何了?”司晏又问起这事,是想刚才中书令的事定下来之后,立刻岔开话题,不让他们再去纠结中书令的事情。
“回陛下,户部已经拨下钱款,吏部也派了官员前去一起主导修筑工程,想必近日已经出发。”蔡首辅还在想刚刚的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是冯相顶了他一下,他瞬间惊醒忙回到。
“那就好,蔡首辅还是多上心,辛苦一些。”司晏看着晃神的蔡首辅,轻轻一笑,不在意的说道。
蔡首辅被司晏的笑容吓到,连忙再次行礼。
“魏候也辛苦一些,多盯着吏部,待到徐瑾年上任,就会轻松一些。”司晏终于找到机会和魏淳说上一句话了。
“臣该做的,陛下言重了。”魏淳低头,避开司晏直视而来的目光。
小朝会结束,朝臣散去。司晏这才扶着窦玉的手站起来,慢慢的走向门外,秋日的阳光带着一些暖意,兜头罩在司晏身上。
司晏抬头,眯起眸子,想去看清阳光的颜色,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只能虚着眼睛,透着眼睛的缝隙去窥探一二。
“今天的阳光真好,这样好的日子,确实适合秋猎。”司晏缓缓开口说道。
“陛下喜欢便好。”看着司晏放松的样子,窦玉也不由露出笑容。
“窦玉,设宴华清荣宝阁,召魏候。”司晏说完便转身去往兆和殿。
窦玉忙俯身称是,他知道今天司晏心情很好,便也轻松几分,语气都有不少雀跃。
魏淳还没有走出宫门,便有御林军和宫中黄门上前拦住魏淳,说司晏赐宴华清荣宝阁,请他前去。
魏淳迟疑片刻,还是跟着黄门前往。
到了华清荣宝阁,还是如往常一样,窦玉见到他便立刻引他坐到司晏旁边,然后司晏身边的女官们便带着宫女们开始上菜,窦玉侍立在一旁,给他们布菜。一桌子蔡,全是他平日里喜欢吃的。
“陛下!”魏淳唤了一声司晏,他承诺的事情做到了,徐瑾年执掌中书,司晏来年开春再恩科选出效忠于他的学子入仕,在将这些学子充入六部,外派各地。经过几年的经营,几乎就慢慢架空了内阁,到时候冯相和蔡首辅就该致仕还乡。到了那天便是司晏的臣子,就是司晏的成就丰功伟绩的朝堂。
“魏候就那么想离京吗?”司晏只从这“陛下”二字里就读出了魏淳的想法,魏淳这两个字就是在说,让司晏不要再这样用一顿饭勾着他,以前只是以前,现在他只想远远离开。
“陛下,臣承诺的,都做到了!”魏淳低眉不敢去看司晏的眼睛。
司晏依旧面色平静,他拾起筷子给魏淳夹菜:“魏候不着急离京,来年开春恩科再说吧!毕竟恩科不落定,朕心里总是不踏实。”
魏淳听见这话,抬起眸子,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司晏,随后他又释然,小口小口吃起司晏给他夹的菜。
司晏又懂了魏淳的那个眼神,哀伤在眸子里一闪而过,然后继续面色平静的给魏淳夹菜。有些舍不得放他离开,那就用手段将他留下来。
魏淳吃的很快,吃完便起身辞别,司晏让窦玉送他出宫,被他婉拒了,他一个人走在来时的宫道上,青砖红墙绿瓦,无一处是他喜欢的。
魏淳走后,司晏也没有吃饭的心情,他转头看着窦玉;“让人注意蔡首辅,让简然多收集一些证据,中书之位落定,接下来便是内阁。”
司晏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凌厉,杀意升腾。
窦玉忙点头,司晏在宫里依靠着他,宫外便依靠简然。简然自入宫便被司晏养着,后来送出宫,管着皇城内外所有的皇家庄子,所以不住在宫里,常年行走在宫外,知道不少宫外的消息。这些年一直替司晏传递着,宫外所有的动静。
“陛下,这就要动内阁吗,是不是操之过急了?”窦玉看着外面离的远远的宫女女官们,低声说着。
“是朕私心作祟,说着看着他一切都好,自己就好。可是一听他要离开,心底就怎么着都不愿意,那怕之后形同陌路,就想他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每天看看都好呀!”司晏垂首,去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感受过他滚烫的温度,便再也不想放下。
“老奴明白了!”窦玉再一次点头。
“太后最近不老实就让太医院下几幅药,让她老实几天,别耽误事!”司晏突然想起宫里还有一个太后,这是一个火星子,得随时防着,免得烧着自己。
“明白,最近孩子们说,太后安静不少,想必是许嫁了荣阳县主,蔡家得了不少好处,让她消停不少。”窦玉连忙说道。
司晏嘴角一动:“是啊!只是朕没有想到,岭南王想要谋权,既然会选择和蔡家合作,还那么明目张胆。这天下都那么低看朕一眼吗?让他们如此大胆!”
“那陛下要不要警告岭南王一下?”窦玉又试探的问道。
“要呀!不是要秋猎吗?下旨,让岭南王世子和他那位庶子进京,世子正好可以看看蔡家的姑娘,朕也难得体贴一下,这不正好吗!”司晏眸色闪过一道光芒,戏谑邪气。
第三十二章 秋猎。
秋猎是大禹开朝以来,最重要的一个活动。在这一天皇帝要先去东郊猎场祭天,庆告天下,告知天下百姓和列祖列宗,今年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年头,百姓安居乐业,大禹天下安稳。
今年是司晏登基的第一个年头,也是他做皇帝主持的第一个秋猎,虽然之前说过简单的操办即可,但是对这个简单的秋猎,司晏还是很重视的。
提前三天礼部就上了章程,司晏看过之后批复同意。窦玉也早早就安排好一切,做好出宫前往东郊行宫的准备。皇帝出宫是一件大事,一切都得有帝王的仪制。
身有侯爵之位,魏淳也在这次东郊围猎的名单中,司晏还亲自恩典了魏母和魏家郡主一起参加。魏淳也早在安排这些事宜,暂时出不了京,他也没有上朝,每天就在家告病。这个秋猎他躲不过,自然是不能再躲着司晏,只好提前安排起来。
皇帝出行的队伍十分浩荡,周围百姓见到必须跪拜俯首,不敢抬头直视,否则视为大不敬之罪,当诛三族。
坐在龙撵上的司晏仍不住掀开帘子一角朝外望去,帘子外除了整齐威武的御林军和禁军队伍,就是文武百官皇亲贵胄的车马,他们都整齐的跟在司晏龙撵之后,蜿蜒数里。
“窦玉,朕无聊了,召魏候来下棋。”司晏对着候在龙撵一角的窦玉说道,这时他的手刚刚放下帘子。
窦玉立刻叫停队伍,自己跳下去,朝着魏家的车马队伍走去。窦玉想,司晏刚才一定是看见骑马跟着的魏候了。
不一会儿,魏淳便跟着窦玉过来,魏淳一个健步就跳上龙撵,掀开帘子钻了进去。窦玉见状没有跟上去,默默留在外面。步行跟着龙撵。因为身后有太后等一干女眷的车马,整个队伍都行的很慢,步行完全可以跟上。
魏淳上车就见司晏悠闲慵懒的靠在软枕上,斜支额头看着他,面前还放着一副棋盘。棋盘棋子都是用磁石雕刻的,紧紧吸附在一起,马车怎么颠簸都不见棋盘上棋子移动半分。再说这是官道,大陆坦荡,也不见几分颠簸。
“臣,见过陛下。”魏淳坐到司晏的对面,目光自然落到棋盘上。
“还有半天的路程,实在无聊,约魏候手谈两句,魏候不介意吧?”魏淳自从那日在勤政殿帮徐瑾年夺了中书令的位置,便一直称病没有上朝,躲了他快小半个月。有时候他借口找他,魏淳也是拒绝了的。司晏知道那天的话是把魏淳伤惨了的,可是忍不住要看看魏淳,他能怎么办?
“窦玉也会下棋的,司晏!”魏淳猛的抬眸。
“魏淳,你躲了小半个月,怎么突然看清了,不喜欢了?”司晏凑近看着魏淳的眸子,眼眸中闪过几丝玩味的光。
“司晏,你看轻我的喜欢,我不会。我说过的喜欢,绝不是轻易出口的,司晏!”魏淳倾身上前,直直将司晏玩味的眸光逼回去,将司晏紧固在狭小的角落,无处可避可逃。
“那就下棋,魏候在怕什么?”司晏片刻之后便平静的迎上魏淳的眸光。
魏淳在司晏的眸色里再也捕捉不到什么东西,便收回那极其侵略的目光,但是身子依旧将司晏禁锢在角落里。
“臣怕,忍不住再一次做出那天在兆和殿做得事情!”魏淳伸手扼住司晏下巴,俯身拉近,薄唇就抵在司晏的鼻尖,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吻住司晏的唇。
“朕恕魏候无罪,毕竟魏候做了那么多事,不能什么好都讨不到不是吗?”司晏伸手捧住魏淳的脸,嘴角突然拉开一抹笑意,浓烈的同时又极尽温柔。
魏淳轻笑出声,戾气横生:“陛下说的对!”说完魏淳便低头咬住司晏的唇,反复撕扯,血腥味瞬间在嘴间弥漫。
司晏平静的接受,不反抗也迎合。
“陛下还记得,那天晚上臣是怎么教陛下的吗?”魏淳抬起头,一个吻让他觉得不够,有什么东西想要释放出来,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叫嚣着,想要将司晏撕碎,融进血肉里,再也不分割。
司晏有些绷不住,身体缓缓僵起来:“魏淳,你!”司晏看着魏淳的眸子,还是被魏淳强硬的拉过手,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别留到衣服上,我......”剩下的话淹没在魏淳的吻里,魏淳强硬的拉扯着司晏的手,司晏的掌心又燃起了那该死的温度,烫的他发疼,又格外的贪念,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
“司晏!”
“司晏!”
“司晏,我怎么会喜欢你呀!”不知道过了多久,魏淳不住的在司晏耳边沉迷的唤到,最后忍不住叹息,又无奈的感慨。
天色渐完,司晏困得不行,就窝在魏淳怀里睡着了。
窦玉本来是想问司晏和魏淳要不要哦喝水吃东西,帘子掀开一角就看见司晏躺在魏淳怀里,衣衫不整,身上半披着魏淳的外袍,魏淳靠在软枕上,搂着司晏,闭着眸子。窦玉吓得一机灵,立刻放下帘子,不敢多看。
“陛下口渴,你奉茶上来。”魏淳睁开眼眸,看着司晏的睡颜,对外面候着的窦玉说道。
窦玉立刻应:“是!”
司晏还在怀里,魏淳睡不着,无聊的伸手动着棋盘上的棋子。在棋盘上改变着各种阵法,一会儿围困白子,一会儿围困黑子,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不要!父皇!父皇,不要!”魏淳刚刚放下一颗白子,怀里的司晏突然不安的动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喊着什么,魏淳大概的听着司晏在喊先皇。
“快一点,在快一点!”司晏又呢喃起来。
“司晏!陛下!”魏淳看着睡梦中焦急皱眉的司晏,忍不住出声唤着。
司晏突然猛得坐了起来,一身冷汗,随后看清楚身边的魏淳,又缓缓的放松下来,继续扑到魏淳的怀里,汲取这魏淳的温度。那天的雪很大,天又很冷,要是他再快一点,魏候也许就不会死!
“陛下怎么了?”魏淳问道。
“没事,做噩梦了,梦见了先皇!”司晏将身上半披的衣袍拢了拢。
第三十三章 药。
窦玉送茶进来,司晏再一次睡了过去。窦玉不敢多看,只是将茶水放下便默默地退下。
到了晚间才到的东郊猎宫,这里早就有人安排好了,见到司晏到来。远远的就有女官宫女太监黄门跪了一地,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又一排。
司晏下车已经衣冠整齐,面色从容安静。
“你们也辛苦了,都起身吧!”说完便有窦玉引路,进了猎宫。
这时大家才纷纷起身,皇帝身后还有一群皇亲贵胄达官贵人等着他们去安排服侍,这些人来猎宫之前便有宫里和礼部官员告知,如何安排,他们只需要引路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