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睡着了,明昌王有事寻我,我这才过去了,如今叫你担惊受怕倒是我的不是了,是我思虑不周了。”赵昃延把他抱在怀里,言语间满是愧疚。
马文齐靠着他的肩膀:“我也没那么怕的,你若是忙,不必时时陪我的。”
“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的同你时时在一起了,我哪儿舍得离开?”赵昃延捏捏他的脸颊:“别怕了,我守着你,你睡吧,眼看就要到了,说不准明儿个一睁眼你就在府里了。”
马文齐闭着眼睛,心里忐忑不定,一边觉得同赵家兄长日日待在一起是极好的,一边又怕赵家兄长日日同他在一处心生厌烦。
马文齐揣揣不安的闭着眼睛,赵昃延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的胳膊,这让他心里突然就有了些许安慰。马文齐回抱住他,安心的打起了盹儿。
“文齐?醒醒?过陆府了,先下来,咱们走几步路。”赵昃延拍拍他的后背:“来,先起来。”马文齐迷迷糊糊的跟着他下去,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马文齐清醒了一阵,心里清楚这是到京城了。
待上了马车,马文齐本该醒着的,却不知为什么,格外的困倦,不出一刻钟,马文齐又睡着了。
官家赐的宅子离陆府不远,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马车便停了,赵昃延探头望去,颇为气派的府邸,上挂着两个大字“赵府”。字体龙飞凤舞,金漆描绘,甚是气派。赵昃延心下一喜,这牌匾是官家的手笔,且牌匾写的是“赵府”并非“校尉府”,这让他极其安心。官家对他还是颇为看重的,无论是明昌王从中说和也好,总之这个结果,他喜闻乐见。
赵昃延压下心头窃喜,回头看了一眼马文齐,他还在睡着。赵昃延慢慢抱起他,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进了赵府的大门。
马文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陌生的房间里了,他看着颇为华美的幔帐顶棚,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如今真的是离了家同赵家兄长同住了,老觉得不大真实。
马文齐坐起身,看着身上竹月色的寝衣,心里暗暗一颤,他这衣裳莫不是赵家兄长给他换的?
马文齐正要穿了鞋下去看看,忽听得门口有响动,他乖乖躺下,眼巴巴的看着赵昃延走进来。
“你去做什么了?看样子疲乏得很。”
“新官上任,又是后起之秀,官家面前的红人,可不得应付着同僚下属?”赵昃延踢了鞋,坐到床上拥住他:“饿不饿?我叫人给你备了吃食。”
马文齐摇了摇头:“罢了,我不饿,肚子还有些胀气,就是累了。”赵昃延给他捏了捏肩膀:“我晓得你累了,也没叫你,你若是饿了便叫人。”
马文齐点了点头,忽然又红了脸,扭捏道:“我的衣裳……是你给我换的?”
赵昃延点点头:“怎么了?穿着不得劲儿?”马文齐摇了摇头,也不言语。赵昃延笑道:“左右是看过了的,也不差这一遍了不是?”
马文齐推开他,恼羞成怒道:“你再说!你再说……”
赵昃延握住他的拳头:“叫你的赵家兄长歇会儿,赵家兄长累了。”
马文齐抱住他:“我看你从没这么累过,外头的人不好应付吧?”
赵昃延轻笑一声,叹息道:“如今在京城里安安稳稳做了官的,哪个不是老谋深算,深不可测的?眼下正是危险关头,我须得处处小心,这个时候可不能因着官家喜爱,便鹤短凫长,以免日后难防暗箭。”
马文齐赞同的点点头:“越是这个时候越得保全自己,不能叫人家捏住了把柄。”
“我如今便是想走动也是难的,梦撒寮丁,只得辛苦我们文齐守着我同我解闷了。”赵昃延搂住他,在他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你不去守城门?”马文齐看着他:“你不是城门校尉吗?”
赵昃延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是城门校尉,却不用天天守着城门过活,我管着守城门的将士,处理一些个琐碎的事务,有什么情况变化,上朝的时候报给官家,交由官家定夺。官家让拦着张三,我们不能拦了李四。”
“那你岂不是有很多空闲的时间?”
赵昃延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是,有很多空闲的时间陪着我们文齐。”
马文齐拍开他的手:“哪个要你陪?你自去忙你的,我哪儿就要你天天陪着?”
赵昃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马文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些羞涩的推了他一下:“你看我做什么?”赵昃延眼神一暗,翻身压住他,马文齐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看着他:“赵……赵家兄长,你做什么?”
赵昃延轻轻笑了笑,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耳边,马文齐缩了缩脖子,推了推他:“你下去……”
赵昃延爱不释手的摩挲着他的下颌骨,大拇指抚过他的嘴角,马文齐浑身一激灵,正要推开他,赵昃延的嘴唇就覆了上来。
马文齐瞪大了眼睛,推搡着他,赵昃延顺势握住他的手腕,一只手拢住他的脖子,颇为急切的碾压着他的嘴唇。
感受到嘴唇上的压力,马文齐心下一慌,有些慌乱的揪住赵昃延的衣襟,他想开口说话,赵昃延的舌头顺势滑了进去,马文齐心如擂鼓,揪着他衣襟的手也不自觉的加大了力度。
赵昃延感觉到衣襟处的异常,不舍得离开他的嘴唇,在他唇边轻轻柔柔的吻了吻,声音低沉:“怕了?”
马文齐往一旁撇了撇头,满脸通红。
赵昃延把他拢在怀里,感叹道:“我们文齐才束发,还是太小了。”
马文齐窝在他怀里:“我都束发了……”
“咱们时间长着呢,若是你以后反悔了,我不拦着你。毕竟我如今没了银钱,只有这官职,还有三十五顷职田,月俸一百斛,外加一些个布匹和饲马费。这些我都交给你管着,你若是担心管不了,你就问问你姆妈给你的蒋婆子,或者你去问谭管事,谭管事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账本子这一块你跟着他学学。”
马文齐闷闷的嗯了一声,赵昃延摸摸他的脑袋,颇为宠溺的问他道:“不愿意?怕了?”
马文齐点了点头,把头埋的更深了:“我怕我学不会,拖你的后腿……”
赵昃延把他往后拽了拽,跟他拉开了些距离,马文齐疑惑的看着他,一脸不解,有些可怜兮兮的问他道:“做什么?”
赵昃延苦笑一声,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的赵家兄长已经忍到极限了。”
马文齐脸色通红,翻了个身偎着墙,背对着赵昃延不言语。赵昃延拍了拍他的胳膊:“睡吧。我在外头守着你。”
到了后半夜,马文齐突然醒了,他捂着肚子,推了推赵昃延,满脸无辜:“我饿了……”赵昃延睡眼朦胧的给他去小厨房拿了吃食,端茶递水伺候着他用完膳食,本以为能睡下了,马文齐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赵昃延把他带到怀里,困倦的拥住他:“安生睡吧,困了。”马文齐看他实在是乏了,也不乱动了,看着他睡熟了,自己却丝毫没有一丝困意。
马文齐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一会儿想想这个新住处的布置,一会儿想着自家小侄儿出生了给他送些什么,又一边想着自家长兄的气什么时候才能消,竟是越发睡不着了。
第68章
马文齐想着想着就到了天亮,他推了推赵昃延:“天亮了,你不去城门转转?”
赵昃延搂住他,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马文齐捏住他的鼻子:“醒醒了,你这第一天上任,莫不是要点三把火?”
赵昃延握住他的手,缓缓坐起来:“那你给我更衣。”
马文齐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去,拿了他的衣裳,抖搂抖搂就要给他穿上,赵昃延抬头瞥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衣裳,示意他拿起来给他换上,马文齐定睛一看,是一套官袍。
马文齐把手里的衣裳放到一旁,好奇的摆弄他的官袍,赵昃延勾了勾嘴角,语气里颇有几分诱哄的味道:“给我换上?”
“你先等会儿……这个……怎么弄……我先看看……”马文齐扯着官袍的袖子,求救似的看着赵昃延:“赵家兄长,我不会……”
赵昃延走过去,把官袍接过来,套在马文齐身上,马文齐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他急忙要脱下来:“这,这不大好吧。”
赵昃延给他系上带子:“有什么不好的,咱们文齐穿上也很是齐整。”
马文齐转了个圈,语气里都是欢快的味道:“好看吗?”赵昃延肯定的点了点头:“好看。”马文齐局促不安的扯了扯袖子,把带子解开:“我还是脱下来吧,再给你弄坏了。”
赵昃延摊开手:“那你给我穿上。”
赵昃延比马文齐高一个头,马文齐颇为费劲的给他套上,差点急出了满头大汗。赵昃延在他额头印下一吻:“下裳呢?”
马文齐有些纠结的看着他:“这个东西看起来颇为繁琐,你能自己穿吧?”
赵昃延抿着嘴笑了笑,接过下裳穿上:“今儿个我得早早的去了,得去谢恩。下了朝我便回来了,你要是觉得无趣,便去许家或者是你箬天阿姊家里玩去。”
马文齐笑弯了眼:“我晓得了。”
赵昃延戴上武冠平上帻,看着他灿烂的笑容,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哄小孩似的,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事先往许府和侍中府打过招呼了,你若是去许府,你家箬天阿姊是有空的,便同你一同前往,我跟高景才下了朝便去接你们回府。”
“我晓得了,我许久没见祖母了,也是想得慌,如今可好了,这下离得近了。若是我阿耶日后升迁到了京城,便更好了。”
赵昃延见他情绪有些低落,伸手把他带到怀里:“且别胡思乱想了,日后会怎么样都不晓得,万一我不得官家重用,贬谪会会稽了,还得仰仗着岳父大人。”
马文齐脸色微红:“乱讲什么?你赶紧用点膳食去上朝去吧!”
“怎么?这会儿倒是嫌我烦了?”赵昃延双手抱住他,把脸伸到他面前:“亲亲我,我这就去了。”
马文齐涨红了脸,踮着脚在他脸上亲了亲,声若蚊蝇:“你快去吧,莫要晚了。”赵昃延松开手,也没纠缠,拿了佩剑:“那我这就去了。”马文齐摆了摆手:“去吧,我待会儿叫人套了车去我祖母家。”
赵昃延又重新搂住他,低下头在他唇上盖了个章:“如今虽然开了春,可天儿还是冷的,你出去的时候外边加件大氅,别受了凉,感了风寒。”
“我晓得了,你赶紧去吧,莫要挨了官家的斥责。”
赵昃延松开他,恋恋不舍的看了他一眼,打了帘子出去了。
马文齐用了些吃食,立马叫了人,套了车也出门去了。
到了许府,马文齐进了前厅,许家老太太正在和马箬天喝茶吃点心,马文齐笑道:“倒是阿姊先来一步。”
许家老太太拉住他的手:“昨儿个到的?赵家六郎对你可还好?”
马文齐笑盈盈的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他一直对我挺好的,祖母不必担心。”
“那就好,六郎这下可是一飞冲天了,官家很是重用呢。你祖父也说了,官家若是心里不高兴,见了他立马就变了脸色了。”
马文齐抿着嘴笑了笑:“他受官家的重用那是他的福分。”
“欸,也是六郎有本事,听说他同明昌王走的也是很近,日后前途无限啊。”
“祖母,赵家六郎前途无限,高侍中就前途渺茫了?高侍中还比他赵家六郎大个官阶呢。”马箬天拉着她的手:“祖母可是偏心了。”
“看你们都有出息我才最是高兴,齐儿吃罢饭了没有?想吃什么,我让厨子给你做。”
马文齐跟着许家老太太坐下,笑道:“我不饿,吃了饭过来的,赵家兄长府里有好几个厨子。”
许家老太太揶揄道:“赵家六郎很是宠着你,如此这般,我便放了心了。”
马文齐掩饰似的拿了块糕点:“祖母总是打趣我。”许家老太太了然一笑:“我听说,他从你家把你接到京城可费了不少功夫。”
马文齐看向马箬天:“我就晓得,这话阿姊必然同您说了的。”马箬天拿着帕子掩着嘴,笑道:“呦,你可见我说了?空口白牙就污蔑人家?”
马文齐撅着嘴,冲许家老太太撒娇道:“祖母,您就说,是不是箬天阿姊同您说的?“
“你别管谁同我说的,有这回事对不对?”
马文齐点了点头:“是没错。”
“那就对了,我就晓得你家姆妈是得刁难刁难他的。”
“您先前就晓得?”马文齐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您怎么不帮帮孙儿?我在家里可是为难坏了。”
“我是支持你家姆妈这样做的,不为难为难他,太轻易得到的,总是不懂得珍惜的。你从外头摊子上一两银子买的玉同你去观里一跪三叩首求来的玉哪个看得更重?”
马文齐没了话回她,心里觉得有几分道理,也没回了话。又听得许家老太太道:“你看你箬天阿姊,那高家郎君也不是求了许久才得了你阿姊的青眼?如今才如珍如宝的待着。”
马文齐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菁云阿姊呢?往日里箬天阿姊在,菁云阿姊都在一旁的啊?今日怎么不见她了?”
马箬天给他使了个眼色,马文齐心里一愣,莫非是他说错了话了?
“这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菁云阿姊嫁了人家了,自然不能日日往娘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