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算什么,傅思一家都是渣,他都没怕。
到达一楼,电梯门开启,商榷整理好被顾明朗脏手弄乱的白衬衣,迈步走出电梯。
“我不像你,为了往上爬什么都能出卖。不过现在,就算你再豁得出去,陆导也不会搭理你。”
“你——”什么时候书呆子也学会怼人了?顾明朗气得说话都破音,星光一楼大厅人来人在,闻声望过来,顾明朗维持形象赶紧变脸,脸上肌肉却不太灵活,做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实在不太悦目。
商榷确实从没怼过人,突然阴阳怪气两句还怪舒坦的,美滋滋地回到家里,一打开门,突然笑不出来了。
大橘猫不知道怎么打开书柜的,把陈教授的藏书洒了一地,坐在书堆里,蔫头耷脑,猫爪缓缓地翻动书页,场面之颓唐,商榷只能用寂寞如雪四个字来形容。
商榷小心地挪开一条通道,走到中心,抱起大橘席地而坐,看着大橘爪边的书,“你真是成精了。《三国演义》被你看出《红楼梦》的感觉……至于这么丧吗?”
大橘胡须都蔫蔫地坠着,绿幽幽的猫眼望向商榷,“喵……”
谁让他一大早不打招呼就丢下猫跑出去?天知道,一只弱小无助的傅思从搬入御赐府邸的美梦里醒来,发现老旧的房屋里空无一人是什么感受。
明明上次去送陈教授夫妇都会提前说的!为什么这次要偷偷离开!走之前甚至没他牛奶面包!他饿得差点把书吃了!
猫猫很生气,猫猫不想理商榷。
猫爪按在翻开的书页上,一个熟悉的名字,那个人写出了“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的句子……商榷这厮平民能给皇子取字已经是天大的福气,怎么敢丢下他跑掉啊!他是不是真的觉得傅思可有可无啊!
猫猫鼻子有些酸。
不能哭,不准哭,多少次死局都闯过来了,为什么要为这种根本不在意他,甚至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哭!商榷多笨啊,他都冒着被识破的风险在他面前打字看书,他还是只当傅思只存在梦中。蠢死了!
大橘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他堂堂大楚大皇子,十八岁七尺男儿,明明做一只猫跟在商榷身边学习先进的知识又不会丢脸,还能让自己本来的生活过得很好,为什么要故意露破绽?
万一商榷有插手楚国社稷的野心呢?万一商榷视他做妖邪呢?万一商榷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呢……
大橘懊恼地想,艰难的人生教会他趋利避害,但面对商榷,他宁愿背负许多不确定的风险去分享商榷真正认识自己时由衷的喜悦。
士为知己者死。
大橘,傅思,视商榷为恩人,知己。
但这厮还以为都是梦啊!!!
怎么世上会有聪明和迟钝都到了极致的人啊!!!
大橘很郁闷,商榷也看出来了,心想大概是饿着了,大橘被养得太刁了,不喂就不吃,商榷本想借着今天出门扳扳他的坏毛病,给他留了牛奶和火腿,回来发现压根没动。
商榷叹息一声,自己宠出来的毛病还能怎么办?一手横穿过大橘腋下,让两只前爪搭在自己胳膊上,一手喂食。大橘的肉垫蹭在商榷还未完全脱落的血痂上,瞬间什么气都没了。
“喵。”大橘大口大口吃饱了,两脚踩在商榷大腿上,专注地看着他。
商榷伺候猫老爷吃好,一手抱猫,一手整理被弄乱的书籍,语气温柔地教训自家毛孩子。
“你呀,弄乱我的东西就算了,这可是陈教授心爱的藏书,你的小爪子要是在上面印梅花,剁了你四个爪也不够赔。”
大橘吓得猫爪一缩。
“知道怕就好了。”商榷最凶也就这样了,教训点到为止,嘴角漾开浅浅的笑,随着说话,喉结上下移动,大橘望着那凸起处的弧度,感觉鼻子有些热。
“看在我今天心情不错的份上,就先饶了你。”商榷说。
“喵。”大橘心说好,我也饶了你。
“猜猜是什么好事?”
“喵……”大橘想,好像我猜了你能听懂似的。
“关于大皇子的。”商榷嘴角快咧到耳根。
“喵!”猫耳瞬间竖起。迟钝的平民终于有所醒悟了吗?哼,要是再不醒悟,本皇子真的不理你了!
“我发现大皇子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商榷双眼泛星。
“喵!!”对啊!猫心狂跳。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喵!!!”别绕弯子了,快跟我一个头磕到地上,八拜为交结为兄弟。
“是因为我今天去见的陆沉导演,他梦里也有楚国,也有傅姓皇家。”商榷越说越激动,语速渐快。
“喵???”大橘却心头咯噔一下。还有别人在旁窥他的生活吗?那个叫陆沉的怎么敢?真是放肆!
“不过,他梦见的是二皇子傅忆。”商榷轻揉猫头,神情温柔到让人沉溺,“不可能会有两个人做到同样梦境的事,所以,大皇子一定是存在的!他做出地动仪,又在陈州地动中发挥效用,得到皇帝欣赏,或许真有我的功劳呢!等二皇子赈灾回来,大皇子一定会受到更大赏赐,过上很好的生活,想想都觉得开心!要是有朝一日能和大皇子面对面,那我能开心死!”
大橘轻蹭商榷手背。
全是你的功劳。现在不就是面对面么,开心就好,死就不必了。
大橘窝在商榷怀抱里,脑海中想到那位印象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病弱二弟,他似乎真是叫傅忆,生母据说是边境的逃奴。当年傅思八岁离京,而七岁的傅忆在温泉行宫养病方回,匆匆一面,除了沉默安静的漆黑眸子什么也记不起了。但应该和自己一样,是备受冷落的可怜人。
大橘同情二弟的同时还有些别扭,他以为,拥有一位来自千年后的“守护神”是自己专属的幸运,原来二弟也有么?
傅忆和他的守护神,又是以什么方式相处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奶茶小天使的投雷,晋江潭水深千尺,不及投雷砸我情~
感谢读者们的追读,么么~
第18章 猫猫被欺负
因为要和陆沉合作影片,商榷在梦里,除了欣赏大皇子美貌,顺带研究起楚国历史文化来。
四月在即,京城热闹非凡。
陈州确实发生地动,大皇子进献地动仪比八百里急报还快上一天时间,帝心大悦,赐居京城。
京城多得是见风使舵的人精,大皇子这座冷灶突然冒出火星,从前没有雪中送炭的,如今锦上添花的却不少。大小官员四处找关系,说媒作保的,几乎将新建的大皇子府门槛踏破。
贤妃也有做媒人的热情,几次说让文安找个由头办上几回集会,让徐家姑娘和老大见上一面。贤妃很有信心,两个年轻人一定能看对眼,既然是良缘,早些定下来为好。
贤妃的好意,傅思心领了。虽然没见过徐家姑娘,他总觉得是不般配的。徐姑娘家世好,相貌好,性格也没得说,可真要说做夫妻,傅思总觉得欠缺点什么。按理说,他就算暂时咸鱼翻身,也没资格挑剔别人,但傅思就是没心思相亲。
来了京城之后,很多事情和从前不一样了。
在蜀州那些年,吃的是粗茶淡饭,看的是险山恶水,傅思向往京城富足安逸的生活,心想如果有间能避风雨的宅子,宅子里再有个知冷知热的娇妻,就是人生圆满了。
如今宅子有了,娇妻,若是傅思想要,也会有,但触手可及的所得并不能让傅思产生欢喜。
大概人总是贪心不足,见过商榷那里仙境般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
且不说世家千金,就算是皇位,跟商榷温暖可靠的怀抱相比,也不见得更有分量……
傅思及时打住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皇权是天命所归,天地君亲师,才是君子信奉之道,商榷再好,到底是一介平民,怎么能摆在一切之前?
傅思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今日生活得来不易,一定要谨言慎行,尤其父皇四十寿诞万寿节在即,决不能行差踏错。
三月芳菲尽,四月初五是康元帝四十大寿。初三这天,傅思刚打点好从蜀州送来的寿礼,二皇子从陈州回京的消息传到大皇子府,紧接着傅思接到皇帝传召诸子进宫,当夜共赴家宴的旨意。
家宴摆在御花园旁的归雁阁,距离贵妃的雍华宫最近,康元帝后宫没有皇后,此次家宴顺理成章由贵妃操办。
傅思挑了个不早不晚的时间进宫,想着尽量少出风头,千算万算还是到早了。
傅思来到归雁阁楼下,正遇见贵妃与文安有说有笑地从御花园出来,贵妃一身青碧色宫装,怀抱着小子衿,用一枝红艳的牡丹逗孩子玩,文安陪笑举止得体,目光却片刻不挪地留意着孩子——
贵妃出身好,相貌美,在宫里是最得圣宠的,心眼却又极小,自然而然地处处压宫内众妃嫔一头,还尤其见不得旁人好。虽然文安是公主,子衿是皇帝外孙,保不准贵妃还要嫉妒,当面笑着背后就下黑手。文安不敢大意,远远瞧见傅思,得了救星似的。
“长兄!”文安顺势将子衿从贵妃怀里接过来,快走两步来到傅思跟前,把孩子往大哥怀里一塞,“多日不见,子衿想念舅舅得紧呢!”
傅思心思灵活,见文安神情就知道她顾忌什么,虽然抱不惯孩子,还是从善如流地留在怀里,握着子衿小手,不着痕迹地将牡丹撇开,“子衿如今可会喊舅舅了?”
多日不见,小子衿又吃胖了些,肉乎乎的脸蛋露出个软甜的笑,“九……九,大九九!”
傅思笑弯了眼,没学会喊人,倒先会识数了!
贵妃款款上前,浓艳的面容带着嘲讽之色,眉梢微挑,“大皇子未成家的人,会抱孩子么?别摔了,还是给本宫吧。”说着伸手要抢。
文安生怕贵妃尖利的护甲戳着孩子,慌忙去护,傅思微微侧身闪过,递给文安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文安当时稳住心神,继续维持姿态端庄。
傅思笑道:“都是一家人,生性亲近。不需我抱紧,小子衿已经抓得牢牢的,贵妃娘娘不必担心。”说着,傅思揉开子衿小手,用衣袖轻轻擦去掌心红色的花汁。
文安投来感激的目光,贵妃脸都快绿了。
“既然是一家人,本宫自然将子衿视为亲孙,难免怕大皇子失手,还是交给我吧。”贵妃还是想抱回孩子,傅思眉头微皱,正想如何推脱,一道沙哑的咳嗽声响起。
“贵妃娘娘,大哥,小妹……”傅忆缓步来到归雁阁下,一身深碧色单衣,右手虚握抵在鼻间咳嗽,一声重过一声,咳尽面上血色似的。
这是傅思十年来第一次见到傅忆。
果然如传言中一样孱弱,纸糊似的,又像一支柳条,在东风中单薄摇摆。
童年时,傅忆就是这般病弱么?傅思记不清楚了。不过,这双沉静似无波古井的眸子让人记忆犹新,从小,傅忆就带着这样的目光。
贵妃娇气,生怕傅忆过了病气给她,也顾不上争抢孩子了,用手帕掩住口鼻,连连退开几步,“二皇子也来了?”
人多杂乱,文安趁机将孩子接回怀中,对各位行了礼,便带着孩子往归雁阁上去。
贵妃紧接着也要上楼,傅忆不着痕迹地挪动一步,挡住去路。
“咳,贵妃娘娘原来同我一样喜欢碧色衣裳。”傅忆垂眸看着被子衿蹂/躏过又被傅思丢弃在地的牡丹,“红花需要绿叶配,娘娘这一身,正好衬托出娘娘天人之姿。”
贵妃讪讪看他一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究没说出什么,绕过兄弟二人,上楼去了。
傅思瞧着纳闷,二弟这话并无不妥吧?贵妃怎么如此不快?不及深想,对面傅忆已对自己深深一礼,“多谢大哥恩情。”
傅思将人扶正,“我回京之后深居简出,没顾得上兄弟间走动来往,何来恩情?二弟多礼了。”
傅忆微笑,“说到深居简出,我恐怕要居个中翘楚。若不是大哥有预警地动之功,我也不能走出京城,去陈州途中得以观看大好河山。这于傅忆,正是天大的恩情。”
傅思是在山水之间野孩子似长大的,当然不像傅忆一样病体孱弱,日常在四方的深宅里围着药罐打转。听他这样说,陈州一行倒像是轻松的旅途。
“此行可还顺利?”傅思抬手按在傅忆肩膀。
“嘶——”傅忆眉头急蹙,不自觉躲开傅思触碰,“我尚好,周大人……受了些伤。”
傅忆言尽于此,傅思凝目沉思。
刚才自己不经意轻轻一碰,他就剧痛闪躲,恐怕肩膀上是受了重伤,这算还好……那周墨伤成什么样了?
皇命钦差,奉旨赈灾,这一路竟如此凶险么?傅思心头发沉,正要再问,抬眼见母妃牵着六弟手,言笑晏晏走来,目光撞上傅思的,当时就冷下来。
傅忆对淑妃行了礼,便说不打搅母子三人说话,上楼去了,淑妃含笑点头。
二皇子一走,淑妃就收了笑脸,冷声训斥傅思:“你如今得了陛下青眼了,就不把母妃和弟弟放在眼里。回京这么久,从不进宫请安,若不是家宴,我怕是见你一面都难呢。”
母妃不待见,他不是上赶着讨嫌的人,自然没有进宫请安。傅思有口难言,只能说儿子疏忽了,恭敬垂头。傅恩年岁尚小,不懂母亲话里的意思,歪着头瞧大哥哥,傅思余光里看着这张与自己一母所出的稚嫩面孔,抑制不住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