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请不要发表自己很厉害的相关言论。嘴硬,很容易招来感冒邪神的关注,然后您就被击卧床了。今夜,我们遭遇了魔法攻击,或多或少也能迷信一次。”
爱德蒙笑了,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没有再说他不太可能感冒之类的话,将几瓶烧开的热水提进浴室。
关上门,一边洗澡,一边回想牛角男消失前的那段记忆投射。走马灯似的记忆影像,播放速度太快,让人来不及看个清楚。
不过,他抓住了一个画面。
养蛇的艾纽曼夫妇站在灰蒙蒙天空下,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荒凉场景。不见植被树木,只有一个小土丘。
艾纽曼夫妇被杀。
牛角男牢记着与之相关的场景,它很可能与存放药石、银板的神秘山洞有关。
小土丘是不是山洞入口?
厨房里,珀尔一边煮着把生姜、橙皮、冰糖与红酒放入锅中煮了起来,一边也在思考相同疑问。
牛角男消失了,究竟原地暴毙化成了灰,还是重伤后瞬间转移潜逃,暂时不得而知。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几乎不可能从他口中获知七芒星组织的行动始末真相。而摆在面前的现状,银板已经集齐五块,只要找到最后一块就能拼出导航图。
要不要找呢?
已知导航图通往深渊的另一端。就算凑齐了银板,也不见得会前往那个高危世界。
不去找,也有隐忧。
七芒星组织被杀了九十五人,应该还有外围残存势力,那些人会找上门吗?他们的行事风格如何?
如果拼齐完整导航图,也是获得了一份主动权。
说不定在存放最后一块银板的地方,能触摸世界运作法则。
珀尔对于穿越重生的始末仍有好奇。
那是什么样的力量?有没有可能近距离欣赏一番?哪怕只是像一只蝼蚁仰望星辰,但能够看一眼也是莫大荣幸。
牛角男对艾纽曼夫妇站立于小土丘前的画面印象深刻。
那个小土丘想来有着非常特别的意义,也是让那对养蛇夫妇招致杀身之祸的起因。
珀尔顺手画了一幅素描草图。虽然她去过很多地方,但也没有神通广大到看一眼小土丘,就知道这是哪里。
过两天,动身去德意志联邦北部的汉堡市,找里登布洛克教授寻求帮助。
里登布洛克教授主攻地质学,曾在全球各地考察。或许,他与他的同僚能就辨识出小土丘所在地给出一些参考建议。
至于今夜,不如做件有趣事庆祝死里逃生。
珀尔端着两杯热红酒来到了起居室,爱德蒙已经穿着睡衣坐在壁炉边等待头发烘干。
珀尔:“来一杯,愿您身体健康。”
“谢谢。”
爱德蒙接过酒杯,浅尝一口。
香甜水果味与辛辣生姜味巧妙融合在唇齿之间,随着葡萄酒入胃温暖了身体,更是舒缓了今夜紧绷的神经。
两人喝着酒,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
珀尔若有似无地把目光投向爱德蒙,壁炉火光在他身后摇曳,烧柴声偶尔噼啪作响。
她轻轻摇晃着酒杯,过了好一会,先开口打破沉默。
“亲爱的伯爵,这次能躲过一劫,您功不可没。如果没有您在白天联想到罗马许愿池的隐藏秘密,今夜我们恐怕凶多吉少就要去冥界报道了。
请允许我表达我的感谢。我想了想,我可以穿女装与您共舞一曲,或是给您一个加深版晚安吻。二选一,您觉得哪个更合心意?”
爱德蒙烤着火,半杯下肚,放松到有了一丝睡意。
忽然听到选择题,瞌睡虫顷刻飞走,立刻精神奕奕起来。谁能想到坏狐狸居然有如此大方的时候,居然主动给出奖励。
面对二选一,他可以贪心一些吗?
还做什么选择题,成年人了,不该全都要吗!
爱德蒙看向珀尔,他最亲爱的狐狸正在温柔微笑。
该不该诚实表明想都要的大实话呢?说了,狐狸会不会找到借口使坏,索性一个奖励都不给呢??
第153章 深渊背后
二选一的奖励, 是选择女装共舞或是一次深吻,真让人举棋不定。
爱德蒙想全都要,又担忧说了实话珀尔会故意使坏一样都不给了。
不论如何先要确定奖励何时发放, 他试探着问:“您带女装来罗马了?”
珀尔理所当然地点头, “是的,我带了。不是多么华丽的裙子, 只为备不时之需。”
爱德蒙想起珀尔携带的行李箱大小, 它看起来一点也不笨重。不可能装下这个时代流行的大袖、束腰、似钟形大裙摆的奢华裙子。
裙子样式如何不重要,珀尔就是套麻袋,在他心里也是最美的。
最重要的是把奖励尽快落实到位。
迟则生变,谁也不能保证坏狐狸会不会在某刻反悔,把福利全部给取消了。
别问取消的理由是什么。
问,就是珀尔一高兴说不定就会逗人玩。
爱德蒙不承认自己心急, 他只是深刻认识到了狐狸的本性是狡诈多变。
“既然您带了女装, 择日不如撞日。我选择在入睡前共舞一曲, 庆祝我们今天逃过一劫。您认为呢?”
零点已过,落地钟指针指向00:07。
临时租借的小楼内没有乐器, 更谈不上会有一台昂贵留声机播放乐曲。
现在只能全凭想象, 幻听着无声之乐, 随之翩翩起舞。
珀尔笑了。兔子先生越来越聪明,掌握了落袋为安的至高规则。
“好,如您所愿。”
她一口饮尽温热红酒, 站了起来。“我去洗漱换衣服,您也准备一下。”
租屋内没有舞厅。
爱德蒙将起居室内桌椅腾挪一番, 空出一大块便于舞蹈的区域。
又换下睡衣拖鞋, 穿上了干净的西服皮鞋。
准备工作就绪, 他坐回壁炉边, 静静等待舞伴到来。
当杯中酒一滴不剩,半掩房门终被推开。
“噼啪!”
木柴燃烧声响,在壁炉内溅起一串火星。
爱德蒙望向缓步而入的人,心头似被四溅火星烫了个正着。
珀尔身着一袭暖白裙装。她眉目温柔,没戴假发,就让过耳略长的头发随性微卷着。
这套与时下流行的浓郁华丽风女装截然相反,完全摒弃了笨重裙撑与勒死人不偿命束胸。
暖白长裙,修长垂地。优雅飘逸,似有一汪清泉流动之美。
寥寥几支鸢尾花暗纹以淡金绣线勾勒,散落在柔和垂坠的裙摆上。
当壁炉火焰摇曳,更为珀尔镀上一层朦胧金光。
爱德蒙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居然充楞地呆在原地。
也许,刚刚那杯热红酒带来了微醺醉意,他竟是不由自主微微屏住呼吸。
宛如见到一位从古希腊神话走出来的神明,携带时光洪流中神秘莫测的传说,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
作为被神明注视的人类,在不知不觉间主动献出了灵魂。唯一心愿,希望能有幸一起谱写余生的光阴故事。
珀尔走进,伸出手指,在爱德蒙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您被施了夺魂咒吗?这条裙子不至于让您看呆了吧?虽然它的样式近些年不流行了,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穿。有一个最大的优点,胜在行动非常方便。”
爱德蒙点了点头,但没能立刻找回能言善辩的能力,只会干巴巴地赞同。“您说得对。”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裙装。
如今流行的裙子,腰越勒越细,下摆越做越大。恨不得能在裙摆内塞下一套房子,追求越奢华越高贵美丽。
二十年多前却恰恰相反。
他的童年时期,西欧流行新古典主义风格,追求古希腊的自然简单之美。
“在我小时候,古希腊风的裙装盛行,但在入狱之前已经很少见了。”
爱德蒙很快完全回神,找回高超的语言艺术。
他夸得发自肺腑,“据说,时尚是一个轮回。如果您明天穿着这一身在罗马街头逛一圈,一定会原地立刻开启新的潮流轮回。
人们纷纷为您的美丽与魅力所折服,然后争相模仿您的着装,而古希腊风审美很快就会重新席卷欧洲。”
珀尔:“谢谢您的赞美。同时也恭喜您了,甜言蜜语的能力更上一层楼。如果能凭此技能加官进爵,现在您可以一跃成为基督山公爵。”
爱德蒙坚定否认,“不,无功不受禄,我当不起这样地进封。因为这不是花言巧语能力,而是我的真心话。”
“真心话?”
珀尔摇头,“如果明天我如此穿着在罗马街头走一圈,比起引领潮流骤变,近一个月的报纸头版头条都会被「惊爆!兰茨先生居然是异装癖」相关话题霸榜。这点新闻热度敏锐预见力,我还是有的。”
爱德蒙闻言,哭笑不得。这话说得太真实了,让他无可反驳。
“好吧,我承认您判断准确。但我没有巧言令色,只是说出心中真实想法。”
“我愿意相信您。”
珀尔看了一眼时钟,时间不早了,已经是零点三十五分。“让我们进入今夜庆祝环节吧。您想跳哪种舞?选一支曲子吧。”
爱德蒙:“不如来一支华尔兹,以约瑟夫?兰纳的《浪漫者圆舞曲》为伴奏。”
说着,他微微弯腰,彬彬有礼地伸出右手,做出标准的邀舞动作。
“亲爱的珀尔小姐,我能有这份荣幸与您共谱一支圆舞曲吗?”
珀尔笑着微微颔首,搭上了爱德蒙的手。“这也是我的荣幸。”
罗马城郊,四野无人。
租借的独栋小楼孤零零地矗立着,二楼起居室的窗帘半遮半掩。
隔着窗帘透出微光,似能看到帘后两道模糊人影。
一场独属两个人的华尔兹舞会,在普普通通的租屋中开始了。
没有金碧辉煌的舞厅,没有气势如虹的伴奏乐团。
室内,流淌的是无声之曲,需极尽想象之能。
光与影真实变换。
有两个人,你进我退,我进你退。相拥,摆荡,舒展,旋转,似行云流水,似波浪起伏,舞动身体。
夜悬明月,风停后,树叶也沉默了。
月光、夜风、绿叶成了为数不多的见证者,见证圆舞曲如梦似幻进行,见证翩然起舞时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相爱。
一曲终了。
爱德蒙揽在珀尔腰间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三分,不舍得让这场瑰丽的美梦就此终结。
一时安静,四目相接。
珀尔在爱德蒙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爱德蒙的眼神专注,极力克制着心火燎原,但烈火般浓郁的情愫无法被完美遏制。
它在叫嚣着,近一些,再近一些,相濡以沫才能稍稍缓解不断上升的渴望。
渴望近亲的心潮汹涌,似海浪越卷越高,高似通往极乐天国的天梯。
下一秒,只需微风一吹,巨浪就在会最高峰倾泻而下,澎湃袭来,带来极乐天国的欢乐。
这种渴望被极力忍耐着,但到了一触即发的临界点。
珀尔眼底闪过笑意。
此时,她的一根手指隔着衣服,似不经意地划过爱德蒙的后腰。
这却像是推倒多米诺骨牌的轻轻一触。
爱德蒙再也无法克制,抱紧了珀尔,不让做坏事的狐狸溜走。低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起初,触感微凉。很快,似热浪交汇翻涌。
灵魂在飞舞,如云似雾飘荡,闭着眼睛却看到璀璨绚烂霞光万丈。
不过多时,空气开始急速升温,让人身临其境来到火山即将喷发的危险地带。
再往前一步,炽热火山不受控制地暴动。
两人终是停下了来,额头相抵,安静相拥,慢慢平缓了呼吸。
半分钟后,珀尔笑道:“实话实说吧,您先选了跳舞,是从一开始就想好要犯规的吧?”
爱德蒙笑着否认,“怎么可能,请不要冤枉我。我很守规矩,您说奖励二选一,我就只会选一个。不过,您奖励了我一场无与伦比的共舞,我岂能不给出虔诚的回礼。”
珀尔挑眉,“回礼?这样说来,我还要谢谢您做得很棒了,是不是还要给您回礼的回礼呢?”
“不用客气。”
爱德蒙谦虚表示,“一个吻并不是最丰厚的礼物。今夜,请原谅我无法给您更多的,也不会贪婪地索要回礼的回礼。”
他一本正经地说,“您知道的,今夜时机不太好。可恶的牛头怪物,它也许还没死透,我们无法确定会不会遭遇第二次攻击。我爱您,希望在更安稳不会被随意打扰的环境中,再一同享受美妙的厚礼。”
爱德蒙:瞧!他还有自制力。没有被甜蜜塞满大脑,理智尚且占有一席之地。
珀尔投去赞扬目光,“亲爱的伯爵,您真的很不错。”
爱德蒙矜持地笑了笑,凝视着珀尔,等待她的下一句。
珀尔却没有再说话。
爱德蒙暗暗着急,怎么不说了?继续啊!
夸他很不错,难道就没有后半句了?亲也亲,抱也抱了,但至今没听到狐狸亲口说爱他。
珀尔仿佛不解兔子先生内心渴求,疑惑地眨了眨眼,很快就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了,我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爱德蒙竖起耳朵,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表白。
珀尔:“您思考得非常周全,牛头怪生死不明,我们仍要保持警惕。现在不知道七芒星吊坠的使用规则,两枚吊坠是不是需要离得很近才能激发守护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