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宴会厅里的气氛只可以用千钧一发来形容,空气凝固到了极点,众人都不敢呼吸,生怕有人突然发难。
奥兰多却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到她面前,用几近严厉的语气询问她:“我,现在以神的名义审问你:马林和多尔到底是谁指示你杀的?说!”
她只是凄然一笑:“我不能说,因为我的孩子……”
她还没有说完,便口吐鲜血倒了下去,黑红的血花溅得满地都是,弄脏了她的丝质长裙,弄脏了宴会厅里贵重的地毯。
文斐急速上前,隔开众人,蹲到她身边,迅速检查一遍,抬起头说:“已经死定了,死前曾经服用过慢性毒药。”
她的脸上慢慢出现属于龙族的细小鳞片。
奥兰多长长叹了一口气,挥挥手:“把她抬走好好安葬吧,神会饶恕她的过失的。”
宴会和晚会照常进行,只是人们不再是欢乐的了。
为了稳定大家的情绪,晚会改成在相当自由的气氛下举行,这个宴会厅和剧院的结构类似,装饰富有浪漫主义情调,带有宽阔的舞台和舞池。窗子是开着的,柔和的晚风送来了幽幽的花香,五彩斑斓的绚丽灯火把整个大厅照耀得如同梦境。晚会开始了,乐队奏出了欢快悠扬的旋律,穿着清凉的演员们和来宾们开始翩翩起舞。
嘉烈手里摇晃着一杯调酒,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提亚斯什么也没有说,感谢神明,让她永远闭嘴吧!
“您好,可以同我跳一支舞吗?”
他回过头,是一个十分眼熟的美女,外表年纪大约在二十八、九岁左右。穿着淡雅朴素,但毫无疑问与她的气质十分相称。
深金色的长头发,流水般披散下来,柔和的湛蓝色眼睛,普通的白色棉纱礼服,穿到她身上却像女神穿的衣服一样。他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这就是米歇尔那个不好对付的姑姑,莉莲。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他浅浅地鞠了个躬。
两人动作优雅地旋进舞池。她的身体轻盈,而他显得更轻,像随风飘荡的蒲公英或柳絮一样。在舞蹈方面,他也算是很专业。
“您的舞蹈很好。”莉莲含着笑对他说。
“不敢当,其实下官对舞蹈……也是略知皮毛而已,对于艺术……下官自认为毫无才能。”他语句谦逊得体地回答,不由得想起自己少年时候被老师用皮鞭监督着学习舞蹈的情景,莞尔一笑。
她在他手心里划了一下,借着柔和的音乐声用天界古代语说:“有些美丽的图画您还是亲眼看一看为好,阿莉丝贴儿大人。比如早晨新鲜的玫瑰花瓣上的露珠……”
天界古代语为天界安全局的密码语言,特工界有这么一句话:“神不怕魔不怕,就怕天界人讲古话。”其难懂程度可想而知。不光方言语音浓厚,而且不按照任何语法,完全是堆砌而成的词组。更为厉害的是,这种语言被称为“老头笑话语言”在许多时候,一个词能有许多不同的意思,不同的词甚至还有相同的读音。要不是带有天使血统而且是专门学习钻研这门语言的人,还真不了解这些话的意思。普通的说话况且如此,加密的语言就更难懂了。
“太阳一出来,露珠就不见了。但它已经被人记住了。”他微笑着回答。
"小心奥兰多。”她突然用指尖在他手心里悄悄写了这么几个字。
他抬起头来和她交换了一下视线。看到她的眼睛里出现了黄色的玫瑰,还有用古代天界文字写成的一行密码。
她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朝他会心一笑。接着写:“要回收密码本。让粉玫瑰来领。”
他们跳了一曲,接着她又和亚纳尔跳了两曲。然后亚纳尔带着一个年轻的天使,又来邀请他跳舞。
亚纳尔在他耳边用密语轻轻说:“密码本到家了。”并且用眼瞄瞄那个穿着洛可可式晚礼服,外貌却不太显眼,只是普通漂亮的年轻天使,立即用起了明语欢快地说,“他叫沙特爱尔(Shateiel:沈默天使),今天就是他了!看起来够味儿。”
“你把他带回去,我怎么办?”他故意和他吵。
“大不了你也一起来嘛……”亚纳尔笑着跳起来去搂他的脖子。
晚会在比较轻松的气氛中结束了,他们乘着车回到了米歇尔的宅邸。
两人将那个看起来很不显眼的年轻天使扔到云幻天的卧室。
“好了,你要告诉我们什么?要是没有有价值的东西,小心我们就把你当成今晚上的乐子。”亚纳尔压着他问。
沙特爱尔从晚礼服的夹层内掏出一个天界安全局特别供应的影音播放磁盘,然后脱下衣服,熟练地拿起云幻天颜料匣子里的一管以颜料为幌子的密写药水,涂到胳膊上,一层密码显示出来。用意念对亚纳尔说:“这是黄玫瑰要告诉你们的,奥兰多已经发现了黄玫瑰,所以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自动凋零了。”
“地图、奥兰多的势力、目前潜伏在城里的神圣自由工会的间谍名单、特征和住址,维多利亚的研究报告。以及米迦勒坟墓的真正功用。”亚纳尔两眼发亮地读取着磁盘上显示的内容。
细心的嘉烈却发现了沙特爱尔的异样:“你不会说话?”
沙特爱尔微笑着点点头,用意念说:“从小就不会,要不是我主动使用意念力传达思想,谁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会不会说话?”亚纳尔见沙特爱尔半天不说话,问。
顿时沙特爱尔和嘉烈的意念交流中断了,他深有意味地凝视着亚纳尔,随后亚纳尔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地叫起来:“啊?你真的不会说话?那帮念攒子(傻子)!怎么让一个哑子来当把点(卧底,间谍)!”
沙特爱尔急忙堵住他的嘴。
“唔唔唔你还骂我笨蛋……”
嘉烈无奈地耸耸肩:“哑子当把点的好处就是不会说梦话,亚纳尔……你应该学学,前天半夜,是谁睡着觉就坐起来说:‘我要吃龙蛋!’的。”
“那是我故意说的!”亚纳尔跳了起来。
"啧!馋嘴是一件能炫耀的事么?”
亚纳尔晃晃拳头。
他也不理他了:虽然米歇尔已经把军警大权都握在自己手中了,相信计划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没有到最后一步,鹿死谁手还有待定论,千万不可粗心大意!
第二天早七点,他们接到了莉莲的死讯。
当时米歇尔正在练剑,接到这个消息后,他后退了几步,要不是手中的大剑支撑着他的身体,他差一点倒下来。
一旁的莱亚急忙扶住他。
“我们……去看看!”米歇尔冷静了一下,立即叫上嘉烈和亚纳尔,又调来了两个加强排和一个特警小队,乌瑞尔声称不放心,随后也跟了过来。
莉莲的家在城郊,是比较古典的一座建筑,上下两层小楼,四室两厅,水泥地板,只有一个精灵族侍女同她住在一起。而且那个侍女因为母亲受伤,昨天请假回精灵界探亲去了,并没有作案时间。
莉莲倒在一楼客厅的地下,不难看出死前她脸上带有惊恐的神色,身上穿着平常的家居衣物,左手握拳堵在心口处,好像要堵住那个骇人的伤口,伤口的血迹已经开始消散,估计再晚来一会就来不及检验了。
“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三点左右,没有中毒迹象,被锐器刺中心脏而死,没有遭到其他侵害。”乌瑞尔检验完,抬头说。
亚纳尔眼尖,指着莉莲右手下的地面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他把她的手抬起来,水泥地上有一行用血写成的文字,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
虽然很缭乱不清,但是还能勉强分辨出来是一个人名。
“凶手的名字吗?”亚纳尔蹲下来读出了这个名字,“奥---兰---多!”
乌瑞尔立刻否定了他的说法:“奥兰多最多是个主谋,但不会是凶手,因为他没有作案时间和能力,即使他能够飞行,也得逃过城防部队的眼睛和情报中心的魔导监视器。再者,你们注意到没有,凶手用的是冰刀,遇到血,就融化了,自然不会留下凶手的痕迹,但是伤口处还是会有皮肉收缩发青的冻伤痕迹的。而奥兰多是个火系的神官,又怎么能用冰刀呢?或者,是他买凶杀人,所以要对城里所有会用冰系魔法的人逐一排查。”
米歇尔飞速地用通信器下达指令。随后,他抬起头,笑了一下:“把那个最多是主谋的家伙关起来怎样?”
“你是说软禁他?”乌瑞尔毕竟生性敏锐,说话一针见血。
“没错!以保护的名义把他和其他人一起关起来。”米歇尔的右拳在左手心敲了一下。
“我会考虑对你刮目相看的。”深蓝头发的天界正统居民这句话不知道是褒是贬。
奥兰多的住所就在神殿后方。当米歇尔带着一帮人到他家门口敲门的时候,他刚做完早课,立即过去开门。
米歇尔以很严肃的态度向他说明了事情的重要性。
“您是能挑重担的一位神官,所以万万不可出事。我特地为您在部队里遴选了一流的卫士。”
“下官一定会注意安全的。”奥兰多谦恭有礼地回答。
原来米歇尔提议要乌瑞尔为奥兰多的住所设置一道防护结界,但乌瑞尔以魔法力不够为名推辞了,事实上,也确实不够。
忙乱了半天,回到家里,乌瑞尔和嘉烈、亚纳尔这几个体力不太好的都几乎瘫了,米歇尔还有精神。
“各位各位,洗个澡就去吃饭。”他神采飞扬地说,一头说,一头往浴室走。
不久传来一声惨叫:“路斯菲尔!你个王八蛋又放干了太阳能热水器里所有的水!”
然后,某火气可以用来炒菜的斯塔烈德人提着某头发还湿乎乎的并且衣衫不整的毒嘴蛇的领子出了浴室门。
“我放你一点水怎么了?又不是放油!难道你家就这么缺水?还是兄弟呢,切!一点兄弟爱都没有,难道你的爱心让拉布拉多吃完了吗?”毒嘴蛇奋起反击。
"你小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个月因为你放水无度,我们的水费多掏了整整一百知道吗!”米歇尔瞪着亮蓝的大眼气冲冲地训斥他。
“我可是要揭发你,你别忘了你以权谋私把自己的工资涨了整整两千,两千!哎呀呀呀真是越有钱越吝啬,越吝啬越有钱……得,大不了我给你白算一卦,便宜你了,奈落城里那些家伙们拿不出三千块钱别想让我算卦。”路斯菲尔跳到地上,卷起袖子,露出白晃晃的胳膊来,细长的指尖像毒蛇吐信一般指着他的鼻子说。
“谁他妈要你算卦!装神弄鬼的神棍!”
一边的查德兴致勃勃地翻阅着一千多年前的老报纸。
“哇!爆炸案!一千四百九十多年前的爆炸案……真是太悲惨了。”查德指着法历五年出版的报纸说,尽管如此,还是丝毫没有悲伤的样子,因为那时候离他们生活的现在太久了。
这是法历一年六月六日的新闻,新闻的大意是城中心“Gem"魔导学院发生爆炸事件,死亡87人,伤150人,伤者包括拉伊扎尔将军的夫人维多利亚,甚至还包括一名7岁幼童,所以被列为年度特级重大安全事件。
“唉唉唉,看这照片,那个---维----维多利亚抱着的受伤的孩子,和路斯菲尔还真有点像啊。”亚纳尔指着报纸上的一张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跟发现新大陆一样叫嚷着。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放下手里的活,几个不同颜色的脑袋好奇地围了过去。
照片虽然不清晰,但依然可以辨出:背景似乎在医院的门前,维多利亚夫人怀里抱着一个手脚上都打了绷带的孩子,张开羽翼似乎在保护他。那个孩子穿着老式的女式衬衫,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他本人的衣服。他相貌很清俊,背后有两片灰色的羽翼,脸尖尖的,望向镜头的目光异常阴戾,像淬过剧毒的锋利宝剑。
外表年龄大约在六七岁左右,确实和路斯菲尔有点相似。
“奇怪呀,我爸妈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米歇尔有点惊讶。
“你们不用看了,那个不幸受伤的小倒霉蛋就是我,嘿嘿嘿嘿哼哼哼……”正当几个人准备好好钻研一下这条新闻时,路斯菲尔像厉鬼一样站在他们背后冷笑起来。
“呃……有谁形容一下现在的感觉?”文斐摸摸脖子。
“毛发倒竖。”莱亚头一个说。
“惊恐万状。”查德抢道。
“心惊胆寒。”云幻天放下画笔,从画架子后面露出满是颜料的脑袋。
“神嚎鬼哭。”卡穆尔也喝过几年墨水。
“天诛地灭。”亚纳尔说得越来越不像样。
“停一下!”嘉烈敏锐地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什么事?”查德问。
“麦克,你生日是多少?”
“法历元年八月八号。”米歇尔心中有些奇怪,还是老实回答了。
“既然你和启明神官是双生子,那么他怎么可能在法历一年六月六号就已经长到七岁的样子呢?”
他心里突然有个答案缓慢浮出水面:正常状况下是不会这样子的,那么,只能是……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从能记事开始,他就是这样,我比别人笨一点,四岁才开始记事。”米歇尔挠了挠头发,接着笑着解释道,“我妈妈,哦,也就是维多利亚博士,上班时经常把他带去,所以我和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在一起过。”
路斯菲尔听到这话,脸色白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辫梢在空气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圆弧。
“启明。”嘉烈担心他的情况,起身跟了上去。
走进房间的路斯菲尔,回过头来,叹了口气,缓缓地说:“还是瞒不过你,午夜十二点,你让米歇尔也到我的房间来,等着你们的,可能是让人发疯的真相。”
决斗
路斯菲尔的房间,现在换成了被提亚斯放下有毒的酒的那间,房间很宽敞,红木书架上垒着满满的书籍。
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按照约定,两人做好一切准备后,到卧室里来找路斯菲尔。
"想必你们还不知道这个东西的真正用途。”
路斯菲尔伸出手来,白净的手掌上,赫然托着米歇尔给他的那个护身符。
“我父亲交代过,护身符只有你在场的时候才有效。”米歇尔回答。
路斯菲尔点了一下头。随后念起谁也没有认识过的咒文:“SU……BO……LONGSA……AISALAKA……SHAMUMIKA……WD!(注意……输入能量……密码输入……密码确认……程序启动……完毕!)”
咒文一完成,护身符发出了强烈的红光,冉冉上升,漂浮在半空中。
忽地,它向书柜射出了一道白色的柔和光线,书柜像中了魔法一般,整齐地连同书籍一起向左右两边分开。书柜背后的墙上,出现了一个银灰色的,带有洛可可式装饰的门。
“怪了,这书柜我搬开过许多次,可没有见到过有什么门啊,不过拉伊扎尔见到我挪动书柜把我打一顿倒是真的。”米歇尔喃喃地说。
“这是科学的力量,禁忌的魔法。”
路斯菲尔向目瞪口呆的米歇尔解释道。
他将手向前一指,护身符仿佛有生命般往门上一撞。
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了。
门里,出现在三人眼前的竟然是一条长长的灰色金属砖构建的,坡度向上的通道,通道两侧上角贴着墙有用来照明的日光灯管。通道尽头,有一团朦胧的光亮,似乎是一个房间。
“还等什么,走吧。”路斯菲尔朝两人莞尔一笑。从衣兜里拿出一块魔导能源电池接在门旁一个黑色的借口上,通道里的日光灯顿时亮了,很刺眼的白光。
不知为何,他的笑里带上了少许悲凉和自嘲的味道。
三人做好防护,朝门里走去。
“感觉到了什么吗?”路斯菲尔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风,带有重金属和工业革命的味道。”嘉烈想起李查德做的诗,不禁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