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正一如何对不起广子,可那毕竟是他们夫妇之间的事。自己在自己儿媳还没跟自己儿子分手前做下这种龌龊之事,老天没让那把大火烧死自己,就是让自己知道悔过。
除了自己的儿子,村里人也开始指指点点的了。
连从来不管人闲事的织田都对自己说,“你没事就拉著你儿媳妇往外跑,还整了条狗养著,小日子过得很温馨嘛~”那天,狗过敏的藤井上织田的私人医院开过敏药。
藤井开始认真地考虑他和广子的未来。如果自己无法给她一个未来那就什麽都不要给她,连希望都不可以!
这把火已经表明了正一对自己、对婚姻的态度。他要自己死!他就是烧死广子也不会放她自由!
从此,自己和自己的儿子之间已经不再是误会是芥蒂,是仇恨!他们变成了生死的仇人。
自己的儿子还年轻,在外面不管怎麽胡闹,恐怕最後还是打算回到这个家,广子的身边。可目睹的一切……让他决定烧了这个他母亲一生辛辛苦苦营造起来的家,连同自己的父亲和那个女人!
一切都无法挽回!所以……藤井决定放手!就让我再跌回那个无爱的世界,跛足的自己已经得到过一次婚姻根本就不该奢侈得太多……
广子一天早上上班去了,晚上没有回来。藤井听到了她走前对自己说,“今天,施工的要来了,中午我不回来了……晚上,有面包和碗面……”
藤井有心理准备。可夜深人静,看不到广子熟悉的身影,孤独一人……
眼前,是和中午一模一样的碗面……他猛地挥起手……面砸在了新筑的墙上,沥沥拉拉地向下滴著汤……
看著肮脏的地板,凌乱的屋子……广子走了,她的卧室也被烧光了……所有的所有都像回到了从前,可比从前要糟几千倍几万倍……藤井俯在了饭桌上,双肩开始慢慢地耸动,越来越厉害……
广子远不像藤井那麽失落绝望。大概是因为年轻,大概是她根本就对正一一点感觉都没有而把全身心的爱都给了藤井的缘故,所以,在藤井不理她的日子她也没感到伤心难过。因为她根本没时间难过!
一日三餐的正常生活,还要上班,跑各种手续收拾残局……忙忙碌碌地照顾著藤井和这个家,她知道藤井需要时间需要安静。
这场火,把藤井和他的儿媳妇“烧到”了众人的眼前。尤其是事後正一的反应,让老板娘天天对著广子说,“这个正一,怎麽家都快烧没了人也不回来啊?”
广子用尽了各种理由塘塞,可当施工队快来的时候,老板娘主动提出,“不方便就住店里吧!反正你那些东西都还在……”
广子还没点头,老板以为广子出去了,拽了自己的老婆进後屋,
“不要多管闲事!藤井先生和广子……”
下面的话,广子没听见也不想听,自己根本不怕村里人知道自己和藤井的关系,可是森塞……他在这里的时间长又是受大家尊敬的人……
年轻的广子畏惧了。她对老板娘说,
“我正和我公公商量找房子的事呢,如果不麻烦,我想住一阵子店里,等家里房子修好了再搬回去……”
广子很担心藤井她想回去看看藤井。可是,老板娘说,“你老公公自己一顿午饭都不会吃吗?还是看不到你他咽不进去?”
话虽说得跟笑话一样,但广子知道,村里人已经不是怀疑,是愤慨了!他们猜测,不伦的公媳逼走了身为主人的儿子,至少是让他有家不能回!他们在广子的店里明目张胆地当著广子的面谈论藤井夫人姓五十岚时候的日子,还有小正一儿时的“可爱”行径!
即使这样,广子心中对藤井的那份爱一丝一毫都没有衰减。你不要忘了,广子可是在设施里长大的!能活著走出设施的人,这辈子的生命力……可是比蟑螂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她在忍耐。因为她知道,在这种几乎全是老人的深山,流言蜚语就像这些人剩余的生命一样,根本长久不了。
正一一定会回来!不管自己和藤井有没有被他烧死他都会回来!自己和正一、藤井一定要有个结论!而这个结论,就是自己一定要和正一离婚嫁给藤井。广子认为这根本就是个事实,一个改变不了的事实!
所以,她在店里的话越来越少,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一切。夜晚,不管怎麽想藤井,远远地盯著店里的电话,她都会在心里对自己说,再忍耐一些时间!再忍一下!森塞!广子在努力请你也一定要加油啊!
藤井真的老了!他拼不过年轻的广子更拼不过自己的心。两个星期下来,形如槁木,真的快撑不下去了。没有广子,咽不下饭不说,连为什麽活著也不明白了!
活了六十年,第一次尝试爱上一个女人的滋味,错在哪里?
自己不是一个恶人可却要一生接受命运的惩罚,残废了不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希望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到底错在谁呢?
跛腿的藤井一直在自欺欺人地活著,而自己儿子的这把火仿佛彻底烧醒了他,苟延残喘了四十年,自己到底在等待著什麽?
死亡吗?那是早晚的事,如果不能和广子在一起,不能爱自己想爱的人那活著还有什麽意义?
藤井没想通,他有点绝望了。是因为想到了死,变得无畏了?他终於没能管住自己的跛足,来到了广子的店里……
两个星期了,自己大概是太想她了……
下午三点,是店里最闲的时间,老板夫妇进货去了,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广子埋在货架间上货,进来的藤井一眼没有看到她,叫了一声,“广子……?”
广子一下就听出是藤井的声音,猛地从货架间站了起来……
两个星期,藤井仿佛觉得是两个世纪。广子看到藤井的瞬间,被藤井的憔悴吓得差点倒在货架上。就是这一眼,就是因为藤井推开了店门走了进来,叫了声广子的名字,广子对自己说,这个男人!从此,上天入地他是我的!即使他不爱我,即使他不要我,即使他让我离开,即使他抛弃我远走天涯,我……绝不放弃!
那天晚上广子回家了。临走前,她对讥讽自己的老板娘说,那是我的家!我为什麽不回去?!
藤井一惯地坐在卧室的沙发里,听到门响他也没有动。
广子进门说了句,“我回来了---!”就进了厨房。
藤井竖起自己的耳朵,一阵响动後,广子进来,捧著杯黑咖啡……
藤井从托盘上拿起杯子,小抿了一口,真烫啊……
广子伸手,拿过藤井的杯子,“喝太烫的东西对肠胃不好,等一会儿……”
她把咖啡和托盘放在了茶几上,坐在了藤井的身边……靠在藤井的肩头,她轻声开口,
“森塞!广子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请你永远永远永远不要不要广子!”
她说了新年从游乐园回来的路上说过的一句话,可藤井分明记得,那时,广子的最後三个字是问自己“好不好~?”来著。
就像广子改变的语气,改变了心境的广子侧过自己的身子,开始默默地解藤井的衣服……
藤井其实比解自己衣服的广子抖得还厉害……他只记得,最後还是自己,先扑进广子的怀里咬住了广子……
从那天後,广子又开始天天回家了,中午,晚上……
因为自己的卧室还没有彻底完工,她晚上还是回店里住,可离开家之前,做好饭,看著藤井吃下去,洗好衣服,再帮浴室里的藤井搓了背,看他出来进了自己的卧室她才离开。
藤井还是不怎麽和自己说话,可那天他的确在沙发上要了自己……还和以前一样炙烈!
“这个人啊!是在自己折磨自己吗?”想著别扭的藤井,广子一边上货一边又能温暖地笑了。藤井跟自己自欺欺人地保持著距离,可自己在家的一分一秒他都舍不得自己离开他的视线,两道眼光都快把自己的後背射穿了~
房子彻底修好的那天,藤井一下午都在抖!他是多麽地期望广子快点回来,告诉自己她再也不走了。
广子回来了。还是和以前一样说了句“我回来了!”手上没有多余的东西,令藤井心里一沈。
这些日子,藤井的心情是矛盾的,他是多麽地渴望广子回来,留在这间屋子里像以前一样整夜地陪著自己,可是……
自己没有这个女人已经不想活了,可是又不能跟这个女人活在一起……
藤井希望一切都由广子迈出第一步,就像那天自己不顾一切走进广子的小店,她晚上就回来了,就像那天在沙发上,自己咬了她第一口她就热烈回应了自己一晚上……自己只要迈出小小的第零步,只要等待,就有幸福。
两人照样在沈默的饭桌上吃完晚饭,广子站起来,去冰箱取了什麽,倒进杯子,转过身,将一小杯红酒放在了藤井的面前,自己手上也握著一小杯子。
藤井已经很久没喝红酒了,他记得家里已经没酒了啊?
碰了下藤井的酒杯,一饮而尽。广子转身开始捡桌子,洗碗……水池里哗哗的流水声,像每天晚上一样,打破著屋里的寂静。
“屋子好了……下午……床也送来了……”藤井开口。
背对著藤井的广子没有回头没有接话,两个嘴角慢慢向上翘起,她笑了。藤井不想让自己回店里想让自己留在家里,他终於间接说了出来。
晚上,躺在巨大的床上,陌生的空间让广子失眠。这间屋子改修得太多,自己多久没有孤独地在这间屋里一个人睡过觉了?
夜深了,她听到有动静,直觉地闭上眼睛。藤井蹑手蹑脚地进来了,站在了自己的床前……
他什麽都没有做,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那一瞬,广子终於明白了藤井心中的那份痛!
藤井转身离去的瞬间,广子开口,“森塞~我醒著……”藤井浑身一哆嗦。
“森塞~在这张床上我睡不著,你抱广子回房间吧~”
藤井听得……眼眶都湿润了……他……僵在那里~
“过来啊~”坐起来的广子不瞒地叫了一声,藤井叫了一声“广子---!”扑进了广子的怀抱。
快三十天了,广子又睡在了藤井温暖的怀里……被子下,她开始扒藤井的衣服,藤井挣扎……
“森塞!我换了大门的锁!所有的窗户都被我锁死了!”广子勇敢的语气就像个小战士。藤井一个愣神!裤子就被广子扒了下来……
自己爱的女人扒光了自己……而且他对自己说,即使正一回来,他也会被我的铁将军锁在门外!他再没有伤害你我的机会和能力了。
无数次告诫过自己的藤井又没能克制住自己,他在广子的身下……阵亡了!
第十章
那是一段多麽诡秘痛苦的日子!他们不再一起外出,藤井每天时锺一样定点去自己的小学校,身边也不见广子雀跃的身影……一切都像回到了从前,日生日落,公媳俩在外人的眼里再没有任何交集。
可是,锁上大门的屋里……藤井虽然也用外出时的标准严格地要求著自己,可就是……广子进厨房他就想进厨房,广子去卧室他就一瘸一拐地跟进去……广子跟他说话,90%以上他不回答,可是两三天一过,不是在浴室就是在床上,他一定要剥光眼前的女人,让她在自己的身下颤栗。
以前的爱情似乎不复存在,此时的两人倒真像是一个屋檐下偷情乱伦的一对男女!
大概是明白了藤井的痛苦,广子在骄纵著任性的藤井懦弱的藤井,被广子宠溺著的藤井在向生活妥协让步……
快四月了,今年平野的雪少又是暖冬,山里的积雪也是积一阵化一阵。
休息天,藤井去了自己的小学校,广子等藤井出了门带著樱桃想去自家的樱桃园看看。
山形的樱桃园几乎都在朝阳的山坡上,远看很像梯田,又像茶园,一层层一排排。
现在的藤井,很少能让自己感到以前的那种幸福……对这样的藤井广子也不是没有怨言的,看著樱桃分开的两个小叉叉,与生俱来的疑问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为什麽连樱桃都可以幸福地挂在一个枝头而我和森塞就不可以呢?
火灾後的广子其实一直处在很疲惫的状态,因为她年轻,因为她要支撑藤井还要支撑自己,所以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疲惫。
积雪刚刚融化的山坡很滑,她想伸手除去一根多余的樱桃枝,脚底一滑,人从半山坡滚了下来……
几乎是从山腰一直滚到了山底。要不是一棵樱桃树将广子拦腰截住,她大概就真的没命了……
!!地一声撞在了樱桃的树杆上,浑身的剧痛让广子知道自己没有立刻死,可是……没人知道自己来这里!这里……这个时节也不会有人路过!
浑身的剧痛令她根本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那一刻她真的有点绝望了。森塞~这一辈子我只有他一个亲人,难道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一天,老天都不肯垂怜自己,让自己见他最後一面吗?
樱桃在广子跌倒的瞬间就跟著广子跑到了山底下,她汪汪地大声叫著。可她真的不能算是条聪明的狗,藤井因为养了她後不久广子就离开了家,所以把全身心的爱和对广子的思念都给了另一个“女人”---母狗樱桃。
她除了吃就是睡,藤井从来没有训练过她。广子从店里搬回来,扔了块玩具骨头让她捡,不知是不明白还是根本不愿意搭理广子,樱桃跑走了,可不是去捡骨头,她蹭著藤井的腿开始要吃的,撒娇。
广子忍著剧痛,对犬吠的樱桃说,“快!快回家!叫森塞!”
樱桃大概是不放心重伤的女主人,除了拼命地叫,半步也不肯离开,忠犬啊……
广子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除了周身的疼她开始感到冷。四月的土地,积雪虽然很少,可刺骨的湿气渗进了她的骨头,内脏……浑身越来越痛了。她感到眼皮渐渐发沈……
樱桃大概是叫累了,加上午饭时间都过了也没得吃,疲惫地俯在广子的身边,看著就要舒舒服服“睡过去”的女主人,不满地哼哼~
广子感到太阳照不到自己的那一刻自己就睡著了……睡著前,短暂的半年光阴,因为有了藤井,自己才觉得来到这个世界还是有意义的……一幕幕,在她的脑里忽隐忽现……森塞!广子真的不想离开你!可是……我们真的是今生无缘吗?
天真正黑下的一刻,樱桃也不知道是爬累了还是饿疯了。她突然立起来,汪汪汪地对著广子大叫了几声,意思是你不回家吃饭你就自己躺在这儿吧!我可要回家吃饭了!撒开腿就跑。回家的途中还迷了几次路……
藤井中午回家没有见到广子,开始他觉得怪,但一想到今天是广子的休息天,樱桃也不在,他就想广子说不定去村里的哪家媳妇那儿串门去了。
下午快天黑还不见广子回来,他想打个电话去小店问问老板娘,因为最近自己总是不搭理广子,广子一般也不跟自己说她的去向,但老板娘肯定知道她在哪里,说不定她们还在一起。
可是……自己的儿媳妇半天不在家老公公就找人,这合适吗?一想到这儿,藤井除了等就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樱桃还算对得起狗的名声!终於自己找了回来。藤井一看只有樱桃一个,就有点慌了。
他问樱桃,“广子呢?广子呢?妈妈呢?”
樱桃除了对著藤井叫,意思是饿死了!饿死了!根本不明白藤井在为什麽焦急。
藤井拿起屋里广子的衣服对著樱桃比划,樱桃还是不明白,最後他拿起门口广子的一双鞋让樱桃闻,樱桃咬在嘴里,猛地一甩,心说,我要呲饭!谁要你呲这只臭鞋子!
藤井终於明白指望这条母狗是没用了!他让自己冷静冷静……
突然想到了广子前两天说过,樱桃是不是已经开始结果了?
樱桃园!
藤井连拐杖都忘记了拄,一瘸一拐地向自家的樱桃园飞奔。樱桃好像也终於明白了,哦!原来你是想找妈妈呀?她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都睡著了,不用急!我带你去!她开始跑在了跛子藤井的前面。藤井一下就确认了,广子在樱桃园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