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险闪过,我咬牙,长鞭缠上了他的软剑。只要他刺过来就一定会偏,但是绝对撑不了多久。黑衣人毫不犹豫左手一掌拍出,距离太近我逃无可逃,只有伸手与他对了一掌。
强烈的内力从经脉侵入全身,真气一片混乱,寒气翻滚着涌上来,我强忍着痛右手凝聚仅剩的内力一鞭甩出,他未料到我还有余力,猝不及防被长鞭抽到,我趁机回身,直接从栏杆上跳了下去。喉中的血腥压不下,从嘴角溢出,然而管不了那么多了。
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我酒楼的另一面是湖?!!
今天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差啊……
黑衣男子站在木栏杆边上,看着下面波光粼粼的湖面,眼中光芒闪动,远远听到官兵到来的嘈杂。留下一抹玩味的笑,迅速离开酒楼,消失在人群中。
我看他离去,才松了口气。我当然没有掉到湖里,跳下来时长鞭尽力勾住厚重的木桌,同时左手死命抓住横栏翻入二楼才逃过一劫。我敢肯定他也知道我没落水,难道是官兵来了所以没有再追?来不及想那么多,我跪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尽力收束乱窜的真气,一点点平复经脉几乎断裂的痛。
幸好我的功法与众不同,内力废了可以重练,筋脉断了也能接,而现在除了疼痛和用尽的内力,只剩他留在我体内不知名的寒气,还不算最差。听到逐渐接近带着惊慌的“越邪”的叫声,我很放心地昏了过去。
只是,我貌似听到了不只一个人叫我名字?
第七章:城外狩猎
“唔……”
我揉揉脑袋,坐了起来。半眯着眼转头……
“啊——”
凄惨的叫声惊飞几只乌鸦,沐语闻声匆匆跑到门口,惊疑地看着我,“越邪你醒啦?怎么了?”
我拍拍胸口顺气,连连摇头,“没事没事,被吓到了而已。”
“老朽吓到你了?”近在咫尺的老大夫慢慢道。花白的鬓发,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黑色的眼睛闪着诡异的绿光,刚才我就是看到了这张脸才失声叫出来。
沐语双手叉腰,眼眶带点微红,“看你那么生龙活虎,我们是白担心了!”
老大夫抓起我的手把脉,有了心理准备才没有把手抽出来。他扣着脉细细探查一番,点点头,用那破旧沙哑的声音缓声道,“没有问题了,再休息几天吧。身体里那股寒气除不掉,暂时也不会发作,药要按时吃,可以压制住。”说完慢吞吞向外走去。沐语连忙恭敬的为他带路。
趁沐语离开,我接通了振动的项链。果不其然被碧烟和殇醉炮轰,连平时话不多的残空也一再叮嘱我小心。这次的事又不是我想惹出来的,你们再教训也没用啊,当然这样的念头想想也就罢了,说出来那是找扁。
房门被轻轻推开,我只来得及回一句“有人来了”就掐了通讯,抬头就对上徽舟略带尴尬的脸。
我眨眨眼,怎么是徽舟,日诀书放自己的侍卫乱跑啊?徽舟走进屋里,顺手带上门,另一只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耶耶?世界越来越不正常了,徽舟居然来给我端药?
我没敢去看他脸色,从他手上接过药汤一口气喝下去。有点苦,不过我对味觉的忍耐力是很强的。徽舟见我喝完,又不动声色递上来一块绿豆糕,我诧异地看他一眼,他似乎有些僵硬,什么也不说又转身离开了。
空留我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床上,徽舟他……有点奇怪……
不容我多想,沐语就跑了回来,一把抱住我。还没来得及说“男女授受不亲”,耳边就听到了她的抽泣,心莫名一颤,我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默默的任她抱着。
我昏迷了五天,除了左手的擦伤没有其他外伤,内伤也在徽舟的帮忙下痊愈,但就是不醒。王爷很重视,叫了顶尖的大夫给我看病,药也随便用,徽舟表面上无动于衷,却好几次被人看到在房内徘徊,最急的是沐语,因为我是为了保护她才惹上了那个黑衣杀手——关于那个家伙,由于他那把软剑太过出名,表明了就是江湖中排行第一的杀手——慕无情。慕无情没有对我下杀手,不然哪还轮的到我躺在床上听这些侍女丫头八卦。
关于内力的问题早在徽舟替我治伤的就被发现了,我解释说是师门的独门功法,就算被废了也可以再练。日诀书没有多问什么,嘱咐我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在我养伤的半个月里,沐语有事没事就爱往这里跑,徽舟没再单独来过,几次前来也是跟随日诀书。日诀书来看我的时候会带几本书给我解闷,顺便和我聊聊天。好几次打趣我说若不是年龄不适合,他就把沐语嫁给我了,人家好歹也是个大美人不是。有次正好给沐语撞见,又不敢反驳,直急得那叫一个满脸通红,我捂着嘴偷笑,日诀书也是满目笑意。
其实我的伤没什么大碍,唯一的后遗症就是残留在体内的寒气,也被药压制着发作不了。而且我发现我的灵识和这具身体的契合度提高很多,除了肉身死亡,和法术强行抽离,否则不会再有魂魄离体的问题了。算是因祸得福。
半个月后我终于被允许下床了,虽然我不喜欢运动但天天躺在床上装死的生活真是毫无乐趣。无聊得我都要数绵羊解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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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很平静的过了一个月,我依旧早睡晚起做个懒虫,徽舟依旧一脸死板做他的护卫,沐语依旧大大咧咧心情全写在脸上。
第二件麻烦的事情毫无预兆的出现了,皇帝陛下要二王爷陪他去打猎。也不知道是一时兴起还是筹谋已久,总之照我看来就是不安好心。但日诀影绝不可能谋害日诀书。谁会自己砍自己的胳膊?日诀书自然不能拒绝。对方可是皇帝诶,就算心里一百个不情愿还是得乖乖应“是”。
本来也算不上麻烦,只是这是打猎,不好带太多侍卫,王爷就点了徽舟和我去。问我为什么去?日诀书是这么说的。“徽舟话太少,越邪去路上好解闷哪,再说府里再找不出比越邪更聪慧的护卫了不是?”
……是你个头!
我明明是个书童好不好!
当然,腹诽是一回事,脸上的笑容又是另一回事。
出游那天无可奈何的早起,我虽然爱睡懒觉,一旦早起却也是精神饱满,如果硬要撑,撑个两三天不休息也是可以的。
马术难不倒我,选马就更别说了,好歹我也是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什么时空没去过,古代出门不是坐马车就是骑马,那么普遍的交通工具当然要往精了学。等王爷和徽舟各自牵出自己的爱马,我便走进马厩,快速扫过一遍,随手牵出一匹白马来。
日诀书目光闪动,赞道,“越邪厉害啊,出手真准,‘踏梦’是匹好马。”
踏梦讨好地蹭蹭我的手臂,乖乖任我牵着。越是品种优良的马就越是烈性,往往难以为人所驯服,但是逆行者天生浓厚的灵气是所有生物都喜欢亲近的。
我微笑,翻身上马,和徽舟一左一右跟在日诀书后面。徽舟还是一袭白衣,清冷如仙,我今天就恶趣味的穿了一身黑衣,蔓延着淡淡的金纹,夜般沉静。一黑一白是什么?黑白无常啊!不去看徽舟的脸色,被强拖来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皇帝陛下选择狩猎的地点是皇城郊外的一块林地,平时有少数野兽出没所以基本没人靠近,听说皇上——日诀影的武功不错,才不至于沦落到出城狩猎都会被朝中那帮子老臣念死的窘境。
日诀影带了六名侍卫,暗中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其他五位都穿着标准的侍卫服,只有离日诀影最近的那个侍卫跟我一样是一身黑衣,日诀影与日诀书打招呼聊天,以我们这些人的身份是无力插嘴的。我带着疑惑将那个黑衣侍卫上下看了个遍,怎么觉得那么熟悉……
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他回头突然对上我的眼,戏谑一笑。我浑身一震,是他!
慕无情!
即使他易了容,或者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凭借灵识对气息的精准辨认,还有刚才的笑容中透露出的气质与那日的他完全相同!
见徽舟向我望来,我不动声色收敛了面上的表情。无论如何,日诀影给了他特殊的地位,不会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堂堂江湖排行第一的杀手慕无情原来在为皇帝效力。
恐怕那日在满堂春中喝酒被杀的刘大人,也是皇上想除掉的吧。
这片林中真正有杀伤力的野兽并不多,日诀影难得从宫中出来一趟,兴起之下就让侍卫们各自打猎比赛去了。日诀书也来了兴致,策马飞奔,徽舟尽职尽责跟了过去,我对狩猎没什么兴趣,便放踏梦悠悠在林中游荡。等他们尽兴了自会点信烟召集我们,现在跟着也没什么用,徽舟和那些暗卫可都是些不好相与的家伙。
右手中握着缰绳,左手拿着小巧的弓,由于侍卫渐渐散开,附近都没什么人影了,树林里的灵气比城里浓郁不少,又有了我这么个天然能源,一时不少飞禽都盘旋于上空,碍于我手上的弓箭不敢靠近。
我笑笑,将弓箭背在背后,对幽静的树林吹了声口哨,立刻有一只胆大的小雀落到了肩上,还有一只斑鸠在我面前扑扇着翅膀。我伸出右手让它停在我指上,它吱吱的叫着,十分开心。
有了范例,不少鸟类都降低了飞行高度,在我耳边低低的鸣叫,灌木丛中窜出几只白兔,甚至有一只小鹿探头探脑想要接近,原来都藏着看我啊。踏梦不爽的用蹄子刨了刨地面,我知它是不想太多动物靠近我,轻轻抚摸它的鬃毛安抚,一面点头对小鹿示意。不一会儿,一群飞鸟和几只小兽将我围了起来。
逆行者的灵气各不相同,我的偏轻灵,因而比较吸引鸟类。只是被这么多动物包围着有些欲哭无泪。为什么它们越聚越多了呢,而且,为什么连孔雀,白狐都有,这,这都是哪里冒出来的啊——
有了生灵的聚集,灵气更加集中,我“嘁”了一声,示意它们该离开了。再这样下去会把野兽引来,倒不是怕它们会伤害我,动物通常只会对逆行者产生好感,而是怕追着它们跑的侍卫会过来,被这么多动物围绕着亲近,不被当成怪物才怪。
不少走兽叫了几声便离开了,只是飞禽们就颇显得依依不舍。并非所有动物都通灵性,而是有灵识更容易交流。踏梦低低嘶叫一声,我也听到了逐渐接近的马蹄声,没有杀气。我坚定地摇了摇头,飞鸟们才散开。我低头,看到同我一样的如夜黑衣,身体顿时一僵。
“好久不见。”慕无情策马来到我面前,毫不掩饰道。
我瞥他一眼,“不如不见。”似乎感应到我的不满情绪,肩上未走的那只大胆小雀忽然展翅,擦着慕无情的耳掠过,打个旋儿飞上高空,得意的鸣叫几声。我都要骂出来了,白痴的家伙,慕无情什么身手,他要是反射性出手直接一掌拍飞了你怎么办?那可不是他没反应过来,而是知道没什么伤害所以放过!
慕无情危险地眯起眼,感受到压迫的气势,踏梦四蹄用力踏在地上,昂起头对着他。我一手拉着缰绳,表情波澜不惊。
气劲上的压迫,在比斗中也许可以震一震敌人,压出一丝破绽差错,但在平时对我就没什么效果了。再凝重寒冷的气势,比得上那几只千年老妖怪?只要你能抗的住残空老大的冷眼,这种级别的压迫根本不在话下。虽说我几乎没有被训过,但看殇醉犯错被老大训斥的冷汗直冒,在旁纯属看戏的我们也被吓得够呛。再不济如雪和哥哥发起怒来也能让人浑身打颤。
第八章:强制收徒
看慕无情面色冷峻,我却暗暗好笑,要杀我,那日在满堂春便杀了,还会等到今天?
慕无情看我半晌,神情速变,又露出那种痞痞的笑容,“喂,你叫什么名字?”
“越邪。”我白他一眼,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查不到。
见他没有反应,我一扯缰绳,回身欲走。
“做我徒弟吧。”用的是肯定句。
“不干。”同样是肯定句。
慕无情催马跟上,开始劝说,“当我徒弟很好的,管吃管住,你这个年龄已经不适合学武了,但好歹底子还在,骨骼奇佳,又深有慧根,要不了几年就会有成就,到时候在江湖上一定有一大帮人崇拜你,多少美人芳心暗许……”
怎么越听越像在同我炫耀啊?我不搭理他,踏梦知我意,与他的骏马拉开了距离。
慕无情朗笑一声,从后方策马前冲,拦在我面前,“你的性子也很对头!”
我叹口气,“第一,我现在吃喝不愁,衣食住行都有人提供。第二,我对你的武功不敢兴趣,也不想成为杀手或者大侠。第三,我已经有师父了,只不过他老人家喜欢隐居不过问世事。”第三条当然是捏造的,反正王爷那边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要是想查我就把他们骗到潋滟山去,让碧烟给我圆谎。
“有师父也没关系啊,我就姑且当你的二师父好了,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徒弟哎,不要那么不给面子吧。”
这人说不通理!我恶狠狠瞪他一眼,下一刻便骑踏梦狂奔离去。耳边还听到他几乎响彻整个树林的运气大吼。
“姓越的,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这个徒弟我是收定了!”
我哪有被人吼怕的道理,当即运足内力给他喊回去,“姓慕的,我不答应你就是白搭,滚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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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正追一匹行动敏捷的白鹿的日诀书拉了拉缰绳,疑惑地抬头。日诀影也勒住马头,笑道,“是小慕,就是刚才那个黑衣的侍卫,武功很是不错,一直想找个徒弟,没想到在这里被他遇上了。”
日诀书确定越邪毫无危险,才淡淡一笑,“我可不能让他把越邪带走,王府里很需要他呢。”
“放心,他只会跑进你们府里去教导徒弟,对你也有好处不是?”日诀影目光盯住白鹿消失的方向,“我们走吧,待会儿再问。”
日诀书立刻跟上,徽舟犹豫了一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才追随日诀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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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紧咬着下唇,太混蛋了。自打我开始狂奔,慕无情就紧追不舍,踏梦虽是好马,但他的也不差,轻轻松松就追上了我。一直在我耳边唠叨劝说,威逼利诱,我始终把他当空气处理,他实在无奈,取出一支箭随手飞向踏梦的左前蹄,踏梦敏捷闪过,不过也吓得够呛,我怒视他,“你干什么!”
慕无情仍是那副无赖样,“谁叫你不肯跟我说话啊……对了,你体内的寒气未清吧?现在是没有发作,发作起来可是很痛苦的,你做我徒弟,我就替你去除这祸根如何?”
“我不在乎。”那种寒气虽然难去,却也不是无法可寻,凭借我这么多世的经验,虽然不能快速根除,但一丝一丝化解还是可以做到的。再者,等处理完了这里的问题,我去楼兰国找残空,他肯定有办法。
“难不成你会驱寒气?”慕无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我冷冷地看向他,“不会,但是我师父会。”
慕无情沉默,他当然不会傻到问我师父是谁这种明显不会有结果的问题。片刻他忽的微笑,右手飞快向我抓来,我连忙侧身,抖出了长鞭,“你要干什么?”
“抓你喽。”他一脸坦然,“既然你对什么都无动于衷,我只能把你迷晕或者点穴带走,关到你学成了再回来,王爷那边我会处理好的。”
我警惕地看他两眼,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知他是给我考虑的时间。
说起来,我不肯做他徒弟,纯粹是怕麻烦。江湖第一杀手,得罪的人还少吗?一般来说,被害人的亲属是不能报复杀手的,因为杀手们只是拿钱杀人,要追究,还得追究雇佣者。但谁又能完完全全不去怨恨杀手呢?
毕竟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是这个人亲手杀死的。即使只是拿钱杀人,你能说他没有错吗?如果没有杀手,他们雇佣者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完成自己的愿望,那么被害人也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