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打地铺吧。”圣君嗫嚅道。
但见金光冷笑:“圣君真是令本座见怪了,本座都已经到这里来了,圣君贵为魔宫之主,怎么连这点胆魄也没有吗?”
圣君一愣,眼睛瞪圆了,又是吃惊,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臊火袭上脸来。金光居然对此事如此放得开?想那几次只是双唇轻碰,他便恼怒不已,怎么今日……
“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圣君这么紧张做什么?”金光不屑道。
逢场作戏?这种事竟然是逢场作戏?圣君只觉得脆弱的心灵又一次遭受金光的沉重打击。
此时众人看那镜中,只知宗主与圣君说了几句话,说了些什么却不知道,谁叫玄天镜又不能窃音,直个把大伙看得急不可待,眼珠子都要突将出来。看情形是宗主先发制人,邀请圣君上塌!
这厢,无奈何,圣君只能在床边坐下,全身拘谨得僵硬,金光却别有用意地笑着拽了他的袖子,一使眼神道:“圣君进来吧,莫要让本座久等。”
四贤在镜子那边不由得捏一把汗。圣君,您可千万要保住魔宫声誉,绝不能让那玄心宗主占了上风啊!四将也捏着一把劲,恨不能宗主速战速决,将那生米煮成熟饭,奠定玄心上位之位。虽然宗主现时像是占了上风,但就怕床第之间变数太大,想那圣君是个扮猪吃虎的狠角色也未尝可知啊!
听了金光所言,七夜竟像个被人指挥的傀儡,顺着金光的身势上了床榻。四贤看到这里,不由心急如焚,想圣君盛名盖世,曾有秒杀黑山老妖之功力,怎么一到了金光面前就成了温顺恭良的白耳小兔,天真得让人生气啊!
看到这里却有了异样,但见宗主巧目流转,突然凝视着房内一个位置,眼神溢出镜像,竟直直地瞪向众人!
众人心下大惊,不由自主地躲开镜子,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啪嚓两声,镜像全灭,一片漆黑。
众人慌忙察看。
镜先生心有余悸道:“好厉害!居然被他发现了玄天镜的魔眼,便用了破魔功将魔眼打瞎!倘若不是我们躲得快,恐怕也会非死即伤!”
众人跳脚道:“现在如何是好?!”
镜先生捧着镜子道:“要修复玄天镜只需输运功力助它复元便可。”
“哎呀,真是宝镜,只要借功就可以自动复元了。”众人听了大喜,不耽误一刻,便要捋袖为它运功。
修罗用手一挡,道:“那有什么用,宗主可以再将它打破。”
众人愣了一愣都停下手来。
镜面却突然发光,显出几行字来。
“愚蠢,吾乃宝镜,怎会就此无法?只要尔等为吾源源不断运输功力,吾便可提升神力,全面升级,那样的话,便可围起结界,让他察觉不到。”
众人看了,没想到这玄天镜受了伤还有这么大脾气,不过现在有求于它,俗话说有才气就会有傲气,人尚如此,何况宝物乎?便道:“好,好,好!神镜果然奇妙,还可以反侦破,一切就拜托神镜兄了。”说罢,便齐心协力以助神镜。
且说金光收回眼神后还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圣君见他先前貌似在发功,却不敢多问,过了片刻,又见金光稍露得意之色,只是一会却又眉心紧锁,心下好生奇怪,但见金光突然手一扬,顿时床帏轻纱落下,将两人囿于帐内。
床第之间,空间霎时变得狭小,圣君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成了一个,因为,他身边的人竟是金光!
且说圣君被罩在帐内,心下紧张,却看见金光在帐中四周贴上符箓,不知他是何用意,便问:“你这是为何?”
“圣君放心,这符箓不是用来困住你的,而是用来抵御蚊孳之法。”
“魔宫之内从来不曾有蚊孳啊。”
“哦?许是圣君平素养惯了虫豸蚊孳,自然不觉得了。”
圣君但觉他语言中似有其它讽刺,只有忍了,道:“既然我带来个这些虫豸蚊孳影响你,那我就去别处休息,免得打搅你。”
再说玄天神镜这厢,八人合力,直到头顶冒烟,玄天镜才重新燃起亮光,借着镜子,众人看到两位主上在帐中身影。
修罗急道:“快透过帐子看看主上在帐中做些什么啊!”
玄天镜又显出几行字,曰:“床帏已被布下结界,无法窥探。”
“哎呀,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还说是神镜!!”恶龙怒道。
玄天镜又曰:“窥探房事并非君子所为!”
众人皆倒。
太上老君!一个专门用来窥探私密的魔镜还讲什么道德规范!
“什么君子不君子?!此事关系到我们社稷存亡!”众人骂骂咧咧。
镜先生拦住大家,赔笑道:“神镜兄,看在老夫面子上就通融通融吧。”
玄天镜黑了片刻,显曰:“那好,看在我们多年交情上,三个金元宝。”
“啊?”众人皆倒。怎么现在什么都要钱?连魔镜都敢公开受贿?本来俸禄就不多,今天又要大出血了,众人直道可恶,含着泪花掏出所有银两,捐了出去。
镜先生掂了掂份量,一皱眉,陪着小心道:“神镜兄,你看这……”
玄天镜显曰:“不够份量免谈!吾已经受伤一次,倘若再受伤一次,可就是金元宝也治不了,无法子,你们就将就着看吧!”
有道是一文钱憋死英雄汉,更何况缺了好几两,这下连镜先生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钱凑不够,众人只得看着帐内朦胧情景,展开臆想,但见红纱帐内人影迷蒙,青龙突然觉得脚下很不舒服,低头一看,原来众人的哈喇子都浸过鞋底,升到鞋面了。
今夜,要无眠喽!
第十五回
闹洞房 宗主压阵 玄天镜 闺房探秘 下
“既然我带来个这些虫豸蚊孳影响你,那我就去别处休息,免得打搅你。”圣君道,说着便要下床。
“你别走!”金光突然急道,想伸手去拉他,却在半空停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
圣君忙将目光移向它处。
这密闭的空间太令人局促了。
离的这么近,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大婚的日子。
春宵良夜本应是情浓意酣之时,而他们两人却远着心,冷了场。
人生最重要的大事竟然就在这样奇怪的勾心斗角和胡闹中过去了,静下心来思索,却觉得有些苦了。被众人折腾到现在,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个是冰冷如霜的玄心宗主,一个却是温柔多情的魔宫圣君。
一个凛冽如高山积雪终年清酷,一个却似燎原烈焰,炙热肝肠。
怎么就被生生捆绑成了怨侣?
但见他们各自穿着的红色喜服之上绣着龙凤呈祥,枕头上是鸳鸯戏水,红绫新被上缝着并蒂莲,床棱上挂着连理桂枝香囊,桌上白玉茶盅一对,雕花凳一双,连那为新人准备的红锦拖鞋上也绣着共结良缘,所有物件都成双成对,只有他们却同床异梦,讽刺之极,这突然的醒悟让这新婚之夜忽然有了些悲凉的意味。
我与你,真的是前世今生的冤孽,注定要在红尘纠缠中耗尽青春生命吗?
为何你我逃不开这命运的枷锁?
红烛泪流。
同样青春英美的脸庞,同样灿若繁花的年华,同样的位高权重,同样不可逃脱的责任与枷锁,命运竟是如此相似!这么近,却又,这么远!
你我眼中那抹不去的悲哀,难道就是宿命?
你我此生可曾想过,我们也可以过平常人的生活,不再有争斗,不再有敌对,只是饮酒当歌,人生风月若等闲而已。
圣君在心中深深叹息,望着眼前这人却欲言又止,金光也不似白日那么自然自在了。
两人在帐中相对无言,胸中愁肠百结。
红烛暗淡。
良久,圣君终于打破沉默,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到别处去,免得你我都休息不好。”
“你不能走……”金光虽不看向七夜,语气却很强硬。
“为何?”
“今夜你我新婚,倘若你睡在别处别人会怎么想?”
圣君皱眉道:“你我二人之事何须管他人如何去想?”
“恐怕你把此事想得简单了,你可知现在正有人用玄天镜在窥探你我?”
圣君一听,才明白金光不让自己走是要做戏给别人看,心中便起了无名的闷火。先前他还对金光存有一丝希望,现在看来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便道:“宗主顾虑,七夜实在不知,但七夜无须向任何人交待。”
“圣君还是不要一意孤行的好。”金光星目一撩,神色逼人道。
七夜听了,闷火直往上撞,心道,我已经顾全大局与你成婚,今夜新婚,我去别处休息为的就是避免尴尬,你还要我如何?他生性刚烈,不喜欢他人左右钳制,更痛恨不合自己心性的虚假作戏,便道:“恐怕七夜不得不走!”说着便起身要下床去。
“倘若圣君偏偏要走,可休怪本座不留情面了!”金光在他身后冷冷道。
看你能把我如何!圣君心想,打定了主意要走。金光紧跟上来,拉住他袖子,忽一扬手,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圣君登时只觉得全身乏力,不由自主倒在床上。
糟糕,金光竟然对他用了软筋散!
但见金光俯下身,以少有的温柔贴在圣君耳边道:“今夜就委屈圣君了。”
七夜只觉得他耳语遥远,笑靥融入空中,一时昏了过去。
再说玄天神镜这边,大伙好不容易看到圣君出了床帐,竟见圣君神情不佳,难道是云雨不欢?再看宗主一扬手圣君便倒在床上,宗主伏在圣君耳边说话,神情极是旖旎,随后又将帐纱拉起,其它便不得再见。
玉皇大帝啊!想必是圣君与宗主因上下之位起了争执而不欢而散。圣君不同意,宗主却不肯罢休便用了暗招,看来圣君今夜是凶多吉少了!
看到这里,朱雀倒是松了一口气,再看修罗,只见她双目圆睁,抚住胸口,好似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再看四贤其他三人,坐如泥塑,一动不动,白虎上去推了推他们,但见他们如石头般坚硬倒地,双目圆睁,口吐白沫。
朱雀心道,如果是宗主被圣君压于身下,恐怕自己四人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怜可怜,成王败寇!便好意道:“修罗姊姊,我看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他三人送去医治。”
修罗不愧是四贤中最强悍的,马上振作精神点点头。众人便七手八脚将一共昏倒的四人抬去鬼医处。
看着他们出去了,魅姬对镜先生道:“先生以为如何?”
镜先生捋了捋胡须,沉吟道:“未为见得……”
翌日清晨,小雪端着脸盆忐忑不安地站在新房门前,敲了敲门,没有应声。等了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推开房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昏暗,门窗关得严实。空气中残留着昨夜香炉的余味,暧昧的气息在房中萦绕不绝。
小雪抬眼望去,只见一地散乱衣物,触目惊心。
红烛燃尽,红帐高挂,没有声息。
她的心都跳成了一个。
轻轻地将脸盆放在盆架之上,她壮起胆向新床走去,红帐中朦胧的身躯仿若是沉睡的灵兽在召唤诱使她撩开薄纱。
她被什么给迷了心窍似的,越走越近,越过地上那被揉皱的红色宽大喜服和系带断裂的贴身亵衣,一对对,一双双,仿佛都在暗示着昨夜的迷乱。
小雪的呼吸急促起来,单纯如她,此时仿佛也被突然开启了那潜意识中不可捉摸的感觉,那些深不见底的一些东西,意图要涌上来;她双颊如同火烧,浑身颤抖地拉开帘帐,即刻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却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过是惊鸿一瞥,却足以令她终生难忘。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她双腿发软,掩面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屋内依然安静,只是有人轻轻舒了一口气,睡梦中的人在帐内动了一动,又沉入梦的深渊。
第十六回
小雪看见了什么,以致她如此慌张?
是因那圣君英伟裸裎的胸膛上伏着发髻散乱的金光,他就那样将自己的头颅和肩膀整个的靠在七夜的胸前,手还抚着七夜微侧的脸庞,红绫被遮住了中间一段,春色却禁闭不住,金光那□的腿修长也似的架在圣君被盖住的腰身之上。
这样令观者羞惭难当的姿势,可以想见,那红被之下赤裎的身体的纠缠。
小雪只觉得头晕目眩,一股暖流自体内冲上来,让她无法自持,霎时圣君宽阔的胸膛上绽开一朵朵梅花。小雪这才意识到自己流出鼻血,掩面跌跌歪歪地跑了出去。
此时,宗主睁开他明亮如洗的眸子,唇边勾起一丝笑意,长长地、舒心地呵了一口气。
终于通关了。
他身边俊俦无双的青年哼了一声,也快醒来了。
当早晨第一束阳光从窗外射到圣君的脸上,他醒了。
空气中已没有一丝香味,窗户大开,天气大好,艳阳高照。
他忽然心惊,因为感到自己身体□,忙掀开被子,阿弥陀佛,里面还穿着亵衣。坐起身来,看见那人正在梳妆台前梳理长发,已是穿的整整齐齐。
听到声音,那人回过头来,一笑:“圣君昨夜安歇的可好?”
晨光照在那人脸上,耀眼而眩目。那金色的阴影和红色的火焰是那么那么的明亮夺魄。
但见那人拿着梳子的手向下滑,梳子便像山涧泉水汇入瀑布一般溜了下去。乌溜溜的黑发涨满了圣君的眼帘,这是七夜从未见过的景象。没了那份威严冷傲和霸气,这个清晨的金光显得格外的柔美。
柔美?!天哪,圣君在心中暗吃了一惊,自己怎么会用“柔美”来形容金光?这必定是昨夜的迷魂软筋散产生的错觉!他用力摇摇头试图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再抬眼,阳光还是那么美,金光,也还是那么完美,脸上还带着千年难得一现的浅浅笑意。他赶紧闭上眼,揉着太阳穴,希望这古怪的感觉赶快从心里面出去。
“圣君头痛吗?”金光问道。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今天听来也特别委婉。
自己肯定是中毒了。
“你给我下的什么迷魂药?”七夜痛苦地问道。
“迷魂药?呵,不过是区区软筋散罢了,不过本座可是挑了最好的上品给圣君用的,”金光笑道,放下梳子,来到床前,对七夜道,“不如我给你按摩一下太阳穴就会好多了。”说着,便伸出玉指抚上他的太阳穴,那冰凉的手指甫一接触到圣君的肌肤,圣君便叫道:“啊呀!”
金光停下手,道:“怎么了?”
圣君赶忙离他坐远了些,道:“不敢劳烦宗主,我好多了。”说这话时便感到呼吸不畅,一摸自己的鼻子,再伸手一看,是鼻血。
金光见了,便道:“圣君大概是昨日喜筵上大补过旺了,我这里倒有清风花露丸,服了便可降火。”
以前不见金光如此热情,圣君现在可真是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觉得迷迷糊糊,自己的身体如在云中雾中,便问:“我的上衣在哪?”
金光将衣物递过来,道:“你昨夜梦中喊热,我就帮你把上衣脱了。”
“多谢。”圣君接过衣物道,想不到金光如此细心体贴。转念一想,啊,不,不,不!自己怎么会想他细心体贴?明明是昨夜他将自己蒙晕,不知暗地里又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小心为好。此时的冷静分析,才让圣君恢复了理智。
“昨夜,你……做过什么……没有……?”圣君小心地问。
金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圣君以为本座会做过些什么呢?”
“那你昨夜为何对我用药?还有,我……我身上怎么有血迹啊?”
金光扑哧一笑,忙转过脸去。
天哪!金光今日已笑了两回了!圣君看着这个千古奇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身在梦中,否则金光的笑容和他慌忙以袖掩口的动作怎么会让人觉得那么心驰神往呢?这个梦也太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