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伟看着前方的自行车轮,路面打湿之后,轮胎压过去,就留下一串泥土印成的痕迹。布太太摇着头,不会有这种事,邻居家的孩子虽然是昨天下葬,遇难的消息传来已经有三个月了,过去的三个月里,布伟每天也都有过来河边。虽然没有一直看着,也知道他在跟人通话。
“那个人,已经过世了哦。”布太太小声说着。
“我知道的。”布伟点点头。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天气,持续了两周的春寒似乎消褪了。雨水停歇,光线映照着草尖上的露珠。傍晚的时候,太阳仍旧停留在天边,半天都是橙红的暖色,河岸上也笼罩着这样温和的色调。出门之前,布太太用担忧的眼神望着布伟,他跟她摆摆手,请她放心。
“真是的,我已经是大人了啊,都工作了这么久了。结业的时候,你还说要去外省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然后就没有人可以管你。现在一年都过去了,第二年也要过去一半了,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吹牛皮的家伙。”
布伟坐在岸边的草地上,懒洋洋的伸开双腿,眯着眼睛,看河水闪耀的光芒。春天的水流会稍微快一点,因为山上的雪水融化了。在遥远的北方,深山中的雪大概是不会消融的,它们长久的存在着,寂静着,陪伴着迷失的灵魂。
“我知道的,那又怎么样呢?我爱你,这是我的一部分,永远永远。”
完
咬你哦
恭王爷的小儿子褚连璧游花园的时候,被水池里的鳖给咬了,据说整截小指都咬不见了。水池被染得通红,仆人们跳进去捉拿行凶的老鳖,把池底都快反过来,也不见踪影。
“这是谁干的!”恭王爷站在厢房门口跳脚,气得大骂:“哪个混蛋在水池里放的鳖!”
从喂鱼的仆人到采购花木鱼虫的管事都抓起来了,连设计花园的园林师傅也下令去捉来问罪,一向和蔼的恭王爷这次真的是火大到不行。
仆人们议论纷纷,褚连璧的伤势似乎很严重,小指掉了还罢了,整个人都有点不正常,疯疯癫癫的,从傍晚被咬到,一直不停的在床铺上打滚,抽筋,一边抱着一只手哭。
请来府里的大夫一大串,根本没有办法近身,折腾了半夜也没能给他包起来,蹭得一张床都是血。
王妃看见就晕过去了。王爷指着大夫们废物点心的骂个不停,褚连璧在房间里哭个不停。
到二更的时候,管家终于从宫里请来一位太医,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司徒大夫。恭王爷虽然觉得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也只好要他去试试看。
“你要是看不好他,我就去禀告皇上,诛你的九族!”恭王爷撂下狠话。
司徒云飞挠挠头,大方的一笑,凑到床边去搭褚连璧的手腕,要给他诊脉。褚连璧闹了半天,大概也累到,蜷曲在床铺上呼气,就给他捉住手腕。恭王爷发现行得通,正要鼓励这个小太医两句,褚连璧“嗷——”的一声,张口咬住司徒云飞的食指。
“连壁!”恭王爷快要追随王妃晕过去了。
褚连璧根本听不见他叫,手脚都挂到司徒云飞的身上,把一整根食指牢牢叼在嘴里,咬得咯咯响。司徒云飞推他推不开,拽手指拽不出,痛得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汗水不停掉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恭王爷转了几个圈,一捶拳头。“干脆把你的手切掉吧!”
“啊?”司徒云飞听得傻掉了,真是有没有搞错,是你家的儿子发疯乱咬人,为什么要别人赔上一条手。
眼看着几个仆人拿着火钳砍刀剔骨刀一类的东西围过来,要把他从小王爷的血口,不是,要把小王爷从他的魔爪下拯救出去,司徒云飞确认事情大条了,不想个办法真的要变成独臂神医。
“慢着!”目前还有两条手臂的神医大喝一声,忍痛说道:“王爷,那只鳖不见了吧?”
“早晚捉住给它放血煮汤,拆壳吃肉!吃不完就磨粉拿去喂猪!”
“千万不可以啊,王爷!要知道能遁行都是成了精的,动不得!小王爷被鳖精咬了,于是一副疯癫的样子。现在他咬住我不放,是因为体内鳖精作祟,需要吸人气血。王爷,你砍了我一只手也不要紧,怕的是小王爷吸到一半被打断,接着发起疯来,会见人就咬!”
“当,当真?”
“王爷,府上一共有多少人?”
“三百,不是,五百?五百余人。”
司徒云飞目光深沉,略微点头,一滴冷汗沿着他额角落下来。“即便王爷不惜人命,将仆人们一一拖来给小王爷咬住吸血,若是他一口一个杀下去,府里的人也是不够他杀的。”
恭王爷吓得没了主意,低头看见褚连璧咬着那根食指不放,一边嗯嗯的哼,吸得很爽的样子,抬头再看仆人们,他看到哪里,哪里就惨叫一片,扔下刀剪往外逃,唯恐被他命令来喂鳖精。
“神医!”剩下恭王爷一个人站在房间里,一副要哭的样子。“神医救救小儿!”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司徒云飞长叹一声,抱着褚连璧站起来,他本来就挂在他身上,随便托一下腰,一只手也抱住了。“就让我拼上一身气血,超度了这只鳖精吧!”
“神医,你带着小儿要往哪里去?”
恭王爷捉住司徒云飞的衣摆,褚连璧恶狠狠的冲他哼,吓得他倒退一步。
“王爷,褚连璧已经不是你的小儿子褚连璧了,请王爷节哀。”司徒云飞临去看了恭王爷一眼,神色凛然,略带不忍。他摇摇头,终于迈开脚步跑出去。
司徒云飞抱着褚连璧在王府里一阵狂奔,大绕其圈,恭王爷看得头痛眼晕,捉住一个大夫,问他这是什么治法。大夫扯着胡子,绞尽脑汁回答他:“司徒大夫这是以疾奔之势,催逼气血运行,迫出小王爷身中的鳖精邪气……”
“呸呸呸,你才鳖精上身哪!混蛋太医!没情趣的木头!不识相的鳖!”司徒云飞一边跑,褚连璧终于松开一点他的食指,空出舌头来骂他。
“是你自己要装作被鳖咬到,如果你说被蚊子叮到,我也一定会帮你圆谎的。”
“啊呸呸呸呸!要不是你不相信我,我为什么要斩下小指来起誓!”褚连璧越说声音越低,眼泪都要冒出来了。司徒云飞继续摇头叹气,伸出手指小心抹过他的眼睛。“没有不相信你,你是小王爷,我不能就这么拐带你走。”
“我爹有十二个儿子,我娘有七个子女,少我一个根本就没什么!”
褚连璧越想越气,又狠狠的咬住他的食指。司徒云飞哎哟乱叫,抱着他跳过假山,兜不知道第几个圈,他越跑越快,周围的人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那现在怎么办?你转得我很头晕啊。”褚连璧又啃了两下,完全把他的手指当水晶凤爪。
“别咬了,再咬以后就不好用了。”司徒云飞笑得一脸奸人样。“现在啊,只好由我来超度了你,小妖精。”
恭王府的小王爷被鳖给咬了,来看诊的太医说是鳖精上身,抱着他从二更跑到三更,一头撞在花园水池里,在场的人人只见血色水花四溢,人去无影踪。
王妃刚刚醒过来,听见这个消息,又晕过去了。
恭王爷叫人再把池子翻个底朝天,一定要翻小王爷出来,一群人跳下水,发现水面上浮着一个老鳖的空壳。
于是人们纷纷传说,褚连璧是给鳖精吃了,那倒霉太医跟着落鳖肚;也有人说,那太医分明就是鳖精,要了一根手指还不够,回来把整个人都吃了!
“没错,你就是鳖精,鳖精就是你!鳖!”褚连璧搂住司徒云飞的肩膀,咬住他的脖子不松口。
“不知道是谁在咬人啊。不要这么紧张,不然你会痛的。”
“呜呜。”
司徒云飞揉揉怀里的小家伙,他这么难得的青涩样子还真是有趣。“没错,我就是鳖精,让我吃了你吧!”
完
邪情饲主宠物吸血鬼
1。就算是大人也一样很期待礼物啊
秋天,农忙过后,老家的姐姐都会寄来很大的包裹,有新收的稻米,有晒干的枣、腊鸭和香喷喷的麻辣肉干。任瑜从夏末以来就滴着口水盼望,终于等到快递员按响楼下的门铃,几乎是用抢的接过来,两笔划出名字,把被吓到的快递员推出去了。
今年的包裹比往年都来的大,鼓鼓囊囊的,任瑜满足的抱住打了个滚,翻出大剪刀来拆开。
然后,就呆住了。
一定是送错了。任瑜念着,冷静的把包裹合起来。
盒子上贴着的快递单,的确是姐姐歪曲的大字,写着任瑜的名字。刚才看到的东西一定是幻觉,是幻觉。任瑜抱着脑袋晃几下,把奇怪的想法清掉。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掀开盒子。
肉干腊鸭统统都不见了,只有一坨肉乎乎的东西躺在米袋上,纯黑色,两个小翅膀裹住滚圆的身体,爪子缩在脑袋下面。它真的,是一只蝙蝠。
任瑜伸手比了比,大概比手掌大一点。
蝙蝠在他手底下打了个呼噜,露出尖尖的犬齿,闪过一道寒光。
老天!任瑜惨叫着冲去厨房,找到两瓣大蒜,把盐罐也端起来,一边用大蒜划十字,一边蹭回房间,摸过电话打给姐姐。
“什么鬼啊!我要肉干,你干什么给我寄来活生生的蝙蝠!活生生的!我才没有做梦,现在是白天好不好,我在读书啦!我哪有诈你!呃,你肯再寄来一包当然好啦。什么什么?真的是蝙蝠啊!姐!姐!”
结果被姐姐无情的挂掉了,蝙蝠她是不管了,肉干说要再寄来一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任瑜觉得自己好不幸,孤零零的蹲在寒冷的大城市里,没有肉干,对着一个白天睡觉的蝙蝠,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成菜吃掉。
“都是你的错!”
任瑜用蒜瓣砸它,随手发了一下脾气,没想到真的砸中了。小蝙蝠被砸醒,吱吱叫着扑闪起翅膀,从盒子里跳出来,任瑜扑上去抓住盒子,想要把它关回去,蝙蝠满屋子乱飞,一边尖声恶气的吱吱着。任瑜根本捉不住它,得空还会被它用翅膀满头乱拍,脸上划得一道一道的。
“死蝙蝠!臭蝙蝠!你还我肉干!还我腊鸭!还我午餐!还我被偷掉的手机!还我写不出来的论文!还我……”
任瑜越想自己的遭遇越伤心,把什么都算给撞上门的蝙蝠,一边喊一边撒盐,一整罐盐都给他洒在房间里,从床到马桶都没漏掉。地面上全部都是,最后他一脚踩上去,仰面朝天的摔在地下。
“……还我的盐啦!”
任瑜躺在地下喘气,好累,累到话都说不动了。
蝙蝠降落在他旁边的茶几上,打算倒挂在边沿,结果挂了几次都不成功,吧唧一声掉到他胸口,圆滚滚的摊在那里,看来大白天飞来飞去也让它累得不轻。
任瑜低头看它,发现它不光肚子圆,脑袋也圆,两只眼睛也是圆溜溜的,看久了还满可爱的。黑亮水滑,满好摸的样子。不知不觉就伸手去拍它的小肚子,一指头按上去,软乎乎的。任瑜正乐得想笑,蝙蝠吱的一声,张口就咬。
“好痛!”
任瑜惨叫,收回来发现指头上有鲜红的两个牙印,臭吸血鬼!任瑜的正义感瞬间爆发,英勇的用两只手握住它,掐住脖子不给它咬人,然后翻身把它压在下面。
“臭蝙蝠!臭吸血鬼!捉你出去晒太阳!”
蝙蝠在他的胸肌压迫下吱吱乱叫,最后叫都叫不出了,张口露着小尖牙,用力吸气。任瑜正打算丢它去阳台,发现它圆睁着眼睛望着自己,乌黑的眼睛水汪汪的,一副委屈到要哭出来的样子。
好像,邪恶的一方是自己一样。
好头疼,任瑜还是败给它了,摊开手把它放到一边。托着脑袋坐在它旁边,看着它缩在那里不停的掉眼泪,再看看满屋子乱七八糟的景象,更加头疼。
2。牙都没长齐算什么大人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要收养一个这么麻烦的宠物?话说蝙蝠可以当宠物吗?要不要上牌?
任瑜才没有那个多余的钱,想想而已。
最发愁的其实还是食物,一开始给它买了猪红粥回来,被它嫌弃了。扑啦啦飞到一边去,闻都不愿意闻,任瑜冲它挥拳头,它转头表示蔑视。猫狗饲料大概也是不行,难道一定要吸自己的血啊,任瑜想象了一下,打了个寒噤。用血喂养的宠物,太变态了。
最后终于想起来,蝙蝠肯定不是姐姐打包寄来的,包裹里本来的肉干和腊鸭肯定是进去它的肚子啦。看看他巴掌大的肚子,真不知道怎么吃得掉那么多,那可是任瑜一秋天的储备粮,想想都要哭了。
再给电话姐姐一定会被骂到臭头。
只好去超市买了真空包的腊肉香肠,蝙蝠基本上还是嫌弃的,切碎了丢进去辣椒拌拌香,它终于肯吃一点了。
喂完蝙蝠才喂自己,任瑜一边啃着辣酱拌干饭,一边用勺子敲它。“你啊,上哪里找我这么好的主人,真是!”蝙蝠冲他呲呲牙,表示不是自己愿意找他的。“说起来你到底怎么进去的邮包啊?呃,该不会是闻见肉干的香味就钻进去,吃太多就钻不出来了?”蝙蝠恼羞成怒的低头,任瑜一手拿着勺子笑翻在地。
“白吃,白痴!吸血鬼该不会都跟你一样没大脑吧,哈哈哈。”
吸血鬼很愤怒,扑到任瑜身上,咬住他的耳朵咯吱咯吱嚼,任瑜喊着痒痒往一边滚。被它咬成习惯了,知道它不会认真要吸血,都是在玩。
事实证明,这是一只报复心很强的吸血鬼,当天半夜,它爬到任瑜的床上,又开始咬人。任瑜挥挥手把它赶开,两只胳膊都缩进去被单,它又贴上来咬脸蛋。任瑜终于给它烦起来,开了台灯准备大骂一顿,好好教育一下。
结果发现它又在哭了,哭得脸都肿了,任瑜吃了一惊,小心的摸摸它的头,把它捧起来,问它怎么了。蝙蝠张开嘴巴,轻轻合了一下牙齿,痛得又要哭。任瑜的神经反射弧绕了个圈,才反应过来,小蝙蝠要换牙了。
难怪一边脸肿这么高,一定很痛。
去冰箱里敲出来几颗冰给它敷脸,它还是痛得满屋子飞。抹牙膏也不行,强行塞了一点,它咕噜咕噜的往外吐白沫。把止痛片磨粉给它灌下去,好像管用了一小会,天明之前它又吱吱叫得痛起来了。鼓着脸蛋,泪汪汪的看着任瑜,嘴巴张开又合上,本来凶恶的小犬齿,一碰就软软的要倒。
任瑜心疼得不行,顶着两只黑眼圈,裹着它出去找兽医。
等了三个钟头才开门,接待小姐对着他的宠物尖声狂叫,任瑜逃窜进去诊室。老医生戴着很厚的镜片,淡定的看着这对主人和宠物。
“换牙啦?要长成大人了哪。”老医生慈祥的笑。
“呃,它是一只蝙蝠。”任瑜指着手里的小东西。
“啊,是一只蝙蝠啊。”老医生慈祥的重复了一遍,把蝙蝠接过去,打开嘴巴看牙齿,两根指头捏住,一用力就把一只犬齿拔下来了。
“啊!”任瑜叫得比小蝙蝠还痛,冲上去想要救它。医生按住乱扭的蝙蝠,再度辣手,把另一颗牙也拔下来了。任瑜抢回蝙蝠,一边拍着让它不哭,一边瞪着医生。
“给你。”老医生慈祥的把牙齿递给任瑜。“一颗给天公,一颗给地公。”
什么啊?任瑜抱着蝙蝠逃离恐怖诊所,低头从外套的缝隙里看小蝙蝠,发现它好像不痛了,蜷缩在臂弯里打呼噜,两只脚爪习惯性吊在他的袖子上。好像,真的管用了。
任瑜在心里念谢谢。
经过公园的时候,把一颗牙齿远远的扔到草坪深处。
抱着小蝙蝠上了天台,天空又高又远,任瑜使劲使劲的把牙齿抛上去,仰头望着它消失在蓝色的空中,很久都没有落下来。
3。大人的世界为什么会有这样那样的事
“要长成大人了哪。”任瑜最近染上的毛病就是喜欢揉着蝙蝠语重心长的说这句话,后面跟上“大人就不要挑食了”“大人还咬人”“大人就要乖乖的呆在浴缸里不要乱扇翅膀”之类婆婆嘴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