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晨小传(穿越)----知更草

作者:  录入:10-01

  “不挤不挤,一点儿都不挤。”
  欧阳文笑着上了马,两手穿过冬生的身前拉住缰绳。脚一蹬,跑了。
  与岚把我提上马,跟在他们后面慢慢地走。
  昨天回洛阳的时候是三匹马。欧阳文说我受了伤不方便,慷慨地把马让给我,想跟冬生共乘一骑。我知道他早看我跟与岚老骑一匹马看得眼馋了。可与岚没让他如愿,冬生也说他自己有马,没让他得逞。然后今天就很巧地有个贼,很巧地偷了他那匹马,另外那两匹人家全没看上眼。
  我只能说,欧阳文果然行事果断,说干就干。
  一路往南,向常州方向走去。
  反正是知道他们在哪儿的,也就不用快马加鞭地赶,只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镇子好有间客栈落脚就成。
  中午的时候停了马,在林子里歇脚。与岚跟欧阳文两个自告奋勇去抓野鸡,我便跟冬生就近捡些干柴来生火。抓不到野鸡,烤些馒头还是好的。
  把干柴堆起来,用火折子生了火,再用削了皮的树枝插上馒头放在火上烤,只要注意别烤焦了就成。
  我时不时转一下馒头,边感慨古人没一点防火意识,在这儿起堆火也不怕把林子烧了,无聊得直犯困。
  “你跟与岚……你们……”
  冬生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神,他低着头咕哝,我听不太清楚,就再问了一遍。
  “你跟与岚……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儿?”
  我觉着好笑,反问他:“你认为我们是怎么回事?”
  他倏地抬头:“我以为你们只是哥哥跟弟弟的关系,就像你跟我一样,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我搞不懂了,你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低着头,没有回答他。正巧他们也在这时回来了,我跟冬生便中止了谈话。
  野鸡是他们已经剥了皮洗干净回来的,直接放在火上烤就成。
  我坐在与岚身边,看着他忙活的身影发呆。不是我不回答冬生,只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只知道我依赖他,且越来越依赖他,在我心里占最重位置的人就是他。我明白他不会离开我,便一直这么跟他过着,自我认为这关系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的。可我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我并不知道与岚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对我究竟是什么感觉、把我放在哪儿。也许他只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一直跟我在一起才会习惯性管着我、对我好呢?也许某天他会遇上命定的人,然后带来我面前说哥哥,这是我爱的人,我们会成亲。
  啊,不对,他从来不肯叫我哥的。真是的,那岂不是教得弟媳也不叫我大伯了?
  哎,越想越乱,越乱越混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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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与岚今天对我特别殷勤。中午吃饭的时候自不必说,把肉片好了一块一块往我嘴里塞,还特温柔地嘱咐我吃慢点别噎着。而现在,他竟然……竟然……
  “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进来!水都快凉了。”
  与岚两手插腰站在浴桶边,桶里是刚刚叫小二打来的热水。
  是了,他刚刚竟然说要帮我沐浴,给我擦背!
  为什么我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总觉得他是狼外婆,对我这么好肯定没安好心。
  我揪着领口在屏风旁边迟疑着,迟疑着,冷不防身子一轻,给人扛在了肩上。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我……我都说了我自己来了。”虽然你我惺惺相惜、情不自禁,可我坚决反对用强的。
  他甩都没甩我,几下就把我衣服扒个干净,将我扔进了浴桶。
  热水的温度刚刚好,一舒服我也就放松下来,靠在浴桶边任他上下其手。
  头上木簪被拔掉,一头长发散了下来。我玩着发梢思索着,如果今年我行不了冠礼是不是这辈子就只能用跟棍子扎头发了?
  身后一阵衣物摩擦声,我刚要回头就看见与岚竟然也脱光了跨进了浴桶。
  “哇呀呀呀!!!你干嘛?!”我贴紧桶壁,警惕地瞪着他。
  “什么干嘛?帮你洗澡啊。”
  “帮我洗澡就洗澡,你脱衣服干嘛?”还跑进我的浴桶来。
  “不脱衣服怎么洗?你这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泡个澡都这么折腾!”
  他一把将我扯过去,拿起皂角捏碎了,替我揉头发。
  你还敢嫌我折腾?以前我伺候你大爷的时候我都没嫌你折腾。
  洗完头发,他拿起毛巾开始帮我擦背。我趴在浴桶边上,舒服得眯了眼。不错不错,这力道刚刚好。
  身后的手轻轻抚上背后的疤,与岚停了手问我:“还疼吗?”
  我摇摇头:“早八百年前的伤了,哪里还会疼?你是怀疑那箭的威力还是怀疑老头子的医术啊?”
  腰又被掐了,与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肩上的伤。”
  “哦。快好了吧?都结痂了,老痒痒的。”
  “痒就是快好了,别去抓它知道吗?”
  “要是抓了呢?”
  “那就打你。”
  “要是不小心抓了呢?”
  “还是打你。”
  “要是别人抓了呢?”
  “……你给我死去!”
  洗完澡一打开门,却看到冬生站在门口,举着手,貌似正要敲门的样子。他看见我们一楞,再转头看了满屋的水汽跟屏风后的浴桶,皱皱眉跑了。
  我一怔,刚要去追,却被与岚拉住了。他努努嘴:“别去,欧阳文已经追上去了。”
  我看着前后跑出去的两个身影呆了好半天,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与岚,与岚,我道你今日怎会这般反常,却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与岚,他迟早会知道……不,他已经知道,只是不太能接受,就一直假装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为何一定要以这种方式告诉他?你若想逼他面对现实,大可直言对他讲。你这样……
  你可知他不好受,我也不好受?他跟你一样,对我都很重要,我不希望他对我有芥蒂。
  你……晓得吗?

  闹了一路

  当天晚上我在枯灯下坐着,等到二更都不见他们回来。被与岚劝着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会想着冬生回来了我该怎么跟他开口,一会又担心他不理我、嫌弃我了,更怕他这么晚了还在外边游荡,不知会出什么事,翻来覆去的闭上眼就看见他下午狠狠皱眉的表情,心乱如麻。
  忐忑间腰被人搂住,与岚在我耳边低声道:“你个傻子,冬生哥早不是孩童,怎么会因了这么个事情不要你?你看他跟君无叔叔一起那么多年也不见他嫌弃过他们……再者,还有欧阳文呢。这个老狐狸的手段你还不晓得?肯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开导他再趁虚而入了。呵呵,倒是给他逮了个机会。……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他总得面对现实不是么?他早晚也该知道你我的事情,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想得开了,也就好了。……还是,你想一直这么跟我装糊涂下去?”
  我转过身看他。他的眼睛映着昏黄的灯,还有灯下的我。
  他每次都是这般看着我,只这一次,却让我觉得不一样。对看得愈久,心里愈发柔软,像齐凤斋新出炉的沾满糖花的糯米糕般,入口即化,香甜沁心。
  “这位公子一直看着老夫做甚?莫不是这么晚了还要老夫帮你算上一卦?这价钱可就得翻倍儿了……”
  我还待喋喋不休地调侃他,却被他咬了一口,没了机会。
  若按平时,咬了也就罢了,又不是没被咬过,可他这次咬的是我的嘴!
  咬得我脸颊滚烫,小鹿乱撞,这人却得了便宜还卖乖:“早知道咬上一口能让你乖一阵,我之前又何必老掐你,掐得我手痛。唔……今晚可是偷喝了酒?”
  我翻身压上他,掐住他脖子:“你个道貌岸然的欺世伪君子,占了我便宜还说大话!说!到底对本大爷存了什么别样心思?!坦白了,爷饶你不死!”
  他却不动声色地双手圈上我的腰,双眼直直对上我的:“你对我存了什么心思,我就对你存了什么心思。你说我对你存了什么别样心思?”
  对看好久,终是我败下阵来。放松力道伏在他身上,低头偷着笑了。
  我之前竟还在忐忑猜忌着你的想法,真是呆得可以。有你这句话,还用得着说得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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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苦恼,我很苦恼,我特别苦恼。我现在脸上没别的,就挂了苦恼俩字。
  那天晚上给与岚劝得好好的,壮了胆子,心里占着自己是哥哥,坚决不低头,要让冬生自己慢慢理解我。可隔天我就后悔了,这孩子居然连低头的机会都不给我,他根本就无视我!
  那天夜里也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回来的,反正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我被与岚摇醒,洗漱完下楼吃早点,看到他跟欧阳文已经坐在那儿了。欧阳兄一如既往地只拣肉包子吃。
  我在饭桌前坐下,抹了把脸揉出个严肃的表情,本想装腔作势地拿出大哥的架子质问他们昨晚上哪儿了,谁知我筷子刚拿起来,冬生就把碗搁下,跟欧阳文说句我吃饱了就跑了。天知道我连个“昨”字都还噎在喉咙里呢,差点没憋死我。
  欧阳文贼笑两声说我也吃饱了,把最后两个包子揣上就追后院去了。
  我一口气憋在胸口,楞了半响,终于回过神来摔筷子拍桌:“你母亲的!倒是给我留一个啊!”
  我还以为冬生不理我只是暂时的,小孩子嘛,闹闹别扭就过去了。谁知道这一闹就闹了十天,眼瞧着都快到襄阳了,丫楞是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慌啊,我着急啊,我怎么把一孩子教育成这模样了?刚开始那一点理直气壮早抛到天边儿去了,他越不理我我就越愧疚,只想着怎么让他开口。整日里恬着脸粘在他身边跟伺候少奶奶似的,他要喝水我就给他递水袋,他要坐下我就给他扫干净地儿,太阳烈了我给他遮,风大了我给他挡着。连我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有前途,真是下贱的料。可他别说感动了,甩都不甩我。
  我苦恼啊,我真的很苦恼。我是什么招都使尽了,这孩子软硬不吃,倒是跟欧阳文越来越有端倪了。一路愈往南走,我俩的脸色差异就愈明显。人家是春风得意满面笑容,搁我这儿天天狂风暴雨冰天雪地,该我的还是怎么着?
  我问与岚我该怎么办,他擦着手里的剑,头都不抬:“哪天你也这么伺候我了我就给你支招。”
  “我呸,你就等着吧,啊?传说中的地老天荒就是这么来的。”
  呃……有种很不妙的感觉,刚刚只顾着发泄郁闷了,没计算好安全距离。要出事,要出大事。
  果然,他停了手上的动作,把剑一扔,扑了上来。
  ……又给咬了……
  郁结在心里,又是大热天的,我越走越难受。一行人在早上进了襄阳城,找间客栈落脚。
  一安顿好我就趁人不注意,把欧阳文挟持到了客栈拐角的小巷子里。
  我拖着他一路直往深里走,直到一堵墙拦住了去路。
  松开拽着他衣袖的手,我往后警惕地瞄了很久,确定没人跟来。这个动作做完我就悲从中来,我是招谁惹谁了,居然要搞到这般田地。我不是做贼的,我真不是。
  欧阳文悠闲地抹平衣袖,双手打开斜靠在墙上睨着我:“来吧!”
  “来、来什么?”
  “你把区区拖到这无人的死胡同里,不就是想一逞兽欲吗?虽然在白天干这事儿太过明目张胆伤风败俗了点儿,可谁让你是我大舅子呢?别担心,区区没事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能把我想好一点吗?”
  “呵,这倒是奇了,你把我拉到这地方来,让区区怎么想你点好的?”
  “你你你、你少胡说八道,我看上猪都不会看上你!我找你来是有话问你的!咳咳,那个……冬生最近过得怎么样?”
  看他鄙视了我一眼,赶紧改口:“那个,我是说冬生近来好吗?”
  “你再问这些个废话区区可就走了。”
  “别啊!我、你……他最近老是不理我,我这不是着急嘛。我都做这么多事了他还是不跟我说话,我看你俩走得挺近的……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他突然就伸出手揪住我的脸往两边扯:“你希望他跟我说什么?”
  费力躲开咸猪手,我希翼地闪着星星眼看他:“例如对我的行动有些感动之类的?难道他内心就没有一点点动摇?难道他没有跟你说他已经原谅我了之类的话?”
  “没有。”
  “你要不要考虑回想一下再作答?”
  “不用。”
  真的没有……居然连一点小感动都没有,这破孩子心肠真硬。
  我郁闷了好一会,又想到一个问题:“欧阳兄,你最近很开心吧?”
  他笑眯了眼,纸扇直摇:“好说,好说。”
  “哼,趁虚而入的卑鄙之徒!见缝插针的无耻小人!欧阳哥哥,你就帮我说句好话嘛。”
  “小宁,你这样会让区区很为难的……”
  “不用说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帮我的,算了,你们都别管我了,就让我孤独伤心黯然落寞难过悲哀地老去吧。”
  “你求我也没用啊。让区区帮你说,你何不自己去跟他化解?”
  他纸扇指向我身后。我转过身,看见了站在墙头的那抹身影。
  青色衣裳,英姿飒爽。薄唇紧抿,面无表情。
  “笨——蛋!”

  再见白衣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草是青的,冬生是……黑的。
  至少脸是。
  笨蛋,他说。
  我开心地笑了,肯开口骂我就证明他消气了——虽然其实我很无辜。
  “笑个屁,跟傻子一样!”
  他抱着手站在墙头上睨着我,表情比十二月飞雪还冷。可他越这样我就越笑,发自心里的,情不自禁地笑。
  欧阳文早溜了。临走之前他跟我说:“我这算够掏心掏肺的了,两兄弟不和我都得参合。区区的大恩大德你可得记牢了,小宁。”
  然后,我就一直笑到现在,嘴越咧越大。
  冬生刚开始还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到后来终于受不了了,脚下一点,从墙上跳了下来。我眼前一晃,他就站到我面前了。我还待笑,嘴就被他捂住了:“合上你的嘴!难看死了!还笑不够?!”
  我掰开他的手:“你终于肯跟我说话啦?我开心嘛。不生气了吧?”
  他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我知道他只是嘴硬,其实心里是很软的。不免又觉得好笑,都快到成家的年龄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伸出手去替他理理衣领,跟个老妈子似的唠叨开了:“这么大人了,也不会照料自个儿,领子歪了都不知道。好端端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就这么给你败了。”手上顿了顿,琢磨着怎么接下去,“我跟他的事,原也没想瞒你,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说。你……你能理解便理解,若不能……也就罢了,我不强求你什么。你只需明白,我一天是你哥哥就一辈子是你哥哥,把你放在心尖上都不够。在我心里,你跟与岚是等重的。宁非晨的天里,少了你或他,都不成。”
  他抿着嘴站在那里,倔强地不说话。我也不开口,等着他的反应。
  我知道他心软,又受不得激,只能以退为进,扮个楚楚可怜的相。但刚刚那番话却实实在在是我心里的想法,我这辈子只要有他们两个就够了。
  等了很久,久到我以为这招不管用的时候,才听到他的声音:“那天在客栈里……你们两个……”
  “我们什么也没干,我可一直都是清白之身。”靠,怎么越说越觉得自己像个闺女,“他只是帮我洗了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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