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态----花祭春

作者:  录入:09-25

  易老太爷神色一凛,“既不能为己所用,那至少得掌握住他的把柄,免得日后他藉着今天和‘寰宇’的合作而生事惹麻烦。”
  顿了一顿,他又接着说,“……这是出于商场上的考虑,至于另一方面……”老太爷看了看易岚沧,神色缓和不少。
  “……我调查过‘谷以恒’的资料。这个孩子的家庭背景不错,性格也不错,比起齐昀,他或许更适合你。”
  “……岚沧,我老了。很多事情以前在意的,现在都看开了。你喜欢男人,我没有办法改变。……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看到你找到好伴侣,我也就安心了。”
  “爷爷……”
  “好好利用这些资料,往后……带真人回来给我仔细瞧瞧。”
  沉默一阵,易岚沧摇了摇头,“……他们两个现在很幸福,我不能当破坏者。今天见了以恒……只要他幸福,我就满足了。”
  易老太爷目光如炬,“……易岚沧,你没有自信,自己也能给他同样甚至更多的幸福么?幸福从来不是赐予,而是争取。当年那个被我用烟灰缸敲破头也要和齐昀在一起的家伙哪里去了?”
  易老太爷每一字都狠狠撞入易岚沧的心。
  “当年朝我大喊大叫‘一定幸福给你看’的那种气势跑哪儿了?你应该对自己充满自信才对,你有哪一点比不上吴墨?你不也说了,那孩子以前喜欢的是你么?”
  “……”
  易老太爷调整了一下情绪。“……你看过他们的资料后,自然明白,他们两个人,相差太远了。”
  “他们现在幸福,是因为刚开始谈恋爱不久。他们无论出生背景、成长环境都有天壤之别,这就造成了他们截然不同的性格、截然不同的世界观、人生观。
  “他们眼前的幸福,并不是建立在信任平等的基础上的。等往后,彼此的感情开始淡了,两人之间巨大的分歧,自然会浮出水面。
  “……很多时候,并不是有爱就行的。爱也需要别的东西的支持。不能因为爱,就全然不顾现实中存在的差异。那些‘爱能修补缺陷’的话,有多少是真的?……纸包不住火,吴墨所做的一切,谷以恒总有一天会知道。到那时,即使没有你易岚沧,还会有别的人出现,让他们分开。”
  此时,书房门被敲响。
  管家进来了,“老爷,家庭医生来给您检查身体了。”
  易老太爷点点头,“知道了。”
  他转头看易岚沧。“……资料就在桌面上,你要是真的不需要,就让它留在那儿吧。”
  接着,易老太爷在管家的搀扶下离开书房了。
  易岚沧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沓资料。
  良久,他走了过去,伸出手。
  白天的时候,天气还很好;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易岚沧驾车回家时,天却下起了雨。
  回到家,易岚沧开了书房的灯,开始翻看手里的资料。
  台钟指针“滴答滴答”地响。
  等他看到最后一页时,时间已过去三个多小时。
  易岚沧靠着椅背,出神地盯着天花板的一点。
  天边一个响雷,让他回过神来。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
  层层的乌云,压着整个城市。闪电在云间穿梭。
  暴风雨,似要来临。

  chapter 40

  谷以恒最近有些烦心。
  吴墨这阵子很多电话,又经常出去;杂志社的事情忙完后,晚上又在书房里工作到很晚。
  他问吴墨究竟怎么了;吴墨只是深深地看着他,说“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告诉他。
  尽管两人相恋了,可彼此间还是留有一定的私人空间。吴墨不想说的事情,谷以恒也尽量不去干涉。
  不过,吴墨有时候会稍稍露出疲惫的神情,让谷以恒很是为他担忧。
  吴墨说以后会告诉他,但是,这个“以后”是什么时候?……自己是不是还不够好?
  这天晚上,吴墨又出去了。
  谷以恒在家里闷闷地看电视。
  他无聊地按着手里的遥控器,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地换。
  突然,一个节目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个讲名人故事的节目。
  这一期的主角,就是尚威的董事长——刘天云。
  谷以恒看到的部分已是节目的尾声了。
  “……可惜,刘天云大半年前因为心脏病突发,被送到医院抢救……手术后,情况虽然稳定下来,但目前为止,他仍处于昏迷状态……”
  电视画面里,头发花白的刘天云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戴着氧气罩,身上插满了透明的输液管子。
  旁白没有再说话,镜头慢慢拉远,出了刘天云的病房,门关上,然后,黑暗一片。
  节目完了。
  谷以恒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感伤。
  那个男人,是吴墨的亲生父亲啊。
  再晚一些,吴墨回来了。
  他吻了吻谷以恒的额头,“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你也知道晚……”谷以恒嘀咕着。
  吴墨听到了,搂着谷以恒,“……抱歉啊,再过一会儿……”等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我会向你坦白一切。
  谷以恒叹了一口气,不再跟他计较这些。
  “……吴墨,我今晚看到了一个节目……你爸爸他……躺在病床上……”
  吴墨皱了皱眉。“……然后呢?”
  “……不如……去看看他?”谷以恒小心翼翼地问到。
  沉默了一阵,吴墨只说道,“……以后再说吧。”
  “以后”又是什么时候?
  谷以恒没有问出口。
  吴墨出生之前,自己和妈妈都被男人抛弃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感受过父爱,现在反而要他给男人带去关怀,这肯定很难做到吧。
  不过,血脉相连的事实,是怎样都无法改变啊。
  吴墨的爸爸以前所做的事情确实很过分,但他现在人躺在医院里,而一个儿子已经被判无期徒刑、公司又陷入混乱中……
  深夜里,谷以恒睁开眼睛,看着身侧的吴墨。
  那个男人,是吴墨唯一的亲人了呀。
  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呢?就算无法让他们的关系发展到“父子情深”的程度,但至少,让吴墨稍微释怀也好……
  几天后,谷以恒趁着外出采访的空档,买了一束花,来到医院。
  刘天云病房四周很安静,只听得见维生仪器在工作的冰冷声响。
  谷以恒刚想推门进去,一个四十多岁的女看护正好开门出来。
  “你是……”她侧着脑袋问道。
  “啊、我是刘先生……之前的属下,今天有空,所以过来看看他……”
  看护和蔼地笑了,“那请进吧。”
  病房里唯一一扇窗紧闭着,房内气温由空调调节着。
  刘天云躺在床上,没有一丝动作。
  如果不是心跳探测仪在响,很难判断这个人是否还活着。
  看护走过来,“你手里的花交给我吧。”她轻声对谷以恒说到。
  “哦,好的,谢谢。”谷以恒把花递给她。
  这时,谷以恒才注意到,病房里没有任何“有人来探病过”的痕迹。
  “你真有心啊。”看护小心地把花插在花瓶里,对谷以恒说道,“我当刘先生的看护有一段时间了,除了他刚住院那会还有一两个高层样子的人过来瞧瞧,现在都没什么人来看他了。啊……除了前段时间跑来采访的摄制组……”
  “……他的亲人呢?”
  看护摇摇头。“他们很少来。刘先生住院后,他们就给钱请看护。刘太太上个月有来过一次,坐了两三分钟就离开了。”
  谷以恒转头看着病床上的人,心里不禁难过起来。
  他和看护聊了好一阵。看护姓张,是位很健谈的阿姨。
  她感叹道,“……以前,刘先生一出现在电视上,我们年轻一些的女孩子就围着电视看。他那时意气风发,英俊潇洒,创办的‘尚威’业绩也好……多少人视他为偶像啊。现在不同了……有时候,我会想,人再有钱又有什么用呢?人老了,病了那么久,连亲人都不在身边……”
  “……”
  谷以恒回到家后,发现吴墨已经回来了。
  “……今天这么早的?”谷以恒走进厨房,问道。
  吴墨回头看他,“不能总这么晚回来,我怕你会寂寞。”
  谷以恒笑了笑,“……你在做新菜式吗?”
  “对,法国菜……”
  晚上,吴墨洗完澡后,走到客厅,在谷以恒身边坐下来。
  谷以恒双手抱膝坐着,他犹豫了一会儿,对吴墨坦白,“吴墨,今天……我去医院看望你父亲了。”
  吴墨蹙了一下眉头。
  “抱歉……之前没有和你说一声。你父亲的情况……现在很需要亲人陪在身边,要不我们改天一起去看看他好吗?”
  “……不好。”吴墨这次很诚实地回答。
  “……他的确做过对不起你和你妈妈的事,但他是你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日后你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
  “吴墨……”
  “以恒,”吴墨揽过谷以恒,打断他的话,“那个男人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
  谷以恒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
  报纸、电视轮番报道,尚威“调查门”貌似有了新进展。据“可靠消息”,刘天云的次子刘大伟嗜赌成性,欠下某境外赌场天文数字的赌债,于是被迫挪用公司资金云云……
  “证监会正在收集相关证据,有关人士表示,不排除稍后将事件交由警方处理。”
  一些小报更引用“风水大师”的话,说今年刘家命遇煞星,诸事不顺……
  吴墨出差了,这两天不在家。谷以恒心下一动,又往医院去。
  到了医院,他才知道刘天云换了病房。
  这回,他躺在重症病房里。非医护人员只能透过一面大玻璃往里看病人的情况。
  张阿姨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一脸倦容。
  “张阿姨,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见是谷以恒,便说了实情,“前天晚上,刘先生的病情突然恶化,我赶紧让医生过来,他们一来看了情况就推着他进手术室,昨天上午才出来……之后,刘先生便被转送到这里了。”
  “我试着联系刘太太他们,但是他们的电话都打不通……昨天下午,还有两三个记者过来,拍了几张照片就走了……医生说他情况开始转坏……需要动大手术……”
  “……”谷以恒看着玻璃之后的刘天云。
  他被仪器层层围住,只能看到半身。穿着防菌服、戴着口罩的医生护士偶尔会过来巡视。
  重症病房外的走廊,很长、很安静。
  消毒水的味道不浓,但隐隐地藏在空气里。
  那种味道,总让谷以恒感觉到,死亡在身边晃荡。
  没人能预测,这种带着死亡威胁的安静能维持多久。
  说不定,下一刻,某个维生仪器异常的声响,就是一场生命争夺战的开始。
  从医院里出来,谷以恒一边走一边想着。
  吴墨对他爸爸怀恨的原因,他可以理解。
  可是,刘天云现在变成这样,随时会撒手人寰,如果吴墨不来见他一面,以后,等吴墨也年老了,回首往事,他会作何感想呢?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
  谷以恒看到来电显示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凌小飞。
  携毒一案,由于他转为污点证人,而且法官认为他还年轻,认罪态度好,轻判他入狱三个月。
  如今算来,他早已刑满。
  “……喂?”
  “……是我,凌小飞。……你很惊讶接到我的电话是吗?”
  “……是有一点……你……现在还好吗?”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沉默。
  “……客套话还是免了吧。我今晚要坐船去别的地方,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不过……我在离开前,有些话想对你说。你能出来和我见面吗?”
  “这……”谷以恒对上次“小刀事件”心有余悸。
  “放心,我不会像上次那样了。我已经没有了那些愚蠢的想法。”凌小飞的声音有点沙哑;语调里,透着一种沧桑感。
  光听声音,实在没有办法将他和一个20岁不到的孩子联系在一起;也没有办法,和他往常的公众形象相提并论。
  究竟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还是他经历的一切,彻底改变了他?
  “……你想和我说的事情,是关于什么的?”谷以恒问到。
  “……关于吴墨。”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海港码头附近的一个咖啡厅。
  天色逐渐暗淡。
  客轮鸣笛的声音,惊动了停歇在码头边上的海鸟。
  一只只受惊的海鸟扑打着翅膀,四处飞散。
  不久,凌小飞提着行李,从咖啡厅里出来,往客轮的方向走去。
  再过了一阵,谷以恒才出来。

  chapter 41

  谷以恒离开咖啡厅时,头脑一片空白。
  凌小飞说道,“……你和吴墨在一起了吧……”
  “看你的样子……你应该不知道吴墨做过什么事……”
  “我出事那晚,和吴墨见过面。……我身上的那卷胶卷……就是他给我的。”
  “我太天真了,我以为他会原谅我做过的蠢事,他以为他会给予我一点点同情……”
  “我离开不久,他就通知警察来抓我了……”
  “被抓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对于他来说,我什么都不是……”
  “当然,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不可能有本事让吴墨如此大费周章……他本来的目标就不是我,而是刘大成……”
  “刘大成他们早看吴墨不顺眼……是我怂恿他提早对付‘净瞳’的……没想到,他也被吴墨摆了一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这些话?!”谷以恒听不下去了。
  凌小飞很平静,“凭我知道吴墨是刘天云的私生子这件事。”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我又怎么敢约你出来?”
  凌小飞继续说道,“吴墨是刘家的私生子,现在有机会了,想报复抛弃他多年的刘家。这一切,多么顺理成章。你不觉得么?”
  “……不可能,吴墨不会这么做的。”
  客轮的鸣笛声传来,尖锐的、刺耳的。
  凌小飞直直地看着谷以恒,那目光让谷以恒动摇的心情无所遁形。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告诉你这一切,只是想让你知道,”凌小飞站起来,“你的枕边人,远比你所想的要复杂。”
  他提起行李,经过谷以恒身旁时,停住脚步。“……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吴墨最近和‘寰宇’合作,打算吞并‘尚威’。他似乎……要彻底让刘家消失才甘心。”
  凌小飞说完,丢下整个人僵住的谷以恒,径自离开了咖啡厅。
  吴墨不会这样做的。
  谷以恒拨了易岚沧的电话号码。
  他要求证,吴墨没有这样做。
  “以恒?”易岚沧很快接起了电话。
  “嗯,是我。抱歉……打扰你了。”
  “没有呢,什么事?”
  “……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事情?你问吧。”
  “……你们‘寰宇’最近……是在进行‘尚威’的收购活动吗?”
  “……吴墨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谷以恒的心里一个咯噔,他一下子问出口,“吴墨、他也有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
  “以恒,……怎么了吗?”
  谷以恒忍住了内心的不安,“……没事,我……我随便问问而已,没什么的。那……就先这样吧,再见。”
  接着,他便合上了电话。
  “嘀……”
  这头的易岚沧,缓缓放下了电话。
  一切,就如同多米诺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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