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身体裸在空气中,冷了,瑟缩了一下,顺势依过来。听到我问,咕噜道:“臭小鬼。老不死都这么叫我。”
我翻过小孩,掰开他臀瓣,记得单风炎这里有颗痣……
还没看清,小孩一脚踹我脸上,瞪着眼凶神恶煞道:“你干嘛!”
呃……看屁股。
这时,阎千重边说着“太子,那小孩来路不明,你……”边推开门。
看到我们这一幕,微怔。退后,关门。
半晌,阎千重叩门:“殿下,草民求见。”
语气恭敬,言语谦逊。
我翻个白眼,装吧你!
****
小孩气我摸他屁股,还不让穿衣服,气呼呼得厥起个屁股给我看,小脸鼓着不理我。
我感到好笑,用糖果哄他,小孩心满意足地抓着糖果爬上床睡觉。
帮他盖好被子,我和阎千重双双来到驿站的后院。
“单风炎在禁地森林还未出来。”
“哦。”
“你要把他带身边么?”
“恩。”
“他不一般。”
“我知道,他的力量更不一般,我想要。”
“还有他的脸,等他长大了还可拿来当宠物对么。”
“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想法?”我可不忘上次他叫我娶他五岁女儿的事,“我不至于变态到对五六岁的小孩感性趣。”
阎千重看我一眼,又别开目光,道:“小孩总会长大。”
“也是七八年后的事了,我可没耐心等那么长时间只为了吃一个小孩。”
“换作我,会。”
“那只能表明我没你变态。”
“呵。我等了一个小孩十几年,至今还没吃掉他。”
“……”
“不想知道他是谁么?”
“与我何关?”
“无关。”
……
很奇怪的,我和阎千重无话可说时,半个字也不愿跟对方说,话匣子一打开,说得话又比谁都多。即使都是些无聊没意义的话题,可聊着聊着,恍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往往回过神,已两三个时辰过去。
我给小孩找了一身合体的衣服,是阎千重弄来的,他女儿的衣服。小孩长得浓眉大眼,粉嫩可爱,分不清男女,本人又男女不分,穿上女娃娃的衣服漂亮到令人惊叹,真想抱回家养一个。
如果那张小脸没那么臭,仿佛天下人欠他钱似的话会更好。
“燕炎,你以后叫这名字好吗?”
小孩没名字,我给他取一个,心里把他当成自己和单风炎的孩子来看待,名字也就各取一个字。
“不好。”小孩特不给面子地拒绝,“我不喜欢这个,喜欢你昨天说的那个。”
“恩?”
“单风炎。我喜欢这个名字。”
“咳,这个名字有人叫了,你换别的,燕炎多好,我叫你小炎。”
“不好,我不要,就要那个。”
小孩固执起来真是讨厌,我只得妥协道:“单风炎就单风炎,但我还叫你小炎。”
“好。”
小孩就是好骗,反正都叫“小炎”,我叫得是燕炎的“炎”。
小炎说他活了六年……这是什么话,六岁就六岁。住在森林里。我将询问的眼神看向阎千重,他皱着眉没说话。跟他一起住的人还有好多,但他不记人,因为连回家的路都记不住。
我好声哄他等办完事就带他找回家的路,小炎一开始不依,闹得要回家。阎千重脸一板,他没了声,转身挤眉弄眼地要我带他回家,我当没看见。
阎千重不喜欢小炎,甚至带着敌意。我知道他是怀疑小炎的身份,我也怀疑,但求贤若渴的我就算这小炎是单风炎的私生子我也认了。
令我头痛的是,小炎在森林里长大,与世隔绝,很多事情都懵懂不知,完全不懂人类与动物的区别,男与女的区别,筷子与木棒的分别。
每次一看到他用手抓饭吃,我就得叹道:“野人再进化也成不了人类。”
小炎不懂我讲什么,但知道不是好话,往往都是凶巴巴地瞪着我,没把我吓死,旁人倒吓得不轻。
好在,我的精神洁癖不允许同桌人采取野蛮的方式消灭食物,强迫小炎学会用筷子,小炎很有本事,从双手拿筷子刺破碗碟刺穿桌子,到单手单筷插食物只花了一天时间。不用几天,已会笨手笨脚地用两根筷子夹菜。
空闲时,我也会教他读书习字,但由于自己在这方面就不精通,教着教着就睡着,醒来时,见小炎趴在桌上象模象样地在那写字,我拿起来一看,道:“我还是拜你为师吧。”
小炎握着毛笔,眨巴着眼睛,道:“我看阎千重写了一遍,就会了,很聪明吧?”
聪明,聪明到令人发指。除了吃饭穿衣等生活常事学得不伦不类,其它东西一看就会,不学也会。
阎千重对小炎依旧清清淡淡,偶尔笑笑也多敷衍生疏,连带对我也生疏起来。我将注意力放在小炎身上,懒得注意他。
而他,越来越象他死去的老爹了,气质清冷得都快成仙了。
某日,我看到好学宝宝小炎裹着个面纱出门,奇道:“小炎,你这是干吗?”
他指着阎千重,严肃道:“我每次上街,大家都盯着我象要把我吃了,却都不敢看他一眼,所以我也学他戴个面纱上街。”
我摘下他的小面纱,语重心长道:“小炎,我们不是见不得人,不用遮起来,阳光多好,多晒晒对皮肤有好处。”
小炎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要,我想带。”
往往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就表示心意已决。
于是,我没阻止。
然后,一大一小蒙面人齐齐上街,路人想看又不敢看。大的气势逼人,一举一动,皆优雅高贵,一看就知乃不凡之人。小的那个,气势骇人,昂首挺胸跟在大的身后,个子虽小,大大的眼睛瞪着怪吓人的,仿佛要把你剥了吃掉。
蓦的,大的那个停住脚步,对小的说:“炎儿,你跟着本宫干吗。”
“你走在我前面干吗。”
“本宫不走,你先行。”
“我不行,你先走。”
“好,你别跟来。”
“不跟就不跟。”
一大一小,各奔东西。
我跟在后面看,心想这两人天生不对盘,小炎就算了,小孩子一个,你阎千重多大一个人,也跟人小孩子一般见识,没风度。
接着又想:这两个上街干吗来了。阎千重去的是花街的方向,我无视。小炎……人呢?
这小鬼一不跟着准迷路的……跟他“娘”单风炎一样。
兜兜转转,终于在一个糖果点心的贩摊前找到小炎。他身上没带钱,小贩当然不卖他东西,小炎野性难改,我看他骤然阴沉的小脸,就知他又要大开杀戒。
在小炎的认知里,不知道人命的珍贵,也就不知道乱杀人是不对的。我纠正过他,但他说教训人太麻烦,不如杀人简单。一语弄得我无语,惹得阎千重嗤笑道本宫教你个简单的办法,你看谁哪里不顺眼,就叫人废哪里。
那之后,小炎知道最麻烦的事是自己亲自动手,他变得喜欢使唤人,那悲惨的人是我,堂堂一国太子先是成为单风炎的男宠,后又成为他私生子的仆人。
他干瞪着小贩。我知道他是找不到使唤的人,又懒得动手。
我走到他身后,抱住他,亲他小脸,把他当单风炎来哄,又向小贩买了几块糖果,抱着小炎离开。
小炎困惑地摸着小脸,问道:“你干吗?”
“亲你。”
“亲?”
“恩,我喜欢你,所以亲你。”
“喜欢?”
“就象你对糖果的感觉一样。”
“我知道了。”
然后,他凑上来舔我一口,又咬一口,小嘴含着糖果,粘忽忽湿嗒嗒的。
我知道他把我当成他心爱的糖果了,只能宠溺地继续亲他小脸蛋,直到他会依样学样地亲我。
傍晚,我伺候小炎大少爷吃饭洗澡,阎千重回来,面纱之上的一双眼疲倦得不再清明微笑。
我看他这样,也不想调侃他是不是纵欲过度。
他看我和小炎亲密的样子,眉尖微蹙,最后也没说什么,到床上闭目养神。
我张了张嘴,想提醒他走错房间。
他抢在我前头道:“隔壁房我让给别人。”
我止了声。
过会,他又道:“明日就到御剑山庄,太子,做好准备。”
御剑山庄是我们的目的地,那里将举行问鼎大会,正邪两道的人齐聚在那,以比武的形式选出武林之首。所谓邪道,不过是阎王宫一个门派,这大会实际上是阎王宫与江湖的正式对决。
之前在碧流镇的讨伐大会上,阎王宫与前来讨伐的门派一语不和就要打起来,武林盟主方御剑出来秉持公道,说要和气解决事情,武林当齐心协力对付朝廷的刁难。
气焰嚣张的火漓焰说想要对付朝廷,就要以他们阎王宫马首是瞻。
群雄当然不服,说武林盟主德高望重,你们邪门歪道怎么比得上。
鬼灵精怪的阎千倾提议说不如来比一场,哪方赢了就是武林之首。
于是,一场“和气”的武林大对决在御剑山庄展开。
第十三章 凤七少
商国以奸商闻名,火漓焰不愧是“奸商国”的皇子,敛财本事倒也一流。“问鼎大会”是他提议在御剑山庄举行的,说御剑山庄够大够威望,最主要不是他的地盘,少了许多麻烦。
然后以他个人名义在人家大门口摆了三个摊子。
一个是“售票处”,只有买门票方能走着进去而不被横着抬出来。
一个是“护身符”,花钱买一个,贴在显眼的地方,保证在山庄里的人身安全。
一个是“赌庄”,有名有姓的不用怕庄家携款私逃,保证权威,独一无二(没人敢跟阎王宫人抢生意)。
御剑山庄敢怒不敢言。正道人士前一个不屑一顾,后一个立马付两人价钱。与武林无关纯看热闹的都兴致勃勃大大方方地掏钱袋,以往可没这机会。
阎千重是私自行动,阎王宫里只有七大弟子知道他的行踪。他说他不便露面,但戴着面纱斗笠太此地无银三百两,最后易了容。
他易容成平凡公子哥的样子,因为前来凑热闹的不是只有武林人士,也有商贾名流,官宦子弟,他一个气度不凡面容不凡的公子哥倒也不引人注意。
我和小炎也跟着易容,原先样子太麻烦。
于是三人一起出现御剑山庄门口。
人潮里,阎千重颀长挺拔的身形淡雅傲然的气质引得路人侧目。我腹诽:这家伙这身形这气质这举止,长得再平凡都引人注意。
阎千重不以为意,他习惯被注视,身高出众气质傲人是与生俱来,不是他的错。
“我说你瘦得跟竹竿似的,没事长那么高干吗?”
其实阎千重虽然瘦,但练武的身躯显得结实精干,一点也不单薄,且宽肩细腰窄臀长腿,身材比例好得让所有女人心动,男人嫉妒。但谁叫我低他一头,不损他一下难以平衡。心道都是人,怎么就这么大区别,上天为什么不让我再高一点,至少高过单风炎。
他由下往上扫视我一眼,睥睨的姿态对我说着鄙视。忽而转到我身后,双手环住我,竟将我整个带进他怀里,围个严严实实,轻蔑地在我耳边说道:“我跟竹竿似的,你是什么?竹签?”
我气得差点咬到舌头。与年龄相符的少年身材是我的痛,反正我还会长,你拽什么。
他若无其事地放开我,得意地看我吃鳖。晶亮的眼睛有着一丝少年意气,不再只有虚伪的温柔。
或许这是我和他之间最大的进展,我不再冰冷无波,他不再虚伪造作。
三人排队买票,队伍长龙似的,蜿蜒不绝。间或有抱怨声传来,说阎王宫太嚣张,又不是他们的地盘凭什么收人钱。也有自视甚高想挑场子的,皆被几位貌美少年轻而易举制服。
阎千重说那些少年都是火漓焰的弟子,越是美丽越是毒辣,轻易得罪不得。
我说火漓焰败坏你们阎王宫名声,你身为宫主不阻止么?
他笑说随他高兴。
言语间的宠溺口气让我觉得别扭,心道这对兄弟怎么本末倒置,别人家是哥哥宠弟弟,这家是弟弟宠哥哥。但两人身份尴尬,彼此之间感情却很好,倒也让人羡慕。这其中与火漓焰心寄于他有关吧。
终于轮到我们了,售票处前的少年娇俏可爱,笑容比阳光还灿烂,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甜甜得无比讨人欢心。他递给我们两张大人票,一张小孩票。我一看价钱,真想大呼火漓焰你抢劫啊,竟敢收我一百两银子!还好是阎千重付钱,否则得把小炎卖了抵帐。
护身符摊子前的少年沉稳缄默,美丽的脸上嵌着双楚楚动人的水眸,闪着阴柔而忧郁的波光。柔弱荏苒的模样让人想要好好呵护一番,直至我看到他向我们伸出三个护身符,要价五百两。
赌庄前的少年敛眉顺目,面黄肌瘦的模样好象营养不良,平平无奇的容貌跟前两位比起真是孔雀和乌鸦的区别。他小声开口:“公子,要买注吗?”
我道:“非买不可?”
前面两位都是强制性的逼你买,言语不说,眼神这么写,只有这位会询问对方意见。
他摇摇头:“随你。”
我将询问的目光看向阎千重,见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少年露出紧张的神色,窘迫地低下头。
平凡无奇的少年竟让阎千重另眼相看,阎大宫主的品味眼光当真与众不同。
少年的脸快低到肩下了,阎千重才收回肆意的目光,摆出虚伪的嘴脸,笑得温柔如春风迎面,柔声道:“不买。”
受不了得白他一眼,不买你说得跟情人对话似的干吗。
小炎伸手,拳头握着,往桌上一按,朗声道:“买!”
我看着他小手。
他摊手,掌间一块石墨,乌漆麻黑。周围静默无声,看着我和阎千重的眼神充满鄙夷审视。
我干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把他的手抓下来,抱歉道:“小孩不懂事。”
少年笑笑,温和地对小炎道:“你要买哪家赢?”
他连武林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能说出哪家来?无非跟阎千重对着干罢了。
小炎挣开我手,又把石墨递上去,道:“我要押它!”
少年道:“好,石墨一块。”
小炎皱眉:“不是石墨……恩……叫什么名字来着?……”
阎千重握住小炎拿着石墨的手,冲他微微一笑,面孔虽平凡,却有股荡漾人心的温和亲切。他对少年温声道:“我们不买。”
然后,抱起小炎,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走入山庄。
“那少年叫九灰。”
庄园内人满为患,纵然付了高价,我们也只得一间房。把闹脾气的小炎安慰好,说下次再带你买注,小家伙才乖乖抓着糖果爬上床睡午觉。
然后,又开始我和阎千重的“大人时间”。
“九灰?”我想他指的是赌庄前的少年。
“火公子取的,本来要叫灰碳。”
……九灰,灰,人如其名,那少年看着就不惹眼,比灰碳还不引人注意。
“他有什么特别么?”
“呵,等下就知道了。”
“叩叩。”
敲门声响起,少年温润的声音说道:“宫主,九灰拜见。”
“进来。”
方才见到的少年九灰又在眼前,微低着头,低垂着眼睑,温和得近乎软弱,顺从地近乎卑微,我不喜欢他身上那种自卑怯弱的味道。
“师父和凤七少在一起。”
“七少?”
九灰的目光移到我身上,又恭顺地垂下:“是,来见太子殿下的。”
是来引见我的吧?
阎千重看着我:“要见么?”
我耸肩:“无所谓。”
九灰道:“师父已料到殿下会这么说,只说想见七少就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