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园----Ako

作者:  录入:09-23

  后来陈嫣求林泉父亲想想办法,头半天没说话,眼泪却慢慢流下来。林泉父亲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不对,问了很久才终于明白过来。

  第 31 章

  取保手续全部办理完毕,叫林泉签字时候,神探脸上笑的像朵花儿似的,态度极好。林泉笑笑不禁感喟一下人情冷暖如此现实。
  今天林泉出院。在医院呆了一个月,其实早就可以出院了。毕竟年纪轻,伤口愈合的快,只是医生太过负责硬是要来来回回里里外外的检查一番。
  早早出了医院,没什么可收拾的,林泉一个人空着手晃了出来,无论如何,不用再穿病号服是个安慰。笑着拒绝高欣说要来医院接的提议,林泉开玩笑说,取保办妥后总不会敲锣打鼓通知大家请来看我吧。
  灰紫色天空,无数扯也扯不断的细细雨丝,医院小路旁遍种刺玫,玫红色小小花朵在绿色灌木丛中眨眼,走近些,扑头盖脸不管不顾的香气。
  雨丝落下来,香气有些凋零。
  是谁在大声念,清亮嗓音婉转句式,带着些些稚气,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 莫、莫。
  裤袋里一阵震动,林泉回神掏出手机。
  是短信,谢枫的:我在巷口等你。
  出院的前几天的一晚,父亲曾到医院探望过林泉。
  顶灯关了,只留床头夜灯,雾朦朦一蓬光,父亲坐在床边轻轻握住林泉的手。林泉垂下眼,那些凉的、热的一古脑儿涌上来的东西终于慢慢宁定下来,这是生他养他的父亲。
  很安静,大部分病房都是千篇一律的布局,和旅馆很相似,不会有太多个性,任何人都能住,走了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只不过一个是通往下一站旅程,一个是回家或者永远不再回家。
  细细想不过如此,生老病死全都不过旅程而已,什么是故乡什么又是他乡。
  人生不必太清醒,否则容易幻灭,何况毕竟旅途上总有一程程风景令人眷恋,再倘若身边有人陪伴一起看到这些好山水,还有什么更多奢望?
  很久的沉默,林泉鼓足勇气回握住父亲的手,“爸,对不起。”他说:“对不起。”林泉闭上眼,声音有点哽咽。
  曾经牵着他蹒跚学步温暖柔软的手现在变得衰老无力,林泉想他有多久没有握过父亲的手,他把周围的世界忽视了有多久,他自顾自的独行了有多久。
  他的从容与淡定,他本来以为一切都可以看透看淡,但是现在他知道还有一种爱是可以一点点往里收的,一点点收,越藏越多,直到心里有个琳琅满目的宝藏,永远不会贫乏。
  简单自然却深刻的爱,还有浅白的心境,然而这样的浅白里有浩瀚的美丽,如同大海般波澜壮阔的恣意。
  真正的爱情令人更加成熟,爱情给了他另一双眼晴。
  “爸,对不起,我爱上了一个人,非常非常爱,没有人比他更值得我这样去爱。”
  林泉对父亲低声说:“如果你见到他,如果你了解他,您一定会明白的,他是谢枫啊。”他说:“爸,不要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想我是很自私的,我爱他,是因为他是全世界唯一可以给我幸福的人,就象我会给他的幸福那样多。”
  林泉父亲凝视着他的脸,额头的皱纹渐渐舒展开,他轻叹口气点头。
  时间太晚,除了谢枫外没有打电话惊动别人,林泉给郁子墨发了短信告诉他没事了,郁子墨则很简单回了两个字“保重”。
  冬天的清晨才刚蒙蒙亮,天边还有零零落落几颗星,地面雾气很大,不过看来会是个晴天,等太阳出来要不了多久雨便会停。
  林泉呵口气,嘴里喷出的都是白雾:“好冷。”出来的急,没带围巾与手套。他笑笑的看谢枫,满眼阳光。谢枫略挑眉,清丽晨光下他的眉眼有种异乎寻常的清冷与坚毅,林泉一愣,径自过去抱住谢枫,谢枫略一犹豫,伸出手反抱住他,林泉把头埋在谢枫肩颈处整个人靠过去,修长身体有力的撑住他,林泉从胸腔里闷闷的笑:“怎么觉得我们象老夫老妻了。”
  谢枫低声道:“白痴。”
  林泉直起身体跟谢枫分开一段距离,快快乐乐看他,一点霞光映进漆黑眼里,波光敛滟,林泉想要看得更清些,谢枫冷哼一声,捉住他衣领提了过来,狠狠吻下去。
  非常炽烈的吻,谢枫凶猛攫住他的唇,象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需索啃噬,再把自己的所有全部给他。
  在窒息前喘着气分开,谢枫脸上泛了薄薄的红,从清冷中转出淡淡的艳丽,林泉看着他轻笑起来,再抱住谢枫在他耳边喃喃道:“怎么办啊小枫,怎么看你都看不够。”
  谢枫身体微微有点发抖,随即稳定下来说:“白痴,等会要回公司?”
  林泉点点头:“发生这么多事,一定够呛的。”顺手拉过谢枫双手合在自己手掌里凑在嘴边呵热气:“怎么没带手套,手好冷。”
  谢枫说:“忘了。”林泉啧一声,把他的手揣进怀里捂。
  真想就这么一直揣下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人站着不再说话,天色越来越亮,雨渐渐停了,林泉俯身过去在谢枫脸上一吻:“那我得先去了,等我回来。”谢枫点头。
  走到楼门口:“林泉。”谢枫在身后叫他,林泉回头,谢枫站在原地没动。
  谢枫深深看着他,象是要把他刻进眼晴里,见他转过身嘴角眼角一起微微弯过,清亮的无邪与沉毅,略提高声音再安静呼唤:“林泉。”
  这是谢枫念他名字的方式,认真而慎重,象是一个字念出来要想一想才再接上另一个字,不象在念名字,倒象在用力说着什么誓言。
  林泉灿烂微笑,冲阳光下泛着金边的谢枫挥挥手。

  第 32 章

  和谢枫约了去山上看雪,到街边小摊吃章鱼烧,摩天轮伸到最高时唇舌交缠需索再付出,胸腔与口腔同样的灼热又清凉,迟到了猫着腰摸黑进电影院,隔壁座悉悉簌簌的吃着爆米花,明明全是糠精味儿,却让人听了闻了甜到心里。
  谢枫侧过头,眼晴在昏暗里闪闪发着亮,林泉点点头,再猫着腰没有观影道德的钻出去,买了大包爆米花一起躲在黑暗里吃。
  “我的午睡被这洗耳恭听的插曲打扰了,可为什么我的生命还要受到威胁。”男女主人公把耳熟能详的古老情节上演了一遍又一遍,谢枫的侧脸在影院的光线与爆米花的香味中异常性感,干净的暖味。
  林泉去公司提交休假报告那天在大厅遇见苏晨。她没多少化妆的脸很苍白,气色不太好,却也让她比平时看起来清秀许多。
  “林先生,弄到现在这个局面,我很抱歉。”苏晨走到林泉面前递上一份辞呈,眼神冷静表情温和,“林先生,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的为人我应该很清楚。”她坦率承认,“不该瞒你的,上次在办公室说的话是我错了,对不起!”
  林泉垂下眼睛,时间造就温情,她是我带出来的。轻轻叹口气他疲倦微笑。
  跟苏晨分手前,象所有告别在即的朋友一样寒喧,林泉与她若无其事开玩笑,“苏,年龄也差不多了,好人家那么多就真没看上的吗?”
  苏晨一愣随即虎起脸瞪他,“林先生落伍了吧,在流行成熟美流行姐弟恋,越老越有前途!”林泉笑出声,苏晨也笑,年轻人特有的纯真无邪。
  他们相互浅浅鞠躬点头道别,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负责的上司看着休假报告皱眉:“刚回来就要休假?”林泉微微扬眉气定神闲:“请准我假,如果不准假,只好现在就辞职。”
  对方立即恍悟,笑了起来:“是恋爱了啊。”他摇着头在报告上签下字:“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林泉你恋爱起来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了,叫人见了眼前一亮呐。”
  “给,拿去。”报告递还林泉:“年青真是好啊,能够这样爱一次很幸福啊。”
  去看雪时住了一晚,来的时候正好在下雪,等半夜雪停两人裹着毯子露天坐着赏雪看星星,林泉费力的从毯子里伸出一只手抽烟,另一只手裹紧谢枫。
  谢枫遗憾:“没带相机。”
  林泉笑:“不要紧,下次再来。”
  雪后初霁的天空分外晴朗,夜幕下小山白皑皑的耸立着,象是有呼吸一般,目光穿透千年从远古看到现在,悠远而淡然,四周极静,偶尔枯枝上一团雪块“啪”的掉落。
  星星亮极了,它们不停的眨着眼,仿佛无数个小小的铃铛在摇动,等被冻的太狠就会冰冰凉凉掉下,叮铃一声砸在脚边亮晶晶的闪烁。
  林泉抽完烟手缩回毯子里,想想坏坏的笑,突然冷冷的伸进谢枫脖子,谢枫不假思索一脚踹出,林泉小声呼痛:“好痛,喂,太心狠了。”
  谢枫不理,嘴角微微勾起靠在他肩上打盹。
  林泉微笑用力搂紧谢枫,只觉不可思议,明明不过是些耳鬓厮磨,却每每令人惊心动魄。
  这样深而浓的幸福。

  第 33 章

  一切总算重新入了轨,高欣说再聚聚吧当给林泉和谢枫庆祝。虽然也不过是个形式,却变得很有理由,林泉和谢枫的事已经成了半公开的秘密。
  地点还是选在归园。
  前两天下了场雪,今天气温回升,阳光明媚的象春天到了,雪被太阳晒的几乎快化尽,水汽太足到傍晚时分就起了雾。
  雾气虚无的包拢着归园再和上点黄昏的烟气,平白多了几分缥缈朦胧,柔黄灯光影影绰绰闪烁。房子里也钻进些雾,四壁泛黄的浮世绘在雾气里反倒变得很生动,有种风卷流云的效果。
  落地玻璃上的水帘一如即往的哗哗流淌,翠竹也依旧青葱翠绿,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意义。原本以为归园最美是在秋色斑斓时,现在看反倒是冬季更胜一筹,没了杂色扰眼,清清冷冷中海市蜃楼般的幻美。
  林泉陪着谢枫站在那株银杏树下等,前一晚才看雪回来,谢枫还在犯困,不情不愿的跟他出来,林泉说正好要给他看个东西,不过要在那里看才有意思。
  谢枫打着哈欠被林泉牵着手一路走出,两人在树下站定,叶子早就全落光了,清冷空气里老银杏树枯枝疏挂,粗大树干向土壤里深深扎根,地面上的主干旁枝象是要伸出手拥抱蓝天。
  林泉微笑着从衣兜里拿出握着的手慢慢张开,小巧一片金黄色扇子躺在掌心,谢枫原本有些迷糊的眼晴变得清清亮亮,明亮笑意流动,他伸手覆在林泉掌上合住那片银杏叶再寻找林泉双唇,“白痴。”异常柔软的声音在唇舌间含糊再消失。
  是他们那次见面时林泉顺手拾起的一片落叶,曾经嵌在自家门牌上后来又取下夹在书里。
  高欣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到了,谢枫看看表,下午林泉接到医院电话说上次的检查报告出来了,特地让他去取,到现在没回。
  郁子墨笑道,“可好,林泉迟到惯了,耐心等等吧,可能是路上堵车了。”开玩笑道,“只不过半天没见就已经想了?”
  谢枫微微一笑没接口。还是吃火锅,他在帮郁子墨一起准备。
  正厅里两小的和高欣闹着,时不时传出一阵哄然大笑,接着又听见高欣大声咆哮,然后便是碰里哐啷声音。
  “臭小子。”高欣牵着小女儿过来,女孩子圆鼓鼓的手上捧着个水晶球,半圆的造型,绿草地上一幢小红屋和大风车,摇一摇就有漫天雪花飞起再飘飘然落下。
  “谢枫叔叔……”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叫,红着脸把水晶球递给谢枫。谢枫接过,认真凝视着水晶球,一会儿抬起头眼角弧度温和,他说:“谢谢。”
  郁子墨不免好笑道,“高欣你可真够肉麻的阿。”
  高欣嚷:“哪有!”
  可好这水晶球的确是他已经差不多懂事的大女儿在商店里撒泼耍赖就是要爸爸买这个给谢枫叔叔,不然就坐在地上不起来。
  叮铃铃电话响,是谢枫的手机,郁子墨做个手势示意他先接电话拿过一只削好的菠萝切块。
  谢枫接过电话“喂”了一声就不再说话,脸色渐渐变了跟着慢慢站起。郁子墨停下手里的动作,诧异抬头看过去,谢枫不停的“嗯”,最后说“好的,我明天就到。”挂了电话。
  郁子墨站起来问,“怎么了?”
  谢枫说的有些急但还算镇定,“我妈脑溢血突发昏迷不醒现在正在抢救,我现在去定机票。”
  郁子墨跟着变了色,正想说什么一转眼看到林泉脸色苍白正在依门边站着,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但是显然听到他们对话。
  郁子墨扬声道,“林泉你回来了。”
  林泉看着谢枫,无涯无底,无边无际,没有起点不知终点的黑暗河流,有什么在谢枫深黑河水里翻滚涌动。谢枫一怔,迅速走过去用力抱一下林泉,低声说,“我去看妈妈。”明显停顿,他说,“等我。”然后松手去拿大衣。
  谢枫已经出了门,归园里一时谁都说不出话,高欣勉强微笑道,“伯母一定没事的,脑溢血最怕耽搁,抢救及时就会问题不大。”
  话音刚落郁子墨叫道“林泉!”
  林泉一手按头靠着门缓缓滑倒,紧紧咬住惨淡的唇上一片殷红,郁子墨伸手扶住他,只有如小兽低低呜咽般的呻吟。高欣把他扶进里间,吃了止痛片让他先睡下,自己先带着家人告辞,走的时候忍不住叹口气,想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郁子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脑子里一塌糊涂的乱。刚才一闪而过,隐隐的想起了点什么,但不能明白的想起,就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本的热闹喧哗象个水泡般转眼间消失不见,常言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可是他们的这次筵席还没有开始就已结束。
  林泉睡着了,正厅就剩郁子墨一个人,他拿出手机,慢慢的一个个按下号码。
  哗啦啦的水声不停息的流淌着,天崩于前不动声色,夜色模糊在水帘外,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气越来越重的弥漫全身,郁子墨冷的快要发抖。
  曲末终人已散,只道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却忘了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第 34 章

  机场,谢枫提前过了安检,正要进候机区。口袋里有震荡,一波又一波,谢枫取出电话,是郁子墨。
  “谢枫……到机场了吗?”
  郁子墨叫,谢枫接起电话一愣,放慢脚步,从未听过的郁子墨,声音彻底破碎:“嗯,怎么了,子墨?”
  “林泉和你在一起吗?”郁子墨问。
  “没有。”谢枫再问:“怎么了?”
  郁子墨略停一停,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心:“你听我说,谢枫,我才从医院回来,回来后发现林泉不在,手机关了,猜他可能去找你。”
  谢枫站住,脚底有股森冷寒气在试着钻进:“你怎么了子墨?”
  “不是,不是我谢枫。我去的是上次林泉受伤住院的医院。”郁子墨疲惫道:“在医院里遇到个熟人,你或许也有印象,是给林泉妈妈看病的主治脑科大夫。我去了他的办公室,他说……林泉母亲这个病是有遗传的……他母亲得病时29岁……”郁子墨说的很零乱,声音里渐渐掺入一丝绝望:“林泉这几年常有眩晕症状,血压偏高,这个也是这个病的前兆……我应该察觉的……”
  谢枫深深吸口气,镇静问:“那……大夫怎么说?”
  胸口象被堵住一般,郁子墨几乎说不下去:“看上次的检查结果是……恶性,脑部垂体瘤,位置很隐蔽。手术切除,成功率20%……在医学上这个可能性可以被忽略为零……”
  嘟嘟嘟的盲音,电话那头已经没有人在听。
  轻如耳语的声音:“谢枫,林泉活不了多久了。”郁子墨闭上眼,潸然泪下。
  谢枫猛然怔住,血脉里丛生的荆棘疯狂蔓延涌上他的咽喉。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心碎,但是现在他的心碎成一滩血,一千把一万把刀在那里不停的搅,搅什么?早都已经是一滩血了还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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