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一读的油画。”
“那怎么专到设计了,资金问题吗?”
这年头卖菜的比种菜的富,卖画的比作画的富。想要当个纯画家,就要耐得住成名前的清苦,相比之下,设计更容易融入经济社会。
“的确如此。”
“正好我们互惠互利呢,我只是替程颢代课,并不是什么正牌老师,学校的很多事我都不太了解,怎么样,来做我的助手吧,薪酬是你在酒吧的三倍,不过我要占用你大半的业余时间。”
林泠想了想,这的确是份不错的差事。做家教来回奔跑,工作时间长而报酬少。当助手,平时整理资料也是一种学习,而且会有很多机会和老师一起看展览,外传考察等。再者,薪酬的确很诱人。
“为什么找我?你给的报酬完全可以雇到不错的研究生。”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太难的事情,我也懒得再去考察,阿洛说你不错,让我照顾你点儿。”
冷寻掏出一张纸,寥寥几笔,递给林泠。
“我暂时住学校的公寓,明天下课后没什么事就来吧。”
一直将林泠送到宿舍楼下,冷寻才离开。
爬楼梯时,林泠还在想,这算不算强买强卖呢?看着手中的纸片,这还是林泠第一次见到冷寻的字,沉着内敛但难掩狂态。
或许,挺容易相处的。
明天,就把家教辞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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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泠下午没课,便按着地址找到了冷寻的公寓。
冷寻闻声开门,林泠“老师”还未出口,便被冷寻制止:“森。”
林泠不好意思叫,便笑笑进门了。
一进门,林泠就不得不承认,冷寻的品味确实不俗,家具简洁却不失品味。客厅占据大部的是一套红木真皮沙发,古典,而又高贵。茶几也是以红木为基座,上覆玻璃,干净利落。
冷寻将他领进书房。书房有两张书桌,都配有电脑,墙的一侧有三个书架,林泠匆匆一扫,的确有不少好书,有些还是国内难买的外文书籍。
冷寻引他在一张书桌前坐下,拿出几个文件夹:“这些都是程颢留下的工作,你只要按照上面的要求做完就行了。”
“夫子走得真潇洒。”
“是啊,屁股留给我来擦。”唉,啥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不轮到我了嘛。”
“你也别累着,做一会儿,歇一会儿,书橱里有什么感兴趣的,自己拿来看吧。”
“那谢啦,老师。”
“No,是森。”
林泠看了看文件夹里的任务,大多是资料的搜寻整理。他抬头环视了一下房间,两人处在你看得到我,我也看得到你的位置,只是被电脑多少挡住一部分视线。林泠瞄了一眼冷寻,因为开着暖气,他只穿了一件休闲T恤,白色翻领,没有任何装饰,可传在他身上,就是一种装饰。冷寻一直注视着电脑,搜索些什么,偶尔以极快的速度操作电脑。
这个男人还真有魅力呢,林泠想,魅力?瞎想什么呢,林泠摇摇头,继续工作。
冷寻故意将桌子摆放的便于他打量林泠,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明亮的地方注视他呢,冷寻想。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都说北方出皇帝,南方出秀才,也许正是婉约的江南孕育了钟灵毓秀的林泠。他的头发柔柔的,微微发黄,半长的刘海儿垂到眼眉,使秀气的柳眉若隐若现。整个脸庞就像只用水和墨勾勒出的,不允许任何多余的渲染,干净的,像一个孩子。呵,本就是一孩子啊,在思考问题时,会轻咬嘴唇,露出些许齿尖,像小动物一样,还会微微蹙眉,蓦然地,冷寻想到“颦”,这份柔,让他好想呵护。
虽然早就知道林泠很美,但没想到,清楚看到时,自己会更心动,林泠的身上有一种安宁的味道,那种他阔别多年的,家的味道。
看了看时间,冷寻起身,抽掉林泠手中的笔。
“不是说过?该歇一会儿了。”
冷寻转身出去,林泠随意看了一下,从书柜了抽出一本《小窗幽记》。
不一会儿,冷寻回来,递给他一杯茶。
林泠接过,是君山银针。
喜茶人最爱紫砂,而用玻璃杯,其实更有一番风味,因为你能清楚地看到与你只有一玻璃之隔的芽尖冲向水面,悬空竖立,而后有徐徐下沉,形如鲜笋破土,又似银刀直立。你甚至能感觉到,你就捧着那一湾清水。
岳阳君山的银针,由未展开的肥嫩芽头制成,芽头肥壮挺直,匀齐,满披茸毛,色泽金黄光亮,香气清鲜,茶色浅黄,味甜爽。
林泠眯着眼,任那一点甘味,在口中漫延。就像刚吃过鱼的小猫,我在门槛儿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舔着爪子。
冷寻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很喜欢古典文学吗?”
“还行吧,小时候跟爷爷一起住,他是读私塾长大的,对我也像个夫子。”
林泠渐渐觉得,其实和不熟的人聊天,也不是太难,也可以聊聊自己。
林泠再抬头时,已经6点了,是该走了,正准备告辞,却被冷寻拦下。
“现在食堂也没热菜了,既然来了,一起吃吧。”不等林泠推辞,便转身进了厨房。
还真是强势的人,林泠坐在沙发上等着,听着厨房热火朝天的声音,林泠笑:”平时都自己做吗?很老练。”
“这可是单身汉的自豪。”看了看林泠,又补充道:“能有人分享,更自豪。”
“你父母不经常做饭吧?”冷寻问。
“嗯,他们很忙,以前都是奶奶做,后来她得了老年痴呆,就换爷爷了。”
“这种病也影响厨艺吗?忘记放调料?”
“那倒是其次。”瞄了瞄墙角的鱼缸,又道:”没菜时,她会把金鱼给炖了,不高兴时,会飞菜刀。”
“……”
饭菜很快就好了,一个麻婆豆腐,一个鱼香肉丝,一个香菇青菜,的确是色香味俱全且营养均衡。
“你真的是在国外长大的吗?土著都未必有你做的好。”冷大厨三两下搞定了林泠的胃。
“有一个孩子,他有一位美丽聪慧的妈妈,即使妈妈离开后,他也是伴着妈妈的故事和梦想长大。所以当他有能力去做梦时,他来的中国,他要去走她走过的风景,尝她尝过的佳肴,听她听过的故事。”
“这样,就觉得她又回来吗?”林泠的心有些堵,为这个孩子,也为冷寻。
“不,她从未离开。圣经说入天堂的人会注视着地上的亲人,我不信神,我只信这一条。”
冷寻这么做的确有博取同情之嫌,但他要林泠了解他,并接受他的一切。林泠虽然看起来很随和、很有礼貌,但他对人总带有一份戒备,比如说避免肢体接触,那是一种礼貌地把你排除在自己生活之外的态度,尤其是向自己这样的人。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再等等,等两个人相互了解,说得太早,会吓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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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泠回到宿舍时,肖文君正在网上打着麻将。
“咦,今天不是有家教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林泠看看表,才7点半,“辞了,换工作了?”
“哦?啥新业务,给兄弟俺也介绍个。”
“老师的狗腿子。”
“……”
“还是算了,上课都不想见他们,何况下课。”肖文君一边摸牌一边又问:”卖身给谁拉?让我猜猜,啧啧,不要是灭绝师太,她那老处女对你这种清秀少年垂涎已久,唉唉,越是老牛越爱啃嫩草,嘿嘿,小心被抓去采阳补阴。”
“都处女了,还怎么采阳?”
“嘿嘿,人玛利亚生耶稣时也是处女啊,嗯,技术问题。”
“别扯了,是冷寻。”
“嗯~”肖大侠诨号江湖百晓生,号包打听,座右铭——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必杀——三寸不烂之舌,绝技——百扁不红脸皮。其实肖文君是学新闻的,爱好摄影,你想想,新闻加摄影再加八卦不就是狗仔队的配方吗。因为他的特殊爱好迎合了众女生的需求,所以当仁不让地成为女性之友。
“快说说,偶滴姐妹们最近特萌冷帅,去他家了,有枪吗?又木乃伊吗?”
“……”
“我告诉你啊,冷帅下课前10分钟会允许学生提一个问题,后来问题火爆的只好抽签了。开始问题还正常点,我靠,冷帅对枪械的了解,绝对不是爱好级的,绝对是专业级的,他真是混血儿?”
“嗯,好像家在美国。”
“我靠,绝对是玩过真枪的,自由的国度啊,咱国家咋不撤禁啊。”
“那你绝对活不到现在。”
“他给一年级的娃儿们讲人体解剖,把孩子们唬的一愣一愣的,恨不得都改修法医。后来竟有女生问:‘老师,搞同的话,你喜欢什么类型?什么体位?’这年头的女人太恐怖了,以前是围着男人转,现在是围着男人让他围着男人转。你确定他家没有木乃伊,讲得那么专业,我还想跟他学学呢,回头捉两只老鼠试试。”
肖文君又向林泠追问一番,然后关了麻将,到QQ群上扮演女性之友的角色了。
林泠躺在床上想,为什么别人都觉得冷寻很冷呢,其实在厨房里穿着围裙忙碌的人,一点都不冷,至少自己这么觉得。
第二天,林泠起床时以外地看到肖文君捧着一本《世界宗教》做沉思状。
“兄弟,学思想者也要把衣服脱了啊。”
“唉,西方的宗教太没逻辑,什么是三位一体?”
“圣父、圣子、圣灵?”
“奇哉,怪哉,怎样做到自己即使自己的父亲,又是自己的儿子?比处女生子还高难度。”
林泠也给逗乐了,“埃及神也有三位一体,指的是奥利西斯、伊西斯,以及他们的孩子荷露斯。”
“神奇!”肖文君不禁感叹,“这个问题下次要和冷帅好好讨论,就叫‘神祇的生殖法则’,顺便在了解了解木乃伊的制作。”
林泠觉得自己的室友真是宝,正因为有了他们,自己才能在离家和失恋后得到一份安慰。
5
下午6点,冷寻琢磨着林泠该下班了,就出发去绮夜,可以借口找尹唯洛,然后送林泠回家。谁知在门口就撞到林泠了,暗暗自责,下次一定要早到,装作准备离开的样子对林泠说:“很巧啊,一起回去吧。”
谁知林泠毫无怀疑就跟他走了。冷寻觉得不对,仔细一闻,有浓重的酒气。
“怎么喝酒了?”
“客人请的。”
“那就更不能喝!”冷寻恼怒异常,寻思着,下次应该在林泠之前就来,蹲点守着,请人喝酒,狼子野心昭然若示,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以前不是挺乖的?
“你还不知道那些人打什么注意?”
看着冷寻这尊怒目金刚,林泠虚虚的,“我会小心的,我有分寸。”
冷寻扶着他的腰,架着已经步伐不稳的林泠,斥道:“这叫分寸?现在拉了你去开房间都轮不到你反抗。”
“我心情不好。”林泠咕哝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冷寻半托带抱地把他弄到了自己家,小心翼翼地放到沙发上,自己去泡解酒茶。林泠抱着抱枕乖乖地缩在沙发里,像个没人要的娃娃。林泠扶着他把茶喝了。
林泠无意识地揪着枕头,“我今天又看到他了。”
冷寻想了想,理解了他所指的他。
“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林泠的眼圈已经有点红了,到底是孩子啊,冷寻摸着他的头,轻柔的将他揽进怀里。也许是他太轻柔,只是不含欲望的,怜惜的一揽,又或是酒精的刺激,林泠,没有拒绝这个拥抱。
“我是不是很没用,我先提出的分手,可还是总会想起他,吃饭,看书,睡觉,那儿都有他的影子。”
“说明你爱的很投入。”
“呵呵,是啊,当时我想把一切给他,哼,也的确这么做了。”
冷寻双手捧起他的头,“告诉我,你还爱他吗?”
“爱?我不知道,我已不敢爱了。”
冷寻的话语似带了蛊惑,“泠,你已不再爱他了,回忆,是每个大脑健全的人都会做的事,你需要时间,或者,另一个人,帮你忘却。”
“会吗?忘得了吗?”
林泠仰起脸,双眼迷离,在月光与酒精的掩映下,更加撩人,醉的,越来越深了,醉的,不止是林泠。冷寻轻轻挑开他额前的碎发,用指尖,认真地描摹着他柳眉的走向,然后微微抬起林泠的下巴,印下一个吻。就像盖章落款一样,告诉别人,这是自己的,由浅尝到深吻,挑开唇舌,撬开贝齿,舌尖一一刷过,将林泠的小舌卷起,拉到自己的领地纠缠,手,轻轻地抚弄着耳侧,感觉到怀里的身躯不住地轻颤,呼吸,愈发凌乱。
冷寻放开林泠,用拇指婆娑着他微微肿胀的红唇,探到林泠耳边,轻噬着那小巧的耳珠,低念着咒语:“告诉我,刚刚,想到了什么?”
“什……么?”瘫软在冷寻怀中的人难耐地轻喘。
轻笑,“很好,真是乖孩子。”
冷寻将他埋进自己怀了,抚拍着林泠的后脊,直到呼吸渐趋平稳。将他抱进客房,脱去外衣,包好被子,又吻了吻他的唇,掩门,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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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泠醒时,头依旧微微作痛,睁眼看到陌生的房间,依稀记得自己喝了点酒,然后……冷寻,再然后……头又痛了,恍惚中听到有人说“你需要时间,或者,另一个人”,然后,是吻,吻?不对不对,这句话好像是网友说的,那么自己应该在做梦,那么吻,应该也是梦吧,脸,却红了。
林泠简单梳洗了一下,卫生间里有一次性的牙刷,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吧。
出来时看到冷寻端了早餐,就在餐桌旁坐下。
“头还疼吗?”
“一点。”
不敢抬头,低头看早餐,一碗糯米粥,一碟炒玉米籽。抬眼偷看,被抓了个正着,脸又红了。
“我,昨天没打扰到你吧。”有点虚虚的。
“不,很乖。”
脸更红了,“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我们只讨论了条件反射,或者说巴甫洛夫试验(小狗听暗号流口水的试验)。”
这下连脖子都红了。不管他,埋头吃,嗯,很清爽的粥,好像没吃晚饭吧,真的饿了。拿起筷子夹玉米,嗯,太滑了,夹不住!抬头看到冷寻正托着下巴冲他笑,完了,更夹不住了。
冷寻吧碟子往前推推,抽掉筷子,“用勺。”
“哦,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悄悄抬头看看,这才发现冷寻桌前什么也没有,这饭没法吃了,脸快要定色了。舀了一勺玉米,糯玉米,黏黏的,还有点甜,真的,很好吃。
林泠走后,冷寻收拾了碗筷,想起林泠红扑扑的脸蛋儿,就美滋滋地冒泡,一边哼着欢乐颂,一边和面,把酵母参到面团里,和匀了,盖上锅盖,等待发酵。
出了厨房,来到林泠昨夜住过的客房,纵身一躺,想着那醉心一吻,冷寻捞过枕头垫在脑下,心想,真的有什么正在发酵。
林泠坐在教室了还在庆幸,幸而这两天都有课,可以暂时不去冷寻那儿了。想到冷寻,不,森,脸就又有发烫的趋势。应该没什么吧,林泠想,真的没什么,那有什么不好意思呢?后天要不要去呢?干嘛不去,不去才心虚。手,不由自主地抚到了唇上,那么缠绵的吻,该死!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小林子,发春梦啊?”看了看讲台上的五旬老人,“不是吧,对着她你都能yy?境界啊!”
林泠的耳朵”噌”就红了,剜了肖文君一眼:“胡说什么!”不知是为了前句,还是后句。
肖文君顿时就蔫儿了,心里琢磨着,这小子瞪人时怎的这么勾人啊,唉唉,我不是gay太可惜了,肥水真不想流外人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