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浅 魇黄昏 上----狐弄

作者:  录入:09-14

  “近玄,我们是不是真的要与诡界开战了?”他没有回头却用略带迟疑的声音询问著身後的来人。
  “你在迟疑……因为沈挽的关系麽?”近玄低声问道,放在他肩头的手指帮他将身上的披风弄的平整起来。“我以为在你的心里四界之主的位置更为重要呢……”
  四界之主,统帅万物……任何有野心的人都很难不觊觎这个令人心动的位置,舒明献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但是他却不认为仅凭自己法界的力量就可以得到其他三界的认同,尤其是那向来与之水火不容的诡界。
  诡界以强大的战力凌驾於其他三界之上,其次便是以人数众多国土面积广大著称的法界,空界和惑界历来是半隐世的状态存在著,所以不被重视。
  舒明献原本也没太将诡界放在眼里,毕竟千年和平将原本血腥的历史都掩盖在一片繁华之中,令人看不清什麽叫做真实,而舒明献又是年轻气盛之人,骄傲的人眼中哪里容得下别人的存在。
  然而陆峥在空界的两番屠杀,两界桥前相会时那冰冷的一刀都无疑在宣誓著诡界的强悍,诡界的强大不仅在於魔族的善战,还在於他们有个更加嗜血善战的帝王。只这一项便让向来高傲的舒明献自愧不如,何况心中一直忘不掉的那人也投入了仇敌的怀抱,这也成了舒明献心中无法对人述说的一块心病。
  为此他难过过,借酒消愁过……但是当他酒醒之後,取而代之的则是冷漠下的仇恨之火。
  他是高高在上的法界仁主,他不需要难过和後悔,所以失去的就要自己亲手夺回来。他要以四界之主的姿态出现在那人的面前,让那个直白的看不清现实的笨蛋知道谁才是他应该选择的人。
  “嗯,我不该迟疑。”舒明献轻轻拉住近玄的手,眼中尽是信任与坚定。“近玄,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你,你会与我一同进退吧?”
  “是的……我主。”近玄微微垂下头,语气依旧恭敬且顺从。
  诡界 南部将军府议事厅
  南部将军魅姬翻开诡界冥王刚刚递给她的南部军略部署以及资源配置图,在军资储备的那一张上仔细的看了看,又打开附带的类似表章一般的详细清单,忽然问道:“主上,这军资储备上的表格清单可是冥後大人的主意?”
  “嗯,他说这样比较浅显易懂。”陆峥不动声色的喝茶。
  婚後的头一年沈挽还是一副玩心很重的小孩子心性,陆峥对他宠爱有加倒也不管束他。等到沈挽实在无聊了便找到一些其他三界的史书来看却发现许多书上面都有记载关於陆峥的事。他对陆峥的事自然感兴趣,於是不断的找相关的史书来看,到後来则发展成霸占了陆峥的书房,每天钻进去看书打发时间。
  在这期间,陆峥发现了沈挽除了看书过目不忘的另一个才能,这小狐狸性子虽然很直,但是心很细,尤其对核查配给一类的细致工作特别有耐心,当然前提是他必须睡饱了。所以,陆峥便时常将一些军需配置方面的事情交给沈挽来做。
  “确实……”魅姬淡淡的应道,冷豔绝丽的面容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看来冥後大人这‘枕边风’吹的还是很有用的。”
  “魅姬,你也会说冷笑话。”陆峥不动声色的将差点喷出来的茶又咽了下去。
  “冥後大人接触诡界政务也有几年了,主上何不请他一起参与军事议政?”魅姬将配置图收好,忽然问道。
  “他不喜欢。”陆峥漠然道,其实这其中还有他自己的私心,他不想让沈挽太辛苦。
  魅姬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挑了挑眉,心想:主上啊,舍不得就直说嘛。
  这时,厅外传来沈重的脚步声,似乎有一庞然大物奔将进来。“魅姬,魅姬……”那人才喊了两声,便发现坐在上位的陆峥,於是表情立刻变得扭捏了起来。“属下参,参见主上。”
  “免了。”陆峥摆了摆手,又看了看在场的两人,一个冷豔逼人面沈似水,一个魁梧壮硕面带扭捏,心想自己若继续再待下去,这魅姬大概还不要紧,恐怕恶赭这只壮熊就要先憋死了,算了算了还是不看戏了,回去瞧瞧自己那只小狐狸吧。
  於是,冥王大人轻咳一声,摆驾回府。只留下一对冤家在那里做无声的战争,一会儿你瞪我一眼,一会儿我委屈的看回你一眼。
  陆峥回府先去书房,一进门便瞧见那人躺在门旁新安置的软榻上,闭著眼睛似乎已经睡著了,手中看了一半的书就那麽翻开著毫不在意的压在肚子上,丝毫不怕压紧了睡著不舒服。伸手轻轻移开压在沈挽肚子上的书,陆峥将搭在软榻靠背上的外袍盖在沈挽的身上,虽然诡界的四季变化并不明显,但是就这麽随意的躺著也会容易生病的。
  手指熟练的理顺沈挽睡乱了的红发,陆峥注视著情人睡著时的可爱表情,眼中的冰冷渐渐被几丝温柔所取代。
  这五年来,沈挽早已褪去了当初青涩稚嫩的模样,原本并不出众的容貌越发的豔丽起来。细长的眉斜挑入鬓,柔美中添了几分英气,暗红色的眼眸仿佛被水汽所侵染,半眯著的时候总是带著勾人心魂的朦胧媚意,再配上一张红润柔软时时带笑的唇,令人见了怕是想不动心都不行。
  “才几年就变得这般勾人了,我又怎麽舍得带你出去给别人看。”陆峥低低的笑著,手指在沈挽白嫩滑腻的脸蛋上轻轻的抚摸著。
  “我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你的功劳。”沈挽忽然开口道,并顽皮的睁开一只眼睛看著陆峥,眼中并没有初醒时的朦胧,很显然这小狐狸只是在装睡。
  上了小狐狸的当,陆峥倒也不恼,便拿了小狐狸的名言来用。“既然我的功劳这麽大,可有什麽奖励?”
  “有有,”沈挽坐起身,指了指身後桌案上摆放整齐的军需储备资料,以及魔族新进将领的详细资料。“那个,我已经弄完了,你自己看吧。”
  “不错不错,有进步。”陆峥走到桌前翻看了一下将领的资料,确实已经被整理的整齐明了,甚至有的上面还有特别的注释说明该人的特殊之处,果然沈挽对账目核对和资料整理方面很有天赋和耐心。
  “嘻嘻。”沈挽笑嘻嘻的趴在软榻的靠背上,得意之情溢於言表。不过,随後他又不解的问道:“陆峥,我看过魔族新进分配到各条黄泉道上的将领名单,为什麽佰单将军的配将比其他两位将军的要少呢?”
  “因为他手下的将士不只是魔族一方,还有一部分是鬼族的将领。”陆峥回答道,并对小狐狸的细心感到满意。
  “鬼族?!”沈挽略显诧异,在他的认知里面陆峥是灭鬼族而立的诡界,而且以陆峥那性子估计就算对方不被他灭族也一定会被赶到诡界最偏远的角落自生自灭去了,怎麽可能会任用为官?
  “鬼族毕竟曾是与人族交战万年的强大族群,怎麽可能真的被灭族呢……”陆峥看出了沈挽的想法,轻叹一声说道:“当年我设计杀了鬼王,并迫降鬼族时也曾动过灭族的杀念,但是鬼族在诡界分布极广,人数众多……我怕斩草不除根会徒留祸患,便将大部分的鬼族迁往诡界的东部,与魔族区分开来。”
  “东部?……那麽佰单将军他与鬼族是什麽关系?”沈挽倒是不笨,那鬼族与魔族可是有仇的,陆峥肯定不会随便派一个魔族去管理那鬼族所在的东部,想必那东部将军佰单不是有什麽特殊的手段管理鬼族便是与那鬼族有所何渊源。
  “佰单就是鬼族现任的族长,被我杀掉的鬼王是他的父亲。”陆峥秉著“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原则,一开口就让沈挽听的一惊。
  沈挽几步到了陆峥的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道:“什麽?!你说他是你仇人的儿子,那你还敢用他?”
  “为什麽不敢?他若不肯为我所用,我又怎麽会留他鬼族到今天。”陆峥淡淡一笑,将这等阴谋算计生杀予夺之事说的个轻描淡写。他还记得,当年那鬼族少年跪伏於自己脚下时,面上是何等的不甘与……悲伤。
  “那你就不怕他什麽时候会背叛你麽?毕竟你与他可是有杀父之仇。”沈挽不无担心的问道,身子软软的靠进陆峥的怀里。
  “如果一个人想要背叛你,就算你有恩於他也是一样会被背叛的,与其这样倒不如被自己的仇人背叛,至少心里不会太痛苦。”陆峥搂紧了沈挽,刻意压低的声音让沈挽在初听到时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即使重生,即使经过千万年时间的洗刷依然抹不去背叛的记忆,世人皆说诡界冥王嗜血好杀、冷漠无情,又有几人知道那冷漠无情是因何而来,嗜血好杀又是源於怎样一种痛苦的记忆。
  “陆峥……”沈挽轻轻的唤著情人的名字,伸出双手紧紧的环住了陆峥的身体。“过去的事情就忘记吧……不过,你要记得,你的身边还有我,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我知道。”陆峥托起沈挽的下颌轻轻的吻著他的唇,眼角带著淡淡的笑意。随後取出一封信交给沈挽,并说道:“这是你师尊派人送来的。”
  “哎,给我的?”沈挽接过信打开一看,笑道:“我师尊竟然送请柬过来,不会是他这棵老树要开新花了吧。”
  “又不是喜帖。”陆峥无奈笑道,心想这小没正经的连他师尊的玩笑都开,不过想来也算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麽师傅出什麽徒弟。
  “啊……原来是师尊要过寿辰了,奇怪,他都多少年没办过寿辰宴,不会是最近手头紧了,想骗点钱花花吧。”沈挽看著请柬上只写了陆峥的名字,不满的撅了撅嘴。“竟然不写我的名字,不去不去……”
  “当然没有你的名字,你哪个时候见到师傅过寿还要专门请自己徒弟的。”陆峥觉得自家这小狐狸的想法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搂著又亲了一口。
  “反正他不写我的名字,我就不给他贺礼……嗯,当年他把我和师兄卖了个好价钱,我还没向他要钱呢,这次绝对不给他买礼物!!”沈挽一提到钱的问题上,当真是铁公鸡转世,琉璃猫附身。
  唉,难怪沈挽在整理账务方面的能力那麽的出色,恐怕跟他这间歇性的财迷个性分不开吧……有钱程度仅次於法界小仁主的诡界老魔头不禁在心中感慨了一番。
  深夜 东部将军府邸
  东部将军佰单正站在书房的桌案旁,对面的墙上悬挂著象征著鬼族神灵的图腾挂像。望著那对於鬼族来说最神圣的神灵图腾,他却只是神色漠然,鬼族曾有的辉煌早随著千年前的那最终一战烟消云散,活下来的人包括他自己都不过是在卑微的屈服中苟延残喘。
  紧闭的房门微响了一声,一条黑色的人影便从那开启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并随手将房门重新关上。
  “族长大人。”那人单膝跪於地上,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呈给佰单。
  佰单没有言语,接过信打开来看了看,便将其放在烛火上燃著。看著信纸逐渐在火焰中消失,佰单平静的眼神忽然一颤,但是很快他便掩饰住了神色的变化,只是冷冷的对那人说:“这事我答应了……不过时间需再定。”
  那人立刻应了,躬身施礼,转身便出了书房,一来一去悄无声息。
  目光转向桌案上放著的一把造型古朴的黑色匕首,佰单的心中忽然对那记忆中的美好过往甚是怀念,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不甚懂事的孩童,而陆峥则是鬼族最强悍的战神,他的父王曾经拉著他的手站在高高的神台上问他想要什麽人做他的老师,年幼的他当时毫不犹豫的指向了居於众鬼族之首的陆峥。
  “我要做像他一样的人,我的老师也只能是他。”那一刻,稚嫩的童音在神台上响起,同时也让他坚定了自己的目标。
  然而,纷争鹊起,狼烟肆虐,往事不堪回首。
  曾经敬仰的,想要超越的人如今却与他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恐怕他究其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得到那人真正的信任,何况……佰单的目光重新转向墙上的鬼族图腾,战败的耻辱即使压抑了千年仍无法得到平息,只要稍稍被触动便会在血液中逐渐燃烧沸腾起来,然後痛不欲生。
  “老师……陆峥,你给与鬼族的耻辱我一定会加倍偿还。”

  月清浅 魇黄昏26

  对於去惑界的事,沈挽其实并不太赞同,现在各界表面上是一团和气,背地里都在为备战做著小动作。他师尊过寿,肯定不会单独请他们诡界一家,万一在惑界跟其他两界不对眼的人碰上了怎麽办?按理说惑界属於中立地带,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界主在惑界的地盘上明著生事,但是很难说不会在暗地里做些什麽。
  陆峥闻此言只是淡淡一笑,说沈挽有些多虑了,便是有那不长眼的暗地里生事又如何,正巧没借口开战呢。何况真要是在惑界的地盘上动起手来,搞不好还可以引出那一直闭关不出的惑界幻王,说起来他也有千多年没见那人了。
  沈挽依旧是不放心,只是又说不过陆峥,他心里也明白,若真是一对一的动起手来,这四界之中恐怕还没有人是陆峥的对手,但是所谓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陆峥见沈挽撅嘴不言语,知道这小狐狸也是为了自己著想,便哄著说那就带著恶赭一起去吧,他是西部将军,有个什麽事情也方便调度西部驻军接应。
  沈挽想想便同意了,毕竟自己师尊的寿辰不去不好,而陆峥说这一次其他两界也会派人去贺寿,明著贺寿,暗地里也是想要拉拢惑界。据说法空两界在暗地里已经联合了,如果再连惑界也被拉拢过去,那麽诡界就会被完全的孤立,这形势可就危机了。
  “如果惑界支持了法界,我们该怎麽办?”沈挽准备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他既不想诡界被孤立,也不想惑界卷进四界之争,但是世上没有那麽完美的事。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麽办?”陆峥问道,并合上了手中看了一半的书。
  “我不知道,我会觉得很麻烦。”沈挽头痛的敲了敲额角。
  陆峥轻笑,将书本放在沈挽的面前,翻开其中的一页,指著上面毫无关系的几处词语给沈挽看──隐忍不发,查其弱点──攻其不备,各个击破。
  沈挽抬头看了陆峥一眼,赞叹了一句:“算你狠!”
  “过奖,不过……有些事终究是人算计不到的,所以还是随机应变的好。”陆峥坐到沈挽的身边,拿起茶壶似要倒茶,却又停住了动作,神色间骤然阴冷。
  沈挽瞧了他一会,觉得他这动作挺累的,便忍不住问道:“又想到什麽了,走神走的这麽厉害?”
  “没什麽,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个最糟糕的结果。”陆峥轻叹了一声,又将茶壶放了下来,然後问沈挽:“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打住,别说那不吉利的。”沈挽翻了个白眼,然後故作深沈的说:“虽然说深谋远虑可以防患於未然,但是还未开战便先言败,可是会影响士气的。”
  “有理,”陆峥笑著捏住小狐狸的鼻子,“娘子,夫君受教了。”
  “唔要叫唔良子……”没鼻子小狐狸抗议道。
  法界 潇湘阁
  近玄将写好的字条封在一截细小的竹管内,又拿了软蜡封住了竹管,然後在蜡封的表面施加了特殊的法咒,如此一来除非是懂得这咒语解法的人亲自来解开蜡封,否则就算是将这竹管敲碎也无法得到里面的内容。
  封好封口後,近玄又小心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才将那竹管交给了一直在旁等候的一个人。这人从近玄开始写字条的时候便一直候在一旁,但是若你没有特别留心他的话,便完全不会注意到屋子里还有这麽一个人存在。
  这人将竹管信收好便立刻退了出去,这期间没有与近玄做任何的交谈。
  “近玄!”舒明献从微敞著的门外闯了进来,表情略显焦急。“我也要去惑界!”
  “嗯?”近玄用略显困惑的目光注视著急冲冲而来的舒明献,语气温顺而恭敬。“昨日不是商议过由我代您去惑界为师尊贺寿麽?”
  “我,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舒明献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因为心情过於激动而变得急速的心跳,故作平静的说道:“你毕竟是我的影君,你师尊的寿辰我理当亲自前去……何况,此事还关系著我们能否顺利与惑界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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