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尴尬的沈默，过了很久，林波想要继续开口的时候，伍淼突然推开他，抬起的脸上表情已经消失，但声音似乎却有些颤抖。
“总之……我很抱歉，就算喝醉酒，兄弟之间做了这种事……唉，波，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在气息将要离开的一瞬间，林波一把将他拽进怀中，再也抑制不住内心中的冲动吻了下去。不可以就这麽算了。
突然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将不断挣扎的男人再次压在墙上，焦躁地追逐著躲避的唇，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在一边，只想感受这近在咫尺的气息。
纠缠的舌，紊乱的呼吸。那晚的感觉再次回来，林波正想将手伸入伍淼的衬衣中时，腹部突然传来的闷痛让他弯下身体，脑袋瞬间清醒。
“……林波，别这样。”
看著伍淼紧握的颤抖的拳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似乎，搞砸了。
“……为什麽不行？”这些年林波总是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为什麽不行？因为他们是兄弟，都是男人，因为那条路不好走，因为这个社会容不下两男人的恋情，因为伍淼有女朋友，因为……因为他是单恋。
咬牙，林波猛地抬头，看著眼前让他痛苦了多年的男人又找回了仅存的一点勇气。
“伍淼，我喜……”
半熟的真实14 上部完
卡啦卡拉，被钥匙开门的声音打断。
伍淼立刻将林波使劲推开，过大的冲击让林波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门打开，看著走进来的人时，林波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甚至忘记了呼吸。
“我回来……咦？林波？”
鱼鱼。那个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女人。林波转头看向伍淼，不知何时他已经背过身从茶几上拿起香烟。
“林波你什麽时候来的？怎麽不通知一声哦？”
“啊，嗯，就顺便过来看看，你们……”欲言又止，但心中的疑惑却已经表露无遗。
“呵呵，淼还没告诉你们吧，我们复合一个月了。”鱼鱼踏著小高跟走到伍淼身边，一脸幸福地挽住他的手臂，撒娇似的抬起头看著伍淼。
“你怎麽又抽烟哦？不是说不能在家抽吗？”鱼鱼伸手把香烟抽走，伍淼面无表情地看向一边，什麽话都没有再说。
林波苦笑了起来，一个月前复合，那意味著两人分了不到半个月就复合了？感情果真已经深厚到，所谓的正式分手也只是说说而已了麽？
“林波，吃晚饭了麽？今晚住在这里？”
“不了……我赶晚上的车。”
林波盯著伍淼，可惜对方却连眼都没有抬起。每吸一口气，心脏就像是被挖走一块的疼。
“啊？这麽快就走？多待几天陪淼玩玩啊。”
“我赶车，先走了。”弯身捡起扔在地上的背包，林波突然觉得自己很滑稽，像个小丑……自作多情。
“……祝你们幸福，再见。”苦笑了一下，吐出从来没说的出口的祝福，心脏被全部挖空，林波开门走了出去。
安静黑暗的楼梯上传来自己的脚步声，林波转头看了眼那扇没有再打开的门，痛苦地皱起了眉头，他竟然期待伍淼追出来。真傻，太傻了。本来就是没有结果，没有未来的爱，又能强求什麽呢？
林波一边哼笑一边下楼，走一步停三步，在能看见那扇透著亮光，属於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的窗子时，林波面无表情地开口。
“淼，再见。”
再见，这次是真的再也不见了。
“淼，林波怎麽怪怪的啊？”鱼鱼看著关上的门一脸不解地问。
伍淼没有回应，只是一脸烦躁地又点了一根烟。戒了四年的眼在来到W市的时候又被重拾，他这段时间渴求著尼古丁的抚慰。
“淼，不是说了不……”
转头看了鱼鱼一眼，後者立刻将剩下的抱怨吞回肚子。伍淼扯了唇角，再次复合，他得到的好处恐怕就只是这个女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服从。
林波最後头的那抹笑容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不可以……不行，绝对不可以……伍淼捂住嘴角，想要抑制住心中呼之欲出的感情。
[为什麽不行？]
林波的声音让心中建起的提防坍塌，掐掉烟，伍淼猛地站起身冲了出去。
天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路两边店面牌匾上的霓虹灯闪烁著五彩的光晕，伍淼冲出小区大门，在惨白的路灯下四处寻找著熟悉的身影。
看著车道上来往的出租车，伍淼蹲下身体抱著头哼笑了起来，突然後悔起自己为什麽要犹豫。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将从阿南那要来的，保存在第一位的号码拨了出去，看著屏幕上正在拨通的字体，心中的悔意越来越重。
“……接电话啊。”
紧紧握住手机，他突然体会到了林波当时的心情。这真是应了那句俗语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停地一遍遍拨打，直到手机显示电量低後才放弃。
不知蹲了多久，一双男鞋出现在低垂的视线中，伍淼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喉咙，欣喜地抬起头，却又立刻尝到了失望的滋味。
“小伍，你蹲在这干什麽呢？”
“刘哥。”有些尴尬，伍淼在同事兼邻居的刘爽怪异的注视下站起身，腿因蹲太久而有些发麻。
“你没事吧。”
“没事。”
“你脸色可真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真没事。”
“走走，回去再说。”被刘爽推著往小区里走，伍淼转头又看了眼笼罩在黑夜和霓虹灯光下的街道，握紧了手中唯一的，却又因自己而失去的维系。
“淼？你怎麽了？”听著从背後追上来的脚步声，伍淼突然有些烦躁。他坐到电脑桌旁边，给手机插上电源，继续拨打著那个号码。
“你这是怎麽了？神经了啊？”鱼鱼的语气突然不耐烦起来，伍淼看著手机屏幕，叹了口气。
“我们还是分了吧。”
“……你说什麽？”
“还是分了吧。”
“为什麽？我们不是好好的麽？为什麽突然这麽说！”
伍淼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我对你的感觉已经回不去了。”
“你什麽意思？我们不是说好再试试的麽？我爱你啊，淼！”鱼鱼的声音开始带上了哭腔。
伍淼没有吭声，只是盯著手机不停地挂断，重拨。
“呐，淼，我是真的有反悔，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爱的人只有你啊。”
啜泣声不断地传入耳中，伍淼突然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里面进水了才答应和这个女人复合。大学毕业後，两个人都有了不错的工作，原本他想著就这麽结婚也无所谓，可是没料到的是，临到扯证的那一天，他才晓得自己竟然戴了一年的绿帽子，对方还是和他关系不错的同事。
八年感情，虽然说不上激烈的热爱，但当感情转化为亲情後，再遭受到背叛时究竟会有多痛？伍淼只记得在听到这一消息时，脑中立刻浮现出了他的父亲，除了愤怒再无别的情绪，这样的背叛，不可原谅。
果断地分了手，辞了职，回到家乡。
和林波在一起的那短短几天，奇迹似的将他心中的痛抚平，在埋藏於心底最深处，年岁久远的感情突破枷锁前，他来到W市，说是出来闯荡，实际上却是逃避。每当他看到林波或是未知号码打来的电话时，都会想起那晚的借酒发疯的冲动。他害怕，怕林波透露出鄙夷的语气，怕自己被说成是借酒诱惑男人的变态……更怕林波发现他隐藏多年的感情。
在他惶惶不安的时候，鱼鱼再次出现，用了大学时同样的方法，在单位门口等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深情告白，想要求得他的原谅。
正处於混乱状态的他，没多加考虑就答应了，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好笑，是碍於情面？害怕被同事领导看笑话？最可能的就是，脑子确实进了水。
“呜呜，我不同意，你答应过我们可以重新来过的……”鱼鱼上前抱住伍淼，泪水沾湿了他的脸颊，可是心中却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我想经过这一个月，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叹了口气，将鱼鱼推开，他也许很混蛋，但是被伤过的感情是怎麽也没法重头开始的。
鱼鱼突然站起身，被泪水弄花了的妆让原本漂亮的脸蛋可憎起来。她瞪视著伍淼，突然全身开始颤抖：“我们不能分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歇斯底里的模样让伍淼吓了一跳，他不解地看著像是崩溃一样的鱼鱼，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
“我、我有了你的孩子！”就像是所有的狗血爱情剧一样的情节和台词，让伍淼脑子轰轰作响。
“……别开玩笑了。”
“谁和你开玩笑！”鱼鱼跑出房间，拿来自己的皮包把化验单扔给了伍淼。
怀孕三个月。伍淼露出鄙夷的笑容，他把化验单放在桌子上，无比镇定地看著哭的一塌糊涂的鱼鱼。
“我劝你最好去找孩子的亲生爸爸哭诉。”
“伍淼！你什麽意思？这孩子是你的啊！”
“我什麽意思你心里明白。”
如果这时间是确定的，那麽这个孩子肯定不会是他的。在他得知自己戴绿帽子时便再没碰过鱼鱼，而那已经至少是四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这孩子是你的！你的！”鱼鱼捂著耳朵摇头尖叫，叫完後她突然笑了出来，一把抓住伍淼的胳膊“淼你忘记了？就是那晚，我们和好的那晚啊，喝了你最喜欢的解百纳，就是那晚啊！”
伍淼冷眼看著眼前的女人上演的闹剧，突然觉得背後一阵冷战，如果那天他没有发现，那他岂不是会和她过一辈子？
“今晚我去刘哥那住。明天……你就收拾东西走吧。”伍淼站起身，他无法再忍受和这个女人同待在一间屋子了。
“伍淼！我已经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你爸妈了。我还告诉了你的同事，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不管你认不认，这都是你的孩子！”
伍淼愣在原地，看著露出笑容，两眼发光的女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伴随著尖细的笑声，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弧黯色的漩涡，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吸卷进其中无力自拔。
两个月後，W市中心医院
候诊室不允许抽烟，伍淼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夹著香烟走到了庭院里，入夏太阳强烈的眩光在绿荫的遮挡下减半，空气却依旧闷热非常。
拉了拉衣领，伍淼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根接著一根抽著烟。他掏出手机，照例按下那个号码，静静地听著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等到自然挂断，他又打开编辑短信，编写了一个很简单却从来不见回复的短信，发送。
把手机握在手里，看著眼前在绿色的背景下飘散的烟雾，他开始楞起神来。
耳边突然传来音乐声，那曲调似乎有些耳熟。
伍淼倏地坐起身体，他转头看了过去，是一个穿著病号服的女生，正在用手机听歌。
毫不犹豫地掐灭烟走上前，带著笑容问那个女生能不能把这首歌传给他。
走回长椅，把口袋里的耳机拿出来插上，静静地听著从一根细线里传出来的歌声。
仰起头，随著绿叶摆动而闪耀著的日光灼烧著他的眼睛，闭上的眼角有些发烫，不停地吞咽著喉间的苦涩，忍不住用不成调的声音跟著哼唱起来。
放不开也看不见未来
难道这种不完美
才是爱情真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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