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同样不知道，自己今天竟然这麽容易醉。
朦朦胧胧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几句什麽话，大概是很不合适的，少年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惊骇，然後痛心疾首起来。
好吧，那就不说了。
易拉罐散落在手边，脑袋痛得要命，但又不到醉死的程度，被摇晃了几下，听了几声“黎叔”也就安静下来，头靠在少年温暖干燥的肩头，发出模糊不清的难受的声音。
似乎又听到包里手机响了，下意识地想去接，却连动个手指都困难。那手机响个不停，渐渐地也就忽略了。
迷糊中，只觉得靠著的肩头居然这麽厚实。遥远的记忆从脑海深处唤起起，第一次看到男孩时，他用吊起的白眼看自己，在老板的教训下，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叔叔好”。
而现在，现在连那声“黎叔”，也变得自然而亲切，平常的日子里，他们也像所有的叔侄一样，能自然而然地生活，一起打游戏，玩篮球，看碟。就连看男孩永远不变的狼吞虎咽的吃相，也觉得自己在厨房一顿忙碌很值。
心里多了几分自豪感，黎里树很想对小猴子说：
“小鬼啊，你一直黎叔黎叔叫我，干脆认我做亲叔叔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给你做好吃的，帮你洗外衣内裤，供你上学，等你毕业後帮你找个好老婆的！”
这份心情被醉意一搅，出口的话语也是片言碎语不成话，听在别人耳里，只是低沈的喃喃自语而已。
整个人热腾腾起来，朦胧中感觉自己被调整了一下姿势，变成了整个身体都摊在别人怀里。
因为十分舒服的姿势，黎里树像小孩子一样发出满足的叹息，在越来越重的酒意里，沈沈睡了过去。
他并没有感觉到，那之後过了很久，嘴唇上忽然传来陌生的火烫。
谁想做牛郎啊！ （四十八）
47.
谭乐打了好几通电话。
再也没有比要下嘴吃美食的时候，却被反踩一脚更憋屈的事情了。谁知道等回到家，发现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打电话也没人理睬。被抛弃了的谭大流氓的心情，简直如同乌云压境。
想起他离开酒店时失魂落魄的表情，谭乐心里又烦躁起来，甚至设想著那笨蛋会不会又走路不看路，被车撞到。
等想象力越发没有边的时候，门开了。只见小猴子架著黎里树走了进来。
谭乐一眼就看到黎里树走不稳路，忍不住心头乱跳──再仔细看，那家夥脸色红得像火烤大虾，分明是喝醉的！
他迎上去：“刚才去哪了？怎麽喝成这样？”
一边沈声问，一边接过男人沈重的身体，放到沙发上躺平，再替他脱掉袜子，再盖上棉被。一埋进被子里。那人睡得很沈，任凭摆布没有任何反应。
比起睡著了的黎里树，站在男孩倒是冷冷地看著谭乐。
“这倒要问问你自己，你对他做了什麽了？！”
“啥？”他莫名其妙。
男孩就差脑门上没绑条“为叔伸冤”的布条，一脸控诉：“你说说看，你到底把他逼到了什麽程度，黎叔他那麽好一个人，你要这麽对他？！非把他逼得一罐罐地喝酒，喝得醉倒，忘掉现实才罢休！你是没听到他刚刚的话，你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吗？！”
“他说什麽了？”谭乐皱眉。
小猴子低了头，嘴唇嗫嚅：“他说，他是没有一点用的男人……”
谭乐一听突然被点炸了：“他是白痴吗？他是我的老婆，怎麽会没一点用？！”
闻言，面前的男孩面孔更冷：“你倒是有脸说得出口。等黎叔有朝一日全部记起来，看他还有没有胃口被你叫做老婆。”
谭乐语塞，这话正中了他的内心恐惧。
“黎叔虽然记忆力出了偏差，可也不是傻子，由不得你随便耍，喜欢的时候就宠，烦了就踢上一脚。”
“我哪有！”
“你就有！”
谭乐龇牙：“喂，小鬼，有些话，讲出来要经过大脑！”
小猴子冷哼一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给黎叔吃的是什麽药。我拿给医生看过了，那种镇定药物，能阻止病人唤起记忆。你以为这麽做，他就会开心吗？永远被事实蒙蔽著，被强X到差点残废，那种事情，你以为靠几颗药丸就能消失吗？！”
“你这小鬼……！”
被一句接著一句地质问，谭乐气得下意识去拔腰间的弹簧刀，对方却毫无惧色地望定自己，大声地吼：
“谭乐，我告诉你，假以时日，我一定会比你强的！！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不然，到时候我就要杀了你！不，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我每晚无时无刻，不在想该让你怎麽死！怎麽让黎叔受过的伤，一百倍地从你身上讨回来！！……还，还有！别忘了我们唐家还有一笔账要找你算！”
面对双目赤红发飙的少年，谭乐嘴边浮起一抹冷笑。
“我还以为只是养了条野点的小狗，谁知道可能是条狼…… 你姓唐？”
他本就不是什麽善茬，此时杀意一起，缓缓地抹出刀锋，从被扯落的衣衫下，刺青纹隐隐浮出，这景象有几分邪恶恐怖的意味。
“被强X？怎麽会发生那种事。只要我谭乐一句话，那种事情在他黎里树人生中，就是彻底不存在！他什麽不需要想起来，我来守护那段回忆就好。至於你，小鬼，不客气地说，我真的忍了你很久了。”
他踏前一步，男孩不由地被逼退一步。谭乐面上不再是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神情，整个人显得肃杀起来。
“那天晚上，你站我沙发後是想暗算我吧，别以为我没看到！其实你在背後藏著刀子吧。只要是砍人的家夥，我谭乐鼻子都嗅得出来。”
“我……”
谭乐冷笑：“看在你黎叔的面子上，饶了你小命。现在滚还是被我揍一顿再滚？！”
小猴子咽了口口水。拳头收紧，忽然没有任何预兆的，一拳挥了出去。
谭乐轻松接住少年的拳头，反扭，刀锋一闪扣在他脖子上。“给老子我滚出这儿！”
小猴子反过来狠狠瞪谭乐。这时忽然胳膊一阵力气拉扯，然後他整个人被护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黎里树像护雏的老母鸡似的，挡在两人中间，气急败坏：“谭乐你在干什麽，你疯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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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做牛郎啊！ （四十九）
48.
他喝醉了睡不安稳，模糊听到有人吵架，刚睁眼就看见谭乐狰狞得拿著刀，刀尖正对著手无寸铁的男孩的情景。
他吓得迅速地弹跳起来，酒也全醒了，赤脚就奔过来救人。虽然谭乐平素就看不惯小猴子，经常冷言冷语，可是他怎麽也不相信，他居然会真的那刀抵著少年！
“我清醒地很。”谭乐冷冷地回答：“这小鬼留不得，必须走。”
黎里树涨红了脸：“住的好好干嘛赶人？他哪里招惹你了？……你先把刀子放下。”
“这小子成天介不晓得打什麽鬼主意，我说了让他滚。”谭乐固执地强调。
闻言，小猴子探出半张脸，适时地眼眶一红，可怜兮兮。“黎叔……”
看看这小鬼，刚才还叫嚣要杀了自己，现在又装可怜相！谭乐气得跳脚。
黎里树反而更紧地护住了他。他其实大可以拿出屋主的身份来反驳，可是谭大流氓咄咄逼人，他有些露怯。
“凡事都不要做得太绝，不然你逼人家……”
“黎里树！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我说了让这小子滚的，你当我放屁吗？”
黎里树有点发抖。嘴唇颤抖了下，缓慢地回答：“好，我也滚。”
“你在说什麽瞎话？”
“我说，我也一起滚吧。”说著，他把辞职信摸出来，递了过去。“劳烦你转交给我的经理，你的……部下。”
谭乐目瞪口呆，拿著信反应了几秒，才猜到黎里树辞职的原因。再一转念，就愤愤不平。那个人以为自己这麽用心是为了谁？他很少耐心为别人打算，谁知对方却把的心意当作草芥一般。
“这件事情跟眼下的问题无关吧？你犯得著辞职？再说我这也是为你好。”他冷笑一声：“像你这种情况，没有我，早就连命都没了，还提什麽找到工作？”
一听到这句话，黎里树像是被戳到了，涨红了脖颈。他张了张口，最终什麽也没说出来，转身带著小猴子走了。
谭乐急了，跑上去，拽住了闷头朝前走的男人。被对方甩开，又不屈不挠拽了拽。再被甩开。
他看到那个人背对著自己的样子，不知怎麽的心就疼了起来，还疼地纠成一团。
“黎里树……”他叫了声。不要走这三个字被吞在喉咙里。
黎里树回过头，声音发颤：“谭乐，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住在一起真的不合适，你要是喜欢这里，我就让给你，求你别来缠我了成不……”
“啪！”
半句话被耳光声打断，清晰又难堪地在室内响起。黎里树红著半边脸颊，眼睛里先是震惊，渐渐淡了，接著转为一片平静。
接著他後退了一步。
“再见，谭先生，这段时间感谢你照顾了。”他拽著小猴子，礼貌地说。
的确，现在吃的住的，都是谭乐给的，命也是谭乐救得，连工作也是他施舍给自己。剥下一切的伪装，他还是当初那个初识时，分文未有的菜鸟牛郎。什麽都不懂，就傻乎乎地一头扎进去。
除了走，他还有什麽脸面呢？
小猴子狠狠瞪著谭乐，死抓著黎里树的手掌。三个人就这麽难堪的寂静著。
谭乐怒极反笑：“好啊，你是要和那小子一起走是吗？我早该知道，这小子看你的眼神不清不楚的，像你这种人，怎麽会放过好机会。”
“……”
“做过牛郎的人，就是死性不改。”
黎里树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反驳，头也不回走远了。留下谭乐一个人，拳头发抖地恨恨地踢著门板，接著将手里的刀子“砰”地扎在门上。
可是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他不管弄出多大的声响，说出多恶毒的语言，黎里树就是不肯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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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T在拖电视剧剑3.……小电卡得类……差点又上不来鲜鲜 Q口Q
谁想做牛郎啊！ （五十）
50.
“黎叔……”袖子被拉了拉。
“……”
“黎叔……”又拉了拉。
黎里树终於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扯了一下嘴角，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你还好吧？”小猴子问。
“对不起……”
“干嘛道歉？都是那臭流氓不好！那屋子还是你租下的咧，那个臭流氓鸠占鹊巢！”
“啊……我给忘了。”
黎里树羞赧地低头，他再怎麽不济也是屋主身份，完全可以把谭乐赶出来的嘛！
可是现在这样，两人也回不去了。
黎里树接著对小猴子说：“我接下来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啦？你还是回L街去吧，出来这麽多天，你干爹和保叔会担心的。”
小猴子警戒地抽回了手。“我不回去。”
“欸？”
“咳咳，因为……啊，干爹好凶啊，我才不敢回去。”
黎里树叹气：“跟著我，也不是办法啊。出来的时候没带什麽钱……”他有些糊涂地翻翻口袋，更加沮丧了。
回去吧，刚才自己气冲冲地跑出来算什麽呢？而且辞职信也丢给谭乐了。
正慌乱无计时，小猴子嘻嘻一笑，说道：“安心啦，我有地方可去噢噢。”
“唉？是哪儿？”
小猴子带他去的地方居然是一处的群租房。周边非常的混乱，一看就非善类的男人，穿著汗背心，拖著拖鞋从阴暗的门洞走出来，散漫的目光扫过他们。
更让黎里树不安的是，不少人居然认得小猴子，他们走了一段路，不段地就有有人开口打招呼，言语之间很是熟稔。
黎里树问小猴子：“你住在这里很久了吗？”
“嗯……”少年忸怩著回答：“其实这一片的小流氓，我都挺熟的。”
黎里树瞠目结舌。“难道你每天说在上学，根本就不是在……”
小猴子差点蹦起来：“我当然有在上学啊，干爹以前和咱爹混过，这一片都熟得很，我小时候就跟著干爹，自然也熟了。哈，黎叔你可别想多。”
黎里树担心地说：“那你可要小心，当心别被他们给欺负了。”
两人站在狭小的巷子里说话时，有个刀疤脸的大汉上前：“猴子，你上次问的跑船的事儿，替你打听过了……”
“这个等会再说。”小猴子迅速打断他：“等我安顿好了我家叔再来。”
大汉的目光在黎里树的脸上滑过：“这就是你常念叨的你家叔？条杆不错嘛！”大手拍拍少年的屁股：“无怪乎你个小子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哈哈！”
“就你个混蛋废话多！！”小猴子拿眼刀戳了他一下，拉了黎里树紧走几步。
“你小子给我放尊重点，莫吓到了我家黎叔！”
“切，当什麽宝贝似的，摔了会死呢！”
黎里树其实是有点被吓到了，他没想到，一直以为在自己的羽翼下被庇护的少年，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天真无邪的面容下，不禁透出一股世故和沧桑来。
以前在Alice，他在自己面前的规矩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
这样的认识让他不禁有些微的不安。
群租房的深处，有小猴子的狡兔三窟。果然是个少年的房间。只见不大的面积里，四周东西零零落落，游戏盘夹杂在刀具飞镖里，破裂了露出茸毛的旧毛绒玩具被扔在墙角。未吃完的泡面上，苍蝇嗡嗡飞舞，臭袜子打成一包推积在床脚。墙上有个飞镖盘，上面歪歪扭扭的画了个人形框，人形框里已经钉满飞镖，中间涂了两个字：谭乐。
小猴子吐舌头：“这是我的秘密基地哦，是我的死鬼老爹传给我的。他年轻时单身一人闯天下，全部的家当都散了，就剩这套房子值丁点钱，小时候干爹带我来看过，之後就封了。後来我有一次我闯了祸没处可去，就摸到了这里住了几天，没想到还挺好住的！於是就占山为王啦！这附近住的不少都是我老爹的朋友，大家都熟。所以我时不时来这儿看看。”
一边说著，他手底不停，来来回回把房里的垃圾都扔了出去。好容易请出一块地方。
“黎叔，你坐。”少年不好意思地笑：“太久没回来了，上回走的时候，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这几天托你的福在你家住得太舒服了，就没顾著回来看一下。”
少年的形象实在转换得太快，黎里树有些晕头转向，为了掩饰也下意识地帮他收拾了几把，一边说道：“小孩子这样总归不太好，你要知道，这附近盲流多，人杂，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孩……”
“我不是小孩啦，黎叔。”少年轻轻打断了他。“谭乐把你赶出来了，那麽我养你吧，黎叔。”
少年看向自己的眼神赤裸裸的，闪著希翼的光芒。
谁想做牛郎啊！ （五十一）
51.
黎里树尴尬：“说什麽养不养的，你黎叔还能挣钱呢？大不了再去做体力活去。”
“嘿嘿，那我也和黎叔一起去干活。”
“你还在上学！”
“知道啦知道啦，打工总行了吧？！”
“你这小子到底有没有给我在认真上学啊。瞒著人的事儿真多。”黎里树满心纳闷地抱怨著。
小猴子摸著脑袋，嘿嘿笑，那神情还是属於没长大的孩子，天真而快乐，浅得见底。
黎里树花了一整天，将惨不忍睹的小居给收拾了，然後去了附近的菜场买回一点新鲜菜肉，群租房里没有煤气，不过倒有个电磁炉，他蹲在小炉子边鼓掏了一阵，倒也整出了像样的饭菜来。
於是从从前一样，小猴子的生活起居全部由自己包办了。两人的生活除了少了个更大个的问题儿童，倒也和从前没多少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