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里树扎起头发，重新戴上经理人时期惯常戴的金丝眼睛，嘴里叼著铅笔，对著计算机一阵劈里啪啦。涂涂改改後几次後，他摇头叹气。
“一整天的收入扣掉人工水电房租各项成本，结余净利润：9182.5元。”
“哇！好多耶！”小猴子感叹。保天赐也开心地点头，今天的收入真是史无前例地高，一天的忙碌，也显得很值得。
只有老板看起来很忧郁。
“多是多了，可是一天9千的话，十五天就是，就是……十五乘九等於等於……”
“是十万三千五。”黎里树叹气。
“离四十万的目标还差地很远唉，这麽大的缺口，这下能怎麽办？”
这麽一说，每个人的表情都沈重了几分，那巨大的难以去企及的目标，无形中仿佛连空气也胶著地凝固在屋子里。但是也都想不出什麽撤来，毕竟比起营业额以数万计的大型hostclub来说，他们这种小作坊形式的穷酸小店，是无论如何也筹措不了巨款的。
其实Alice里的每个人从前都多少经历过风浪，就连看上去最温顺的保天赐，也是从前在L街风里雨里地拼过来的。他们都是不是容易被挫折压垮的人，但面对这样数字的差距，再乐观的人也会灰心丧气。
一片压抑的沈默中。老板突然站了起来，扯了扯小猴子，示意有话要说，接著两人走进里屋。
黎里树和保天赐面面相觑。
“小黎，他们是背著我们要说什麽悄悄话吗？”
“我也不知道。”
昏暗中保天赐的神色有些伤感。“老板他，到底对我们的店失去信心了吗？”
黎里树看他疲倦的神色，直欲睡过去，想到这个老男人一整天都忙著陪客人喝酒，几乎没有闲下来过。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头牌担著的责任，他已经算是做了十分了。
於是安慰地拍拍保天赐的肩膀。
“今天辛苦你了，早点去睡吧。养足了精神，明天才好工作。”
其实这时候，天几乎已经快亮了。
保天赐闻言，细细“嗯”了一声，连眼角的皱纹也似乎深了些。
“我还得去保养皮肤……”他自言自语著，游魂似的站起来，飘去卧室了。过了几秒，忽然又飘出来，脸上是怯怯的，为难的神色。
“小黎，要在我们这样的店里呆著，实在是辛苦你了。”
黎里树摇摇头，“我选的。”
看著保天赐的背影消失，接著转而望著一片寂静的里屋，若有所思著。
同时，店後的小房间里，老板拿出个大包裹，在门後的阴影里，压低了声音对小猴子说道：“猴子，我看咱们爷俩还是跑路吧！”
“干爹！你怎麽连行李都打包好了？！”
“嘘，轻点！废话啦，大难临头各自飞，干爹我早就准备好了，现在逃回乡下去，兴许乐大少找不到咱！”
“你叫保叔和黎叔怎麽办？黎叔才刚入行，就倒霉摊上我们这家快倒闭的店，还有保叔，他一辈子都在L街过日子了，你现在让他混得没处可去，他这样从小只做过牛郎的人，将来要怎麽生活？！你这麽做，根本不讲义气！”
被自家小上几轮的孩子瞪著眼质问，老板的气势矮了几分，他习惯性的摸摸鼻子，尴尬地说：“义气值什麽钱？当年你爸还不是……”
“不要说了！”小猴子几乎是用吼的，迅速地打断了他。
老板见他意思松动，连忙顺著杆爬：“再说，如果不是你年头拿了笔钱去炒股，我们至於一点钱都还不出来？！”
被戳到了痛处，小猴子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还不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男孩的声音渐渐变得没有底气。
老板继续诱哄：“所以这条路怎麽也走不下去了，乖乖地和老爹回乡下去啦，乡下物价低，咱们爷俩省著点过，也能比L街开牛郎店过的日子好。”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小猴子一头扎进到沙发里，闷声闷气地吼：“我知道你早就不想要我了！你扔我了吧！反正我不是你亲生的！看见我一次你就想起我爹吧！想起我爹你就窝火吧！老实说，我们家不用欠你这个情！”
少年细瘦的身躯微微颤抖著，埋在沙发里小小的一团，似乎在哭。
老板站在原地沈默著，外间灯光微微照亮了他有些伤感的表情。良久，他长叹了一声。
“作孽的小畜生，怎麽这麽倔……”
接著他擦擦额头的汗，口中仍是不停念叨著，却真的把包裹又放回去了。
男孩通红著眼睛，在沙发里看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爹……”
在外间透出的微弱灯光中，微胖的男人伸手，抚了抚男孩的头顶，又伸出手指，擦干净他脸颊边微微的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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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TX说想要剧透。那我就随便说说吧……
到中间的时候小受的性格会有很大的变化，说是变了一个人也不为过。不过具体原因以及结果嘛，就请大家追下去吧 笑。
雷个性转换的同学可以不用追啦 ^^不然兽兽又要被拍得满头包了嘿嘿
谁想要做牛郎啊！ （五）
5.
黎里树竖著耳朵听了半晌，最终里屋没了动静。
他独自坐在吧台前，按著太阳穴思考。他必须要想出更好的办法才行，如何用他以前身为营销顾问的知识，来经营好这家店。虽然它的员工很少，看上去也没太多前途的样子。
毕竟他现在可说是转行，哪怕是牛郎这种职业，也有金牌和烂之分。黎里树想尽自己努力做好。他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从小就很耐心很努力，可是持久的耐心，却似乎一次次被命运磨平。上高中时他的学习成绩不错，考上重点绝对没问题。却因为家庭事故，小小的黎里树不得不辍学出来挣钱。於是到了社会上，也格外珍惜自己的工作机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用在发展客户上，好容易奔忙了几年，工作开始有起色，但因为本命年的一连串灾祸，终於被公司辞退了。
他没什麽才能，命运又一直不厚待他，但别人看来真是灰暗的人生，男人却咬牙忍受了过来。继续耐心的，一点一滴用自己的双手努力刨，寄希望能从不堪重负的生活中，刨出一点点可以喘息的空间出来。
生活著从来都不容易，正因为深深明白这一点，黎里树才会连一点点的机会都舍不得放过。
这一次，他也要全力以赴去做。
第二天一大早，黎里树就把小猴子叫了起来，吩咐他去办件事。
“黎叔，你要我去记车牌？”小猴子惊讶地睁大眼。
黎里树头戴毛巾，系著围裙，几撮头发从毛巾里翘出来，看上去有些煮饭婆的滑稽。他一边奔来跑去地在店里擦地抹桌，摆放鲜花，准备营业。一边说：“所有来L街的车牌，尤其是出入神仙楼的那些高档车。他们的主人，可都是真正有钱的阔太太，我们抓住一个，也比争取十个女性白领有用。”
“话是这麽说……可是记了车牌也没用啊，而且明目张胆地和神仙楼抢生意……”小猴子缩缩脖子，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怕什麽？凡事我顶著。”
“不是啊，黎叔！你刚来，不明白状况。这条街上前几年有个富得不得了的老板来这里，据说只是为了好玩才盖了一幢楼，里面奢侈到不行，连柱子都是黄金包的！咱们这破地方和神仙楼，就是小旅馆和五星级大酒店的区别啊！那地方可是得罪不得的！”
黎里树抱著拖把，直起腰：“真的这麽厉害？”
小猴子拼命点头，末了再补一句：“连乐老大收保护费也收不到他家头上！”
他心里略微动摇一下，又坚定了决心：“不要紧，我们就是争取一下客户而已。这年头，同行之间抢客户是很正常的。那些阔太太也许偶尔想尝试一下平民口味呢？再说，不这麽做，咱们可都没有活路。”
小猴子“哦”了声，又疑惑地抬起头，“可是记下车牌有什麽用？咱们又查不到其他的。”
黎里树嘿嘿笑，狡猾又得意的味道。
“这个山人自有妙计。”
小猴子果然是个鬼灵精，到了晚上，就把记在笔记本里的密密麻麻的车牌号送上。
一边挥舞著胳膊，大叫大嚷：“吓死我了唉，神仙楼停车场的保安都那麽凶，X他奶奶的！居然想赶小爷跑！哼，狗仗人势！也不想想小爷从前鼓捣过偷车，停车场我还不熟？我他X的请他们喝顿抹布水！”
黎里树皱眉：“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
小猴子哈哈笑，咧开嘴白生生的一排牙齿：“黎叔～我早不是小孩子了，老头子还叫我充临时牛郎来著！再过一两年，我也能赚钱了！”
男孩的头顶刚到自己胸膛，仰著的脸上是天真的神情，他是手长脚长的体型，继续长大下去一定会变得挺拔。黎里树摸摸他的头顶，心想，该让他去读点书，不然以後就算高高壮壮的，也会被人欺负。
自己吃过的苦，就怎麽也不想让别人重复走下去了。
“辛苦你了，今晚加餐。”
“哇！！火锅唉！黎叔你好伟大！”
被孩子全心全意地赞美著，心里就浮起些被依赖的满足感来，黎里树微笑著从厨房端出了加餐的孜然烤羊排。
保天赐已经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吃得很满足，连说话都没有功夫的模样。小猴子连忙冲上去，举起筷子，快速确保自己的势力范围。
“保叔！我是小孩子，你该让著我啦。”
“不是啦……”保天赐吃得嘟嘟囔囔，偷眼看看仍旧在厨房里收拾的黎里树：“也给你黎叔留一点儿，他还没吃饭呢。”
正在看报纸的老板“咳咳”两声，提醒自己的存在。
“给小黎留为什麽不给我？好你个墙头草老保，这麽快就被别人勾引走了，到底置我这个老板於何地啊，……喂喂！那块肉是我的啦！”
一阵刀叉声，黎里树看著餐桌旁那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充满了家庭温暖的场面，会心地微笑起来。
两天前，他还一个人住在阴暗的地下室里，现在却有屋檐遮挡，有暖水可喝，还又三个各有各的麻烦和优点的“家人”。
这种被关心被依赖的感觉，在他以前的人生里，原本是一种奢侈的体验。於是也就越发珍惜起来。
一切都恍如隔世。
“黎叔，你又会营销又会算账还会烧菜，真的是万能的哦！”
模糊灯光下，远远的，把盘子里的食物舔精光的男孩子，眼睛闪闪地大声赞美。
保天赐也嚷：“你还在磨蹭什麽啊，厨房等会儿吃完，我和你一起收拾吧！”
於是他微笑答应了一声，起身，朝那明亮的餐桌走去。
谁想要做牛郎啊！ （六）
6.
入夜，万能黎里树正劈里啪啦地在电脑上敲打，小猴子睡眼惺忪地守在旁边。
“乖，很晚了，你该去睡了。”昏黄灯光下，年轻男子的轮廓看上去很温柔。
“黎叔你在做什麽呢？”
“通过今天你抄到的车牌，我正在查找车主信息。记下手机号後，再一个一个打电话过去问
候。”刚做经理人的时候，黎里树的关系网是一片空白，所以经常就是不停地打电话。可能一百个电话里只有一个有兴趣，不过如果一天打五百个电话的话，一天下来，就能给自己积累五个客户了。
干他们这一行，没什麽技术难度，但是需要很高的情商，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客户的心，使他们对自己的产品产生兴趣，是最关键的。
“可是光凭著车牌怎麽查呢？”小猴子想到什麽，突然睁大眼睛：“难道黎叔是传说中的，可以入侵数据库的黑客？”
黎里树失笑，摇头道：“拜托，交通工具科的车牌管理数据库除了密码之外，还有每半个小时变换一次数字的密钥，每个用户登陆的时候，除了要输入设定的密码，还要配合密钥才能开启。你黎叔叔若是这麽厉害，那就不会失业没饭吃啦！”
“唉？那黎叔又是怎麽查得到……”小猴子疑惑地看著黎里树进入资料管理界面，将电话号码当下来，编辑成表格。
“这个世界上，当然会有超级聪明，可以潜入加密oral数据库的人。但也有另外一种办法。”
啪。enter键按下。
“没有用熟人搞定不了的事。”
宽广的室内游泳池内，一个男人凝立在三米板上，经过常年锻炼的，精悍的躯体上绷起，连其上深浅不一的疤痕都性感无比。他深吸一口气，闭眼轻轻一跃，直体翻腾从半空跃下。
哗──水花四溅。
下面小弟们准备已久的一声“好”硬生生憋在喉咙里。
乐老大从水里湿淋淋上来时，脸都是臭的。
“真衰，老子这次腰力用过头！”他爆了句粗口，接过仆人递上的毛巾，抹了把脸。
有个部下匆匆跑来，肃立说道：“乐哥！您要我去观察Alice仙境，我已经全部查清楚
了。”
“说。”乐老大拿起冰凉的饮料，一边躺到池边的沙滩椅上，最近颇为中意的豹皮裙女孩梦
梦立刻蹲在他的脚边，掏出修甲器为他打磨脚趾甲。
“他们这两天生意很不错。不过据我观察，离四十万还是很有距离。”
谭乐冷哼一声。早猜到了，凭那些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能成什麽事？！那个牛郎小子只是口
气大而已，根本就没见过世面。
“那小子呢？他还在门口接客？”
“是，他挺忙的，里面外面的生意都要顾到。看起来很拼命的样子。”
“再拼命又有什麽用？”还不如洗干净屁股等老子的宠幸咧！
“是啊，哈哈，这小子真是不上道。还有一件事……”属下犹豫。
“说。”
“他们最近似乎不止接待一些平价消费的女性顾客，有几个阔太太也光临了。我看见过几台
高档车停在门口。”
“嗯，怎麽可能？那些太太不是一向忌讳去这种平价牛郎店的麽，这样会有损身份。”
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那小子的技术太好，让那些太太们沈迷不已？没可能啊，看他那娘娘
腔的样子，下面怎麽雄伟地起来？啧，早知道那天先脱下来验验货就好了。
不过，如果是那些腰缠万贯的金主的话，四十万可能稍微被那小子灌点迷汤，就乖乖掏出来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谭乐焦躁起来，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娘小子在床上，疼爱著女人的样子。那些又老
又肥的女人和他忘情亲吻，然後他乖巧俯下身，一脸陶醉地吸著她们的……
哇啊啊啊可恶！！！
心中怒气陡然升起。继而脚尖一疼。
“笨手笨脚！给我下去！”
梦梦惊叫一声。她的老爸也是谭乐这个社团的干部，她自小就是小太妹出身，泼辣至极，可
是在谭乐面前也不敢吭声，忍著气，乖乖退下了。
谭乐继续不爽地咬著冰镇饮料的吸管，一边心里盘算。
怎麽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这小子的身体老子已经预定好了，谁敢抢就给我去死！
“神仙楼那些人是吃干饭的麽？客源被抢走了居然不知道？”他语气冰冷。“通知神仙楼，
说Alice仙境抢了他们的客人。”
“是。”
不能让他们挣满四十万，其实这点钱倒是小事，若是那小子从自己的爪子下逃走，以後传出
去，连自己地盘上的小牛郎都搞不定，让他大佬的面子往哪搁？
“有什麽了不起，不过就是个牛郎！老子要吃掉不过动动手指的事情，等吃到嘴後，就丢掉
他！”
他厌弃地皱起眉，心里打定了主意，手里的弹簧刀像玩具似的，铮铮作响。
谁想要做牛郎啊！ （七）
7.
这边，Alice仙境迎来了一位贵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