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做牛郎啊!----嘉兽

作者:  录入:09-05

  “啧!拼了,黎叔,你抱著包裹,我抱紧你。”
  两人在黑暗中相互拥抱著,望著货车渐渐驶近。
  夜风吹起他们的衣服下摆,黎里树听到少年在自言自语:“谭乐,你没这麽容易抓到我们的。”
  门锁哢的一声。接著门缓缓地,无声息地被推开。
  货车也即将从他们窗户之下驶过。
  在那样短暂的一秒锺里,黎里树回头看了看,门後出现他所熟悉的那个人,那张三分邪气七分傲气的面容。
  是谭乐,他亲自来了。
  视界中那张脸先是现出惊讶的表情,然後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男人慌慌张张地朝自己奔过来。接著,视线就降低到窗棂,他已经被唐若梁带出窗户,往下坠去。
  在那样短暂的时间里,他清晰地感觉到谭乐手指,擦过了自己的发丝。
  接著加速度陡然将一毫米的距离拉得远去。他们又隔得越来越远。
  拂过身体的夜风缓慢而凉爽,不知怎麽,这种逃命的时机居然会感到几分浪漫。身下救命的货车正迅速驶来,他在急速的失重中,还奋力地抬头,看见谭乐探出窗户,气急败坏,大声咒骂著什麽的脸。
  因为惊慌而变得迟钝的思维,模糊地忽然想到,小猴子他有背上有枪伤,掉下去了不能压到了……
  最後一刻,他使了全身力气挺腰,反身将少年抱住,自己垫底,背脊重重的摔在了货车的硬质车厢上。
  最後耳边只听到沈闷地“!”地一声。
  他眼前迅速一片黑暗,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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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及时更新是我的错啦,不过这几天不知道为什麽卡啊卡得上不了鲜鲜……大家包涵则个 TAT
  今晚的速度竟然很顺畅一点都不便秘耶……要是以後都这麽顺滑就好了……

  谁想做牛郎啊! (六十八)

  68.
  “黎叔,黎叔,你醒醒……”
  “黎叔……我们都已经上船了……”
  “黎叔……树……不要吓我啊,再不醒来我们就要到东南亚了,呜……”
  “黎里树!!”
  他呻吟了一声,猛然惊醒过来,觉得自己全身都出冷汗,背部火辣辣的一片疼痛。
  身下的床正缓缓摇晃著。显示出波浪的平缓。他们正在一艘破旧的小型渔船上,阴暗的空间里还坐著好几个偷渡客。他发现自己正占著舱内唯一一张床,显然是
  唐若梁花了不少心思打点到的。
  面前的少年像是兴奋过度的大狗一般把他扑倒,“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啊,是不是压到你的背了?对不起!”
  唐若梁小心翼翼地上下查看他,见黎里树好像只是被吓到了,才大大吁了一口气。
  “我们脱险了!三分锺前刚刚离开码头,现在正在海上!黎叔你快吓死我了,一掉到车上你就昏迷了。我怎麽都叫不醒你,只好连拖带拉的把你带到船上。现在你快点动动手脚,看还有没有哪里疼?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摔出问题来了!”
  少年两眼亮闪闪地看著自己,因为终於逃脱险境,显得分外兴奋。为了让他放心,黎里树乖乖举了手,又蹬了蹬脚,以示安然无恙。
  自己这样尸体似的沈重行李,也难为他在逃亡的状况下可以运上船。
  “太好了你没事!”唐若梁又一把扑倒了他:“我们终於要自由了!耶,东南亚,天堂!!”
  黎里树却没有唐若梁那麽兴奋,他奇怪地朝舱口望去,“刚才好像有人叫我?”
  “耶?没有啊,是我啦黎叔。是我刚才一直在叫你。”
  少年的语气怎麽听都有一丝心虚。
  黎里树的视线从船舱窗口投到海上。此时长夜已尽,天色微亮,渔船在近海摇晃不定,并没有开出多远。
  码头在视线中,还是显得很清楚。此时,那里站了一大批人,都是黑衣打扮。为首的黑色风衣被海风吹起,他甚至连男人的五官都看得很清楚。
  那个人是谭乐。
  “黎里树!!”又是一声呼唤,他的心随著猛地一跳。
  谭乐在叫他,隔著大海在叫他。那喊声透著复杂的情愫,从风中远远地传了过来。
  他仿佛听到男人又在说:不要走,你要相信我。
  这句话仿佛是诅咒般将他套得牢牢的,黎里树眼皮一跳,床边的舷窗玻璃反射出朦胧的光线,上面倒映的自己面目凄苦,肩胛骨露出侧面的繁复的花样,背上那再也抹不去的刺青,在那个男人的注视下,被一针针纹上去的。
  这个男人真的做过很多很多不好的事,但是也曾经对自己那麽热情过。那是现在回想起来,让人心头温暖的感动。
  黎里树无意识地,手掌捏紧,棉被皱巴巴地揉成了一团。
  眼前的船舱如潮水般缓缓逝去,光线,声音,大海,人群。
  广阔的天地间只剩下隔著碧蓝的两人。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时候,在狭小的公寓中,心智消沈的自己,和那个含著温情的男人,虽然他总是大大咧咧,恶声恶气,也总是嫌弃自己笨手笨脚,可两人相处时,细微处的温柔,一杯暖水,一个微笑,也能让那个时候的他,从绝望中生出一丝希望来。
  即使只能做出粗陋的饭菜,由男人的抱怨和闲聊下饭,吃起来也能生出甜味;
  即使是冷硬的床铺,被他长手长脚拥抱著,能仿佛感觉像鸭绒被似的温暖,连噩梦也变少了;
  即使去超市的时候囊中不富裕,精打细算著,也能买到很多实用的东西;
  更别说男人会随手丢一两件贵的吓死人的物事进去,然後以此为借口为一整辆购物车里的东西买单;
  就算有时候总是被骂作“笨”“没有脑筋”仿佛也不算什麽丢脸的事,何况之後通常会被捧住脸,得到额头上的亲吻;
  甚至是失忆後唯一的一次他想要做爱,最後还是因为担心自己而罢手,本来是多麽霸道的男人,却小心翼翼地温柔著……
  这个世界上还曾经有谁对自己那麽好过呢?有谁会带给他等分量的痛楚和甜蜜呢?
  他真的,从内心里,并不是那麽想离开谭乐的。
  “黎叔……”身边的少年露出担心的神色。
  “你哭了……”
  黎里树这才猛然惊觉,眼泪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大颗大颗地滚出眼眶。他急急忙忙地低头去擦,却流得更凶了,泪水怎麽也止不住似的,滑下脸颊,一滴一滴地打湿了棉被。
  可恶,自己……心里怎麽会那麽伤心呢?
  码头上,谭乐依然在海边呼喊著,不顾旁人惊异的眼光,像石头一般,坚持而固执著。
  “黎里树,昨天晚上,我看到你摔在卡车上,现在有没有事?身体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你出来让我看一眼吧,让我确认下你是不是哪里摔坏了?小黎……”
  谭乐的声音,染上了温柔的关切,仿佛穿透人心。听在黎里树耳朵里,心也跟著揪起来了。
  “你出来让我看一眼也好啊!”
  “嗯……”他著了魔一般,答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去。
  “不行,黎叔,他们不是好人,你不能去!”小猴子觉得不安,抱住了他。
  黎里树笑著轻拍小猴子的手,说道:“我至少要给他报个平安,告诉他我没有事。”
  “不行,你要是看见他,一定会不要我,跟他走的。”
  少年死死抓著他,拼命地摇头。
  黎里树摸摸他的头说:“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去见见谭乐。跟他告个别。别忘了黎叔我还是要把你安全地送到东南亚去的呢!”
  “别去!”
  黎里树少见地固执起来:“你先坐著乖乖听话,我只是去和谭乐告个别,马上就回来。”
  挣脱了环著自己腰的少年,他打开了舱门。一股凛冽寒冷的海风随之灌了进来,吹得单薄的衣衫扬起,发丝也在风中飘扬。
  谭乐一直死死地盯著越行越远的小气轮。甲板上空空荡荡的,也许刚才他的呼叫,那个人根本不曾听见。
  可是他在赌,赌他们昔日的情分。赌他们之间尚在的温情。
  不,也许在那个人看来,这些都不值一钱了。他回复记忆了,不再是以前懵懂著,会眼睛闪闪望著自己的人了。当初会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走的乖顺,也不复存在。
  现在的黎里树,大概恨不得朝他脸上“呸”一口。
  他咬了咬牙。如果是这样,那最好不过。
  在谭乐背後的车里,黑色的单向玻璃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威严不容侵犯的脸。谭乐的义父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看著背对著自己,若有所思的干儿子。
  “怎麽不喊了?你要把他喊出来为止。”
  谭乐握紧了拳头,全身的肌肉的都绷紧了。他说:“黎里树是不会出来的。”
  “哈。”
  “干爹,我做您的儿子起,就没有求你过什麽,我现在求你放过他。”
  谭正易抬了抬眼皮:“就是因为你愿意替他求我,我就更加不能放过他。你明白吗?谭乐。”
  谭乐沈默了。他的干爹素来都是这样冷血的,从小的经验他就知道,在谭正易面前示弱,只能换来更强烈的手段而已。
  哢。他听到轻微的子弹上膛的声音。他知道,现在背後直直架著十几把长管狙击步枪,只等黎里树或者唐若梁从船舱里一冒头,就会被射成筛子。
  谭正易忽然指指谭乐,开口道:“再给他一把枪。”
  谭乐闻言转过身来,眼神里有震惊,还有乞求的意味。谭正易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注视著别人相残的场面,尤其其中之一还是他最寄期望的儿子。再也没有什麽比一枪打爆别人的梦想更为愉快的事情了。
  他知道谭乐绝对不会违逆他,从小时候毒死一条他心爱的猎犬,到如今他要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情人。这个儿子是他为了延续谭家强壮的血统,而亲手训练出来的黑道领袖,本不该有那样让人软弱的感情。
  他缓缓地对谭乐说道:“要是里面有人出来,不管是姓唐的小鬼,还是你看中的那个男人,都由你来射杀。”
  谭乐恶狠狠地咬著牙,接过了枪,脸色变得愈来愈难看。这时,人群微微骚动起来。他闻声转过身去,表情剧变。
  只见天微微地亮了,海面上朝霞漫天,五彩似锦。
  黎里树赤脚站在了渔船甲板上,迎著码头的方向,他在微笑。说话的声音顺著海风被远远传送过来。
  “谭乐,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
  “我要去东南亚了,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顾,真的很感激。”
  “谢谢你。”
  他微微地鞠躬,远远的,他看见码头上站著的男人也笑了。
  但不是他所熟悉的,温柔的笑容。那却是让整个黑道颤栗的,谭家大佬的微笑。那张笑脸锐意似剑,如修罗般,嘴角漾起赶尽杀绝的恨意。
  他端起了手中的物体。
  那是什麽?好长,他为什麽要端起来?……
  他在干什麽?为什麽闭上一只眼睛?他是在瞄准吗?……瞄准谁?
  黎里树疑惑起来,头脑有些迟钝,脑中隐约有个声音啸叫著,快跑。
  可是他使劲摇头,不行,不能跑。他得站在这里,让谭乐看到他,这个总是在骂他笨,说著“离开我你一定活不下去”的男人,现在自己却真的要远远离开他了。
  虽然觉得对不起,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但至少,最後的一面,他可以站在这里。一直一直,隔著海水注视著那张脸,温柔的脸,臭脾气的脸,凶神恶煞的脸,傻笑的脸……
  记忆中的男人的脸一张张像幻灯片般地,在明亮的时光里闪回。
  从头开始,到尾回放,一个轮回如同一场生生死死。
  黎里树赤裸的脚,像生了根似的,钉在了甲板上。
  猛烈的海风吹得他整个人飘然欲飞。
  他甚至还高高举起手,张开手掌,朝著码头的方向使劲地挥手示意。
  然後张了张口。
  “谭乐,我喜欢你。”
  砰。
  男人瘦薄的身形,像是定格了一般的停住了。接著挥动的手无力地滑了下来。
  然後他膝盖一软,笨拙地倒下,中间还撞到了船舷,身体一侧,於是整个人都滑出了船外。
  他像一只坠落的白蝶一般,消失在蓝色的海里,激起小小的水花,接著就消逝不见。
  码头上的谭乐放下枪,顿时觉得眼睛刺痛。
  汽船的甲板上,唐若梁又冲了出来,少年状若疯狂地大叫著,脱了衣服要跟著往下跳,後面有水手跑出来给拖住了。接著几个大男人压著,兀自压不住他,最後谁给了他一拳,死拽著拽进了船舱。
  谭正易面无表情地看著这一切,忽然脸色一变,质问谭乐道:“刚才那个小鬼冲出来,为什麽不射杀了?”
  谭乐没有说话,缓缓地回过头来,男人此时面上的表情,饶是身为干爹的谭正易,看了也觉得惊心动魄。
  “你……”他欲言又止。
  下一刻,只听噗通一声,在所有人都愣神的当口,谭乐已经在众人的视野中消失。
  没有人想到,他竟然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在冰冷的海水里!
  冷!刺骨的寒意几乎钻进了骨子里去!四肢也随著温度的降低而麻痹了。
  黎里树拼命地仰著头,四肢划动著争取空气,他会游泳,但是在这种气温下,艰难地划水犹如在肌肤上抽下一条条鞭子,身体的知觉迅速麻木下去,海水已经逐渐漫进了他的耳朵、嘴巴、鼻子。
  他其实也不是那麽地想挣扎求生,於是就索性不再徒劳地花费力气,而是任凭伸展著四肢,安静地沈了下去。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连水花也不多。
  其实消失了也没什麽不好,人总是要走到这一步,区别只是在暮色四合中离开,或者是年纪轻轻而逝,他大概是比较倒霉的一个,居然会死在全心信任的人手里。
  不过那也是他太傻了,谭乐对他说,你要信任我,他就真的一次次天真地相信,相信他不是强奸犯,相信他是真的为了自己著想,相信他直到自己背上被刺上了难以磨灭的刺青。到头来会走到这条绝路上,其实都是自找的,也怨不得别人。
  黎里树咕噜呼出一口空气,气泡在海中犹如滑稽的透明水母一般,缓慢地上升,他的肺里也再也不剩下任何新鲜的氧气。他心里非常地镇定,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太大临死前的苦楚。
  那个男人,也许正在岸上冷笑著嘲弄自己的愚蠢吧?
  模糊的思维逐渐飘远,眼前的一片深蓝沈入黑暗,天地间重归寂静的时刻……
  手腕,忽然被抓住了!
  “黎里树!黎里树!”
  焦急的呼唤犹如破开黑暗的阳光一般,将他濒临消失的意识狠狠拉了回来!
  他努力在刺痛的海水中睁开眼睛。谁?那是谁?那个熟悉的怀抱,厚实的胸膛……
  “咳咳咳!……”
  他被一股大力拉得破水而出,已经停滞的呼吸系统再度压入空气,带来一阵岔气的咳嗽。
  大脑还是白茫茫地放空,嘴唇已经被迅速地堵住了。面前同样湿淋淋的男人拥著他的肩膀,也顾不得现在两人都浸泡在冷水中的状况,一鼓作气地狠狠亲吻他。眼睛,鼻子,耳朵,头发,接著有回到嘴唇,男人撩起了额头上紧贴的湿发,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费,使劲地撕咬的力度的亲吻著,连腥咸味都没有注意到。
  谭乐心想,他要全部吃了怀中的这个男人,把他的脆弱无助,他的惶恐茫然全部吞进肚子里去!让他永远都逃不掉!
  唯有全部吃掉了,他才会完全属於自己,不会和该死的唐家小鬼逃到那该死的东南亚去!
  在冰冷的海水中,黎里树被谭乐按在怀中,疾风暴雨般被亲吻了很长时间,直亲地嘴唇发红,呼吸沈重,奇迹般的著火般的温度竟然让冻僵的身体变得暖和起来。
  “有没有有哪里受伤?”好半天,谭乐才停止蹂躏黎里树的嘴唇,语气温柔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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