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玩。”默希举手要推开他，路卡右手一格，空着的手已经击向默希。
“喂！” 这小家伙搞什么！
默希刚避开了路卡的攻击，他下一式又招呼过来。两人在狭小的厨房里你来我往，拳脚交加拆了数招。
论身手，默希不会输给以前的叶翔，但他顾忌这是别人家里，打起来不免束手束脚放不开；路卡年少气盛，根本不理会不会砸烂人家的东西，一时间默希竟奈何不了他。
路卡觑见破绽，一拳打出，默希百忙之中抱起桌上的花瓶，可是旁边一对精美的兔子瓷娃娃来不及拯救，立即被路卡的拳头打得粉碎。
听到异声的叶翔及叶成一先以后出现在厨房门口。
“啊！兔子……”叶成十分可惜，那对骨瓷兔是他和华特在跳蚤市场买回来的，虽不是特别名贵，里头却包含了唯有他晓得的回忆。
叶翔马上沉下脸。
“没关系的，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叶成赶紧打圆场。
默希把花瓶放回餐桌上，两手高举，表示事情和他无关。
“路卡。”叶翔寒声道。
“对不起，首领。”像做错事的小孩，路卡垂下了头。
“向默希和小成道歉。”叶翔不耐烦的指示。他接掌暗族后律下极严，路卡身为贴身侍从，叶翔对他的要求更高。
刻意忽略另外一个人，路卡勉强迸出几个字：“小成，抱歉。”
这是他的极限了，要他跟默希道歉，门儿都没有。他不向叶翔以外的人低头。
“翔，小事罢了。”默希拉住了叶翔。
“你们在闹什么？”叶翔问。
默希摊了摊手，他是真的不知情。叶翔冷电一样的目光于是射向路卡，要他负责说明。
路卡沉默着。
“很好。”叶翔冷笑，“我看你是精力过剩，把这里打扫干净，明天开始，陪小成到东中上课。”
“首领！” “哥哥！”
我才不要去伺候别人！路卡忿忿的想。
我要过普通的学校生活！被台风尾扫过的叶成瞪了路卡一眼。没事干嘛惹哥哥生气，这下大家全倒霉。
委屈到了极点，路卡决定不让默希独善其身。
“我看到他亲你。首领，今天我们做的时侯，你说你讨厌和别人接吻！”
仿如在室内投下一颗无声炸弹，挤了几个男人的空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发出巨响。
哥哥和路卡做了什么？叶成试图解读路卡这句充满想象空间的话。
表情向来温文的默希却少见的铁青了脸，他迎向路卡挑衅的目光，五腑六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铁掌搓揉着，又酸又痛。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叶翔连眉毛都没有动一动。
他在想的是：默希什么时候亲过他了？
脑海里的影像迅速倒带，刚才默希是舔了他一下，并不是亲他。
慢着。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
照理说，默希对他做的事，他应该要很反感才是。
可是他居然毫无自觉的认为那没什么。
“叶翔。”默希很少连名带姓的叫他，非常情况时例外。“我们真的需要谈一谈。”
叶成悄悄挨近路卡，拉住他后退一步，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默希现在冷然的脸比叶翔更可怕。
暗夜记事 07 （第二部）
“到外面去。”默希不由分说抓紧叶翔的手臂，将他往窗口的方向扯。
“你！”路卡愤怒的要阻止，一只大鸟蓦地从天而降，拍着巨翅‘嘎’的一声停在他面前，然后很厚颜的拉了一地的鸟便便。
叶翔怕脏，立即随默希退到窗前，还不忘吩咐路卡：“收拾干净，别让小成麻烦。”
待路卡避开那又丑又怪的鸟儿，冲到窗边的时侯，叶翔早随默希跃下，消失在暗夜之中。
气死我了！路卡跳脚。
叶成拿出抹布，丢了一块给路卡。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有点不愿意动手清理。
“那个……路卡，你和哥哥做过什么啊？”叶成好奇的问。
路卡的脸倏地变成了红色。刚才他没去思考那么多，只是一心要指出默希逾矩的地方，眼下他该怎么回答叶成棘手的疑问？
“……华特快回来了不是？快点整理吧。”
叶成的注意力果然成功的被转移，寄住在华特家里当食客，他最不想要的便是给他的监护人添乱。
话说默希和叶翔其实也没有走远，默希感觉胸口有一股闷气，再不马上抒发出来，整个人就要爆炸了，所以一到了楼下，他就将叶翔堵在电灯柱旁。
“你跟路卡做过了？”默希心中气苦，说出来的话也就不怎么客气。
“那又怎么样？”叶翔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默希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杀人的冲动。
“什么为什么？”叶翔也不高兴了。默希这审问犯人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为什么和他上床！你爱他吗？”默希提高了声调。
不曾被默希大声过的叶翔冒火了。
“我喜欢跟谁上床就跟谁上床，你管得着么？”默希以为他自己是谁啊！
“翔，通常这种事只可以跟喜欢的人做，明白吗？”勉强按捺下脾气，默希试图循循善诱的教导。
“不明白。”叶翔摇了摇头，他的确是不明白。他喜欢小成，但并不会视他为特定的性爱对象。
默希简直要抓狂了。叶翔有时候实在无法沟通！
“反正这种事你只可以跟我做！”默希已经不打算讲道理了。
“什么？”叶翔呆了呆。
“刚才我说了喜欢你对吧？我喜欢你，所以你只能跟我做。”默希将歪理掰得理直气壮兼振振有辞。
由于默希的说法过于荒谬，叶翔连生气都忘记了。
“你有毛病。”这是叶翔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对于情爱他虽不太懂，可是默希……是他的好朋友！他从来也没有对默希动过那方面的脑筋，即使默希长得再帅，在他眼里，对方就只是……只是默希。和默希翻云覆雨比跟叶天欢好更让他觉得恐怖。
“没错，我有毛病。”默希笑了，向来和熙的笑容里竟带了三分邪气。“小翔啊小翔，你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不正常吗？你喜欢玩疯狂的游戏是不是？没问题，我奉陪到底。”
我本来就是个疯子，爱上你之后，我变成了一个为你癫狂的疯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翔不自觉的后退，直到背部抵上了灯柱。
在惨白的灯光下，默希过肩的蜜色长发散发着诡异的光芒，这样妖魅陌生的默希令他有点难以招架，尤其是从默希那里传递过来的强烈感情，更使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一种类似电流的东西让他心烦。
对付会让他心烦的人，叶翔有两种做法。一是消灭心烦的源头，二是远离心烦的源头。
“你又想要逃避了吗？”完全掌握了叶翔想法的默希调侃道。
“谁要逃了？”叶翔忍不住回嘴。
“那你是准备接受我的挑战了？”默希问。
“什么挑战？”叶翔快要沉不住气了。
“明天十一点，我在城西的赛道等你。”
城西赛道是著名的飙车场所，由于意外及死亡赛车事件过多，已经被有关当局正式封锁。不过叶翔他们当然有特殊的管道能够自由进出那个地方。
“哼，赌注是什么？”
“一个吻，我赌你一个吻。”
无聊。叶翔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输了，以后就不准再提喜欢我这回事。”如果这场无聊的比赛能让默希从此闭嘴，那也不错。
“好，一言为定。”
小翔，你认为我会输吗？
我抵押的，可是我的命。
暗夜记事 08 （第二部）
第二天，默希提早半小时来到了城西。今天他开的不是平时那辆奥迪，而是经过改装，专门用来赛车的车子。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开这玩意儿了，但是车子依然被他保养得很好。
这辆车，这个赛道，都充满着不能忘怀的回忆。
他第一次见到叶翔，就是在城西赛道。
那个时候风很轻，天很蓝，而他正在热恋中，和全暗族最美丽的女子叶纹。
默希扎起的长发随风飞扬，他搂着叶纹轻吻她，只觉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
吸血族一年一度的城西赛事是他的囊中物，他会蝉联冠军，然后把镶着宝钻的玉杯献给他心爱的对象。
赛前叶纹特别向他指出一个人，“看到那个穿着全黑赛服的家伙吗？他是我弟弟，如果你赢得了他，今天我就送你一个难忘的夜晚。”
默希早听闻叶纹有个双胞胎弟弟，不过叶翔常年出差在外，他没有看过他，那年也是叶翔首度参赛。
“如你所愿。”默希亲吻了一下叶纹的手背，目光却胶着在戴着头盔的叶翔身上。
从头到尾的黑，连车子也是黑的，叶翔显然对黑色有特殊的爱好，但那暗沉的黑却奇异的在他周遭制造出像冰雪一样的氛围。
比赛开始没多久，默希惊讶的发现，叶翔对赛道不熟，搞不好一次也没有在这里练习过，所有的弯道和路线，叶翔几乎都是凭着过人的反射神经过关。
随着圈数增加，默希逐渐抛离对手，紧跟在后的只剩下几个技术高超的车手，其中一个便是叶翔。
最后的赛果是，默希不负众望获得了奖杯，叶翔则三甲不入。他在最后一圈时被其中一名参赛者刻意撞离了跑道，两辆车子在惊险万分的翻滚中着了火，救护人员扑灭火焰后，默希排开众人，对狼狈爬出座位的叶翔伸出了手。
叶翔虽然输了比赛，可是默希认为他是个可敬的对手。
叶翔完全无视他的好意，这让默希有小片刻的尴尬，在叶翔除下头盔后，那一丝丝的尴尬立即被另外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蒸发了。
默希脸上不动声色，唯心中骚动如擂鼓。
当天晚上，他怀抱着全暗族最漂亮最火辣的女子，脑海里幻想的，是那个如冰似雪的人。
突如其来的精神出轨之强烈，甚至令他放弃了隐瞒有读心术的女朋友。这件事造成他和叶纹之间无可弥补的嫌隙，之后两人渐行渐远，终致走向分手一途。
对于叶纹，他一直怀有一份说不出口的歉疚，连发现叶纹在和他交往期间就和叶天暗通款曲他也气不起来。因为他清楚记得，叶翔主动找上门来时他那份难以压抑的狂喜。
叶翔来要求和他比赛。
两个人的竞赛。
好胜的叶翔一次又一次被他打败，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倒回来找他。
对默希而言，赛道是他和叶翔约会的地点，两人从陌生到熟悉，从互别苗头到惺惺相惜，从族群立场对立的两个人，到成为经常斗嘴的好朋友。
默希明白了他活着的意义，明白了他当初没有死去，反而变成吸血族的真正理由。
是因为要和叶翔相遇吧。
叶翔暴戾，他就温和；叶翔冷淡，他就亲切；叶翔孤僻，他就随性；叶翔是寒月，他就是阳光。除了当初救他一命的衣莱，几乎没有人晓得他的本性。
默希彻头彻尾的改变自己，为辅助叶翔的不足而存在。
叶翔生来就不是个完整的人。也许所有双胞胎都是这样，在某方面有着无法圆满的缺失。
默希曾为了叶翔修读过心理学。叶翔对某些东西病态的执著，其实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例如他只穿黑色的衣服，着迷于数字及符号的逻辑关系，还有叶成。
默希从来都不认为叶成对他是个威胁，叶翔对叶成的感觉不能称之为爱。
那只是一种孩子气的执拗。
叶翔很强，同时也很脆弱。默希不否认第一眼见到叶翔时是被他的样貌迷惑，之后更进一步的接触，默希发现叶翔分裂且相反的人格特质其实才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他认清并接受了事实：这是一份近乎绝望的爱情。
叶翔永远也不会、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回应他。
在这方面他的看法和叶天一样：叶翔没有爱人的能力。
然而他呢？已经付出的爱，没有收回的道理。他也不想收回。
他的需求很简单。叶翔可以继续喜欢黑色、数字和小成。不过他要叶翔只属于他。
远远看到叶翔的车子，默希的嘴角弯起优美的弧度。
准备应战了吗，叶翔？
求爱的过程是一场残酷耗时的战斗，爱情本身是个艰苦求存的游戏。
而他和叶翔的这场战争，至死方休。
暗夜记事 09 （第二部）
路卡心不在在焉的打着呵欠，不耐烦的频频看表。
XX的！才九点半，要怎么样挨到放学啊！
讲台上的老师在说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从今天早上他被叶翔逼着陪叶成来上课起，路卡脑海里就只徘徊着一件事。
叶翔和默希约好了在城西赛车，所以他也要去城西！
尽管叶翔郑重告诫过他，可是踏进学校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已经犯了几个校规。
首先是他的发型不合格，被纠察团的团员拦下。
“这位同学，麻烦你去洗手间，把竖起的头发梳下来。”
“奇怪了，我怎么梳头发关你屁事！”路卡跟着叶翔久了，别的不成气候，嚣张的态度倒是学了十分。
纠察团的团长气绿了脸，马上把他的名字记下呈上训导处。
训导主任打算记他小过时，路卡的三字经全出来了，要不是叶成在旁边拼命拉住他，小过很快便会因为打人而升级成大过。
“你想第一天就被开除吗？回去哥哥会宰了你。”叶成在他耳边小声的说。
路卡心中一凛。叶翔交代他要找出为难叶成的兔崽子，将那些人教训一顿。如果任务尚未完成就给踢出学校，叶翔肯定会大大的不高兴。
悻悻然随叶成去到教室，路卡刚解下领带，又接获班长的警告。
罪名是衣衫不整。下课后要留下来做值日。
靠！这学校怎么跟监狱没两样！路卡在心里不断咒骂。
他才不要留校做什么清洁工。
路卡将讯息写好，搓了一些小纸团，试了几次方正确无误的丢到叶成的后脑勺。对那些无辜被他干扰的同学毫无歉疚感，路卡只是在郁闷，这个学校真讨厌，上课的时侯不允许开手机，害他要用这么蠢的方式跟叶成说话。
‘小成，我要开溜，你来不来？’
等待叶成的回复是个漫长的过程。叶成不是将纸团丢得太近，就是太远。
最后传到他手上的讯息，根本对事情的进展半点帮助也没有。
叶成问：‘去哪儿？’
想到要将整个累人的程序重复一次，路卡就投降了。
“老师！”路卡举起手。“我肚子痛，要上厕所！”
经过叶成身边的座位，他顺手拉起了叶成。
“同学，我是新来的，不知道厕所在哪里，你陪我去。”
也不管他人异样的眼光，路卡将叶成带出了课室，堂而璜之的翘课去了。
城西赛道由于多年没有启用，目前呈现一片荒芜的景象，也因为如此，在这样的赛道上奔驰就更加危险刺激。
叶翔一将车子驶进城西，兴奋的颤栗感便布满了他全身肌肤。
他喜欢追风，也喜欢和死神握手的感觉。
默希从靠着的车头盖直起身，对他挥了挥手。
平时垂肩的长发往上束起，没有穿着制服的默希少了份庄重，多了份不羁和危险。
“你要怎么比？”叶翔下了车，打量着这个曾经和默希进行无数次较量的地方。
“你知道这里往东是个断崖吗？”
叶翔点点头。那里不属于赛道，是个尚未经过建设的地段，在尽头处便是默希所说的悬崖。
“翔，我们来比胆识。一直往前开，最接近崖边的人就算赢了。”默希面带微笑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