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夜更深(穿越)下----樟樱

作者:  录入:09-04

  由此,天下人便在同一时刻对娄山产生了类似的认知:一,高手如云,二,深藏不露。娄山族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却是武林上最厉害的民族。于是,江湖上若出现哪个自称娄山族人,自是在第一时间被惊为天人。
  而如今,赤琉国传到衡帝一代,其人并不信邪,但在几次失败之后也只得不甘心的放弃了。对待娄山心存顾忌,自是少惹为妙。好在其两地虽同在草原,娄山族人却是喜好自给自足,并与赤琉间有草原上的迷雾作天然屏障。两地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和平。
  这样一个地方,对纪绍白来说倒是一个好的去处。然而,当他都到太阳河河边,眼看着就要跨入娄山地界的时候,又遇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笑着对他说,“闹了半天,你也被抛弃了。”这话说的是万分的幸灾乐祸,狂妄自得。“跟了你这么久,本是想看你流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如今可实在令我失望呢。”
  纪绍白耸耸肩,回道,“背叛别人与被人背叛,原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小孩骗妈妈说要去私塾读书而却去水边摸鱼,这是背叛了双亲的信任;厨师炒完菜先自己吃了一口,这是背叛尝他手艺的顾客;小二被客官打赏而把银子放入自己腰包,是背叛给他工作发他薪水的老板;甚至和尚走在路上闻到了肉香都可以说成是背叛佛祖……如果事事都做的斤斤计较,那这世间的人岂不都要因别人的背叛呕死?如果背叛真是那么让人痛心疾首的事情,那么这世界岂不成了人间地狱,每个人都要痛死?”
  那人一愣,随即说,“纪绍白,你这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纪绍白认真的回道,“席女侠,就算我口齿伶俐,更有三寸不烂之舌,但颠倒黑白这档子事,还是做不到的。”
  席女侠?不错,此刻拦在纪绍白面前的,正是前武林盟主之妹,有天下第一女剑客之称的席冰雪。席冰雪极为不屑的挑挑眉,言外之意是她在颠倒黑白?于是冷笑,“难不成你要说你并非被狄烈抛弃了?难不成是我说错了?”
  难不成你如此狡辩,就能掩盖你被狄烈背叛的事实?你自己不想承认罢了,何必歪曲事实?
  纪绍白眼神忽明忽暗,内里似有无数心思纠缠翻腾。他又说,“你确实说错了。”
  “我与狄烈之间,并不存在背叛与被背叛的关系。我们之间,原本就是……”原本就是游戏。
  后面的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这就像一根鱼刺,恰恰卡在了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去。那种感觉,虽然不至于刺痛,却让人由心底萌生一股窒息般的难受。
  有些事情,有些理由,有些藉口,原本就是骗骗自己罢了。正如他所说,纪绍白若事事计较,又怎么能够健康活至今时今日?
  他怨别人,同样也有人恨他,一环扣一环的,有什么意思?
  席冰雪自是听懂了纪绍白话中的含义,突然嗤笑出声,“纪绍白,你真是个聪明的人物,就知道拐弯抹角。”
  一边说着,她跨上几步,眼神登时变得古怪狠绝起来,“可你不要以为,就凭你这几句话,我就会放过你。”
  你不要以为,你也是受害者,我就会放过你。
  席冰雪站在纪绍白面前,颇有自豪的说,“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所以你也不要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
  “呵呵……”纪绍白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笑什么?他眨了眨眼睛,话锋回转,“我只是突然想起之前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
  “他对我说,女人,都不是好惹的。”
  曾说这句话的,正是纪绍白在现代的唯一损友方凯铭。那时候,他交往三年的女友突然提出了分手。原因只有一个,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她看清这五个字竟用了三年?方凯铭用脚趾想也能到,原因绝不会只有这么简单。而他,又能怎样?终究也只是被判出局的失意者?
  试问一个男人对女伴提出分手,是否会说“因为我不喜欢你”?我只能说,很少。于是从某种角度来说,男人的骨子里有天生的责任,要远比女人温柔体贴。
  而女人相对于男人来说,都不是好惹的。
  此时,席冰雪眼神凌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纪绍白坦然答道,“杀了我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你恨,是因为你喜欢上了狄烈,是因为狄烈负了你。而我,分明是局外人,凭什么要被你迁怒?
  席冰雪看着对方,恍然,“纪绍白,你这是在向我求饶?”
  “如果你执意把商量的口气听成是在求饶,我也不会介意。纪某向来认为,拼命活下去并非什么可耻的事情。”
  席冰雪偏了偏头,忽然勾起嘴角,“那不如换个话题,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想要你的性命?”
  “……”那是什么?
  她慢条斯理的从腰间抽出佩剑,“纪绍白,其实我是受人所托,专程给你一个教训的。”
  “你这个人太聪明,于敌方来说也太危险。”于是那个人说,不教训一下不行。说着,她毫不犹豫的一剑挥下。
  “不要……”纪绍白没来得及躲闪,便感到膝盖四周一阵刺痛。最后的意识,则是冰冷的河水浸透五官的窒息感。太阳河的水,也并不像它的名字那般温暖……
  突然想起那年宫中自尽时用的白绫,想起那个名字中的“白”字。原来,这些也是言不由衷的……
  好想死,又好想活下去……为什么人总是这么矛盾呢?
  *** *** *** ***
  这边,狄烈紧握边境传来的密报,眉头越皱越紧。赤琉兵败如山倒,不出三日,衡帝定会狼狈归国。这一切,原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却没有胜券在握的喜悦,反倒愈发觉得紧张。
  衡帝暗中执掌武林邪道灵火教,自是有几分暗定的实力不容小窥。于是,狄烈才安排了如此复杂的谜局因君入瓮,相应的,这份谜局越到后来也就越关键,也就越容易被人识破,功亏一篑。
  狄烈并非自负的人,只细心的把接下来的计划在脑中一遍遍的演练,查找疏忽之处。太专心了,竟没有发觉紧握的指甲已经嵌入掌心,滴滴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晕染了手中的纸张。
  冷念澜此时正在他的身边,自是把这一细节看在眼里,“计划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问。
  计划有什么不妥?狄烈摇头,他自信目前还没有纰漏。可既然计划已经稳妥,为什么他的心还是如此焦虑?为什么?
  难不成他的焦虑不是为了担心接下来的计划,而是在担心其他事情?
  想到这里,狄烈眼神一滞。就在今早,与战场方向正好相反的位置,传来了另外一份密报:纪绍白重伤掉入太阳河,失踪。
  失踪其实是委婉的说法。太阳河水流湍急怪石嶙峋,就是武林高手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更何况是“重伤”的普通人?
  想不到,他竟是这么死了?
  纪绍白,想不到我们真的兑现了永不相见的诺言?
  及此,狄烈心中又是一滞,他不敢放纵自己沉于感情。他要了权势,便要舍弃情爱。上天是公平的,又怎么容得他分神?

  22

  纪绍白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狄烈的心中清晰的咯噔了一下,因为直到现在,他依然分不清对那人的感情究竟是如何?可无论这代表了什么,难过归难过,郁闷归郁闷,他却不会后悔,也不能后悔。对他来说,已经发生的事情便无法挽回,后悔只是懦弱的表现。他是向前看的人,他从不允许自己回头。这种坚强对于王者来说,必不可少。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在狄烈的心里,纪绍白竟是个福与天齐的人,很神奇的在任何时候都能够化险为夷,很神奇的想死也死不了。上辈子被飞鹰寨软禁,为匡莫挡剑,自杀于宫中,这辈子卷入何家谋杀案,穿越后成为邪教教主,被人骗进皇宫禁地,最后还卷入宝藏图之争,诸如此类的事情在纪绍白身上发生了不止一次,可他真正受到的皮肉之苦却又不多。这不得不让人觉得,他是被神仙眷顾并且暗中保护的人物。所以这一次,狄烈在潜意识中便觉得那个人会被某个高人所救,会因祸得福,会在未来的某一日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这种想法对他来说矛盾而荒谬,可他却终究因此好过一些。
  也正是这么想着,狄烈才因此忽略,太阳河虽名“太阳”,却是至阴之河,能够掉入其中又生还的几率,本来就少之又少。
  ……
  与此同时,边关告急,任赤琉再强也无法在全失民心之时重创实力雄厚的惠景王朝。于是,衡帝不得不宣告战败并率余部归国重整。这一次,他是彻底的输了,输给了匡莫的耐力和睿智,更输给了自己的大意。
  回到赤琉国土的时候,正看到狄烈率一干人马在城门处迎接。在其后,正是通往宫城的必经之路,笔直的马路两旁,挂满了大朵的鲜花与彩色缎带,排场之盛大,竟像是庆祝胜仗归来一般。
  衡帝见此阵仗,不由得怒火中烧,妖冶的面孔也有几分扭曲了。他说,“狄烈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在讽刺我?”讽刺我胜券在握的去攻打人家,却灰溜溜的战败归来?
  狄烈笑,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妥。他立在正中,答,“陛下,我等在此等候,正是为庆祝陛下率诸将凯旋归来。”
  “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次虽稍有落后,却是积累了大量的对战经验,对惠景的军队配置也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如此想来,这未尝不是丰厚的收获。更何况陛下不惜损毁自身声誉而以民之利益出发,指挥果断英明神武,赤琉士兵抛洒热血为了给赤琉百姓多争一毫生存的土地,不负众望。这样的众位,都无愧英雄。这样的众位,虽败犹荣!”说着,他激昂的举起右手,又一次大喊,“虽败犹荣!”
  随着他的动作,后面的一干人物也同样举起手来,大喊,“虽败犹荣!虽败犹荣!虽败犹荣!!!”
  至此,原本跟在衡帝身后那些灰头土脸的将士们,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真觉得自己成了为国为民的英雄人物,受人敬仰受人尊敬,于是,腰板也比之前挺的直了,士气也跟着上来了,恨不得马上调头杀回惠景城关,与其再大战三百回合。
  而衡帝虽知狄烈说的都是台面话,胜了就是胜了败了就失败了哪有这么多理由?可就在这种场面下,为了坐稳江山,为了微薄的颜面,也只得静坐于马上,把兵器举过头顶,俨然一副大义凌然的救世主面孔。
  而在私下,他才小声问狄烈,“你这又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狄烈笑的一片真诚,“陛下多心了,狄某所言句句肺腑。”
  “你觉得我会信?”
  “……”狄烈不答,只是笑意更深了几分。
  当晚,赤琉宫中竟讽刺性的开起了庆功宴,这种失败了却要开庆功宴的场面,在历代王朝中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而赤琉宫中的,却显得如此顺其自然。歌舞升平,罄竹悠扬,为得缅怀死去的战士,更为这些保住性命并预备迎接下一次战役的将士们恭贺鼓舞。这样的夜晚,何其壮丽?何其宏大?
  而就在这样一个狂欢的夜晚,变故突然发生。
  首先,那个以豪放著称,并尤其爱酒的东林将军举起酒碗敬赤琉衡帝,酒才喝了一半,便面目抽搐的倒在了地上。酒碗脱手,摔在地上四散不成形。“酒中……有……有毒……”
  之后,伴随着座椅翻倒盘杯落地的嘈杂声音,各处都有人捂着肚子倒了下去。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人心惶惶,衡帝察觉内息异样,也只得专心于第一时间逼出毒液,竟顾不得场下倒成一堆的属下了。如果他没有猜错,今晚的“意外”不止这一处。
  果不其然,与此同时,殿外冲进二三十个蒙了脸面的黑衣使者,手中清一色的拿着钢刀,像土匪似的见人就砍。顿时,场中血肉横飞,更加混乱。现场的这些人,在战场上光明磊落的对战,以一挡百不在话下,又怎么料得到会在这种时候被人暗算?他们久经生死界限又怎么会畏惧这区区二三十个刺客,而此时身重剧毒武功受制,竟是大有任人宰割的架势了。其他少数功力高强勉强压下毒性的,也只是强弩之末。另有些没有喝下毒酒的,却又是不愔酒性的文人子弟。于是,这满场的英雄皆落了个下下风,而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宴会,顿时如修罗地狱一般,血肉横飞。
  衡帝正心急如焚的猜测是谁暗下了毒手,忽见狄烈趁乱窜至他的身边。满头虚汗印堂发黑,显然也是强行压住了毒性,之所以比其他人行动灵活些,恐怕是因为他中途离席,喝的酒也比其他人少而已。
  狄烈拉着衡帝,茫然而虚弱的说,“陛下,请跟在下走……”
  “……”衡帝点点头,跟着狄烈一同起身。
  两人算得上是在场众人中武功最为卓越的,自是顺利杀出一条血路,一前一后的冲到宫殿□。虽说衡帝向来不好女色,后宫贫乏,但如今日这般安静却显得异常另类。不用想也知道,这里的人也被暗算了。
  狄烈忍着毒素发作的苦楚,皱起眉头对身在前方的赤琉王者提出建议,“陛下,此时我不觉得宫内庭是安全的地方,逃出宫才是上策。”
  衡帝听后狼狈的摇摇头,“朕这是要带狄卿去皇家密室。那里隐秘而安全,只有历代帝王才知其所在……”正说着,突然急速转过身来,一掌袭上狄烈。
  狄烈愕然,仍旧反应敏捷的伸出右手硬接了这一掌。
  论天资,他的武功靠着超强的领悟能力早已跻身高手行列,虽然早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身手却还是一流的。可论内功,他毕竟训练不久,又怎么赶得上功火纯清的衡帝?于是这无法躲避的掌力比拼,狄烈明显落了下风。他不由得倒退几步,嘴角有鲜血溢出。抬首,问,“你是怎么发现的?”一边说着,他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往口中塞了一颗药丸。顿时,印堂上的黑色隐隐退下,毒性渐渐消退。
  为了使演戏更加逼真,他甚至自己服用了毒药而不解毒,怎料百密一疏还是被衡帝发现了马脚?
  衡帝笑,笑得纯良仁爱,“其实……朕并不敢肯定你是叛徒。”一边说着,他从腰中抽出软剑,指着对方继续说,“可是现在,朕能肯定。”
  “……”狄烈惊,不语。刚刚生死关头,他竟算错一步,他算错衡帝的狠绝程度。
  每当关键时刻,人最重视的当然是自己的性命。此时的衡帝,虽不知谁是叛徒,然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狄烈并非演戏不到家,而是忘了算进人性。倘若刚刚他硬忍着让衡帝那一掌当胸打来,或许衡帝还会以为自己打错了人,从而对他信任有加。
  可是刚刚那一瞬间,他想都没想的及时以掌相挡。如此防着主子的人,自是心怀鬼胎,自是同样心存高度戒备。如此的人,又怎么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于是,狄烈当下应变,痛快服下解药默认自己的叛徒身份。这样一来,他受了内伤衡帝中了毒,倒也扯平,打起架来势均力敌。
  ……
  都说高手过招以命搏命,一次失败便没有下一次机会,于是真正的对战也大有可能一招定输赢。而此时的狄烈与衡帝正是这种状况,他们都没有更多的体力去对抗持久战。
  突然,衡帝叹了口气,问,“狄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若是聪明,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跟我反目。这对你而言风险过大,没有好处。
  “……”狄烈不语。他只知道,他恨衡帝,恨不得立刻把他千刀万剐。
  “呵呵!”衡帝笑的轻蔑,“恐怕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是在给某人报仇呢!”
  报仇?是啊,衡帝害死了那个人,所以狄烈就要衡帝偿命。这是报仇!
  可是,他向来最看重权势,却选择了一个错误却最快捷的时机来诛杀衡帝。为什么如此莽撞?

推书 20234-09-07 :对不起----尘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