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这就去”,没有看见人,只有一个声音从暗处传来,之后便没了动静。
佑安花街上最大的楼万月楼此时正迎接着无数客人。鸨母脸上堆满笑意在一楼大厅里周旋。一个灰衣小厮从后面走过来,对鸨母耳语了几句,只见鸨母起身对大家说了句后院的姑娘有点事便赔个不是到后院去了。
后院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小暗间,此时正有个紫衣男子背手立在那里。
“紫殿”,见到暗室里的人,鸨母收好之前的笑脸,恭敬地半跪在地。
“拜天教最近有何动向?”
“回紫殿,易勤前几日见了鸢,之后一直未有动作。而拜天教主最近似乎称了龙国王爷庆荣的门客。”
“注意麟国皇室内的动向,龙国那边也派人多注意。”
“是!”
“还有事?”见来者没有离开的意思,紫衣男子问。
“绿殿前几日也到佑安了,他来问过麟国皇室的情况。”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鸢来了,他当然也会来”,紫衣男子自言自语道,一闪身人便不见了,空空的房间里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你来啦”,午夜,西郊的一户宅子的屋顶上,身找紫衣的男子看着穿着夜行衣的人说。
“嗯”,点点头,一身漆黑的人来到紫衣男子旁边。
“红那边有异”,紫衣男子开口道。
“知道”,黑衣男子说,浑身漆黑的他脸上似乎也抹了黑色,让人看不清一点轮廓,只有左耳上一颗绿宝石耳钉在黑夜中闪着一丝幽光。
“他怎么说的,绿?”
“将计就计。动作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
“穆家那边呢。”
“他可能另有打算。”
“明白了,好好照顾他,这些事情他要是想凑热闹也没什么,不过可千万别让他有什么闪失才行”说罢便轻踏屋顶飞出五丈多远。
“啰嗦”,看着远去的同伴,黑衣男子转身沿原路向另一个胡同飞身而去。
“怎么今儿有空来看我”,嘴里操着京腔,任景酸酸的对纪翔说,似在抱怨他许久不来看自己。
“这阵子忙着教太子课业嘛,皇上不知怎的要求家中太子的课业”,纪翔解释道,虽说身体里装着的是个异世的灵魂,但纪翔早已习惯在这样一个封建王朝里听圣言拿俸禄了。
“王爷都没你忙”,任景不依不饶,对这个说辞很是不满。
“哼!他一个闲散王爷,把所有事都推了当然清闲了”,纪翔忿忿道,“连皇后好心帮他做媒都被他推了。”
“推了?是逃了吧?早听说麟国的达官贵人都对咱们三王爷青睐有加,而且麟国女子对心仪的人素来大胆,是不是啊,三王爷?”
“小任,你这话听着很酸啊”,还不等刚到的万俟开口,纪翔便先发话了。
“切,谁吃这种醋啊”,任景撇撇嘴,“只是因为他逃跑老往这儿跑,害我这儿都不清净了。”
“难怪我怎么觉得来的时候外面比以前而闹了许多”,纪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算好了,有人还到门口骂过,宅子里近来石子也多了许多”任景道。
“什么?你,你怎么不处理一下?”
“别人的后台可都比我这个小小平民硬,再说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也没做错什么。而且我又不在乎,无所谓啦”,任景笑着说,“正好解闷,免得无聊。”
万俟在一旁什么都没说,只是从那天起便再也没有人胆敢在冷宅附近撒泼,中间发生了什么谁也没问,这又是后话了。
转眼任景到佑安已有半月,离麟国的国祭还有十来天,最不忙的万俟也开始忙绿起来,落得个难得清闲的任景早早地出门逛街了,正午时累了就找了个酒馆准备吃饭。Joshua还是和平时一样认真地姜茶了每道菜,再递给任景碗筷,和任景一起吃饭。
国祭不久就要开始,佑安上上下下都热闹非凡,任景他们所在的广际楼也不例外,二层楼里进进出出的都是食客,任景和Joshua在二楼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里静静吃着饭,并没有加入大堂里热烈的讨论。
百姓聊天嘛,无非是些皇室的故事和江湖传奇,现在恰好碰上国祭,食客们免不了一阵讨论。不过江湖人就不同了,对他们来说皇室是永远和江湖挂不上钩的,因此他们讨论的永远都是那些武林秘史或近来江湖上的趣事。似乎到哪都有那种人品不咋滴却觉得老子天下第一的人,然后两个这种人碰上了,免不了相互掐上一架,然后这两个不幸的配角之一万分不幸地摔到了任景的桌子跟前。
“妈的,老子跟你拼了!”恼羞成怒的配角家抄起手边的桌子就往配角乙身上扔,殊不知配角乙还确实有些真本事,更不知自己拿的桌子是任景用的那张。
“Joshua”,任景的声音冰冷至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Joshua当然明白任景的意思,二话不说上前阻止了配角甲的动作。可是还不等配角甲开口,配角乙就先发话了:“谁让你这个绿眼怪人多事了,这种路边小角色我郭平川还没放在眼里!”
“奶奶的,以为我怕你不成!”配角甲更是不甘示弱,“妈的,放开我!爷爷我还要和这个郭小子斗上三百回合!”
就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只听见两声清脆的响声,然后便是配角甲杀猪般的惨叫。定睛一看,只见郭平川的脸上多了两道巴掌印,而配角甲的右手上赫然插着一支筷子。配角甲被自己手上的伤给吓傻了,一时呆在那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不断往外冒的血发着抖,相比之下郭平川反应要快得多:“你小子看招!”说着一掌朝任景挥去。没错,这两个配角的伤是任景造成的,在大家都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任景已经以极快的速度上前教训了这两个打扰他吃饭的人。
在周围开热闹的人看来,这个郭平川的一掌可是带着风的,可惜还未碰到人便被Joshua给拦下了。
“郭大侠的名号可是一腿平川,今个儿怎么用起掌来了?”一个声音从楼下传来,在人们好奇的目光中,一位有着漂亮桃花眼的男子走向任景。
“任任……”,委屈地看向任景,沈淮被Joshua拦在离任景二米的地方。这位桃花眼公子正是从潜渊山庄跑出来的沈淮。
“戏看够了?”
“任任,我这不是不敢打扰你吃饭嘛,哪知道有人这么不知趣,还胆大包天”,沈淮的语气中带着丝幸灾乐祸。
“你是何人?”被人抢了风头,配角们当然不乐意,郭平川对着沈淮大喊。
“沈淮。”
“哦,原来是潜渊山庄的幺公子啊,你不在庄里待着出来干什么,听说你才刚断奶几天不是”,轻蔑地大笑,在郭平川眼里的沈淮只是个有副好皮囊的花花公子,根本没放在眼里。
“好好表现哦,藏拙可不好,我会很失望的……”,任景笑了,很嘲讽,不知是对郭平川还是对沈淮。
“任任,我们才刚见面不是,你就不能等等我吗”,沈淮有些气恼,好不容易见到任景了,却因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给全搅和了,所以这怨气也理所当然地要发泄在这位本来也很无辜的配角乙身上了。
理所当然的,广际楼发生的这件事情成了人们谈论的又一人点话题,从此大家认识到,传闻中的只是长得好看的沈淮幺公子确实配潜渊山庄的名字。
这边厢,如苏正向万俟汇报昨天在广际楼里发生的事情:“任公子的身手很好,但没有使用内力的迹象。”
“知道了”,万俟合上手中的折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新绿,嘴角有些上扬,“看来这位老乡身上搞不好会有很有趣的经历呢。”
Chapter07
“朕以为天下人即使不在皇宫里也是知道最基本的规矩的”,麟国皇帝穆华的书房里,穆华正打量着这个不请自来而且见了皇帝也不行礼下跪的中年男子。
“我觉得有求于人时最好还是稍微有点客气的样子比较好,即使只是做样子,而这是你最擅长的东西,不是吗,皇帝?”完全不畏惧穆华身上散发出的冷酷帝王气息,中年男子大大咧咧地坐在主位旁的椅子上。
穆华笑了,开始重新看待这位夜晚的不速之客:“朕没想到你会如此直接地出现在朕面前,你说要是朕把殿前的侍卫都喊进来,你会不会仍旧如此从容呢。”
“你可以试试”,中年男子不以为意,抓起一块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不错,不愧是鸢”,穆华满意地笑了。
“好说好说。”
“如果有人给你钱要你取朕的性命你会照做吗?”
“你用了如果,而我从不考虑这种事情,说不定哪天我高兴了就答应了。”
“也许朕该趁现在杀了你”,穆华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你用了也许”,被称作鸢的中年男子笑着往嘴里塞进第二块点心,“当一个杀手抱着必死的决心杀你时,你觉得现在的情况唤大内侍卫有用吗?即使是你的暗影也不能阻止什么,十丈可不太近,足够我杀你了。”
“与你为敌似乎是件很可怕的事情”,穆华开始有些佩服这个不惧生死的杀手了。
“谁知道,他们都去另一个世界了,你可以考虑问问他们。”
“听说你接了拜天教的一个单子,目标似乎是我麟国皇室“,穆华觉得请鸢来帮忙似乎并不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
“没错”,丝毫没有隐瞒的打算,中年男子承认了这一事实。
“是谁?”
“告诉你了我不就破坏规矩了”,似笑非笑地看着穆华,“想阻止的话只要除掉拜天教不就好了。而且你也知道那个人一定不会是你不是吗?”
“确实”,穆华点头,“你很擅长分析别人的心理,那么你也一定知道我叫你来的原因。”
“说说看。”
“大公主最近有些多事,还擅自召见了自己在宫外的堂兄”,穆华说着似乎完全和话题无关的进来宫里的琐碎事情,“皇后总嫌朕对她和太子不够关心。”
“有人说帝王身上流着的血都是冷的,这好像还蛮有道理的。”
“价钱呢”,对于男子的冷嘲热讽穆华不以为然,这么多年掌管一个国家,他早已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人的命,我不是还接了拜天教的单子吗。”
“你不说是谁,朕不知道这个价朕是否付得起。”
“呵,即使是少了宰相你也会马上找个可以替代的人”,冷哼道,男子对穆华的回答并不满意。
“我该庆幸你要杀的人不是我”,知道现在穆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找来的所谓帮手有多么可怕,一个完全不受任何事情和思想束缚的任意妄为的人。
“我对目前三国鼎立的情况很满意。”
“成交,不论是谁我都会想办法让损失减小到最小的。”
“你说找个人替代碧落阁主的位置要多久呢?”留下一阵低笑,中年男子和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离国祭只剩七天了,佑安的百姓似乎都开始忙碌起来,连平日没什么人烟的西郊的不起眼的胡同里都有了人气,冷宅门前停着的马车大概就是证明。
“公子里面请,主子应该在后院休息”,老者将云破领到后院门口便缓缓退下了。
这是云破第二次到冷宅,看到满园的火红木棉,虽然已经有开始凋谢的迹象但它们仍旧用那鲜血般的红震撼着每个人。不过云破这次并没有心情观赏,看见院子里的躺椅上没有那人的身影,云破着急的出了声:“任景,你在哪?”
抱着三三,任景踏空踩着优雅的步子从木棉树上飘摇而下,慵懒地躺回躺椅,悠闲地看着云破,似笑非笑。
和任景的悠闲相反,云破现在可谓心急火燎:“任景,不要留在佑安了,和我一起回耀江吧!”
“我交给你办的事呢?”没有回应云破的提议,任景问道。
愣了一下,云破见任景一副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样子,虽然觉得精明的任景不应该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但仍免不了担心,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任景:“那个说有了你的孩子的女人是被冷教的红给利用了,那个女人确实有身孕,但孩子的父亲似乎另有其人。自从三年前传闻说冷教的教主练功走火入魔后,冷教的教务似乎都是由教主手下的人在打理,新任教主不得而知,而这个红似乎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那又怎样?你应该知道我也是冷教的人”,任景不以为然。
“我不知道你在冷教里任的职位,可她计划要除掉你!”云破快被任景这幅不在乎的样子弄到急死了。
一直站在任景身旁五米开外的Joshua在听到这句话时,向云破投来一束骇人的冷寒眼光,令云破不禁打了个寒战。
“Joshua,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她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可惜这个时机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好呢。趁各方势力聚集在佑安这个混乱时候是不错,但引火烧身不就不值了吗”,任景似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Joshua听的。
“你……都知道?”听到任景的话,云破猛然明白了,这个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毫不知情呢,亏自己那么担心。
“龙国的王爷有动向吗?”笑眯眯地看着云破,任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三三的脑袋。
“他要参加麟国的国祭,五日前已动身出发,今日已经过了两国边境,有使者去迎接了。”
“办的不错,那么你的要求是什么。”
“你担心一下自己的性命行不行!”云破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一想到眼前的人可能被人杀害内心就止不住害怕和杀意,偏偏眼前的人还一点自觉都没有。
“你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这个?”
“……是”,郑重地给出了回答,云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他更加明白眼前这个人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可以拥有的,与其永远失去还不如看着这个有些痞痞却很精明的人完好的在这片天地下活着。
“那么,我答应你”,任景从躺椅上站起来,“不过因为这样准备工作会很麻烦呢,毕竟这次人很多,看来要忙几天了。Joshua,太子傅最近很忙吗,备马车吧,我找他有事。”
“是!”
“哦,对了”,临走前,任景回头看了看还站在那的云破,“要是生意上没什么大事要忙这几天你就住在这儿吧,你知道冷教这么多事情,放你出去也不太好不是吗。也许我还可以和你顺路把你送回耀江呢。”
“你要去耀江?”听到任景的话,云破的眼睛忽然睁得大大的,似乎在期待什么。
“出来三年了,该回去看看风扬了”,任景笑了,目光深邃起来,似乎在回想什么,“不过估计他不怎么想我就是了。”
就在离国祭还有三天的时候,龙国的大王爷庆荣到达了佑安,向麟国皇帝表示了龙国的祝贺,理所当然的,麟国的闲散王爷穆舜昀成了陪同这位大王爷参观的人选。万俟舜昀身上并没有皇室血统,他是先皇时期先皇的三弟穆修的养子,按穆修的遗愿继承了三王爷的位置,对外是称穆舜昀,不过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多。
将庆荣推给那些使臣,借着国祭在即公务繁忙的理由,万俟离开了驿馆,准备到任景那儿看看。前几天去了趟皇宫,听穆华的口气似乎和鸢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自己也不用忙着调查他这次要刺杀的对象是谁,更不用派遣手下去保护那些看不顺眼的所为贵族。如今把庆荣这个大包袱也推掉了,万俟终于可以好好地做些自己感更感兴趣的事情了,前几日听说拜天教的教主随庆荣的队伍到佑安来了,冷教似乎和他们有所接触。大家似乎都对这次的国祭很感兴趣,一定会很热闹。
来到冷宅时,看门的老者告诉万俟任景不在,带着侍从出去了,觉得任景应该在太子府,于是调转马头,万俟去了太子府,结果去了才知道任景不在,后园里只有纪翔一个人颇为头疼地搬弄着一堆东西,走近一看居然是枪的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