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香港黑社会龙虎威和金三角毒枭程家的那个案子吗？”
“对，缴获的毒资和海洛因整整堆满了一个小仓库，妈的，程家的人几乎全部落网。这种案子，没有卧底的话是不能破获的。”小孙表情丰富，双眼圆睁，好像真看到了一仓库的海洛因和美元一样。
“是他？”苏毅吃了一惊，“这可真是个大功劳。”
“是啊，他可真厉害，两年就从龙虎威的外围混到了上层干部，最後一网打尽臭名昭著的龙虎威和金三角程家。”
苏毅想到岳霄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沙滩衬衣上面三个扣子都没有扣上，跟禁毒英雄这个形象实在不符。
接著，苏毅开始处理一些遗留的工作，不知不觉就忙到了12点30分。
“喂！饿死了！”
一声不耐烦的声音在苏毅头顶响起来。
苏毅连忙抬头，正对上岳霄那张满是不谑的脸：“你要搞到什麽时候？”
看到苏毅疑惑的表情，岳霄解释说：“你是我的保镖啊，黄sir不是说过了吗，这几天我们要在一起磨合。当然要同吃同住，不然你连我这个老板爱吃什麽、爱喝什麽都一无所知，还像贴身保镖吗？这里我不熟，哪里有牛肉饭？”
苏毅看了看墙上的挂锺，习惯性地灿然一笑：“对不起，忙起来忘了时间了，这就打电话叫两份外卖，算我请客。”
牛肉饭送到，岳霄狼吞虎咽吃完，搬了一把椅子跨坐在苏毅旁边，手搭在椅背上，除了偶尔去吸烟室吸烟，就只是无所事事地看著苏毅吃饭、倒垃圾、打电话、写报告、交接工作。
不知道怎麽的，那目光弄得苏毅挺不好意思，干起什麽都觉得不自在，这个岳霄哪里怪怪的，看得人心里发毛。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5点，苏毅的工作告一段落，他站起来，看著岳霄犹豫著。
“我去你那里住几天好了。”岳霄马上领会了苏毅的意思。
大多数部门都还没有下班，电梯上没有别人，只有穿著紫罗兰色套装裙的电梯小姐。
无精打采的电梯小姐看到先进来的岳霄，微微撇嘴，尤其皱著眉头看他的短裤和凉鞋。
转眼看到苏毅也进来了，她马上换了张热情洋溢的脸：“苏警官，今天这麽早下班？”
“是啊，李小姐，你今天是下午班啊。”苏毅带著他的招牌微笑，温暖得像阳光一样。
两个人寒暄著，岳霄只好冷著脸站在角落里。
走出行政大楼的时候，岳霄又被保安小陈剜了两眼。
“你的人缘还真好。”岳霄满心不爽地讽刺道，“电梯小姐和保安大哥都认识你。”
“嘿嘿。”苏毅不知道说什麽好，只好打著哈哈。
回到宿舍，苏毅拿出钥匙开门，岳霄突然笑著说：“我们还是邻居呢！”他指著苏毅房间西边的那扇门，“那间就是我的宿舍，不过已经两年没住了，今天恐怕还是要叨扰你。”
“那是你的房间？”苏毅笑道，“我说怎麽一直没有人分配进来，我们倒有缘分。”
“是有缘分，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同事兼邻居。”岳霄呵呵地笑著说。
这是苏毅第一次看到他嘲笑冷笑以外的笑容，真是一张非常英俊的脸，眉眼英挺却不过分锐利，笑起来嘴角弯弯向上有些俏皮，虽然苏毅稍有点近视，但还是看得清他的睫毛，乌黑纤长，根根分明。
总之是个非常俊帅的小夥子，就是如果性格不那麽讨厌就更好了。
04 往事
“屋子有点乱。”苏毅的这句话，是每个有访客突然到来的单身男子必定会说的台词。
岳霄了解似的点点头。
单身宿舍的面积都大不到哪里去，除了床、桌椅和衣柜，还硬塞进了一台跑步机，两个可调重量的硕大哑铃放在地板上，墙上竟然装著一个篮球筐，旁边贴著一张科比的大海报。
“倒是不乱，可像个高中生的房间。”岳霄走过去试了试那对哑铃，“真够沈的。”
只做了两下的岳霄赶紧放下了哑铃：“这两年体质下降了。”
苏毅请岳霄坐在这间屋子最舒服的地方，也就是床上。
岳霄突然发现床头的桌子上放著几张装著镜框的照片，他转过身仔细看起来。
照片上的人都穿著警服，苏毅指著那张有点发黄的说：“这是我父亲，他以前在中国云南当缉毒警。”
照片是一张穿著中国老式警服的半身像，照片里的人大概35岁左右，一脸英气。
“这个是我的哥哥，他也是警察哦。”苏毅得意把另一张相片递给岳霄，照片里酷似苏毅的人把手放在腰间的配枪上，淡淡地笑著。
岳霄看了一眼就放下，面无表情地说：“原来你们是警察世家。”
“对，或者应该说是缉毒警世家。”苏毅掩饰不住心中的自豪，兴奋地说道。
“为什麽只有你在这里当国际刑警，你父亲和哥哥却都在中国？”岳霄注意到照片上的人穿的都是中国警服。
苏毅顿了顿，说道：“我妈妈是南亚华侨，我又喜欢这里，所以就入了K国国籍。况且，爸爸和哥哥都已经不在了。”
苏毅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剪报簿，一页一页翻下去，里面都是关於缉毒方面的报道：
“身体藏毒？仍旧难逃缉毒警法眼。”
“毒贩内讧火拼，警方直捣老巢。”
“卧底一年，机智脱险，缉毒警经历堪比大片。”
最前面的一页是最老的，新闻纸已经发黄发脆，越往後报纸越新。
苏毅说道：“知道吗？这些都是我爸爸的经历，可是不管他破获了多少大案，立了多大功劳，报纸上都不会登上他的照片，也不会写出他的真名字的。”
岳霄接过剪报簿，果然，每则报道里警察的名字各不相同，每个名字後面都用小括号注明──化名。
翻到最後一页，是一则很长的报道，标题也用了初号黑体大字：
“大毒枭的覆灭，真英雄的永生。”
“这是我父亲牺牲时候的报道。”总是带著乐观微笑的苏毅眼中露出深沈的悲伤，“这也是唯一一次，他在自己的事迹报道上同时登出了照片。”
岳霄仔细读那则报道：
“近日，我云南警方破获了一起特大武装贩毒案件。机智的缉毒警察通过周密的侦查部署，把毒贩逼进边境一处无人山谷中。但这夥毒贩是金三角最大的毒枭方世勋方家一夥，他们的武器装备精良，凭借复杂的地形顽抗。僵持不下中，我方警察和武警损失惨重，支援部队也迟迟不能到达。”
“这时，缉毒大队队长苏怀远，身先士卒，孤身一人爬上陡峭的山岗，从侧翼逼进毒贩武装分子，仅仅用一把五四手枪，出其不意地击毙了外号‘罂粟皇後’的女毒枭方楠，终结了这个恶贯满盈的匪首36岁的罪恶生命。群龙无首的毒贩疯狂向苏警官扫射，英雄身中14枪，壮烈牺牲，年仅41岁。”
“我方缉毒警和武警趁机前进，当场击毙毒贩11人，逮捕23人，缴获伪装在毛绒玩具里的海洛因数百公斤，各式武器枪支30余支。尤其是臭名昭著的女毒枭，金三角方世勋的女儿方楠的当场被击毙，使方家这个盘踞在金三角十余年的贩毒集团元气大伤……”
报道的旁边，配发著苏毅父亲苏怀远的大张照片，就是苏毅桌子上摆著的半身像。英雄的照片下面，是一张女毒枭方楠的照片，故意处理得又小又模糊，但看得出来，是一个很漂亮妩媚的女人。
“可以想象到当时交战的激烈。”岳霄紧紧抓著剪报簿，声音有些颤抖，“这个事件我当时也有所耳闻。”
“是吗？”苏毅说，“当时我才13岁，知道了爸爸牺牲的消息哭得全身抽筋，妈妈也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多亏了哥哥，当时他还在警校读书，像一个成熟的男人一样支撑了整个家庭。”
“你哥哥这麽年轻，怎麽也不在了？”岳霄犹豫著问。
“呀！都这麽晚了，看我，一直说些难过的事情。”苏毅夸张地大声说，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虽然伤心，其实我很为我父亲自豪。”
“可以看得出来。”岳霄把那本明显被细心保存的剪报簿放回抽屉里，这时，他发现里面还有另外一本剪报，正想拿出来看时，苏毅却合上了抽屉。
“快点洗澡睡觉，明天我们还要去学习资料，研究各种方案。”苏毅走到小小的卫生间，打开热水器，取出了一条新的毛巾，“我没有浴袍，也没有睡衣，看你也没带什麽行李，只好将就一下裸睡了！”
岳霄好像没有听见苏毅的调侃，坐在床上低头不语，手指抓住颈间的吊坠，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苏毅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岳霄正穿著内衣站在窗前，窗帘没有拉，从高层上往下看，城市的灯火辉煌灿烂，又寂寞无边。
“我很累。”岳霄没有回头看苏毅，只是看著窗外。
苏毅一愣，想到了他刚卧底回来的事情：“我能了解。”
“我当了卧底警察，不停地奔波，不停地改变自己身份，有时候都忘了自己是谁了。”岳霄转身从自己脱下的衣服里取出烟和火，“我这个警察，混黑社会的时间比正经上班的时间都长，坏习气沾染了不少，你可别介意。”
苏毅一笑道：“没什麽的。”
没有烟灰缸，岳霄就随手拿了个矿泉水瓶子接烟灰，一边抽烟一边说道：“知道我为什麽没带行李吗？因为每结束一个身份，我都会把所有的衣物全部扔掉。
苏毅不抽烟，也讨厌烟味，这时候却突然能够理解，那嫋嫋上升的烟雾，就是站在窗前的人的难言寂寞。
卧底的压力是相当大的，尤其是涉及毒品的时候。
毒贩被抓，往往是极刑，所以，只要发现身边人有可疑之处，他们宁肯错杀也绝不放过。卧底只能尽力把自己融入到那个罪恶的环境之中，演著演著，就很容易迷失自己。
再加上毒品犯罪的暴利，一方面是死亡的压力，另一方面是天文数字的金钱诱惑，卧底丧失立场，与毒贩同流合污的事件并非偶然。
想到这里，苏毅不禁钦佩起岳霄起来，两年的卧底生涯，沾染一些小小的坏习气也很正常吧，即使是自己，也没有信心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会“全身而退”。
“你很了不起。”苏毅真心地说道。
“我也这麽觉得啊，”岳霄轻笑道，“你出身警察世家，当国际刑警对你来说很容易，可我父母都是烂人，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份工作。”
听到这里，苏毅有点羞愧刚才幼稚的“炫耀”。
岳霄穿著紧身内裤，没有穿背心，紧绷的内裤包裹著他浑圆上翘的臀部，浑身的肌肉修长有度，在微弱的床头灯光下闪著健康的光辉。
注意到苏毅看著自己，岳霄夹著烟回头笑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著，脖子里还带著那个银色的像怀表一样的挂坠，本来很端正的相貌，偏偏又带著几分满不在乎的邪气。
“我身材很正吧？”岳霄轻轻吐了一口烟圈。
“是很正，不过你别在窗户那里站著招摇了。这年头，色狼可不止是男人啊。”苏毅走过去把他拉回来，合上了窗帘。
这个岳霄，真是，苏毅苦笑著摇摇头：“现在的欲女满街都是，小心会拍了你的裸照发布在网上。”
苏毅关了床头灯，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
床是1米2宽的单人床，两个大男人实在嫌太挤，再加上岳霄不停地翻来覆去，不习惯和人同床的苏毅怎麽也睡不著。
“你多大了？”黑暗中岳霄突然开口问道。
“24，你呢？”
“你是本命年呢，据说本命年的人会特别背。”岳霄说道，“你怎麽不穿红袜子红腰带辟邪？”
“傻死了！大男人围一条红腰带，还好意思去厕所吗？”
“呵呵，我24的时候就穿了，结果卧底生涯顺利结束。”
“啊？你比我还大？！真看不出来呢。”苏毅一直以为岳霄应该比他小一两岁。
“我今年26岁了。”岳霄说，“23岁当警察，在你隔壁的房间住了一年，然後就去香港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虽然黑暗里看不见，苏毅却感觉到岳霄的目光正直直地看著自己，讷讷地：“有过两个，一个是中学时候的同学，一个是工作时认识的记者，都分手了。”
“哦，那你肯定做过了吧？”岳霄这个问题问得就太深入了。
苏毅有点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男子汉大丈夫说点带颜色的话题太正常了：“当然做过。”
“那你喜欢什麽姿势？她们给你做过那个吗？”
“啊？”苏毅张大了嘴巴，“哪个？”
“哈哈，睡吧，好困。”岳霄嗤嗤地笑著又转了个身，自己引出了话题，却不再说下去了。
城市里夜晚的夜空，总是被各种灯光照成一种类似红色的颜色，即使拉著窗帘，屋子里还是有微弱的光，苏毅一边想著这个带著黑社会习气的国际刑警，一边渐渐沈入了梦乡。
05 奔波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苏毅和岳霄忙碌地为南美之行做著各种准备。
岳霄重新购置了一些衣物，全部是质地优良的名牌，穿上这些，他身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痞气消褪了不少，果然像一位少年得志的帮会高层了。
苏毅注意到，岳霄虽然换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行头，但那个一直戴在颈间的银色挂坠还在，像一只怀表一样挂在胸前，上面好像还有一个可以打开的椭圆形盖子，这个东西肯定对他意义非凡。
出发的时候，麦sir和黄sir在警局内给他们开了一个小型的动员会。
但送他们到机场的，只有小孙，因为苏毅是以渡年假为借口悄悄离开的。
第一站是到香港，机票是用他们的真实身份买的。两个人的行李都不多，全部随身携带。
机场上人来人往，相聚者的欢笑，离别者的忧伤，小小的机场里浓缩了所有的爱恨情仇，可能在这里分别的朋友再也不能相聚，每一声再见都可能是诀别。
一对要分别的小情侣在拥抱著哭泣，小孙仿佛受了影响似的，把行李郑重地交到苏毅手上，面色低沈地说道：“这一趟很危险，你不要逞能，一定要活著回来。”
他们是要直闯毒枭的老巢，此行的凶险可想而知，但苏毅不想让气氛太沈重，他笑著说道：“放心吧！我一定活生生地回来，还保证不缺胳膊少腿。”
“这种事情你也能开玩笑？”小孙笑著挥别了苏毅和岳霄。
飞机直冲云霄，很快就降落在香港赤！角国际机场，出发前警局已经安排好相关方面用一个香港帐户以“萧显”和“李卓然”的名义购买了前去美国洛杉矶的机票。
飞机在香港落地的那一刻起，苏毅和岳霄就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年轻的帮派成员萧显和他的贴身保镖李卓然。
他们没有出机场，三个小时後直接转机前往洛杉矶，这次的航程要十几个小时，蜷缩在飞机上根本吃不好睡不好，第二天中午十一点飞机降落，下了飞机已经是人困马乏，唯一庆幸的是不用再排队等行李了。
岳霄活动著腰身埋怨道：“经费就那麽紧张吗？坐十几个小时的经济舱简直要命，这麽坐几次，静脉血栓都要坐出来了，好歹也是帮会的高层呢。”
苏毅也累得几乎散架：“为什麽要这麽转来转去？直接飞到迈阿密不就好了？”
“你不要小看南美的毒贩。”岳霄说道，“他们很多都跟政府高官有勾结，查出了一点不对的地方，我们就完了。这麽转来转去就是迷惑对方，让他们难以追查。”
然而磨难还没有结束，美国和哥伦比亚方面的国际刑警代表正在迈阿密等著他们。由於吃够了飞行餐，他们在洛杉矶转了半天，找到一家中餐馆饱餐一顿，然後又急匆匆地坐上了前往迈阿密的飞机。
几个小时後，飞机终於抵达迈阿密，两人下了飞机，几乎是马上，浓浓的拉丁风情扑面而来。此地深色皮肤的人明显增多，很多人都讲西班牙味的英语，或者干脆讲西班牙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