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花(下)----残酷动机

作者:  录入:08-23

  薛江清听完高博的话,笑得颇有些感伤:“你知道我母亲当初治疗的时候常用什么方法吗?其实很简单,就是一种精神暗示的方法。那个医生反复跟我妈说,你现在生活得很快乐,你的人生是种经历并不是种缺憾。”薛江清沉下一口气,“你想想,话说一百遍,就算你知道这是种精神催眠,你还是总会有一天克服所有痛苦接受它,让你觉得你应该是幸福的。”
  “你这个样子,是你把过去背负的和你现在得不到的东西混淆在一起,高博,其实我以前就很可怜你,现在……”薛江清眼睛里闪着真诚的目光,“也是如此。我妈说人心很小,装下的人和事情不多,就像你说的,你有的是时间和我消磨,反过来,我也是!”薛江清按着高博胸口,下巴搭上高博的肩头,“我们的事情的确要从长计议,如果,你真能像你常说的,真能用这个地方看事情,那么等挡着你视线的东西消逝的时候,我们再谈要不要跟我家人说我们的问题,怎么样?”
  高博抱着怀里的人,用手摩挲薛江清后背,心思翻腾,不知该怎么回答。高博奇怪为什么自己遇到的人没几个,偏都是不好糊弄的人,两个人就这样抱了一会,高博开车载着无言的二人回了老公房。
  其实无言还有些尴尬的时候,很适合做无声的运动缓解下情绪。二人自从年前离家都没有好好亲热过,也许是互相都有些歉疚,居然特有默契的回家就进入战斗状态,或许言语上还能遮掩隐藏,可是快感这个东西是没法欺瞒的,尤其是互有爱意的人之间,这个时候比故作轻松的互相安慰更能弥合某些事情。
  累了的薛江清小睡片刻之后,被高博弄醒,高博似乎不知道薛江清已经睁开眼睛,仍旧抚摸着薛江清指上刚套上的指环,发现有些大,又撸了下来,然后轻轻吻了下薛江清的左手无名指。
  薛江清闭上眼睛假装翻身的动了动,感觉高博赶紧收了手里的东西,才睁开眼睛,带着睡意说了句,“怎么了?”
  高博偏过头,搂了薛江清,说,“没事。”高博亲了两口之后,突然又说,“江清,到你家去住,咱是不是每周也回来几次。”
  薛江清“嗯?”了一声,高博解释说,他觉得在薛家不适合两个人像今晚这样Happy,刚好把傻子放在薛家之后,两个人回来[小住]更方便。薛江清脸皮多薄,感觉高博似乎把这种事情当成了例行的事情,打算不理会高博,回答以后看需要再说,谁知高博无知无觉的继续建议,咱一周三次如何,比较好分配间隔时间。
  薛江清很郁闷,假装挺尸,在被高博咬了半天后脖子之后破了功,终于含糊的哼出一句,一周回来一次。高博见薛江清松了口,赶紧强烈坚持自己的建议,然后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自己就不去薛家。薛江清闭着眼睛哼笑,背过身,意思高博爱去不去。
  高博突然反应过来,若自己不去,岂不是连一次回来的机会都没有,于是很可怜的继续啃薛江清的脖子,薛江清被高博弄得痒的无法睡觉,扔出一句话,要是高博再继续,那就一次也没有,高博终于消停下来。
  可薛江清忘记高博也是个绝不吃亏的主,就在他打算再次入睡的时候,被高博翻个身压在床上,薛江清刚要不乐意的[教育]高博,被高博捞起脸亲了结实。
  用高博后来的话说,一周一次也成,要是一次算一份儿,咱给做成三份不就得了。

  第四十九章

  再转过天,长长春假只剩了一天,怎么睡都觉得困的高博和薛江清怕再睡到第三天天亮,两个人挣扎着在正晌午的时候爬起床,回了薛宅。
  下到扫地的师傅,上到薛林,都对高博的脸做出同一个表情,但都没对高博那句[摔了一跤]的解释有所怀疑。薛江清跟薛林说了个很堂皇的理由,然后说自己请高博住一段时间,可以多出些额外的时间,把目前集团急需解决的事情理一理。薛林家从来都是有人进进出出,薛林似乎没多想,说这种事情薛江清自己安排就好。
  高博和薛江清一天没吃东西,好容易挨到了晚饭顿,没等人叫,都闻着饭味上了餐桌。薛幸刚从外面锻炼回来,刚坐下,看到对面有着高博身型却顶着猪头的人,[啊呀]一声叫出来,露出与众人一样能塞馒头的口型,吓的坐在薛幸身旁的傻子一下子站起来,瑟瑟的要绕过桌子往对面的高博那里跑。
  薛幸还算机灵,赶紧起来把傻子哄回来,然后研究了下高博的面相,见薛林、童谣还未出现,在餐桌上趴下来凑近高博身边,做私密询问状,压低了声音问道,“高哥,没出什么事情吧!”
  高博想傻子直接见到我,都比你这声叫唤吓的轻,手搭在薛幸肩膀上拍了拍,然后说自己倒霉摔的。薛幸摇摇头,神色不是很相信的样子,说高博这伤口,自己集训那时候都摔不出来,然后说高博,真像让人揍的。薛幸断言,高博真是摔的话,这个样子怎么也得重复摔两次以上。
  薛幸说完,眼角一下看到薛江清轻微擦破皮的手指背,发现了新大陆,刚叫着要起身去翻薛江清的手,被跟在薛林身后的童谣骂了一句,连忙缩回位置上坐正,恭恭敬敬的给爹娘问了声好。
  童谣看看薛幸,问他今天练了多久,薛幸说加一起两个小时左右。童谣脸色微微有些不悦,说薛幸不是答应要练至少四个小时吗?薛幸见桌上除了傻小子,所有人都因为童谣的问话把目光集中自己身上,有些觉得没面子,回答童谣,他儿子再怎么练篮球也只能是块校队的料,教练都让他早作打算。
  童谣最听不得薛幸辩解,皱起了眉头,薛幸见童谣在开饭前就在所有人前吊他的脸子,满脸不满的小声叨咕道:浪费这三年在体校还不如现在就出国有意义。童谣看一眼薛林,意思薛林是不是也要为她说句话,管教下自己的儿子。
  童谣比童歌小上一些,也是保养的溜光水滑的,乍一看好似比高博年龄还小,若那种埋怨的眼色从一个半老黄脸婆眼中露出,估计很少有人会去注意。偏这童谣就像个熟透的美丽果子,就连眼神都让旁人觉得风情,让很少会教育前两个孩子的薛林,立刻[和蔼]的开了口,让薛幸明白童谣的是为了他好。
  薛林严肃的跟薛幸道,童谣的意思就是不想薛幸轻易放弃对每件事情的努力,不管做什么,不管觉得有没有用,既然选择去做,就要尽最大努力做好。童谣听薛林说完,立刻接着说自己儿子,放弃这种行为有一就会有二,一个想要成功的人要懂得怎样约束和磨练自己的心性。
  薛幸怎么说还是跟薛林有些陌生,对薛林的光环还是有很大的敬意,于是消声作洗耳恭听的表情,不再说话,众人便在薛林温润的催促中开动了晚饭。童谣对儿子几乎寸步不离的叮咛,本不是什么让人多想的事,可不知为何薛江清和高博都觉得食欲没那么旺盛了,薛江清看着无忧无愁模样的薛幸若有所思,高博则听着薛林对儿子的教诲把给傻子的饭搅成糊状。
  吃过饭,高博又被薛林拉去谈话,薛林书房门一关就开门见山,问高博是不是又和薛江清打架了。高博见薛林很头疼的模样,还真在心中挣扎了一下,说这次还是怪自己。薛林问两个人有什么问题,高博半真半假的说吴媛媛打算跟薛江清复合,让自己给搅黄了,薛江清一气之下有些冲动,不过后来两个人谈过和解了,都觉得还是以工作为重,至于那个吴姓市级小领导女儿的事情,薛江清以后也不会提了。
  薛林听到吴媛媛的事情似乎很高兴,对高博说,其实最近他也在捉摸,是到了该给薛江清物色个比较合适的女朋友的时候了,不过薛江清一向都自我得很,薛林问高博最近薛江清身边有没有什么新情况什么的。
  高博摇头,说最近薛江清似乎被集团和小舅肾炎的事情弄得心情不是很愉快。薛林点点头,告诉高博,他在考虑和童谣在天气热起来之前把婚礼办了,问高博觉得江清对这样的安排会不会有什么想法。高博想了想,说自己吃不准,还是回去摸摸薛江清的意见。高博见薛林有些失望的表情,赶紧笑着补充一句,意思在薛林订婚生日酒会上,薛江清给他表达的意思,还是很积极看好薛林这段新婚姻的。
  薛林送高博出来,又去找了薛江清。
  高博打回来没怎么理会过傻子,薛宅最富裕的就是工人,傻子做什么都有人能帮忙。回到和傻子合住的客房里,高博把待在角落里的傻子提过来仔细瞅了瞅,不知谁给傻子弄了个拉不拉多犬的狗崽,所以傻子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脚底下懒洋洋的几只大猫,没事了就把小狗搂起来,盯着常常睡的死死的小狗肚皮看,那地方软软的,随着小狗呼吸一起一伏涨鼓着,还别说真有几分可笑的样子。
  高博拉着傻子去洗漱,合计明天要嘱咐司机带傻子去打个狂犬疫苗针。高博在给傻子到了水让他洗脚的时候,发现傻子脚后跟红红的,抓起来看看,很郁闷的发现,才两三天没照顾他,傻子居然把脚后跟冻的轻微红肿了。高博去看特意给傻子买的登山棉鞋,果然是浸过水然后又干掉的样子,很想给傻子脑袋两下爆栗,可是没舍得,自己生气闷气来,又给傻子的洗脚水添了些热水,给傻子烫起脚。
  傻子的脚感受到水的热度,觉得烫要拿出来,被高博一把按住,高博按摩起傻子瘦瘦薄薄的脚掌,想起老妈说的那番责任之类的话来,手上轻了力道。高博添了几次热水,看到傻子脚泡的粉白的以后,拿着脚巾让傻子把脚伸出来擦干净,半天没动静。高博抬头,只见傻子仰脖靠在马桶水箱上,正由瞌睡状态向熟睡奋进呢。
  嘿,高博心想这小子都没感觉呢,自己在这肝疼心疼什么,给傻子擦了脚,找来了浴室里常备的万能药膏给傻子涂了厚厚一层,把人抱到屋子里,想了想又拿出一双厚厚的棉袜子给傻子双脚套了上去。
  把傻子安顿好,高博去跟薛江清道晚安,见薛江清神色如常的微笑,想薛林大概也没提二人打架的事情,放了心,搂着薛江清偷偷腻歪了一会儿,回了房间。
  高博回来的时候发现傻子又醒了,缩在被子一动一动的不知道做什么,高博到傻子单人床前坐了,把被子里的傻子脑袋拎出来,看到傻子居然在哭泣,特伤心似的,又出不了声,于是抽抽着呼吸,又让高博一下子肝疼肺疼起来。
  高博找了纸巾给傻子抹了一把脸,把脸上那哭出来的乱团团的东西都给擦干净,虽然高博明知道傻子听不大懂自己的问话,还是问了句,“你哭什么?”不过也奇怪,见到高博回来,傻子似乎也不想哭了。
  高博把傻子塞回到被子里之后,脱了外衣上大床。傻子眼神一错不错的看着高博动作,小心翼翼的样子。高博瞪了下眼让傻子睡觉,然后熄了床头灯。
  傻子等了一会听不到高博再有响动之后,踢了趿拉的下了床,悄悄地跑到高博床前转了一会圈圈,然后屁股搭上高博床沿,在床边上小心的躺下来。其实高博一直都没睡着,傻子刚有动静,高博就起了好奇心,不知道傻子要做什么,谁知道傻子遛达半天的目的就是想在大床上睡觉。高博心想明天把这床让给傻子,人傻就算了,还真会挑好东西。
  高博侧侧身给傻子多让出些地方睡觉,谁知傻子一会儿挪动一下,一会再动一下,一点点地往高博身边凑上来,高博没出声,看傻子到底有啥目的。最后傻子终于心满意足的钻到了被窝的最佳位置——高博暖呼呼的背后,傻子把身子缩缩,靠着高博蜷成个舒服的姿势,慢慢放匀了呼吸,慢慢没了动静。
  高博这回肝儿真疼了,傻子手无意识的抓着他睡衣的后衣襟,睡着了也没放开,高博有些觉得揪心,心里开始琢磨,若是有一天自己真照顾不了傻子,这个小子还能去哪儿?

  第五十章

  高博鼻子拆了线,面色好看一些便去找了童歌,说要[认领]傻子的事情,让一直[忙]着没跟高博联系的童歌,着实惊讶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
  童歌最初从工厂的普通工人做到小公司的老板,有运气也有很多的努力,其实不用童歌说高博也能看出来,童歌年轻时一定也有不逊于童谣的相貌,高博想有头脑的女人若是再能稍微用一下这点资本,在上海这个经济大都市里,也很容易捞到自己的第一桶金。
  童歌的公司规模跟江言的集团没法比,所以很多都要亲力亲为,不过,纵然如此,童歌还是在办公室里放下手头的活,跟高博聊了好几个小时。
  童歌一开始并没有回答高博的问话,只是问高博这么做目的是什么?高博摇头,说不是每个人在路面给乞丐丢几块钱,都想着要怎么积德行善的,也许只是单纯的想给而已。高博想想,又补充说道,他觉得人跟人讲缘分,做事讲命,不管是不是他唯心主义,他就是觉的不管童佟睡觉也会不踏实的。
  童歌笑了,那种在生活中、在社会上经历过挫折和风霜的笑容。童歌说,如果高博说是善行,她倒真不放心了,当初她把小孩送出去的时候也有很强的负罪感,明明是给孩子找了个好人家,明明没做什么亏心的事,就是觉得自己没负起某种责任。童歌翻开自己手边的抽屉,拿出一个户口本,递给高博,说傻子其实早已经是独立的户口,在法律上算是自然人,让高博好好照顾傻子。
  高博接过傻子的户口本,上面户名是李佟佟,想当初童歌告诉他傻子名字的时候,只说名字是人冬佟,加上童歌自称其大姐,高博也没多想,理所当然的理解童佟就是傻子的名字,原来领养童佟的人也不是没给傻子留下什么,多少还在这本子上赐了个姓。
  高博忍不住问童歌,傻子养父母为什么要留下傻子一个人,这种事情就算是养父母做的也有些让人不齿。
  个子不高的童歌坐在宽大的老板台后面,身板如往常一般挺的笔直,说自己一辈子没成过家,没真正休息过,她的家永远都是办公室。童歌说,高博你现在年轻有为,想不到她怎么奋斗才在这个半百的岁数,得到这么点东西,所以说这个世界永远是不公平的,对于童佟来说,他始终能遇到你我这样的人,已经很幸运了。
  童歌看得出高博并不能接受她的说辞,略微沉吟一下,告诉高博,傻子这个孩子从小就不是很听话的孩子,因为有残疾,他的养父母有政策可以再抱个正常的小孩。可能因为那个孩子太小忽略了童佟,他就三天两头往外走,每次都要偷家里一些钱。这孩子大概是从养父母家里听到了什么,每次都是往苏州跑,只要丢了,家里人去苏州肯定能找到他,都是花光了钱或者被人抢了在火车站附近缩着。
  童歌告诉高博,常人会觉的小孩子总是不懂事,会做些不合常理的事情,可是童佟太能折腾了,时间长了,大家都有工作,还有个更小的小孩要照顾,谁能每天围着他转。童佟成年的时候,自己去派出所把自己的户口从养父母家里单独分出来,说什么也不跟人家在一起过了。那夫妇本来年龄就比童歌大很多,刚好赶上提前退休,对童佟也是失望的要命,问童歌怎么办,童歌只好说给童佟在公司找份保洁的活计,房子也可以住她原来的,让他们不用担心童佟以后的生活。
  童歌说,童佟这之后又跑去了一次苏州,这次她是在医院里找到的这孩子,童歌说原本不想告诉高博这些,怕影响傻子给高博的印象,她觉的童佟这孩子生得可怜,可是又不招人可怜,大家给他好好的日子硬让他折腾的所有人都不安生。
  高博能看出童歌在对待傻子方面[算]是尽了力,因为不只对傻子,童歌可能对所有人都不及自己工作来的关心,高博也曾想像她这样放弃一切只为人生的发达,可是想到如果这样,恐怕注意不到有些麻烦但是很能让自己反思生活的傻子,也不会去花心思追求骄纵但是真诚善良的薛江清。
  所有的话说完,高博还想跟童歌说些什么,但是忍住了。高博知道童歌已经早对傻子产生了厌烦,虽然照顾着,但是对他不感恩反而要一次次拿着养父母血汗钱出走的情形痛惜不已。没受到脑部创伤的时候的傻子,那个童佟,在他们眼中一定是个恨铁不成钢的家伙,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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