瑱舞接到黎青方的请求之后唯一想到的就是单泉林。他本来想去劫狱的,发现人已经逃出来了。跟着蕉雨娘到了单泉林的住处,甚至他早就到了单泉林的家。
单泉林在底下唉声叹气,自言自语他都听到都看到了。那个人自言自语那个人笨手笨脚的样子他都忍不住想笑。
蕉雨娘发现了隐藏中的他,就跑掉了。
他本来想追上去的以蕉雨娘的功力他那个时候要抓一定不难,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甚至暴露了行踪。后来回到了山庄里才想到原因——因为当时有另外一个男人在场。
黎青方来到浮云庄知道他没有拿到人,就用古怪的眼神看他。他又不知道怎么想的,说拿单泉林当饵一定能拿到蕉雨娘。他说出来这句话之后,自己就愣了下。黎青方立即就抓捕到他的情绪。
瑱舞回忆起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对单泉林的那种好感。再回忆起那时好感的时候他看出来的那一瞬间单泉林的情绪,是相对他的好感的恶感。
这次还利用了他,当饵。这次他应该更加恨他了吧……
瑱舞自嘲地笑了笑。
“做什么呢?”
黎青方从屋外走进来。
瑱舞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要押人到江州去?怎么还没走?”
“唔,风十三要求跟单泉林谈话,所以我让了出来……”
闻言瑱舞蹙起眉头:“就他们两个人?”
黎青方挑眉看着他:“你在担心什么?”
瑱舞眼皮子轻轻一动,他眉头紧蹙,起身便往外走。
“往哪里去?”
瑱舞没有回答。
他来到囚禁蕉雨娘的杏林药庐外的铁屋子边,他只是靠近一点。站在可以听到声音又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单泉林本来打算回到衙门去报到的。可是那个武林盟主说蕉雨娘要见他,他想了想,头一个向他求婚的女人,应该是值得见一面的。所以他就来了这边。
这边从外面看是个木屋,可到了近处来看是漆了木头色的铁。整个屋子都是铁打成的。那个蕉雨娘的武功有厉害到要关到铁屋子里的程度吗?
单泉林想起那个武林盟主提醒的话:万千不要掉以轻心。
他小心地提防着。蕉雨娘看出他的用意,冷笑地嘲笑着:“你还是个男人不是,怎么小心地提防?”
单泉林憨笑着:“那个没办法,我见识过你的武功,我比不过你!比得过就是比得过,比不过就比不过!”他说这句话后瑱舞来到了这边。
蕉雨娘戚然笑着,笑得比哭难看。或许是她本来就不是很好看,这种表情一露更加难看了。不过却有些男人的气势。
单泉林想了想:“我很抱歉……”
蕉雨娘看着单泉林,确定单泉林不是讽刺她之后她才冷笑了笑:“你抱歉什么?”
单泉林咳了咳:“虽然……你是犯人我是捕快,虽然,抱歉,但是是我的职责……所以,所以……”
蕉雨娘皱着眉头:“你说的什么话,莫名其妙!”
单泉林轻轻笑着回头看着她:“不说了……你喊我过来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蕉雨娘古怪的瞥着单泉林:“……我是有话要说……不过你靠近一点……”
单泉林回头看着蕉雨娘,努努嘴。
蕉雨娘看了看自己,挑眉看着单泉林。
单泉林嘿嘿一笑:“你不知道自己满脸地算计吗?我靠近肯定没好事!”
蕉雨娘愣住了。
不光是蕉雨娘愣住了,就连瑱舞也呆住了。
单泉林深呼吸一口气,转身面向蕉雨娘,抿嘴笑着:“……唔,我大概猜到你要我靠近做什么了?是不是打算掐着我的脖子威胁这个庄子里的人放了你,或是,知道自己逃不出去索性抱一肩之仇把我脖子拧掉?反正我觉得不是一就是二……”
蕉雨娘愣愣地看着单泉林,那个她以为一脸老实,总是憨态的男人却说出这样的计算的话。
单泉林又说:“现在你终于能认真地听我说话了。我把刚才的话仔细地说给你听……我的思维跳跃性很快。关于刚才我跟道歉的事……你是犯人我是捕快,我的职责就是抓你……只是在人权方面我要跟你道歉。”
“不过细想想……虽然我下手重了点,但是后来得知你是罪有应得,我才宽心点……”
他又讨人嫌地笑着:“下回别再做违法的事了,当你还有命的时候。”
蕉雨娘在他说完已经打算走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她大喊着:“你以为我会死吗?看着吧,这一肩之仇我会报的!单泉林!”
瑱舞面带微笑站在水榭廊上,他眺望着在石山园林。
单泉林本来要走了,只是回头来看一看自己住了几天的水榭,就看见了慕容瑱舞临风而立的风姿。
一个站在游廊尽头,一个站在通往游廊的路口。
瑱舞感觉到身后有人,也不过是单泉林刚刚站定。双目相对时;单泉林心悸动时,黎青方站在玉桥上观望着这一幕。
瑱舞看见了单泉林也看见了黎青方,他敛容来淡淡地道:“你怎么还没走?”
单泉林对于主人赶自己走有些尴尬,他咳了咳:“就是最后来看看……还有我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瑱舞已经招来了人,一个侍女扶手立在他身旁。他淡淡地声音传到了单泉林这边来:
“送客……”
单泉林松了一口气,被人讨厌的感觉真不好受,不过像那样一个起初感觉很奸猾的人现在搞得这么冷淡,还真是可疑。不过也说不定就是本性如此。单泉林走的时候面容带着笑容,不同于憨笑是真正地笑容。
慕容瑱舞微微皱起眉头。这个人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吗?他就这么讨人嫌吗?
慕容瑱舞从未妄自菲薄过,他的家世与他个人修为从未受到像今天这般的考验。
单泉林跟着侍女出了水榭范围,黎青方才走到瑱舞身边来。
他看着衣摆被风摇曳着,身姿却稳如木一样的瑱舞。
“怎么了?”
瑱舞微微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你才怎么了呢!”瑱舞勾唇一笑。
黎青方贴近瑱舞,半真半假地笑着道:“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心里想什么我可是很清楚啊……可不要移情别恋啊!”
瑱舞瞪他一眼:“虽然我输给你,气节可没输!”
“我们再打一个赌,这回我们不赌实物,我们赌事。”
瑱舞正视着黎青方,他们靠得很近。鼻子与鼻子之间大约也只有一拳。可以看见黎青方眼角里的流光与算计,可以看见瑱舞唇角的弧线与轻蔑。
黎青方轻轻一笑,看着瑱舞的嘴角:“……相信我,你准输……”
瑱舞不服气地怒视他:“……”过了一回头压抑了怒气,“虽然我知道你是激将法!”他顿了顿,扬眉看着黎青方:“赌什么?”
黎青方一愣,忽而轻轻一笑:“……就赌你会不会在我们约定的时间里离开……”
瑱舞看着黎青方,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第 5 章
黑幕里,一条几乎一点灯火也看不见的街道上。
安静得如死水一般街道偶尔传来一声更夫的声音。
单泉林翻了个身,突然睁开眼睛,喊了一声:“庄主下来吧!”
黑幕中一无所有的屋顶上站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浮云山庄庄主慕容瑱舞。
瑱舞挑了挑眉。
过了一会他纵身跳在院子里。
单泉林披着衙门里的外衣打了个呵欠:“为什么庄主三更半夜来我家呢?”
瑱舞回头来看着单泉林:“为什么你会发现我?”他自认自己隐藏得很好,怎么会给一点内息也没有的单泉林给察觉出来的?
单泉林轻轻笑着:“可能跟我怕冷有关系。屋顶上揭开一块瓦,我就能感觉得到。”
站在前面的瑱舞微微笑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只是听到这样的话很自然地笑了出来。是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原因。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晚来找我呢?难道……”单泉林顿了顿,“是蕉雨娘又逃出来了?又要我过去‘帮忙’吗?”
“如果‘是’,你‘愿意’吗?”
单泉林轻轻笑了下:“原来是这事,那就去吧。”他说着将外衣穿起来,穿好了之后笑了笑,“说起来,您那地方真漂亮,住了三天,回来都觉得这木屋子呆得难受了……呵呵……”
瑱舞皱了皱眉头。
单泉林想了想顿住了:“不过用过一次的计策,还有用吗?这次就未必能有效了吧……”他说着说着还是走到了瑱舞身边。
瑱舞看着单泉林的憨笑着神情,突然想起黎青方离开前说的话。
……输赢的彩头就是:为奴一月。
瑱舞忍不住地抓住单泉林的肩头:“……既然认为是无效了怎么还会愿意去呢?”
单泉林看着瑱舞。
瑱舞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自己的手。
就算真的想离开,起码得要那个人愿意跟自己走啊……
瑱舞站在风月亭上看着水榭那边转着看风景的男人。
那个人倒是愿意跟自己回来,还以为是真的为了拿自己做饵。说起来他为什么会同意那样的事情,从那天听来的他不是一个没心机的人。
为什么会跟着回来呢?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瑱舞安排了三次试探。
第一次是新梅。
新梅是娘留下来的丫鬟。是娘一手调教出来的。
新梅从进去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新梅脸上那种明显狼狈的神情。
这让他更加地对那个人有一种冲动
新梅整理好容妆后往慕容瑱舞的书房那边去,在途中看见了立于风亭中的少爷。
慕容瑱舞又看了眼单泉林,回头来看见新梅守望他的模样便从风亭头上跳了下来。
慕容瑱舞古怪地笑往着新梅:“怎么,已经好了?”
新梅垂头:“是,少爷。”
“那好……将你进去之后的事情细细说来。”慕容瑱舞定了定,微微一笑:“这次不允许你中途退开了……”
“是,少爷。”
“那……就开始吧。”
慕容瑱舞站在石栏前,微微地依着阑干。
“新梅敲门而待……”
新梅敲了敲门,软声软语道:“善公子,我是少爷派来伺候您的新梅……”
单泉林正在屋子外面看着偶尔打了个圈的湖水,微微一笑。那一声问候他也听到了。这里面除了他不会武功之外都会武功。最弱的也会从外面的道上飞到这水榭里。
不过他可不需要一个人女人在身边立着。这些有钱人好像就喜欢有几个仆人在旁边站着,做着装饰他们才高兴,才心里舒服似的。县太爷那样一个清官也这样,就连头儿柳安也喜欢有人在旁边做着装饰。似乎这样的他们都很体面一样……想了想,让女人在外面白白地等着也不好。
他从水榭廊边转过身来想了想,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新梅微微一动。
单泉林本来想在门口就让她回去的,可是看到了她脚边的水,想了想。“你进来吧……”
让新梅进来后单泉林又说着:“你的布鞋已经湿透了,我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有一双胶鞋,你把鞋子换了吧……”
单泉林把胶鞋递给新梅。新梅发着愣也不知道这位主儿是什么意思,就傻傻地接过了鞋子。
“你刚才说是你们少爷派你过来的?”
单泉林笑了笑自己坐了下来,帮新梅倒了一杯茶:“来,先喝杯茶。飞过来有些累吧,歇一歇再飞回去……”
新梅又一愣。正在她发愣的时候单泉林走到了她身边。
“哎,你怎么不坐……”单泉林走了过来,轻轻地扶着她的肩。
新梅吓了一跳。虽然少爷让她来试探试探,可是这位公子……
“来来来……坐吧。”单泉林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来,喝点茶,然后回去跟你主子说,我不需要什么人来,我一个人很好。还有,再多一个人如果真有什么事,我可能应付不过来。”
新梅坐下后慢慢地端起杯子。
单泉林看见新梅端起杯子后笑了笑便走出了水榭。
其实这整个过程都没什么。
听完了新梅的话,慕容瑱舞微微笑着。微笑只是一瞬间的事,回头来时已经是平时那般平淡的表情。
“……你的事完了,把平雨唤过来。”
新梅一顿,她惊诧地抬起头来看着慕容瑱舞。
慕容瑱舞没有听到新梅的回答。轻轻地哼了一声,这是他表示催促的意思。
新梅是从小被老夫人培养出来自然对于少爷的种种情绪了如指掌,她蹙紧了眉头。突然她跪了下来:“新梅恳请少爷收回成命……”
慕容瑱舞蹙起眉头,侧过脸来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新梅。
“新梅,我只说一次,把雨平唤过来。”
新梅低垂着脸。
就这样跪了有一盏茶功夫,新梅低沉地回了一声:“是……”
新梅离开时,慕容瑱舞脸上多了一些与往常不同的冷漠。他对着新梅离开的身影微微一笑。而后他惊叹着:“……这个单泉林让她这么害怕吗?”惊叹完他不由地笑了。“……雨平试探了完了,就去看看那个人……看看雨平带来什么消息……”
他望着湖水,许久笑了笑。
雨平比新梅小两岁。他是在水灾里被老庄主救下的,老庄主给他医治他的爹娘。虽然最后还是死了,但他们俩都认为老庄主是他们一家的恩人,所以自愿进了庄子里。后来才知道雨平还是新梅的表弟,只是新梅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拐走了所以才会见面不相识。
雨平有一只手臂基本上不能使劲。那是在发大水时他为了拖起重病的父母流血过多才废了的。
老庄主敬重他一个小小的孩子有这么大的孝心所以收了他为义子。
只是雨平并不以浮云山庄庄主义弟相持。
慕容瑱舞还平视着前方时听到了新梅的禀声。
“少爷,雨平已到……”
她回禀的声音有些迟疑。
“让雨平进来。”
新梅看了雨平一眼,雨平奇怪她今天这般犹疑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利落。“阿姐?”
新梅一颤,她不敢看雨平的眼睛,低垂着眼睛:“……你进去吧……”
雨平关切地看着新梅,随意笑着:“阿姐你挡着门我怎么进去呢?”
新梅身体微微一颤,她抬头看着雨平,突然她抓着雨平:“……你喜欢少爷是不是?”
雨平一震:“阿姐?!”
新梅的手紧紧地抓着雨平的胳膊:“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现在……”
“新梅?”
慕容瑱舞的声音从屋子里穿出来。
新梅眉目一颤,她闭上眼睛低声地说:“我知道你喜欢少爷,不过少爷喜欢的不是你……少爷……他让你进去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雨平看着新梅害怕还要告诉他的样子,温柔地笑着:“阿姐……”他的阿姐是一个善良的人。一直都是。
他轻轻地抚拍着新梅的肩,然后移开了方向打开了书房的门。门悠然地立于一旁,雨平看见他们家的少爷翩然立于临水之窗边。
“新梅跟你说了?”
“回少爷,阿姐没说什么。”
“……账房的事交代再过来的?”
“是的。”
“那好,我有一事交代你去办……”
雨平飞到水榭这边来,发现因江水涨起水榭底下的台阶全部被淹没在水中。他扬声道:“善公子,我是少爷派来伺候您的雨平……”
单泉林差点跌落在地上。这个慕容大少爷到底要干什么?一会儿派一个女人来,说什么伺候不伺候的,现在又派了一个男人来……难道那个庄主知道他是同性恋,好男色?他到底要干什么呢?为了试探他吗?为了试探他是不是跟他一样?难不成慕容瑱舞要养他做男宠?糟了,要真是这样,他只能游回去了。不过,他看过那个武林盟主黎青方,长得可比他俊多了。黎青方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要权有权,要钱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