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去大使馆办了签证,盖了章戴海的朋友毛中正好中午休息,俩人跑去吃了顿饭,完了毛中送了他去咖啡馆。
汪汪一见他,扫了他好几眼,“来得这麽勤快?非奸即盗。”
秦峻对他的滥用成语早就习惯,扬了扬手中的包,扔给了汪汪。
汪汪一看里头的东西,“喔”了一声,问:“哪天去?”
秦峻说,“今晚。”
汪汪皱眉,“就带这麽点东西?”
“戴海那全都有。”
下了飞机,过了关,戴海开著他的骚包车醒目地等著他,一见他,手挥得跟长臂猿似的,晃得让人眼昏。
秦峻羡慕,“你又A了那些可怜的人不少钱吧?”
搞房地产的戴海没好气,“我这是投资好不好,你别每次说得跟我吸血鬼似的。”
“难道不是?”秦峻真情实意地问。
“农民!”戴海不屑。
秦峻笑著看向了窗外。
过了一会,戴海打破了沈默:“你发什麽呆呢?”
秦峻把眼睛从车外收回来,摇头笑笑。
戴海也摇头,“你这可不是像没事的样。”
秦峻迟滞了一下,问他,“如果很多物是人非的事你回过头发现那些事其实……”他说不出口。
戴海接著他口说,“更物是人非是吧?弄不好是物非人更非……”
秦峻苦笑。
“出什麽事了?”用直觉挣钱的戴海比谁都敏锐。
“就是那个我曾爱过的人……好多年没见了,突然见了,有点感慨。”秦峻轻轻地说著。
“这有什麽,你过你的,他过他的,既然这麽多年都没交集,没必要为了次面就又得有交集……”戴海很实际,“今晚去找个人上床吧。”
秦峻看他。
戴海满不在乎地说,“也得舒解一下,你这是憋的才会想东想西,前男友这麽混帐,也只你心软得很。”
“他是个好人。”秦峻辩了一句。
“别跟我说……”戴海扯著嘴皮笑,非常炫地转了个弯,进入了半山坡。
晚上戴海带他去了他常去的地方,给他找了个干净消爽的男孩,自己牵著另一个消失了。
秦峻跟男孩聊了些天,他的风趣惹得男孩频频发笑,最後一个睡床上,秦峻睡沙发把一夜给打发了。
第二天要走的时候,男孩有一小点的恋恋不舍,问他,“秦生,为什麽不做?”
秦峻吻他的脸,“让你,让我快乐有很多方式,不一定要做。”
男孩又被这句话逗得笑了,也吻了吻他的脸,“Lucky day。”
秦峻微笑说了谢谢。
戴海在大厅等他,见他的笑脸,先是板脸,後来也被秦峻气得笑了,“你丫又当柳下惠了?”
秦峻偏偏头,伸手拉了下戴海的衣服,往下看了看,说,“战况猛烈。”
戴海搭著他往外走,没好气,“我不是你,光看不吃。”
俩人出了外面,烈日早当空了,太阳刺得戴海眯了眯眼,说,“见他了,有什麽感想?”
秦峻也眯著眼迎著阳光,轻轻地说:“我以为我不再心疼了,已经忘了,可是,它还是在疼著,大概见深爱过的旧情人的人都如此吧。”
“你呢?”他回头问戴海。
戴海闷笑,拍了下秦峻的肩,“走,哥俩吃饭去。”
秦峻从美国回来之後,是一个月後。
汪汪要动手术,回国前那几天,秦峻都有点睡不著。
他跟戴海说:“我怕他要是没了,我找不到更好的对我好的人。”
戴跟刚跟一花花公子气完,身心疲惫,“人死的时候都会死,没得办法,料不准是好事,不用受那麽多苦了。”
秦峻睁著眼笑,却湿了眼眶,“我们这些爱无能的,倒不可惜,可他明明有那麽相爱的人……”
没见过汪汪的的戴海闭紧了嘴,半天才说:“那倒可惜了。”
回来时,秦峻坐的是回大陆的。
戴海是香港的。
秦峻问他,“不回去?”
戴海却笑,“秦峻,你丫的命苦真怨不得别人,看著洒脱自在,却太过於重情,我不是你,别人对不起我一分,我恨不得对不起别人十分。”
秦峻说,“你这样,最後都找不到自己所伴的人。”
戴海不在意,“那是我自找的……怨不得人。”
秦峻一个人回国,去了咖啡馆,汪汪正在家里跟刀疤男斗气,不许他跟著去美国。
秦峻跟他说,“我看店,他跟著你去。”
“我回来……就全都没了……”汪汪一挥手,大气地一笔囊括了咖啡馆,“我才不让你败了。”
秦峻笑,“我决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著,一分锺离开了就不得好死。”
“呸呸呸……说什麽浑话?”汪汪上来就要撕烂他的嘴。
“好,好,浑话,就让他陪你去,嗯?”秦峻笑著说,最後一声却太过认真,显得太过深沈。
汪汪看後面的男人,低下头好久,才点了点头。
汪汪跟刀疤男去了美国。
秦峻知道汪汪不想刀疤男去,是因为怕刀疤男太过痛苦,那个沈敛的男人有苦从来都自己受,汪汪要是真有个什麽不好的,那个经历过世事千疮百孔的男人还不定怎样。
可是,秦峻无能为力,只好在咖啡馆等著好友跟著他的爱人一起归来。
他没再回自己在农村的宅子,每天守著咖啡馆,一步也没移。
没两天,徐小添出现了。
那个小时候挺好看,长大了挺英俊的男孩……不,男人已经有了自己气势夺人的气质,连带的这次西装革履出现,让上次见著的狼狈不见分毫。
秦峻见他,什麽都没多想。
就算他以前不够聪明,但是,从来都没把徐小添当敌手,以前不,现在更如此。
徐小添见他,嘴角牵了个冰冷的笑意,“能聊聊不?”
咖啡馆刚开门,根本没人,秦峻微笑点头,带他去了大门边上的靠窗的位置。
徐小添一坐下,见著拿著菜谱的服务生挥了挥手,对著秦峻轻冷地一笑,“不必了吧?我们安静谈谈。”
秦峻懒散地靠著椅子,淡淡地说,“随便。”
徐小添看他,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
秦峻看他,毫不在乎。
徐小添说,“他想见你……”
秦峻看他。
“你躲了一个月,够了吧?”徐小添嘲讽地笑了,“知道他爱你,不爱我,你也该知足了,我认输,就算不心服口服也认了,你也别折腾他了。”
他说得太过於轻描淡写,秦峻听得太过於无谓,他平静地说,“这与我,又何干?”
徐小添的脸又不自禁的抽了一下,细微动作不过一秒。
秦峻看得明白,这样的表情作弄过他好几次,自己以前就算看得明白也无能无力,因为不管自己再怎麽力挽狂澜,徐誊涛最後还是向著这小男孩。
“秦峻,别得寸进尺。”有好看样貌,又自诩天才的徐小添沈声地警告。
“那又如何……”秦峻冷淡又无所谓地说,“跟我有什麽关系?”
徐小添看他,还是那麽高傲。
秦峻笑了笑,“他是死是活,你跟他在不在一起,我都不会再如何。”
他看著徐小添,继续平淡得一点在乎也没有地说著,“他爱你?你爱他?你们相爱,还是他还爱我……我都没所谓,如果可以,我要求的是,你和他能别再打扰我,我也必不会再拿往事与谁说。”
徐小添看他,拿了杯子喝了几口水,放下去的力道过重,在玻璃桌上响起了一片难听的声音。
“我以前受的够多了,现在,能忘的都忘了,没谁能对丑陋的往事念念不忘的,你,和他,也该如此。”秦峻看著门边来了第二个客人,站了起来,带著笑迎向了真正意义上的店里的第一个客人。
第七章
徐小添面无表情走过他时,说了句:“你别后悔。”
秦峻看着他离开,笑了笑,旁边一服务员看他,说,“二老板,这人眼睛长天上了,能走路吗?”
服务员话刚一完,不知道怎么的刚走了几步远的徐小添突然被从头而降的水淋了一身。
“唉,唉,唉……”服务员连叹了三声,看着秦峻看他,讨好一笑,“汪汪大老板说了,回来给我奖金。”
那前面十米远是家发型屋,这缺德的哦,大冷天泼冷水,真是有碍城市风容风貌。
当然,秦峻认为,这可能是小服务员那当学徒的小女朋友的一时错手,别的原因是没有的。
你看,那小女孩哭着从楼上奔了下来,拿着沾着颜料的毛巾就帮人擦水,唉,看着就可善良了……
世风还是没日下的,这世界还是有救的?!秦峻老头一样的感叹完,拖着老迈的步子往客人走去。
这汪汪啊,报复心可真不是那么一丁点,千里迢迢都国外手术去了都要摇控下他不在咖啡馆的日子。
秦峻晚上又不太睡得着。
以前老失眠,神经衰弱得医生只好给他开安定,结果吃多了这效果也一日不如一日,两颗三颗的吃下去根本就没用。
有一次好几天没睡,多吃了几颗,结果被汪汪认为他想自杀,又拳打脚踢
的教训了一顿,才好好的把这戒了。
后来睡眠情况好起来了,可是这失眠的习惯也不是那么好改,偶尔有时也不怎么能睡得着。
就像这几天,想着动手术的汪汪,想着一些七七八八乱七八糟的事,又有点睡不着了,又不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打沙包打到精疲力尽之后什么都不想,只好两只眼睁到天亮,起得比谁都早,服务生都不用来,他直接就把店里的卫生自己给搞定了。
徐小添来的第二天,肖文进来了。
秦峻见到同窗好友可热情,好茶好点心的全叫人送上了桌。
肖文进看他忙乎得最后终于在他对面坐下,连喝了几口水才说,“你和徐师兄的事我这个外人本来不应该多说的,只是……自你走后,他身体就不太好,那偏头疼怎么样治都治不好,一犯起病来简直就是让人不忍心看着。”
秦峻听着,顿一下,说:“找点偏方吧,听说这个管用。”
他说着话,半边身体倚在椅子上,显得有些懒散,一夜没睡,本来有点精力不济,肖文进又要跟他谈徐誊涛,他只好强打精神。
“你跟他,真的没可能了?”肖文进试探地问。
“都分手了。”秦峻笑笑,“你也知道的,有时我也是个干脆的人。”
“见过徐小添了?”肖文进又问。
秦峻点了下头,肖文进迟疑了一下,说,“师兄一直都把他当小孩,听说……听说……”
他看了下秦峻,发现秦峻脸上一点好奇也没有,神情懒洋洋的,像他说不说他都不在乎。
“听说师兄领养他是因为知道了他那时候逃出来时父母死在了他面前,怕小孩太伤心,才一直……”肖文进见秦峻无动于衷,没再说下去。
“那小孩,当时挺可怜的,听说那时候吓得好几年都睡不好,”肖文进叹了口气,“所以师兄才多花了点心思。”
“嗯。”秦峻点了下头。
“当然……那时候,因为这小孩的原因,师兄挺忽略你的,也怪他没好好跟你沟通,本来他是想跟你说领养这小孩的具体原因的,只是徐小添那家伙……不许别人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师兄看他实在可怜才答应了他,这才……”肖文进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秦峻看着这个说客,笑了笑,有点自嘲,“我没怪他。”有什么好怪的,自己也没觉得他做错,他一直都是个很为人着想的好人。
他摇头说着,“一直都没怪……”他嘴角还是带着淡淡笑意,若无其事地说,“分手只是没办法在一起了,更是不适合了,不想折磨彼此才下的决定。”
“再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事过境迁,我也没怪过他,再说那些原因也没什么意思……”秦峻坐直了一点身体,诚恳地说,“不过还是很感谢你这么关心我们。”
肖文进只是个大大咧咧的豪爽汉子,哪是修练得完全不动声色的秦峻的对手,被他这么一说,明明想劝他们复合,可是却不知道话怎么接下去说。
肖文进一走,秦峻觉得自己的头也疼了起来,把店交给店员,上了楼,走到狭小的楼梯时浑身力气皆无一腿软倒在了楼梯上,他咬了下牙爬起来,发现自己还是没力气继续走路,只好顺势坐在只走了一半的楼梯中间,自我解嘲地一笑,“还不如不知道。”
知道了,更难堪。
对方那么多理由,自己一个都找不着。
秦峻在楼梯间睡了过去。
服务员不太上楼,因为那是汪汪的私人领地,没什么人愿意触犯大老板的条例。
秦峻昏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发了烧。
一看时间,这才午夜三点。
得,又睡不着了,只好醒来处理店面的卫生。
服务员全到了,一看他,全焉了,有人小声地问:“二老板,要不你去医院瞅瞅?”
冒着冷汗的秦峻昏头转向地说,“是得去。”
他去医院途中,肖文进又打了电话,还叹了气,说:“你去看看他吧。”
烧得神智不太清醒的秦峻模糊地笑了笑,很干净地回答,“好。”
自己都快病得不行了,可是,那个人需要他去看看他,好吧,那就去看看他。
或许汪汪说得对,他就是一圣母。
可是,没办法啊,不想当圣母也没办法,谁叫自己那么爱过他,爱到曾为了他,宁愿尝遍世间的苦,那样固执又美丽的情怀,真的不能因为不再适合了就一笔勾销,毕竟,那是他曾经最绚烂的年华。
秦峻是个很能掩饰自己的人。
那几年,就算再心灰意冷再哀伤悲愁,他都在那人不在意的情况下好好的自己吞下了,他真的不适合别人来怜悯他,尤其是那个曾经爱的人。
他找到了徐誊涛的病房,见了清醒地睁着眼的他,就算高烧没退还是笑得很像正常人,问候他,“好多了吧?”
徐誊涛看他,好几分钟都没说话。
秦峻没说话,嘴角含笑。
徐誊涛看他,推出了床,叫他,“秦峻。”
秦峻“嗯”了一声。
“你来了?”徐誊涛淡淡地笑笑,“谁叫你来的?”
秦峻温柔地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我自己来的。”
“真话?”徐誊涛说着,闭了闭眼。
“真话……”秦峻说完这两字,顿住了,然后惆怅地说,“我想我快忘了你了,何不,你忘了我,就好像我们曾经没爱过。”
徐誊涛没有再笑,那曾经温和得让人快乐的脸已经不再那么快乐了,他低下头,看着洁白的被子,头一直都没抬起。
秦峻看了一眼他,就一眼,就又转向看着窗外碧蓝的天,说:“这么多年了,誊涛,就算能挽回的也不可能挽回了,我多爱你,你早些年就已经明白,可是,这么多爱,都荒废了,那花了我多少年月跟爱情,就算有些事能挽回,这些都是不可能再来的。”
他抱着一直都没抬起头来的徐誊涛,眼泪突然关不住流了下来,“我第一个挚爱的人就是你,疯狂追求过的人也是你,可是,最后都面目不堪,誊涛,我的伤心从来都不比你少,青春年华,忠心炽爱,一直都只有你。
我如此爱你……可是,你辜负我了我……你懂不懂?你用一个一个不相干的人,最后用一个彻底伤害了我的人来告诉我,我们不适合,我真不想说你你残忍,你做的事都那么符合逻辑,我无可怪罪,可是,真的,你对我太过残忍。”
秦峻流着泪,太过悲伤,可是,脸孔却还是平静,伪装太久都忘了正常表情,“你别对我如此残忍,明明,我如此爱你。”
徐誊涛都无法呼吸,他的手,和他的身体都在发抖,他的脸在一刻间狰狞起来,他纠着秦峻的胸,急问:“你不再爱我了?“
秦峻万念俱灭地回答,“时至今日,如何爱你?”
他紧紧地抱着徐誊涛,“我最好的一切情怀,都给了你,你甘心吧,忘了我。”
大家都是成年人,再如何也是曾朝夕相对过的人,话说到这份上,都知道过往不再,也无再续的可能性。
秦峻走的时候,徐誊涛自嘲地笑笑,“最应该弄好的事情却搞砸了。”
他看着秦峻一路走了出去,头也没回过一次。
秦峻走出医院时,脚步有点虚晃,跟徐小添错身而过时眼角都没抬一下。
过了几天,肖文进又来了,说,“徐师兄本来要自己来的,只是这几天他的实验忙,抽不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