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只是错觉。错觉是建立在错误的幻想之上的。
直到任起澜再一次将瓶子里的酒喝光。
朽木白哉起身了。
任起澜喝掉最后一滴酒,说:“下次我就带一个酒坛子来。”喝得久一点、慢一点、长久一点。
朽木白哉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作为结束语:“保重。”
任起澜围着朽木白哉的银白风花纱,这个华丽到奢侈的男人在月光下,他的眼和眉竟显得有些平静和朴素:“等下。”
朽木白哉当然停下脚步,他的贵族礼貌任何时候都适用于任起澜。
“这么久了,我虽然没有整理好自己心,但我最近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当然得不到回应,所以只能独角戏的接着说下去:“我曾经说过,我会喜欢你直到不喜欢。”
那人的身姿仍是那么挺直,他知道他的话没说完,也知道以任起澜这样骄傲的人不会永远这样涎着脸祈求什么。爱上任起澜的男人女人太多,只要他想,任何时候都有人填补他的爱情。
“现在我决定试着不喜欢你。”
那个站着的男人一挥手,穿界门打开了,他带着任起澜的视线和他的思念消失在门里。
盯着下面流光飞逝的街道,忍不住自嘲道:“真是幼稚透了。”说着这种宣言,有什么意义呢?
只怕是醉了吧。
于是真的,试着去不喜欢朽木白哉,一如当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从心底挥去他的影子一样。
第五章
*
后来终于如叛逆期结束了一样的回了瀞灵庭。
在队长会议长见面的时候,任起澜也学会了收回目光,淡淡的点头。
好像一切都可以淡然的翻过去,过去真的就成了过去。
朽木白哉静静的喝茶的时候变多了。
朽木夫人如她的姐姐卯之花队长那样懂事识大体,对于夫君的沉默,只当作是思考。毕竟,他不是个多话的人。
*
没多久,朽木宅收到五番队长任起澜迟来的新婚贺礼。
白哉拆开礼物,是一条嵌着透明石头的项链。放在手里冰凉的。不知怎的,在那一瞬间,甚至觉得像是眼泪一样的东西。
地狱蝶里传来任起澜清越懒散的声音,好像刚起床:“我在现世看着漂亮就买了,很脆弱的石头,据说一摔就碎。呵,人类管这个东西叫水晶,据说代表着纯洁的爱情。祝你们新婚幸福……”任起澜自嘲的:“快乐。”
因为与卯之花夫人的小名相同,样式又别致,她很喜欢,让白哉替她向任起澜说谢谢。
看着神色仍旧如常的夫君,静静的退下。
纯洁的爱情……
朽木白哉抬头,不知不觉的,春天又来了。樱花如雪一样绽放在枝头。随风飘进走廊的地板上,像千本樱的刀刃一样。
美丽,残忍。
他突然想起那个晚上,任起澜的血溅到他的唇上,热得发烫。然而在他的唇上,比平日更妖冶上几分。
白哉端坐在檐廊之上,看着院里飘落的樱花,指尖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嘴唇,却像触电一样的松开。
*
这一声谢谢竟从春天说到了夏天。
任起澜没多久又回到现世处理相关事宜,虽然是胡闹下去的,但好歹也办了些事情,住了那么久,乌尔奇奥拉那里也该支会一声,将事宜交接了一番,又故意拖了些时间。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初夏了。
大家都换上了薄衫。
队员们经常能看见自家队长晚上闲暇无事拎着一坛子酒坐在高高的塔尖上,迎着风喝酒。那一身红衣被风吹得融进了夕阳一样。
穿红衣、爱喝酒、奢华的任起澜。
不久大家都注意到从现世回来之后就一直不离手的一串黑曜石手链。
有女队员玩笑似的问他是不是某个情人送的。得到的答案是:不是。
人家都说男人戴首饰十有八九是为了纪念或者怀念什么,你是为了什么?后来乱菊问。
任起澜盯着腕子上这串漆黑闪亮的手链,十有八九么,我就是那唯一一个,我什么都不纪念,只是喜欢罢了。
乱菊端着酒杯:得了吧,和我你还瞒着太不厚道了。
任起澜一饮而尽:真的,比金子都真。
乱菊浅笑:算了。今天太高兴了,队长回来了……我不与你计较。
任起澜:在的时候没发现人家有多重要,一旦离开了才发现平日里悠闲的喝酒撒娇都是这人纵容的。
乱菊怅然:我下定决心了,不管什么青梅竹马的,他只能是我的!
任起澜端酒杯:预祝。
*
自己放纵自己懒散散的走在街道上。
黄昏很长,阳光很短,夕阳红彤彤的,让人眷恋。将他的影子拉长。直投到前面那人的脚下。
任起澜的视线从脚底看到脸上。
还是那样,冰冷英俊的面容如刀削一样的线条,和黑曜石般的眼,沉沉的黑黑的,容得了全世界却容不进他任起澜。
自己在情场无往不利,偏衷情这一人。真是天生的,克星。
他笑着打了招呼。
再也没有借着酒无理取闹的权利了。
然后错身走过去。
白哉身上仍旧淡淡的樱花香气夹着一丝早春的寒气,就好像他的爱情永远随着去世的绯真而停留在了早春一样,他的爱情也像樱花一样,短暂灿烂。留下一棵持久的樱花树,年复一年的回忆着每年樱花盛开的繁盛和甜蜜。
他留给他的风花纱上还沾着他的血,只是属于朽木白哉的气息已经几乎消失了。任起澜在现世的时候就曾想过将它留在现世,可到底还是没舍得,带回来却胆小的将它压在箱底。
白哉看着任起澜踏着夕阳的余光向他走来,从酒馆出来的他穿着一身红衣,领口微敞,总是这么失礼,不管是刻意还是无意。但却永远视标准规则为无物,嚣张之极的。就像他突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跃成为五番队长那样,白哉还记得在接受众队长考核那天,这人昂着下巴看着众人的眼神。恰似多情却犀利无比。
也许正因为这样,所以在后来任起澜靠近的时候才没有拒绝吗?
酒气夹着莲花香飘进他的鼻子,红发如丝,多情的搭在他的肩头。
白哉开口叫住了他。
任起澜已经在多次期望中学会了平静。抬眼看他。
白哉说:她很喜欢你的礼物,让我替她谢谢你。
哦,尊夫人喜欢就好。
说完套话,这对昔日话就不多的友人又仿佛无话了。
默默的看着对方。
直到任起澜收回目光。他怕,怕自己再忍不住。
然后分开。
错身而过之后,没有回身。直到自己的房间,脱了衣服看见手腕上那一串手链,漆黑沉沉又发着抹不掉的亮,像他的眼一样。
微微一笑,笑自己多情人太痴情,可笑极了。
第六章
*
真如朽木白哉曾经所想的那样,任起澜这个男人任何时候只要他想,就会有人来填补他的爱情。
不是没有接受到认真执着的爱情,可还是第一次被这样正式的告白。
桧佐木修兵说的时候是在队长会议结束,副队长们从另一个房间出来,副队长雏森一如往常缺席的情况下,任起澜一人往队舍走。
然后修兵拦住他,在所有人都以为修兵副队长是不是想向这位五番队的队长挑战的时候,修兵却红着脸说:我喜欢你,任起澜队长!
死神无限的生命,男人女人亦或者男男、女女们都不那么重要了,生命漫长得磨掉了一切短暂的虚伪。
但修兵说的时候,任起澜还是有点惊讶。经常一起喝酒玩乐,不是没有看出一点眉头,可他这种情人换得比换衣服都勤的人,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正经的向他告白而不是在酒屋里神色隐晦的挑逗。
大家静静的,都在等任起澜的回复,包括朽木白哉。
任起澜的视线淡淡扫过,不忍心在众人面前拂了这位很被看好的副队长的面子,却……
终于说:有什么悄悄话,还是悄悄说吧。拉着修兵就一同离开了。
于是瀞灵庭又一次掀起了新一轮的五番队长任起澜的风流话资。这一次从朽木白哉到蓝染总队长到认真的修兵。
白哉回到朽木宅比往日里更静了几分。
樱花早就落了,到了七月,热浪在夜里才稍息,树木葱葱郁郁,却让白哉这样热浪袭不了身的人感觉一阵难受。
七夕快到了。
明亮茶汤里,一轮名月映着。
*
后来乱菊问任起澜,那天你和修兵说什么了?
任起澜讳莫如深,笑笑。
乱菊再追问也还是不说。
于是人们就看见任起澜和桧佐木修兵在一起的时间逐渐增多,从偶然遇到到相约吃饭再到一起喝酒。从修兵向他告白那天起,就高调的吸引着八卦男女们的目光。
当事人却什么都不说。
就在这样混乱的情绪里,迎来了第九个七夕。
晚上多云。
白哉出现的时候任起澜已经将代表着他们在每一年能并肩在一起的那瓶酒喝光了,白哉默默的看着从空瓶子里滴出的酒。竟有些怔怔。
任起澜仍旧十分没有形象的摊成大字型躺在屋顶上,然而任何动作在他做来都变成了一股风流自成的味道。队长的白色羽织被他压在身下,黑色的死霸装敞着,里面红色的里衣凌乱的敞开,露出被酒熏上几分颜色的肌肤。
白哉慢慢的坐下,坐在任起澜旁边。
那一股在夏日里也仍然能感觉到的清冷的樱花香气飘进任起澜鼻端,顺着气管就能钻进他心里。
他翻个身,吐出酒气。捂着太阳穴呢喃的说:“唔,白哉……”声音轻轻的,尾音总是挑着,说不出的撩人味道。
白哉看着他,以一个对视算是回应。
任起澜皱着好看的眉,眼睛眯着,盈盈映着星光,他说:“头疼……”在瀞灵庭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天上星光璀璨,月儿弯弯,下面是尸魂界万家灯火点点。
这个尸魂界最妖冶的男人在向他撒娇。
这样一个在白哉看来又是一个十分失礼的行为,任起澜仍然做得理直气壮。
“出于对同事,尤其又同是队长的伙伴,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一把手,难道不应该吗?”
白哉冷静的:“你现在是生死关头吗?”
“怎么不是,头疼能引发的大病多了呢,谁知道我脑袋里现在有什么状况,兴许在内出血兴许在血管堵塞?”
朽木白哉一皱眉,任起澜不说了。
“所以,出于对同伴的友爱……”说到同伴,忽略得很好。他们似乎也只能是同伴了。
不纠结的任起澜似乎像许多年前他们相处那么无理取闹,那么粘人。可又多一份撒娇的样子。白哉心中竟同时升起了失望和高兴的情绪。这种矛盾的情绪让他心头一惊。手早就在任起澜震惊的时候真的揉上了他的太阳穴,却说:“如果这时我想杀你,易如反掌。”
任起澜满不在乎,如果杀了我可以让我不再喜欢你,我愿意。
“以你的实力想杀我卍解就行了,何必弄得这么不美观呢,如果要死,我倒真希望可以死在你的樱花之下。被花埋葬,恐怕是最美丽的死法了吧。”白哉微凉的手指压在他的太阳穴上,力道不轻不重。好像揉在任起澜的心头一样。让任起澜有点后悔这个提议了。
然后闭上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服务,出于那个冷酷的男人朽木白哉的。
他想,大概是今晚夜色迷人。月不迷人人自醉。所以一切出格的、诡异的事情都有了理由。
然后,他在和朽木白哉久久的对视之后,看见对方眼里的自己,伸手拉下他的头,再一次吻上了那唇,果然仍和记忆里一样的冰凉。
然而等待的千刀樱花刃却并没有出现。
朽木白哉只是冷冷的,没有情绪。
任起澜放开他:“我心里竟觉得你砍我几下也比现在这样好。”
朽木白哉放开他,看着月亮。
然后,那一年,在任起澜早早喝光了那瓶约定了时间的酒之后,他还活着偷了白哉一吻,平静的分别了。
在晨光乍现的时候,连道别都没有。
任起澜痴痴的看着白哉的背影,只笑自己,明知道自作多情还是这样飞蛾扑火。所以世间情才多了这么多痴男怨女。
结局
*
又不久,瀞灵庭都传言着,五番队长任起澜和九番队代理队长修兵真的在一起了。在那么多提供了大家无数猜想的谣言之后,任起澜正式承认的情人终于在流言之中出炉了。
那一年冬天格外的漫长。朽木夫人总看见她的夫君静坐在庭院里,庭园风景如画,雪片如漂了白的樱花一样在他身后飘落,他静静的举杯喝着微凉的酒。那一瞬间,朽木夫人突然错觉的认为自己那冷情禁欲的夫君好像也很寂寞。
第二年春天樱花开放的时候,已经是任起澜正式情人的修兵决定在今年的生日为他好好庆祝一下。任起澜满不在乎:“庆祝什么?不过是让世间男女受更多苦的男人出现了而已。”
修兵却说正因为那一天的降生,让我得以遇见你。
任起澜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如果自己从开始爱上的人是他,那该有多好。
……他们会很幸福。
偏偏早就把天生不多的爱情给了那个永远不会回应他的男人,连一瓶酒、一个吻都不舍得给他。
于是,在修兵的运作之下,任起澜的朋友们都收到了修兵发的请帖。白哉作为任起澜的好朋友、曾经的绯闻者也当然在受邀请之列。
他本能的想拒绝,可是出自于两个队长的邀请,拒绝的话从朽木家的角度来讲,是相当失礼的。
庆祝那天在五番队的庭院,院子里架着烤炉,任起澜别出心裁的要在院子里烤肉,平日里或优雅或懒散的家伙们终于得以放开,大家都吃得很高兴。五番队的队员们虽然在队长作风上不太看好,可对实力还是相当的崇拜,尤其是自从他承认了修兵之后,更是认为队长改邪归正,由此队员们自发的排练了好几样节目,在当天晚上也深受大家喜爱。
白哉来得很准时。到的时候已经看见院子里烟火缭绕,肉味飘荡了。
修兵到处招呼着,任起澜懒散散的在一旁和乱菊春水几个队长喝酒吃肉,还玩着行酒令之类的游戏。
白哉素来不喜这些,有些皱眉,送上了自己的礼物和大家打个招呼就打算离开。却见席间的任起澜喝了酒之后脸色显得红晕,眼角含春,唇边带着笑靥足以迷倒任何人。修兵从头至尾眼神都是在他身上的。任起澜偶尔和他对视,笑容愈甚。
却不知怎的,让白哉觉得很不高兴。
可是才打了招呼,就被春水拉住,加入了行列之中拒绝不得。
这时乱菊提议: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第一个开口反对的是任起澜。而同意的却是修兵。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表示同意,所以大家也就玩了起来。
输掉的人回答的问题千奇百怪,日番谷输了,乱菊问他:队长,玫瑰和小雏菊更喜欢哪个?日番谷说:小雏菊。乱菊心神乱了,却仍笑容如常。
到乱菊输了,日番谷问她:往日的还挂怀吗?乱菊说:往日之所以珍贵正因为是往日,昨日之日不可留,可惜我的今日之路漫漫。说完摇头撒娇,颤得胸口要蹦出来,在场男士无一不将目光瞬间凝聚,然后乱菊说:讨厌啦队长~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后来终于轮到了任起澜,众人心中万分期待,乱菊当先就问了那个几乎瀞灵庭八卦的死神们都想问的问题:你和蓝染队长曾经真的是情人吗?任起澜摆摆手:怎么可能,我不得被他连皮带骨的吃了?我还想留个全尸呢!
轮到修兵的时候伊势七绪问了个特厚道的问题:桧佐木代理队长,请问你最爱的人是谁?修兵想都没想:任起澜。
众人一下起哄。任起澜于是应景笑着搂着修兵的脖子不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修兵笑得很高兴。
在座诸位都是灵压高强之人,也依稀听个一二,隐约听见:非说这么直白,你等着回去的……
朽木白哉看着他们这样亲密,心中只觉得再无静坐樱前观生死的冷静心绪,总有那么一处,觉得难受起来。
然后终于轮到了白哉,修兵却问得有些犀利甚至失礼:你爱着你现在的夫人吗?
朽木白哉沉默了。太高傲,不屑于撒谎。
任起澜大概心中早就知道,可还是微微一跳,然后心中叹息。
众人吃饱喝足,也有酒足饭饱散席之意了,作为结束,大家最后玩了一圈。结果竟然是任起澜再一次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