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个智能不足的白痴也挺诱人的,不知道能卖多少钱。」抚著下巴,他故意说著。
听见鬼说话,福气瞪圆了眼,想起婆婆曾说要有人问自己卖不卖,一定要快跑的。
现在他却跑不了,哽咽著,福气只得道:「不卖……不卖的。」
就像是说了什麽好笑的笑话般,林谦闻言放声大笑,连皮带都丢在了地上。
「你还真宝,懂得说笑话啊?」
福气是对他越来越迷糊了,一下子生气,一下子又笑的,让他的心也是一下子提高,一下子放下,累极了。
以为这是鬼放弃了的意思,正想再接再厉劝他放了自己,福气一抬头,却见鬼又走近了,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之重让他难受蹙眉。
「由不得你。」露出白牙,林谦又嫌恶的推开了他,转身要走。
眼看鬼就要走了,福气心里急,便顾不得会不会惹人生气,朝著他的背影大喊:「放我走!放、我、走!」手里也是不住挣动著,磨出了伤口也不理。越发泛红的眼眶紧盯著鬼的身影,一步又一步,是他渴望的自由。
却没想到林谦头也不回,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直接的开了门走了出去,独留福气一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嘶吼。夹杂哽咽和惊怕,倒有几分悲怆。
哭的累了,福气微微的喘著,垂著的眼望见了破损的裤子,脚下那双穿了好几载的旧鞋也磨出破洞,让他的脚趾露出了头。
「……婆婆、婆婆……福气很乖、很听话,没有做错事……不要打我也不要骂我好不好……」低低的,福气抿起唇,任由眼泪流在脸颊上,也无力拭去。
***
又过了几天,这段时间里,林谦却再也没出现过。
福气只见过一个长得严肃,但对人却特别和善的男人来探望自己,他会带食物和水,也会解开福气的束缚让他去厕所。短短时间里,福气已经认定看起来好凶的男人不凶也不坏,会对自己好。
他求过男人,希望他能放自己走,可是男人为难的摇摇头,拒绝了他。
然後不放弃的,他再求,拜托男人解开自己绑著的手,每天都要一直站著,很累,连睡觉也会拉疼手而醒来。
在福气恳求的眼神下,男人终究背著命令,解开了福气。
动著手,福气转转灵动的眼,朝著男人一笑,说道:「阿实,你是好人。」
那毫不怀疑的目光让阿实身体一阵僵硬,背著他,眼底也是心虚和罪恶。
「没什麽,别放在心上。」转过身时,阿实还要若无其事的笑道。
「好。」笑眯眯的点头,福气总是很乖,等著人对他夸奖。
「嗯,快吃吧!」把带来的便当推到福气的面前,阿实看著他低头小口小口的吞著饭菜,心里又是一阵罪恶感。
没多久,却见福气默默的放下餐盒,像在感伤什麽。
「阿实,我好想念婆婆。」抿著唇,嘴角的饭粒和油光让福气看来有几分滑稽,却不损他的怀念。
「婆婆说过,要我想念她就看天上,这几天我没看,不知道婆婆在天上有没有急著找我。」
天真的一字一句,又重击著阿实老实人的理念。
「我可不可以看看外面,只要一眼就好,婆婆会看见我,她就会安心。」小心的打量著,福气望向沉默的阿实。
「嗯。」不忍的抚上福气黑黑的短发,老实男人再也拒绝不了他的请求。
两人走到了窗边,拉开厚重的黑帘,老实男人见了福气咧开稚气的笑,猛瞧著光害严重的天空,那里明明什麽都没有,却见福气小小声的、朝著外头轻喊:「婆婆、婆婆,福气在这里,瞧见没有?福气乖乖的,有存钱,以後去天上给婆婆,我们一起捡纸箱。」怕带给男人麻烦一样,连想念都要偷偷的说。
咬著唇,阿实不说话,眼眶红的像是就要发狂,福气没发现,放下了窗帘对著他说:「好了,我们继续吃饭。」然後便领著头,坐回了原位。
偷瞧一点烦恼神色也无的福气,阿实轻轻的叹了口气。看他吃的满嘴,像个孩子一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连时间也忘了,後来,聊到什麽时,福气瞪大眼,说道:「阿实有弟弟?」
简单的兄弟关系却被福气羡慕的语气无限放大起来,像是向往。
「嗯,两个弟弟,一个很聪明,一个很笨。」苦笑著说道,阿实摸摸福气黑黑的小脸,心底感叹。
「很笨?和我一样吗?」眨著乌黑的眼,福气还是很羡慕。
「……嗯,没错,他比你还笨。」知道福气是用自己的标准来评量人,阿实只得照著他的想法,点头。
「好可怜……阿实,你要对他好,就像婆婆对我好一样。」重重的点头,福气想著自己幸运,有婆婆,如果阿实的弟弟没有人对他好,好可怜。
等著阿实点头,却见他冷著脸,一语不发。
「阿实……」担心的问著,福气怕他生病。
「他不值得,那家伙……连这种猪狗不如的事都能做出来。」气红了眼,里头的杀意让福气吓的直往後缩。
「别怕,福气,我不是说你。」赶紧收起了怒气,阿实安抚著他,才让福气安下心来,坐回他的身旁。
「阿实,不要生你弟弟的气,他是你弟弟。」隐约能感觉阿实生气的原因,福气担忧的劝著,不想可怜的笨弟弟没人疼。
「他这麽对你,你还……」收了口,阿实久久之後才叹气,看著好奇的望著自己的福气,又说:「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不要怕。」
「嗯,阿实,我回去以後,会捡好东西给你。」笑眯了眼,福气一点也不怀疑他人话中的真伪,只要有人说,他便信。
「唉!福气,我会照顾你,不用再去捡东西了。」阿实无奈的拍拍他的头,却见他瞪圆了眼,摇头说道:「不行不去捡东西,福气要赚很多钱给婆婆。」
如果不工作,婆婆会生气。
「没关系,我会给你工作让你赚钱,比拾荒还多。」丢出了诱饵,阿实笑的很温柔。
迟疑了很久,福气还是摇头,说:「还是不可以,我不捡破烂,婆婆会生气。」
想起以往婆婆常告诉自己不可以信别人,他们要骗自己的钱,福气紧张的捏著装满铜板和几张纸钞的裤头,小心的看著阿实,问道:「阿实,你是不是要骗我的钱?」
那模样像只老鼠,让阿实忍不住大笑,才说:「不是不是,就你那点钱,还不够我塞牙缝。」
听著,福气更担心了,又说:「那以後我有很多钱了,你会不会骗?」
见状阿实才正经起神色,对著他摇头,「不会。」
「那就好,阿实不会骗钱,是朋友。」松了口气,福气才开心的把手从钱包上移开。
看了福气半响,阿实浅浅笑著,说:「你的婆婆对你很好,教你很多事。」可惜教了再多,笨笨的福气却不懂得变通,要是遇上别人,也许被卖了还不知道。
福气却听不出他言外之意,只晓得阿实是在夸婆婆,便高兴的笑了。
後来,阿实放在怀中的手机响了,福气看著他渐渐凝住的脸色,还不懂发生什麽事。
挂上电话後,阿实望著他,说道:「福气,我有事要走了,这几天有人会来给你送食物,你要乖乖的,知道吗?」语气就像在哄小孩一般。
「嗯。」点头,乖小孩福气也没想过要趁隙逃跑,看看阿实凝重的脸色,又说:「阿实不要像婆婆一样,出去迷路了哦。」
还以为福气在开玩笑,阿实揉揉他的头,便走了。
门关上後,本来还算温暖的房间一下子清冷许多,福气缩在角落。没有阿实驱离可怕的安静,四周就像随时会有鬼出来吃人一样。心里已经开始想念很好的阿实,又想著天桥底下的住处,还想到小推车,呜咽著又流下泪来。
他想去工作,想要捡东西换钱,怕几天没去,钱就少了好多好多,会不够给婆婆。
轻咳了几声,福气想到以前婆婆教过自己的歌,便开口唱了:「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星星……眨呀眨……」断断续续的歌声仍无法驱走寂寞,反覆唱了几次,福气累了,一停下歌声,周遭就静的可怕。
「呜呜……婆婆……阿实……」回复宁静的屋子里,只剩下福气微弱的哭声。
***
阿实本名叫林实,他有两个弟弟,大弟叫林谦,小弟则是叫林宇穗,三个人都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虽然家里人关系不亲,但身为老大的林实,还是很努力要拉近兄弟间的亲情。
林实的父亲叫林崇宜,是一个黑道大哥身边的军师,他第一任妻子就是林实的母亲。林崇宜和她是相亲结婚的,那个温柔怯懦的女人面对林崇宜时总是会微微发著抖,把儿子护在身後,像要保护什麽一样。但她实在把林实教的很好,她告诉林实不要去恨人,要原谅每个伤害自己的人,每个人恶脸相向的背後,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林实点点头,记住了,以後就算有人对他恶言恶语,他也只笑笑,不记在心里。
後来,在林实十岁那年,他的母亲和父亲正式离了婚。做为离婚协议,她要求林崇宜送两人的儿子出国念书,并要林崇宜发誓,绝对不让他踏入黑道。林崇宜答应了,两人离婚後,他在两个月後娶了第二任妻子,而在同时,林实的母亲把他亲自送上飞机之後,便受了洗、进入天主教当修女。
在国外,林实过得很辛苦,小小年纪便要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一直陪在身旁的母亲也不在;但他没有因此变得愤世嫉俗,温柔谦和的个性让周围的人开始主动接近示好。在充满阳光的地方生活了三年,林实一边读书一边社交运动,日子非常充实。十三岁时,他的父亲突然急召他回国,一下了飞机,林实便发现前来接机的父亲身旁伫立著一个年轻女人,怀中还抱著婴孩。他有了弟弟,得知这消息,林实非常开心,没有再飞回国外的住所,专心的照顾起自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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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惨,迷有伦理偶……
恳请赐票票……(哭)
夜深,是谁在唱歌 第三章
第三章
好景不长,等到林实十五岁时,林崇宜和他的妻子在一场连环车祸中去逝,带著两岁的弟弟林谦,他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幸好那时父亲的上司兼好友主动表示愿意照顾他们,才不致让林实和弟弟流离失所。
三年後,林实十八岁了,他便迫不及待表明自己想出去工作的意愿,那近六十岁的老大一听不但没有斥责他,反而拍著他的肩膀赏识地笑了。
他也赞成林实去外头磨练,不过却不准他带走林谦。
林实很感激老大,知道他担心自己拖著弟弟在外头吃苦。林实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五岁的林谦踏著不稳的脚步抱著他的腿,软软撒著娇,看得林实整个心都揪起来了。
他不知道把弟弟一个人留在这里是不是太残酷,但他也实在无能为力,不想让弟弟吃苦,他只能忍著心酸,独自一人离开了那所巨大宅院。
林实放弃学业在外地努力工作,为了赚钱咬牙吃苦,但却一点也不以为苦,怀著以後要接弟弟一起生活的打算勤奋过每一天。偶尔会和宅院里较熟的管家通通电话,听他说林谦的近况,知晓弟弟在老宅里过得很好,就是他最大的安慰。
几年後林实已经靠著自己工作存了一小笔钱,还想著过一阵子也许就能自己开一间公司。到时林谦长大了,也能把他带在身边。然而计画赶不上变化,某次打电话回去,他却察觉管家支支吾、像在隐藏什麽,情急之下便逼问著,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一个遗留在外的异母弟弟。比自己还小了十五岁,想著,林实便不顾一切向公司请了假,当夜就赶了回去。
但他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麽,那个才六岁的林宇穗,据说是自己的弟弟,沉默自闭地让人心惊。
林实看著看著,就有些心疼。听人说两年前他被亲生母亲丢弃,就住在孤儿院里,如果不是某天那女人喝醉酒跑过来要找死去的林崇宜,还说出自己为他生了个儿子,众人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听了,林实好心疼,想不出为什麽会有母亲不要自己的孩子。这个初见面的异母弟弟瘦骨如柴,而且青白的小脸也看得出严重营养不良。实在不忍心就此离去,他又请了好几天的假,陪这个新弟弟。
那时八岁的林谦也闻风过来,好奇的看看林宇穗,看他比自己还要细瘦的手臂,心里也有一些同情。不过当一向最疼爱自己的哥哥却只顾著照顾林宇穗时,林谦又感到嫉妒起来。
於是,那段时日里总会见到一个面色严峻却温柔的青年小心翼翼的抱著那抹瘦弱、不时惊醒的小孩,而坐在一旁的孩子则是用著怨愤的眼神瞪著青年怀中的男孩。形成了一股诡异的气氛,但林实却没注意到,直到最後几天,他不得不准备回去工作时,那场强压下的风暴才正式起动。
等到林实要离开那天,他收拾好行李,脑中还想著要不要带两个弟弟出去走走,身後的门却被人用力拉开,他回头,看著不足自己腰间的孩子,满脸阴沉,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
忍著笑,林实没怎麽认真,也许他还想这是弟弟新学来的把戏,想著他年纪小,便不太在意。
然後林谦瞪了哥哥许久,久到眼睛都酸了泛泪,却只见他要笑不要的模样,直觉自己被嘲笑了,才八岁的小孩子果然嘴一扁,眼眶含著泪便要哭。
「哥哥不喜欢我了,哥哥不要我了,哥哥只要林宇穗,不要我了!」大喊著,泪水便像瀑布一样刷的两条,看得林实一惊,赶忙上前安抚。
他说:「哥哥没有不要阿谦,你也是阿穗的哥哥,我们都是一家人,都是兄弟。」
却见林谦闻言,小小的身子用力推开了林实,含泪的瞳清亮乌黑,吼著:「我不要林宇穗当兄弟,哥哥只有我一个弟弟!」
那稚气的模样,让林实头痛不已。
他想不出为什麽他会这麽讨厌小弟,还想说什麽时,门又开了,这回是满头灰发的老管家,他急的告诉林实,林宇穗发了羊癫疯。
林实闻言心下更是一紧,立刻起了身,头也不回的随著管家走出房门,连愣在原地的林谦都没法去注意了。僵立了许久,林谦才得知了一个事实──自己的哥哥真的不要他了,又哭了许久,眼底生出的,竟是恨意。
他恨,恨抢走哥哥的林宇穗,也恨哥哥不要他,更恨这个家里的人都只关心林宇穗,他以後,一定要抢走林宇穗的一切,他要那些人都陪著自己,眼里只有自己。
那天下午,一个房里的孩子被送往医院,另一间房里的孩子则是发下了毒誓,内心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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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後的现在,林实和两个弟弟们都长大了,除了偶尔会担心弟弟们的生活外,其他时间他都在经营由自己白手起家的运输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也不至於缩衣节食,员工总数近二十来人,也可称是小型企业了。但既使如此,现实也没有让林实变得市侩狡诈,他依旧是个内心温和的好男人,就算他有著一张严峻面貌,他的手下们甚至是顾客却也都知道,林实是个如何心软又理智的人。除此之外,日子也实在惬意。
而那时的林谦也终於脱离了童年的稚气,优良基因的遗传下他的头脑清晰,天生就知道怎麽折磨人,也常让当年的老大也就是现在林谦的乾爹赞叹他和林崇宜是多麽相信。而融合了父母外貌的俊美外表,除了有些阴沉之外,也总是能引得许多人爱慕追逐,不过最後总会被他浑身戾气给吓的避退三舍。
林谦还是讨厌林宇穗,甚至否认他是自己的弟弟,不过在好几年来背对著林实与众人的欺负调教下,也足够消气了;林谦只把他当成一个碍眼却不能除去的垃圾对待。至於林实,林谦也因爱生恨,对他是冷漠的无以复加,除了基本的应对外,其他时候他完全不理会林实。林谦有时候也会觉得好笑,为自己当年的自己怎麽会依赖这样软弱没用的男人呢?当年的事件後,林谦便向最疼爱自己的黑道老爷子发愿,要成为一个很强的男人,他要让每个人的眼中都有自己,敬畏的、再也不敢看不起自己或者无视他。
而那老大也在赏识的大笑里,答应了林谦的请求,没有孩子的老大收了林谦当乾儿子,把他当成自己的接班人一样培训,枪械使用、谈判技巧,老大没有交会他武术,因为体内充满暴戾思想的林谦并不适合,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对练武之人是最危险的。但是林谦并不在意,对他来说,发泄满腔无名怒火的方法不一定要拳打脚踢,虽然那样的确会有快感,不过他有比拳头更硬的子弹,足以让人深感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