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绝唱----草青

作者:  录入:06-25

“又去练剑?”王看到洪麟手中的佩剑。
洪麟伸手拭去脸上的汗水,“是!小臣相信勤能补拙!”
“勤能补拙?”王走到洪麟跟前,“你怎么能算是拙呢?!”
“王上,小臣知道自己的实力!”洪麟有些窘迫。
“取两柄木剑到外面,我让你知道自己的实力!”王说完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洪麟愣了片刻,随即取了木剑跟了出去。
王接过木剑冲着洪麟说道,“来攻我!”
“王上!”洪麟根本没想过要和王上比试。
“就当是你和寒柏切磋好了!”王见洪麟犹豫不决索性先攻了过去,“小心了!”
洪麟连忙出招迎战,君臣二人你来我往不知不觉已近百招,王突然卖了个破绽,洪麟见状举剑便刺,王一个旋身照着洪麟的腰腹之间一指,洪麟反手就将王的木剑隔开!
“其实你根本就能躲开那一招!”王停下动作微笑着说道。
洪麟这才意识到,王刚刚那一招和胜基当日如出一辙,“小臣,谢谢王上指点!”
“洪麟,你不用跟我说谢谢!”王看着洪麟轻声说道,“谢我的人太多了,不少你一个!”
洪麟听了王的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于是两人就那么站在原地望着彼此,月光如水宣泄在这无声的世界。
许久,王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练了这么久,还真有些饿了!洪麟你陪朕用些点心吧!”
“小臣遵旨!”洪麟知道此刻的王已经恢复了常态,一颗心竟有了一丝轻松!
王上的寝宫,福成将膳食桌子摆上后就退了出去。
“尝尝这雪饼,淡淡的很爽口!”王上夹了糕点给洪麟。
洪麟赶紧接了过来,点心入口即化果真好吃,“王上,是不是有心事?”虽然知道自己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朕的情绪连洪麟都看出来了吗?”王放下手中的筷子,“作为帝王,这样可不好!”
“小臣一时瞎猜,王上不要介意!”洪麟连忙跪下身。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王示意洪麟坐下,“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有心事!先别说我,那你呢?洪麟的心事又是什么?”
洪麟看着王上那温和的眼神,有了倾吐心事的欲望,“今天是小臣母亲的忌日!小臣不愿说是怕犯了皇城的忌讳!”
“所以你不愿意回家?”王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家里今晚一定是团圆欢快的,没人会记得母亲的忌日!我不想面对那样的情景强颜欢笑!”洪麟轻声说道,“留在皇城,至少小臣可以清清静静的想想母亲,可以和母亲一起过个节!”
“你恨自己的父亲?”王试探着问道。
“是,小臣恨他!”王的话戳到了洪麟的痛处,“小臣六岁时失去了母亲,可是仅仅过了半年,父亲大人就带着继母进了门!最让小臣无法接受的是,我的弟弟那时已经四岁了!四岁了,也就是说父亲在小臣两岁时就已经背着母亲……一想起以往父母之间的那些亲密场景,我就觉得……我就觉得自己没法子不恨他!”
“洪麟,如果你跟我一样,没有了父母你就不会这样说了!”王举起酒杯浅饮了一口,“记得刚刚离开高丽的日子,我是多么的憎恨自己的父王,恨他为什么非要立我为太子,非要拆散我和母妃!母妃出身并不高,有了个不在身边的太子儿子,她的日子可想而知,那会是性命之忧啊!我日日担心母妃的安全,每当我在元朝受到伤害我对父王的怨恨就会多一份!十四岁那年母妃果然没能逃过厄运,可我却连回国奔丧都不被允许,那时的我几近崩溃!恨,我就只剩下了恨!”
洪麟静静地听着王上的话,他看见了王眼角的晶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王上有着那么相似的感觉!
“可是当父王驾崩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并没有一丝快感,十五岁的年纪我就父母双亡,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罢了!”王转过头看着洪麟,“失去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发觉,自己就只会想起他的好!那些恨很快就烟消云散,留下的记忆全是父王曾经的慈爱!”
“可是……”洪麟还想说些什么,王打断了他。
“洪麟,你现在还太小,经历的事不足以让你体会很多事情!”王看着窗外的月亮,眼神悠远而澄净,“相信我,有一天你就会明白我今夜跟你所说的话,我不希望你后悔!”
洪麟点了点头,“谢……”
“不要说那个词,我不需要!”王再次举起酒杯,“洪麟,不管怎么说,你我眼下都算是孤独的人,你今后就把这里,把这间寝宫当成你的家吧!你随时可以进出这里,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你的亲人!”
“我……”王的提议叫洪麟不知所措。
“不要拒绝我,不要拒绝一个孤独的人!”王一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吗?!”
洪麟看着那样渴求的眼神,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他觉得自己的心沉沦了,“好!”
王听他这么说,一下子露出了放松的笑容,“来,今夜就让咱们伴着这月色好好喝一杯吧!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推杯换盏的结果就是不胜酒力的洪麟很快醉了过去,王低头端详枕着自己腿沉沉睡去的洪麟,禁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洪麟作出那样的约定,他只晓得自己的心是那么渴求与洪麟在一起,“洪麟,快些长大吧!我在等着你长大!”
熟睡中的洪麟,并没有听到王上的话,可这一夜他睡得格外香甜,自从母亲去世后,记忆中他很久没有这样过了,与王上的约定叫他格外的安心!

亲人

五年后……
此时的王上已经是一个二十岁的英俊男子,内敛沉稳的气质愈发明显,对于朝堂之上的掌控也如鱼得水,如今唯一困扰他的便是与元朝的联姻,虽然这几年一直以孝服未满拖延了下来,可终究还是要面对。
元朝使臣已经将上邦的旨意带到,与昭辉公主的大婚很快就要举行,这阵子堂上官们过于热情的操办大婚事宜,叫这位不甘受制的王上极为不满,却又无处宣泄!
“王上!”福成的声音打断了王的思绪。
“怎么样了?”王抬头问道。
“回王上,眼下就只剩洪侍卫与朴侍卫了!”福成恭敬地说道,“不过,依奴才看洪侍卫只怕占了上风!”
“知道了!”王闻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去准备膳食,一会儿去请洪麟过来!你亲自去!”
“是!”福成依言退去。
这个洪麟,嘴上说是不紧张昨夜却辗转反侧,到底还是不能做到心静无欲啊!建龙卫总管,那么想要吗?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也只有把建龙卫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急促的脚步响起,王停下手中的笔,满目期待的看着绢门,此时的他是渴望见到洪麟的,见到那个已经逐渐成熟起来的洪麟。
行至门前,脚步声突然顿住!王静静地看着绢门,他没有开口唤门外的人,他明白此时的洪麟需要平复自己的心情,而他也同样需要!
许久,洪麟才轻轻拉开房门,修长的身影进入王上的视线,叫王上已经沉静的心又一次起了波澜!洪麟脚步轻盈的走到王的跟前,双膝跪地俯首,“王上,小臣做到了!”
王这一次没有阻拦洪麟,“起来吧!朕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行的!”
“这些年承蒙王上教诲,从今日起就请王上将建龙卫交给臣吧!”洪麟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王,“小臣会以性命保卫王上!”
“洪麟,其实朕早就将建龙卫交给你了!”王上看着洪麟伏在地上的手,那个自己这些年不止一次牵过的手,若有所思的说道,“从把佩刀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你!”
“王上!”王的话叫洪麟眼眶一热,他不知该如何才能报答王上对自己的器重。
“准备了膳食,原想着与你一起庆祝一下!可是现在不行了!”王平静的说道,“快回家吧,洪大人病得不轻,你应该去看看!”
“小臣……”洪麟其实已经知道父亲的病情,却始终无法面对他。
“不要拒绝,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王上略带责备的说道,“洪麟,作为建龙卫的总管,你必须要让下属明白,孝道乃人之根本,一个不懂孝道的人,又怎能担负起建龙卫的职责!”
“小臣知错!”洪麟明白王上的意思,“臣速去速归!”
速去速归吗?望着洪麟离去的身影,王上心里一沉,依着太医的话,洪麟的父亲只怕过不去今晚了,他之所以要他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有多恨一个人,就会有多爱他,他不想洪麟明白过来时,会留有遗憾!
洪麟啊,过去我可以认为你还是孩子而牵住你的手,可今后呢?我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来牵住你的手呢?我该用怎样的心态来对待你呢?如果……你还会留在我的身边吗?!
入夜,福成来报,洪大人辞世!几年来,王第一次独自面对没有洪麟的寝宫,孤寂感再次袭击了他!虽然只是同塌而眠,虽然只是在深夜静静地看着洪麟,可王却觉得无比满足!有一个可牵挂,可守候的人,也算是人生幸事了!
洪麟带给他的远不止如此,无数个夜里,他都想把洪麟拥在怀里,想要真真正正的拥有他,可理智却压抑了他的欲望,他不想自己的唐突吓坏了洪麟!这种世俗不容的爱恋折磨的他快要发疯了,他只能一次次在深夜看着洪麟出神,他要把洪麟的模样镌刻进自己的生命,他要在可能的情况下,留住与洪麟在一起的每时每刻!也许将来他会赐给洪麟一个温婉的妻子,也许他会让洪麟权倾天下,可现在的他不愿放手!
五年,再给自己五年吧,洪麟请允许我再留你五年,请原谅我的自私!我要看着你成长,看着你成熟,我要你的青葱岁月有我的存在,我要你有一天离开这座皇城时会有所牵挂!真能是如此,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五日后洪麟回宫,带着疲惫、带着哀伤的他,忽然觉得这世上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有王上的寝宫!拉开熟悉的绢门,洪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对面的王上,没有只言片语,有的只是王上张开的双臂,洪麟想都没想就拥住了王上,几日来的隐忍与哀伤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泪无声坠落!王上收紧双臂,他想用自己的怀抱温暖洪麟受伤的心,他知道洪麟此时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他的安慰!
这一夜,洪麟枕着王上的手臂沉沉睡去,王伸手拭去他眼角挂着的晶莹,第一次他们是如此的接近!洪麟终于真实的被自己拥在了怀里,这种感觉对王上而言是渴望后的满足,是妙不可言的欣喜!即使这里面夹杂着洪麟的哀伤,即使洪麟并不知道这对于他意味着什么,可王上还是有了一种满足感!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时,洪麟看到了王上近在咫尺的脸,他们是那样的近,额头相抵近到连睫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王上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让洪麟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感觉,异样而又懵懂,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可它又确实存在!
“醒了?”王上的声音柔和的在耳边响起。
“嗯!”洪麟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王上竟有了几分尴尬!
王上起身,洪麟连忙将锦袍递了过去,“父亲的丧事处理的怎样了?”
“回王上,已经都处理妥当!”洪麟也起身更衣,“臣有些明白王上的话了!”
“是吗?”王上整理着衣袖,“能明白就好!”
“昨夜,臣梦到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梦里全是曾经在一起的温馨场景!”洪麟坐到床边,落寞的神色叫王心疼,“从今天起,臣就是个孤儿了,那座府邸再不是臣的家!”
洪麟,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王压抑住了想要出口的话,“洪麟,这几天你心情不好又操办丧事,今日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完就向外走去,他不想在洪麟面前太过流露情感,害怕失去的他连对洪麟说一句关切的话都不敢。
“王上!”洪麟唤住王,“臣……我能把您当做亲人吗?”
伫立门前的王上没有回身,亲人吗?这让他倍感纠结,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可眼下却是他唯一能给洪麟的!亲人?也好,至少洪麟能够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就说明他已经在洪麟那有了一席之地,至少他能够留住洪麟的心了!
想到这儿,王缓缓回身,迎着洪麟渴求的眼神,他郑重的点了点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亲人,这儿就是你的家!”
一句承诺,承载了王上内心的百转千回!洪麟,如果可能我不想成为你的亲人,我只想成为你的……!
“洪麟,振作起来,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王走出寝殿,回首说道,“再有三个月就要大婚了,朕希望建龙卫的第一个任务能够顺利完成!”
洪麟站起身,“王上放心,建龙卫一定不会辜负王上的期许!小臣定当尽心竭力,保卫好王上与皇后娘娘!”
“那就好!”转身、离开,王的心再次纠结了起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刻,说起大婚的事!
出了寝宫,初升的太阳一下子耀了王上的眼睛,顿住脚步呼吸着晨曦的空气,王上禁不住轻笑了起来!是赌气吧?自己到底还是不能接受亲人的关系,竟想拿大婚的事刺激洪麟,当真是意乱情迷了,洪麟哪里会明白自己的心境!情人,真是个遥不可及的词啊!想到这儿,王上微微摇头挂着那抹浅笑继续前行,这一笑究竟有多少辛酸与无奈,个中滋味也只有王上才能体会了!
“大婚?!”房中的洪麟喃喃自语。
要大婚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元朝公主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吧?三个月后,王上就会有自己的中宫殿,那自己还能与王上这样吗?自己已经习惯了自由出入这里,习惯了王上的关爱,甚至习惯了与王上同塌而眠!回家的这几天,不是因为哀伤与操劳才睡不着,而是因为不习惯身边缺少一个人,不习惯听不到他清浅的呼吸声!自己真的只是把王上当做是亲人吗?可为什么听到大婚的消息,他竟没有亲人间应有的欣喜与祝福,而只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呢?!
复杂的心情,同时折磨着君臣二人,他们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他们还不习惯将这种异样的情愫向对方坦露,最重要的是洪麟根本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思绪,他不像王上那般清醒,他看不懂内心深处的想法!亲人是他如今唯一能给自己与王上定位的关系,可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大婚

之日,建龙卫第一次以王上近卫的身份出现在了皇城中,青春正盛的少年们英姿勃发的展示着自己的能力!整齐划一的卫服,严肃深沉的表情,将王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恰到好处的表现了出来!
此时的洪麟正在王上寝宫随侍,大红的喜服静静地躺在床上,而王上根本没有换上它的打算。
“王上,是时候该换装了!”洪麟知道王上在抗拒什么,可他却无能为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了国家就请王上……”
“洪麟,劝谏是臣子的本分,可这时候我最不愿意听见的就是你说这些话!”王上望着窗外,“今天真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可是洪麟,为什么我还是感觉到寒冷呢?”
洪麟听王上这么说,心里一阵凄楚,他知道王上有多么不甘愿,可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如此。
“联姻?!多可笑!身为一国之君,我高丽却要去做元朝的子国!招驸马?公主下嫁?!那里是上邦!”王转过身落寞的说道,“为什么我高丽就始终要低人一等!为什么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人阻止,为什么他们只会欢欣鼓舞的将自己的王置于这种尴尬境地而不顾?!”
“王上!”洪麟看着此刻的王竟有了心如刀割的感觉,“臣无能!”
“与你无关!”王摆了摆手,“我只是心有郁结罢了,跟你说一说还好受些!”
“洪麟,再陪我弹一曲霜花店吧,我不想一会儿出去失态,这个时候就只有这首曲子能让我静下心来!”王走到玄琴旁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洪麟见状也将自己的玄琴搬了过来,“好,今日咱们就再弹一曲霜花店!”这琴是王上亲手打造的,洪麟视若珍宝。
宛转悠扬的曲调,如流水般宣泄而出,王上、洪麟相视一笑,彼此间有着说不出的了然。
“王上!”福成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幽幽琴音,“皇后娘娘已经快到皇城了,请您速速更衣前去迎接吧!众臣已经恭候多时!”

推书 20234-06-23 :学长学弟----景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