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领导看着病假条,对着包喜这根迟到老油条,死样怪气的调侃:“哟,则次倒学聪明了,色么都写得清清粗粗,”看在包喜脸色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也没力气回话的样子,小领导才有些担心,“增的森病了?就缩你们小年轻森体不好,哎哎,算了算了,反增要换老板了,这次就不算你好了。”
看着包喜离去的背影,一抹不安爬上了小领导的鱼尾纹:“哎,包喜,你总那么糊涂,不知道这次新老板会不会草你呀。”
十一层,说得好听,是整个楼的中流砥柱。说得难听,就是废柴大联盟。像两根棒子一样的十一,诅咒着整个楼层的单身男性。
包喜回到座位,擦拭着他的相机。
“喂,包喜,原来你真的不会喝酒啊。”穿着滑稽的限量版毛衣的钟官笑道。
包喜的对桌就是昨天的酒友之一,热爱电玩的钟官。看来他爸妈是希望他做官,可没想到把他培养成了只会对电玩发呆的宅男。钟官也会常常自我调侃,看,我的名字取得多好,中关村的钟官啊!
“认真点,钟官你稿子交了?”中短发的张裴走了过来,问钟官。
张裴是钟官的好友,是被分到这个层最不可思议的人。本来这层的人多少有些古里古怪,可怎么看张裴怎么都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白领,就和刚刚包喜在电梯里见到的那些没两样。
“是!”对了,除了钟官臣服于电玩外,还臣服于张裴。
“啊,那个,谢谢你们昨天送我回家啊。”包喜突然想起了昨天的事,向他们道起谢来。整个大楼,包喜也只和这两人算是熟悉。
对面两人同时楞了一下,几秒后张裴才开口:“谢谢你请我们喝酒才是,还有,再次恭喜你的照片上了旅游版的头条。那照片很独特很有新意。”
包喜摸了摸鼻子,腼腆地笑了,低头打开电脑处理起照片。
“喂,不和他说不是我们送他的没有关系吗?”老实的钟官跟着张裴来到茶水间,问。
“都过去的事了,再说我们也没有承认。”张裴开了热水的开关。茶水间的冰箱上贴的就是包喜那张上了头条的照片,名为,你身边就很美。整张照片以本市某大学的景色为内容,不只是构图,选景,色彩等技术活上乘,张裴更喜欢的整张照片带来的感觉——看起来平淡,但若细细品味一番,便可发现摄影师注入的深厚感情。
“这个照片拍的真的很好。”张裴的指着冰箱上的照片。
“不懂,我觉着挺普通啊。”钟官摸了摸脑袋,贴近照片,连看带闻也算认真体会了一回,仍旧没有什么结论。
“因为你没发现他的感情,”张裴笑了,水也热了,满上之后对钟官说,“你好好写稿,争个数码类的头条来,也往这里贴。”
5 你听,嘎吱,那命运的齿轮转了起来。
习惯性的编写好一条抱怨的短消息后,包喜从写字台的左下抽屉中拿出了一包开过封苏打饼,嚼了起来,眼睛仔细看着屏幕上的照片。
这是一组大学校内的风景照,也是前些日子与张裴一起合作完成的作品。总编要求,这次的情人节特刊的旅游板块,除了鲜花巧克力要有爱以外,最重要的是要实惠少花钱。
张裴冥思苦想了半天,实惠?就是要免掉路费免掉酒店免掉天价餐馆,周边古镇游?游烂了。市内公园游?游傻了。要不来个不带信用卡的百货商店一日游?那么两个人的关系铁定游吹了。
就在此时,正整理杂物的包喜提议:“不如做个大学校园游?现在学校也都挺漂亮的。”
张裴还没来得及答话,被钟官抢了先:“哈哈,难道包喜你大学才开的苞?现在满大街的中学生都牵着手到处走啊。”
张裴斜着眼看钟官:“原来你这朵花早就怒放过了,那怎么不见你大学时搭理那些似锦繁花?”
“没没,”钟官猛咳,“怒放过什么呀,郑钧的歌我倒唱过。”
收起玩笑,张裴对包喜正色道:“这个想法值得考虑,等一下和我一起提给总编看看行不行吧。”
“我?”包喜有些惊讶,他之前从没有和张裴合作过,也没有为旅游特刊拍摄过照片。像他这样的新人,也就只拍过蜡烛蛋糕饮料瓶等不痛不痒的东西。
“是啊。”张裴笑了,好看的的眼睛弯了起来。
过了小领导那关,提案就送到了总编手上。没想到提案一上去,那总编就用高了好几个八度的声音,激动地叫着:“GOOD IDEA!大学校园里有花有草有秋千有骑着自行车的男男女女,够文艺够青春够独特。最主要,那还有食堂!”
站在张裴后面的包喜不动声色地捂上了耳朵,可总编的声音还是像蚂蚁一样从指缝间钻了进来。
“好好好,实惠节约省钱,张裴你要哪个摄影师?你点名挑。”总编豪迈地说。
“我选好了,就要他。”张裴移开脚步,把捂着耳朵的包喜推到总编面前。
“他?”这人是谁?
“恩,有些经验的新人,我想让他拍。”张裴不容拒绝地说着。
“随便你,”总编打量包喜一番,不看好地说,“不过话说在前头,只有好的创意是不够的,如果照片不尽人意这个提案还是要被别人接过去的喔。”
于是张裴和包喜,还有偷跑出来的钟官,一起跑了几所大学。其中也包括他们的母校。
包喜脖子上挂着相机,站在曾经宿舍的门口,望着新建起的几幢楼,不禁脱口而出:“李力行,快看,我们宿舍边上的空地上都造起楼来了!”
他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吓到了路过的学生,也吓到了自己。他红着脸看向张裴钟官,还好他们正在参观学校,没有留心到自己。
以前晚自习后从教学楼回到寝室,总会经过一块空地。就算是三伏天,这儿也会冒出丝丝阴气。
“你说,这空地是干吗的?”包喜这么问过戴着厚镜片的李力行。
“坟尸场。”李力行一脸淡定继续往前走。
包喜停下脚步,视线再次向空地飘去。空地很宽逛,站在平地上一望,也瞧不见尽头。它与漆黑的天空相交着一条横线。
“喂,”等他再次反应过来,李力行已经与他有了近二十米的距离,悠闲地踱着步,“等我,”包喜顿了一下,满意地见到他停下了脚步,对他的背影道,“阿干说,这个世界上才没有鬼,所以我不怕。”
前面的李力行突然撇下他快步走了起来。
故地重游的结果就是想起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的事。现在看来,当时的李力行已经讨厌他老是谈及阿干了,只不过是他迟钝没有发现。
在周围兜兜转转了半天的另两人向他走来,讨教道,“包喜,这里你最熟了,哪里最漂亮,拍出照来最有感觉?”
“以前这里有块空地,”他指着一排看上去较新的楼,“晚上往空地那看,很美的。”
“哟,我们可是情人节特刊,你那空地留着清明来吧。还是选其他地方,我看那食堂门口就很不错。包喜,这儿食堂味道还不错吧?
钟官摸着肚子问,惹来张裴一记白眼。
“别理他,不过现在都造了楼就看不到了吧?而且我们没有时间呆到晚上了。”
包喜有些想反驳说,不会的,那天空很美。但是想来那只是美却没有可行性,的确不切合主题。而且,其实拍哪,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那么再走走吧,整个学校可拍的东西也很多,要是饿了的话先吃饭也行。”
钟官乐了:“是啊,不如再搞一个各个高校食堂的大PK。明天去我们母校,我可想念它的辣酱面了。”
拍了很多漂亮的照片,令总编大为惊喜。最终他选出了一张以桥为布景的相片,百感交集地给出评语:“这就是我的青春年华啊!”
桥,的确是个聪明的选择。普通,常见,只要加上记忆的渲染,它就可以得到绝好的提升。桥上那三三两两的学生,可能就有你。
这座桥,来自包喜的母校。
“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对面桌的钟官探着脑袋看向包喜的屏幕,见到那张被选为旅游版头条的照片,有些纠结地说,“张裴也喜欢这张,我就搞不懂,这挺普通啊。”
这时候小领导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下达刚刚收到的命令:“等下三点的时候,通通去顶楼集合,新老板要和大家见见面,晓得了吗?”
6 想改造型的话要先通知呆受
三点缺五分,十一楼的光棍们集体站在电梯口听小领导发话:“等一下到了上面,大家尽量低调,都给我低着头啊!”
“为什么?”连着钟官,几个同事都不解地问。
“枪打出头鸟啊,总之都别说话就行。”小领导一副深知人情世态的模样,认真地教育着大家。
经过惨烈的夺电梯大赛后,十一楼的各位终于是抵达了顶楼。一出电梯,再迟钝的包喜也觉得空气不一样了——更明亮简洁的大厅,动感新潮的装饰,还有白墙上液晶电视滚动播放着的新一季时尚大片。
人也不同。这儿聚集的大多是打扮摩登的女子,她们妆容精致,表情不可一世。来来往往中若擦到了肩,也只会弯起完美的唇,轻语一句,不好意思啊。男人以低调的为多,或是几个一群浅笑交谈,或是独酌蹙眉思考。偶有几个看似嚣张跋扈的,也最多是大笑了几声。
这么一比,那十一楼的一群都可算是野人了——他们打扮随便,像包喜钟官那样穿着毛衣就出来的绝对不占少数。唯独可看的张裴,也只是穿着衬衫,下边随意得塞进裤子里。
穿着DXXX的黑色西装上衣,CHXXXXX白色阔腿裤的时尚版编辑戴欣慈向他们走来,对小领导挥手示好:“刘编辑啊,听说你们一个新人抢到了旅游版的头条?这真是你们组这年最大的喜事了,恭喜恭喜啊。”
小领导看着公然挑衅地戴欣慈,不紧不慢地回:“则么SEASON姐今天还窜则黑的白的?大概你春天也打算当冬天来过吧?看来你的四季只剩冬了。”他的话听似不痛不痒,其实在冷嘲热讽戴欣慈在冬天失去了好几个赞助商。
包喜无助地看着这陌生的环境,等反应过来,已经和十一楼的各位冲散了。周遭越来越嘈杂,他焦急地想寻觅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在此时,总编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拉高声音:“请同事们按着自己的组站好,然后有请我们的新老板。”
本就混乱的人群在总编的命令之下变得更混乱,包喜也不知道哪是头哪是尾应该站在哪里。就在他迷茫之时,一只大手抓住了他。
是钟官,还有张裴。
“喂,包喜,往那走。”
他们一组站到了角落里,背后就是液晶电视。
李力行走了出来,姣好的相貌,一身帅气的灰西装,引来男男女女抽气声连连,掌声不断。他扫视了一下整个大厅,好像没有看到想要看的,又重复了一遍,最后,不死心地问总编:“同事们都在这儿了?”
总编努力讨好他:“这我不确定,要不来个军令,报个数?”
李力行摇了摇头,表情中消失了些什么:“不用了,你开始吧。”
总编介绍稿的内容枯燥乏味,外加不用话筒都能刺激耳膜的声音应该是非常令人反感的,不过下面的同事们今天似乎都听出了神。连被要求必须时刻低着脑袋的十一楼的组员们,多数也抬起了头偷瞄着李力行。张裴更过,直接抬着脑袋笔笔直望向他。
但是,事事总有不和谐之音。
角落里的包喜正被钟官拉着灌输液晶电视的知识,他那激动且刻意压制的声音,毫不遮掩迷恋的眼神,让包喜的视线只能注意到液晶电视上。他两人与同事们背对背,指指点点着液晶电视。
钟官的脸都要贴到电视上了:“你别看这些尺寸小,分辨率可高了。要是给我们组分一个,让我上班的时候也能打打游戏,那就太爽了!”
包喜也不懂,液晶屏?现在电脑都是液晶屏,有何特别?反而听得有些困。
“哇,这个是超薄款的!”
——终于,忍无可忍的钟官发出了这样的赞叹。
他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总编的演讲,连新老板也眯着眼睛看向了这里,惹得同事们千夫所指,想来待解散之后必会笔诛口伐一番。
还沉静于自己小小世界的钟官和迟钝的包喜,过了好几秒才反应到整个大厅的反常,厚着脸皮转过头,接受着如狼似虎残暴非常的目光。
就在大家牙痒痒的时候,李力行突然弯起了嘴角,对总编说:“继续吧。”
老板语一句,底下泪满襟。
原来他们的新老板不是长得好,心地还如此宽容。几位女同事已经泪流满面话不成句,连刚毅的男同事们也强忍着热泪。
这时候,包喜才第一次看向新老板。首次的注视便是一次碰撞,只不过一个蠢蠢欲动,另一个昏昏欲睡。
就在包喜沉重的眼皮快搭上的时候,小领导的一记白眼给他当头一棒。被总编叫去批评?那不现实,他更怕小领导直舌头的南方口音。甩了甩头,抓住了清醒的尾巴,低着头化忍者状。
“……最后,非常喜悦地告诉大家,李总接管后,不裁员,反而加薪。在杂志社五年以上的,加百分之二十五。两年的,加百分之二十。一年的,加百分之十五,”其实总编刺耳的声音,也是赶走瞌睡虫的苦口良药,“还有,新增福利一项,从明天开始,将为大家提供自助早餐,如果口味不好的话可向李总提出。最重要,这一切都是免费的!”
底下,横尸满地。
散会后,张裴就不见了,大概是在人潮中再次被冲散了。剩下的人也没人去找他,反正总会回到十一层。
张裴来到李力行的办公室时,李力行正在整理文件,眼神中的一丝不悦非常明显。见到张裴来了,才放下手上的工作,撤去了秘书,对张裴说:“回来帮我。”他习惯地用了命令的口气。
张裴却答非所问:“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了。”
“我还以为你跟你爸不一样呢。”张裴找了张椅子,用舒服的姿势坐着。
“回来帮我,以你的才能为何要留在那个小部门?”李力行再次要求。
“那么,以你的财力,为何要买下这样一个杂志社?”张裴反问。
“我喜欢。”
“我也喜欢。”
看来两人交涉是不成功了,张裴离开时扔下了一句话:“别公开我们关系,还有,你刚刚看向我这里的眼神真是吓人。”
7 一笑泯千仇——你以为是武侠片啊阿喂
包喜昨晚做了个RPG类型的梦。包勇士拿着宝剑,斩断荆棘越过沼泽拯救心上人的故事。最后一关是要救出被捆绑在大石头上的阿干。就当他胜利在望,放心地对着阿干笑的时候,闷声不响的灰色大石头却化作了巨龙,喷出的火焰把包喜烧成了渣。
随后举国欢庆放着胜利的音乐,祝贺勇士的牺牲和巨龙的胜利。
“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诶?几十几道湾上,几十几道船诶?”
哟,看来这个国家的人品味和成渣勇士的相同,都喜欢这种陕北民歌,还是阿宝的版本。
包喜揉着眼睛走进杂志社的大楼,早上的闹铃没把自己闹醒却把包妈妈闹醒了,狠骂一顿后就被踢出了家门。所以,这次到岗的时间是出奇的早。他睡眼朦胧来到十一楼,却没见到一个同事。正发楞时,钟官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密封杯。
“哟,包喜,那么早来?也是来享受新福利的?”
新福利?哦,就是那个免费早餐。
包喜跟着钟官来到五层,本是提供自带饭盒的员工食用午餐的地方。他对免费早餐不抱任何希望,脑袋里联想到的就是三流酒店供应的简式点心。
没想到,到了一看,傻了。
光是粥,从甜的到咸的,红红绿绿就好几样。玻璃罩子里,可爱的西式小点安静的等待着光顾,还有多种多样的面食任君品尝。
包喜随便拿了几样后就坐在张裴边上了,钟官则拿着密封杯排到了豆浆的队伍后面。不一会儿,透明的塑料杯就被白色的液体充满了。他把瓶子交给了张裴,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
新老板的出现,总能引来一群花蝴蝶,还不乏公蝴蝶。
包喜也好奇打量着他,总觉得他眼中的冷漠似曾相识。大厅有些吵,所以听不到他在和周围的人说些什么。眼神不经意的碰撞,恍如熟识,那份感觉,甚是引人。包喜也不遮掩自己赤 裸裸的视线,最后还是新老板疑似红着脸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