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以后跟我一组,我们跟的是吕教授组,赵茜是哪个?”赵主治看着名单,问身后的俩女生。
赵茜说是我。
“你去王主任那一组。丁明,去郭教授组。”分配完学生归属的赵主治又上下打量了那两个高个儿的看上去就很顽劣的俊男,决定对自己的奖金不再抱有什么肖想了。
那天一早的事儿传开之后,圆周率组合中的商周变成了新鲜出炉的名人。在亲眼确认此人实则一让人怦然心动的美男之后,护士之间产生了奇怪的气场。到了第二天,只要吕教授组出了什么问题,护士们不叫研究生,不叫进修医生,不叫其他实习生,一定是到办公室大叫:“商周!商周在不在?”
不论是不是他管的病人都会叫他,商周不胜其扰。周四上午护士又在外面叫着:“商周,出来改一下八床的医嘱!”
宋元颇好心地提醒着不动如山的商少爷:“护士叫你了。”
商周有些怨怼地看着宋元说:“八床不是你的病人吗?自个儿去。”
“这就不对了,譬如粉丝指名见你,你还能让伟哥出去见人?”宋元摇摇头,“太没诚意了。”
宋元正在把最后一床的胸片申请上电脑。商周把他挤下电脑前的座位,拿过他手中病历说:“你去,我来上电脑。”
“呔!胆儿越来越大了!”宋元揉了一下哄他下椅子的商周头顶,商周眯了眯眼,那样儿就像享受爱抚的猫咪,让宋元想起他小时候也老喜欢这么被他揉。宋元忍不住多揉了几次,心想要是头发放下来就手感更好了。
“你们收敛一点儿行吗?大庭广众的。”坐在一旁的赵茜终于忍不住开吼了。她后面的几个七年制的师姐们在那儿偷笑。
宋元过去揉了揉赵茜的脑袋,被她一掌拍下,喝道:“让我男朋友收拾你了啊!”
“啧,这不是以为奶奶您不患贫而患不均么。”宋元笑着走出办公室。
“这人怎么这么贫呀。”七年制的一位师姐笑道。
“他就那德性。刚见面还真给他骗了。以为有多风度翩翩呢。”赵茜颇不屑,“这两天不知发什么神经,心情特好,平常也不至于这么不正经。”
宋元去了半天没回来,商周把胸片的申请保存之后,就拿着病历夹子去交还护士站。见他又在那儿和护士聊天,就用病历敲了一下他脑袋。
宋元回头,见是商周,对护士们说:“嘿,你们千呼万唤的哥们儿来啦。”
“去去去。商周,快把这家伙带走,”小护士说,“忙都忙死了,他还在这儿添乱。”
那时赵主治忙了一早上会诊刚回来,见她带的俩学生在护士站里杵着,问道:“你们俩这两天有没有练习啊?我这两天忙就没管了,明天下午有空,做给我看看。”
所谓的体格检查,就是把病人从头到脚,用视触叩听的简单方法做一遍检查,以发现能说明问题的体征。是物理诊断课程的主要内容。在考试当中,有固定的顺序和时间,和平时接收新病人或查房时用的体检不太一样。如今离物诊结业都接近一年了,又没哪个科室要他们接收病人时做完整的体检,所以他们几乎是全忘光了。这几天赵主治也没提这件事,他们俩还以为又和以前一样雷大雨小,这两天各回各屋,各玩各的,哪记得起什么练习。
“好。”商周坦然地应了主治,转头就看宋元。
打算走的宋元无法忽视他的眼神,只好问:“有事儿?”
“今晚特训。”
“没好处,爷不干。”宋元逗他。
“你把我摸遍了,我还不能摸回来?”商周指指自己的脑袋。
“……请吃饭。”宋元讨价,“我多亏呀。”
“宵夜。”商周还价。
“您去年不是隐形都舍得配,今年一顿饭都请不起?”宋元说。
“那时你的利用价值大些。”商周笑道。
“原来我的肉体没有声音值钱。”宋元幽怨地看了商周一眼,“玩腻了就直说呗。”
商周的脸扭了一下,过往的护士终于受不了了,吼道:“你们两个快滚!这么大个儿还站这里碍事!”
橄榄树·三
下班时宋元没见到商周,估摸那厮恐怕是不记得要做体格检查的事儿了,宋元也就换下白大褂准备走。刚出休息室门,和商周撞个正着,俩人头磕一块儿了。
“吱声啊。”宋元揉着脑袋抱怨着。
商周手上提着两盒饭,说:“别回去了,做体检。”
“怎么舍得请吃饭了?”宋元和他一起回到休息室。
商周有些怜悯地看着宋元,说:“仔细想想,你的肉体还是值一盒快餐钱的。”
宋元更加怜悯地看着商周,说:“这您就误会了,您是熟客,经济状况差,才打折的呀。”
商周把饭放桌面上,脱下白大褂挂在门后,然后把门关上,说:“来吧。”
正在开饭盒的宋元说:“不先吃?”
“吃饱了揉你肚子你愿意?”
宋元想了想,试图抬价:“一盒饭不够。”
商周走到他身边,把他拉起来,推到床边,说:“脱。”
“别猴急。”宋元脱了外套,又脱了毛衣,穿着裤子正往床上爬,被商周拉住了。
宋元回头看他。
“裤子都脱了。”
宋元看了商周半晌,说:“您这该不是什么打击报复吧?”
“你做了什么值得我打击报复的事儿?”商周反问,“你这么上床,看一会儿赵茜不把你给剥了。”
原则上实习生休息室的床单是两天一换,赵茜同学爱干净,每回值班必定要拿一床新的床单被套枕套。今天傍晚她趁护士那儿还有这些东西,就把一床的都换了。如今他们这么上去已经是生死未卜了,如果被发现是穿着外裤,那就是卜都不需要卜了。
春天到了,虽然还没变多暖和,从家里回来之后宋元已经穿一条单裤了。他如果把裤子脱下,剩下的就是一条紧身四角内裤。
小时候他和商周不知一块儿洗过多少次澡,一块儿看A片,一块儿打手枪,从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夏天也时常穿着内裤在各个寝室间窜来窜去,更别说有什么不好意思了。
但是,在商周同学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脱裤子,还真让宋元感觉到了一点儿压力。
最后宋元认为,穿内裤乃至裸体一点儿也不可耻,可耻的是在男士面前脱裤子。
宋元如实告诉商周他的感受,商周转过头笑了半天,说:“我帮你吧。”
“……”宋元在一秒钟内脱下了自己的裤子。
那之后商周依然不满意,让他把秋衣也脱了。
“露点加收钱。”宋元继续抬价。
“宵夜。”商周把血压计放在床头,说。
生命体征还算顺利,做头颈部的时候商周把宋元的头捧在手里摸了半天,愣是想不起头颅触诊之后下一步要做什么,直到宋元提醒他把诊断书拿来看看,才终止了被转的发晕的头部触诊。
做到眼部检查时,商周见宋元的眼珠子随着他手指动的样子,一下子喷了。宋元恼羞成怒把他扳倒在床上,扯下他系在马尾上的橡筋,玩命儿揉他脑袋。
“我错了。”商周躺在宋元怀里,一边笑一边求饶。
那时赵茜进来,见到玩成一团的二人,先是抽了抽嘴角,满脸黑线,此后猛然意识到他们在糟蹋自己刚整顿好的干净床位,怒发冲冠:“你们两个死不要脸的!快从我床上下来!”
所以那一天,他们只好灰溜溜地拿着盒饭到办公室去回避女实习生的震怒。吃完饭后还想趁她不注意继续,却发现女实习生守在休息室里,说:“除非踩着我的尸体,否则休想上我的床。”
宋元说:“没人想上尸体的床。”
那句话自然是诱发了狮吼,结局就是二人被当垃圾清扫出了八楼。
在沿着向下的楼梯转着圈儿下楼时,商周说和宋元一块儿到哪儿身价都跌了。
“您以往身价也没多高。”宋元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依然是骆驼。叼一根进嘴里,抖了一根给商周。
商周把烟叼嘴里,找不着打火机。
宋元捂着手点燃了一支火柴,吸了一口。见商周找不着,推开火柴盒,火柴也没了。
商周扳住宋元的肩,叼着烟,凑近宋元嘴里咬的烟头,把两个烟头对上了,过了一会儿,终于点着了。
宋元看着他凑近的长而密的睫毛,又看着那些睫毛离去。他转头看向窗外。
商周站在他身边,手指夹着已经点燃的香烟,轻轻吐出一口雾气。
七点多了。天全黑了。每年这个季节,故乡的雪是没有化尽的。今年的春节他们家又是在北京过的,并没有回故乡。
商周过年时也没有回家,留在了学校。
他和家里人关系也不是不好,只是男孩子,对回家的欲望确实要小一些。
宋元又何尝不是。但一整年了,总该去露个面。
武汉的如今,确实是春天了,对故乡来说,武汉是南方。到了这个时候,不会再下雪了。花儿也已经含苞。
宋元想起儿时每年春天可以看见从南方回来的候鸟。而在武汉这么几年,他倒是没有注意到候鸟的影迹。
对候鸟来说,这里算是南方,还是北方呢?
他们靠在窗边,吸完了一支烟。声控灯在灭了之后没有再亮起来。外头的路灯照进来,并不能照亮那个窗台。
烟灭了之后,他们继续沉默着,商周把目光落在宋元的脸上,宋元转过头,也看着他。
他想要说什么呢?
商周伸出手,宋元原以为那手是伸向他的,结果他只是摸上自己没有扎起来的头发。轻轻地抓了几下。
直到楼道里传来咳嗽的声音,声控灯亮了。
商周垂下眼帘,说:“要不要去吃宵夜?”
宋元没有说时间还早这几个字,只是说:“叫上邓伟吧。”
那晚上由于邓伟的明推暗阻,商少没有被宋痞子灌得全醉。估计痞子也是考虑到要是醉死了还得背他回去,太不划算了,于是也手下留情了。虽是没有大醉,但商周中等程度的醉法却是邓伟前所未见,几乎从不开口唱歌的商少哼着小曲儿,手舞足蹈喜形于色。邓伟在他身后见他这样,寒毛直竖,心想还不如醉死了呢。
宋元终于再次见到了那种醉状的商周,心里十分怀念之余,变得很快乐。
邓伟说:“为什么我觉得商少自从跟你混了之后,变得很不正常?”
“他以前就这样。”宋元试图洗刷冤屈,“别什么事儿都赖我头上。”
“你跟他熟还是我跟他熟?”邓伟痛心疾首地说:“这几年什么时候见他这样的?好歹他也算不老鸟乐队的一张名片呀,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儿了?”
这几年是没这样,以前是常有的事儿。
商周在前方住了脚,回头就朝宋元嫣然一笑。
邓伟起了一身鸡皮,胳膊肘顶了顶宋元的腰,说:“还不是你的责任?我跟他同吃同住快三年,怎么就没见他那么笑过?”
商周伸手就把宋元的肩勾过去,口中说:“你怎么尽、尽跟邓伟好?”
宋元安抚着他:“哪呢,邓伟是小妾,你是大老婆。”两人就勾肩搭背地往前走。
邓伟在二人身后,体会到了早春料峭的寒意。就听见商周用和平时差别甚大的略带着一点撒娇鼻音的口气说:“妻、妻不如妾,你这不是摆明了偏爱他吗?”
“好好好,你是妾总行了吧?”宋元还真有耐性,揉着他脑袋,一副宠得不行的样子。
痞子,你那个比喻是不是会把商少导入歧途啊?邓伟的小心肝颤着看两人的对手戏。
商周考虑了半天,说:“你就娶、娶一个不行吗?”
邓伟的某根神经彻底断了,无力地说:“宋痞子,你爱娶几个娶几个,别把老子扯进去。”
宋元看着乖乖任他揉着头发半眯眼的商周,说:“一夫一妻,就娶你一个,一夫多妻,你就做大老婆,好不好?”
“邓伟呢?”大老婆的醋意仍然十足。
“一夫几妻都不要他。”
商周把宋元整个儿搂住了,下巴放他肩窝里,说:“那到时候别、别背着我偷人。”
邓伟实在受不了了,就从后头狠狠踢了俩神经病的屁股,说:“别在大马路上撒酒疯!神经病!”
橄榄树·四
赵春霞赵主治在百忙之际,难得地专程抽了一下午,来看看她奖金保住的可能性。那两个和她奖金正相关的男生非常镇定地配合起了体格检查。刚开头看他们的表情,赵主治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在生命体征的检测结束之后,那位扎马尾的学生就抱着他模特儿的头转了几十遍,依然镇定自若地思考着下一步。脸色发青的赵主治气得难以吐露一字表示愤怒,直到那位开始眩晕的模特儿出言提点:“商周,你,要不要去看看诊断书?”他的头才终于被解放了。
“看什么诊断书!“赵主治终于爆发了,新仇旧恨导致了她顾不上形象地吼了一句,“你们到底有没有练习!”
男学生们沉默地垂着脑袋。
赵主治再度体会到外表的发育不能等同于智商和情商发育这一点。
“这两天是周末。”赵主治尽量平心静气地说,“你们好好练,下礼拜就评估了,你们是代表一个学校的形象,万一搞砸了,就是学校的千古罪人,到时候学校也不会让你们好过。毕业前,还是不要出什么差错好一点吧?好不容易熬了这么多年,是不是?”
“是。”躺着的那个男学生乖乖地应着。但是站着的那位就有点疑惑了:“赵老师,这么重要的事儿,随便交给我们不好吧?”
赵主治语结。
之后非常烦恼地说:“我们主任认定的事,没人能改。他就是这个脾气。”
“不管怎么说,礼拜一我再检查一次,一套做下来,先不要求你四十分钟,一个小时吧。这两天回去给我练,不吃不睡也要练。”说完后,护士在呼唤,于是赵主治匆忙地离开了。
宋元爬起来穿衣服,对商周说:“今晚过来练吧。我值班,到时有空就练。”
练习体格检查,最好是在有暖气的科室里,如果在宿舍,一趟下来,非感冒不可。而且宿舍的床太矮,也不好练。
“行啊。”商周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着急。
“你物诊考了几分?”宋元问。
“六十。”
“……”他再不济,好歹也考了七十多。虽然那时候班上女生几乎全员都是八九十分的。
那天晚一点,接近下班时,赵主治回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小电视,一台古老的录像放映机,还有一盒体格检查的录像带,放在实习生休息室,让他们这两天多看看带子,学学人家怎么做的。末了来了一句:“到时人家评估团可能会抽病人让你做体检,别忘了男病人跟女病人的体检都要练习。”
尽管商周和宋元是不会相信所谓做不好会被卡毕业的威胁,但见她为了奖金如此玩命,两位顽劣的学生稍微感动了一下,决定要真心诚意地学习。
不过到吃过晚饭后,值班的宋元忽然变得很忙,七点上下收了两个新病人,他于是走不开了。商周只好先在休息室看录影带,等他空闲下来。
在七点半时,进修医生让宋元分一个病人给商周收,说赵主治交代假如商周在病房,新病人都要由他优先去收,顺便练习一□检。于是俩人就各自去收病人。
宋元收的那个病人是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姑娘,主诉是气促。说是走几步路就喘气,什么事儿也做不了,晚上还睡不安稳,老惊醒,枕头垫得很高才能睡着。心想她该是心衰了,但那么年轻就心衰,而且还问不出任何既往史,也没有先心病或是其他的基础疾病,让宋元很是疑惑。
那位小姑娘十分漂亮,稍微有点儿丰满。但确实不是一般的漂亮,以致于宋元这种情场老手都觉得如果给这姑娘相貌打分的话,可以打95分。脸十分的光滑,就是那种初中的姑娘特有的细腻皮肤,但不知为什么宋元总觉得这个姑娘和一般的小姑娘有有点儿不一样,那种带了些冷淡慵懒的表情,就像是一位妇人。
鉴于对方确实是十二岁,上初一,宋元也就不好乱怀疑。尽管依他的阅人无数来看,这种表情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妞儿会有的。
在给那小姑娘做体格检查,看心尖搏动部位时,宋元有点吃惊于那小姑娘的发育过度。老实说,宋元脱的妞儿衣服也不算少了,但没见过这么大的乳房。但是大归大,确实有点儿下垂,有点儿干瘪的感觉,乳晕很深,□很大。这种乳房,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姑娘有的。